第267章
安也曾口口声声说过黎庶之重,可一旦涉及皇统,任甚么都要往后排,皇权第一。但当今不同,为父可以看得出,皇权对皇上而言,就是为了施展抱负,为汉家争夺世间气运的器具罢。他连皇城都不稀罕,龙椅也就坐了那么几天,圣上说是为底层百姓做主,那就是如此。 其次嘛,的确也有另一层深意……你且说说,有甚么深意?” 吕志思量稍许道:“今日事发后,儿子就一直在思量,略有心得,请父亲大人教诲。”顿了顿,待吕嘉微微颔首后,言道:“皇上的确是古今难见的圣皇,将朝政大权悉数下放。但儿子以为,天子就是天子。大权可以给你,但谁若将皇上当成泥塑的菩萨,当成傀儡,那才是找死。今日事,皇上就是想告诉朝臣们,守着天家的规矩,那大权就交给武英殿。不守规矩者,天家随时可以让其万劫不复!恕儿子不恭敬,此次发作,未尝没有杀鸡儆猴之意。” 吕嘉闻言心情畅快许多,满意的点头道:“你这三年来在家闭门读书,看来还是读出了些名堂。等明年天子南巡,与西夷诸国酋首会猎南海时,为父举荐你同往。不过你仍未看透,皇上警告的,不是为父等,而是那位……” 说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吕志见之,恍惚了稍许后,面色微变,迟疑道:“是……元辅?不应该啊,元辅都快成了大燕的尚父,诸葛孔明一样的神仙人物。怎么会……” 吕嘉冷笑一声道:“是啊,尚父。可史上敢称尚父者,又有几人有好下场?当然,皇上对元辅仍是极尊敬的。但先前在选元辅后继之人的问题上,林如海和皇上在李肃、刘潮之间就有了分歧。碍于元辅的体面,皇上退了一步。那可是九五至尊,自出山以来,何曾退过半步?更何况还是在元辅这个礼绝百僚的重要位置上。 再加上朝廷上一些官员近乎只认元辅,不知天子。在广开安济局一事上,竟以未得元辅之命不敢擅作主张为由,抗拒宫中之命……嘿,皇上岂能不怒? 志儿,你重回官场后,切记一点。无论甚么时候,都莫要忘了君父就是君父!伴君如伴虎,谁敢轻忽天子,谁就离死不远了!” 话音刚落,有老管家进门传报:“老爷,外面传信儿进来,皇上和皇贵妃娘娘去尹家了。” 吕嘉闻言眼睛一亮,哈哈笑道:“看到了么?圣天子虽垂拱而治,但帝王心术,仍是高绝古今!” …… 西苑,天宝楼。 黛玉无奈的看着随宝钗、宝琴一并前来的薛姨妈还有贾母,轻轻揉捏了下眉心,道:“今日皇上发下雷霆之怒,连大员勋贵都处置了好大一批,我爹爹来说情,还要我来作陪,姨妈自己寻思,皇上怒到了甚么地步。这会儿你想求情,哪里是好时机……” 薛姨妈还想开口,宝钗落下脸来,道:“妈何必为难娘娘?便是娘娘宽仁,念在过往的情分上待妈以亲近,妈也该心存敬意才是。今日皇上带着皇后、皇贵妃和我一道出宫微服,就听到哥哥在醉仙楼满口胡言乱语,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今日大祸,皆由此而起!虽皇上念及往日情分不会治大罪,如今也不过关几天,让哥哥好好自省一番。连这点苦都吃不得么?巴巴的请老太太来见皇后娘娘,便是有几分人情,也不是这般耗用的!” 薛姨妈闻言脸色一阵青白,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就听黛玉笑道:“快听听,快听听!咱们宝姐姐这张嘴,真是巴巴的!不看面目,我还以为是凤丫头呢!” 本来因为宝钗不留情面的一通斥责而满堂凝重的气氛,因黛玉这番取笑瞬间变得欢快起来。 姊妹们大笑不止,贾母、薛姨妈也一起乐呵起来。 凤姐儿忙道:“这如何能比得?咱不过是个小皇妃,宝姑娘可是正经的贵妃!如今手里掌着十万织娘,好似十万天兵天将,威风的很!” “呸!” 宝钗撑不住,红着脸反驳啐道:“你们哪个又是省油的灯?” 黛玉摆手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又对薛姨妈道:“姨妈果真不需担心。这普天之下,能让皇上叫一声大哥的,着实没几个。再者,皇上也没真生气,不然醉仙楼时就不会拦着宝丫头动怒了。皇上是在保护宝丫头的哥哥……” 薛姨妈闻言一时恍惚,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保护人,还保护到死牢去了? 黛玉笑道:“今日大案终究是从宝丫头兄长口中传至御前的,按道理来说,是怪不得他的,可外面那些人又如何会讲道理?今次之后,必然深恨薛家。所以皇上特意传旨,拾掇拾掇宝丫头的哥哥。如此一来,这一节便算略过了。将来再有人以此案寻仇,就不合适了。” 薛姨妈闻言真放下心来,只是不解问道:“若是有人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还要寻仇欺负人又如何?” 黛玉笑道:“糊涂的人,原走不长远。” 薛姨妈闻言愈发欢喜,宝钗却没好气白了黛玉一眼,盖因薛家薛姨妈和薛蟠都是糊涂人。 黛玉俏皮一笑,小声宽慰道:“不相干,你是明白人就好。” 宝钗皱了皱鼻子,轻声问道:“他呢?” 黛玉笑道:“陪子瑜姐姐,去尹家了。” 宝钗:“……” …… 第0037章 不对付 夜幕时分。 一艘龙舟游弋在西苑南海子上,漫天璀璨繁星垂落万千星光。 只是不知为何,龙舟始终轻轻摇摆着,荡起层层涟漪,扰乱了平静的湖面,良久方息…… 龙舟二楼,紫鹃满面羞红的从龙榻上下来,草草披上衣衫,绕开屏风,打开内殿殿门出去,接过早候在外面多时的金钏、玉钏姊妹手中的清水、帕子,又折返回去,服侍贾蔷、黛玉、子瑜清理罢,就退了出去,再由面红耳赤的金钏、玉钏姊妹帮忙,拾掇自己…… 内卧中,尹子瑜披散着青丝长发,只着一身轻纱裹身,玉足赤踩在金丝锦织珊瑚地毯上,行至游龙戏凤大屏风外的檀木小圆桌边,拿起龙泉窑缠枝莲纹壶,就着莲瓣纹玉龙小碗,斟了两盏茶,送到里面去放在炕桌上。 稍许,折身又斟一盏,浅饮数口,复斟满,端茶入内,坐于锦墩上,看着不远处黄花梨雕龙纹月洞架子床内,一双人间至尊拌嘴…… 似是因为嗅到了些不大雅致的气味,她余韵未消的俏脸上,眉头微蹙,便又拨弄了下榻边的铜刻梅花三乳足香鼎,打开盖,添了枚熏香进去。 未几,沁香宜人。 “我偏不伏,凭甚么她分的多些,我就少些?” 黛玉三千青丝拢在一边,倚在冰丝锦靠上,星眸圆睁,看着贾蔷不满道。 贾蔷头疼的捏了捏眉心,道:“哎呀,她的体量大些嘛,要的又急……” 黛玉闻言大怒:“我要的不急?” 说罢,又转头看向尹子瑜,道:“子瑜姐姐你回他,咱们要的急不急!” 尹子瑜见贾蔷也看来,果断的点头,美眸却是欢笑的弯起…… 贾蔷挠了挠头,忽地道:“你们俩觉不觉着,这话说的有些问题?” “甚么问题?” 黛玉不解道,眼眸转了稍许,没好气啐一口,随后警告道:“休想岔开话!宝丫头的织造处缺人手,我和子瑜姐姐的安济局更缺。那边是用来赚银子的,安济局是用来救命的,孰轻孰重你这当皇上的,心里没数?” 贾蔷苦笑道:“就算再清扫一遍京畿青楼和金陵、扬州、杭州等地的青楼,可那些女孩子还不是要经过调理教规矩,在工坊里吃上至少半年苦后才能任用?历经风尘后,不经过劳动改造,心思太杂用不得的。其实半年都不够,要我说至少也要一年甚至两年,不然以后准保出些乱子。” 黛玉如今已经很老练了,一挥手道:“只要不挨着男人,就没那么些事!”说罢又犯愁道:“安济局接痘苗着实太慢了,百姓丁口数又太多。子瑜姐姐这样好的性子,前儿都有些不高兴了。按照眼下的进度,到年关都接种不完京城百万百姓。京畿之地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到了外省,岂不更慢?若非查证卷宗,我们还不知道,大燕每年竟有那么多人死于出花,便是京城就有不少,可了不得!” 贾蔷想了想,道:“你看这样如何……传旨天下:凡世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选充为才人、赞善之职,供安济局调用。” 黛玉没好气道:“竟出馊主意!你当是给公主、郡主选陪读?回头你且问问宝丫头,当初朝廷若是选抛头露面给百姓接种痘苗的女史,她愿意不愿意?” 贾蔷“啧”了声,笑道:“你也忒实诚了,先将人招来,再指派她们做事不就好了?再者,也不用她们果真亲身上阵去接痘。退一万步说,便是做了又如何?” 黛玉摇头道:“眼下还早,远不是时候。我可不想与你添恼,日后再派我的不是……” 说着,星眸横了贾蔷一眼,抿嘴一笑。 尹子瑜见他二人聊的热闹,也起了谈性,落笔道:“去安妃、瑾妃那里去瞧瞧?” 安妃为尤氏,瑾妃为尤三姐。 二人负责管理被解救出火坑的天下青楼花魁、名妓、清倌人并扬州瘦马之流。 黛玉笑道:“瑾妃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尤三姐脾性之烈,她们都是亲眼目睹过的。 虽然青楼、画舫绝对是当世最黑暗的火坑,但对于花魁、名妓、瘦马们而言,并非不能接受,尤其是出了名的。 她们受万千士绅名宦的追捧,多少才子为其倾倒,可如今被“救”出火坑,去了小琉球,居然要在“肮脏”“污浊”的工坊里做苦工! 不管是纺纱还是织布,她们都会被一些过去认为粗手笨脚根本不放在眼里的粗妇们鄙夷羞辱,日子过的几如地狱。 自然有人娇滴滴的想罢工,或装病…… 换个男人,见这么多绝色如此娇弱怜人,多半会心软。 便是黛玉等见了,也会心生不忍。 可尤三姐却是个泼辣的,再加上她的颜色便是放在天下花魁中也属于绝色,冲击力愈大。 这位主儿是真的敢薅着头发“咣咣咣”的来耳光,关键是她嘴皮子还利落,将那些女子宁肯卖皮肉色相,也不肯吃苦的根底血淋淋的揭破,然后亲自带着被逼到“绝路”的年轻花魁们去劳作。 尤三姐不仅是说,她自己带头去干,好些时候还连夜干。 这就让大多数人愈发没话可说了,就这样,带出了一批又一批,洗去风尘气息的读书女子。 “劳动改造”这四个字,已经被尤三姐奉为圭臬。 这次回京见证贾蔷登基,兼受封为妃的过程中,都未停止和小琉球及山东那边急信沟通。 论勤劳用心刻苦,当数第一。 但也正因为如此用心,所以在那些花魁、清倌人还未彻底洗脱风尘气成为良家前,很难从她手里要到人。 听闻黛玉笑言,贾蔷道:“你开口,她敢说不?” 黛玉没好气道:“仗着身份欺负人,又有几分意趣?再者,是你给人家定下的规矩,如今反倒想自己变化破坏?” 贾蔷捏了捏下巴,伸手将黛玉揽入怀中摩挲起光洁的膀子来,挨了几下粉拳后,道:“当初定的规矩有些死板了,只一味的体力劳动,不真正见识见识民间疾苦,她们又如何明白她们过的生活已是十分难得,做的事又是何等伟大?” 黛玉闻言虽满心欢喜,却还是娇啐一声,道:“就知道说好听的哄人,不过你也别去逼她。我看得出,她为了你交代的事,算是拼了命了。如今你忽地改口,说她做的那些不当紧,不值当,岂不伤了她的心?” 贾蔷干笑了声,这话怎么说的他好像成了渣男了…… 清咳两声后,他道:“那这样,我先去和她商议一二。关键是,这种事不会长久有。也就这几年多些,再过二三年,哪有那么多读书识字的清倌人给她训练了?我去和她商议商议,寻条长久的路子……” 黛玉闻言,一下从他怀里起身,没好气道:“去罢去罢!还正好呢,我和子瑜姐姐要歇息了!” 子瑜在不远处的锦墩上,看着两位人间至尊小儿女般吃味拌嘴,满面笑容…… 谁道天家无真情? …… 西苑,涵元阁。 贾蔷到来时,只安妃尤氏一人迎了出来,满面惊喜。 尤氏今年还不到三十,形容极艳,生育过后,更是丰润饱满,堪称极品。 见礼罢,贾蔷携其手往里去,问道:“三姐儿呢?” 尤氏又好气又好笑道:“三姐儿怕是想考状元呢。” 贾蔷奇道:“这话怎么说?” 尤氏笑道:“皇爷不知,臣妾这三妹妹打小琉球时就暗中悄摸着读书写字,如今更是每天夜里都拜师苦读。皇爷一月里来两回,也不虞耽搁伺候皇爷的正事。” 贾蔷闻言呵呵一笑,握着尤氏的手紧了紧,温声道:“家里人多,又都有事繁忙,朕方才就是被皇后和皇贵妃一道哄出来的,她们要商议安济局的事,没功夫理朕。贵妃那边也是如此,织造司的事,让她怀着身子都顾不得歇息。朕身上也有许多差事,若非如此,朕会多来陪陪你们的。” 听贾蔷这样一说,尤氏心里大为感动之余,又羞愧道:“皇爷,臣妾真是个糊涂人……” 她还是极聪明的,知道这个时候狡辩难得欢心,利落认错赔不是才应该。 果然,贾蔷闻言高兴起来,不再多言此事,只在她腰下丰泽的隆起摸了把…… 左右除了银蝶、炒豆两个家里老人外,并无其他内侍。 贾蔷喜欢精简些,其他人自然不会奢靡排场…… “嗯?你们怎么也在?” 贾蔷很没形象的搂着半倚在他怀里,任他施为的尤氏进了偏殿后,就看到邢岫烟和妙玉居然都在,微微吃惊。 两人四目,正直勾勾的盯着贾蔷在那胡作非为,两人俏脸同时飞起红晕来,屈膝一福见礼后,躲去了后面。 只是两人许是忘了,后殿乃卧房…… 被两个清丽静雅的女孩子撞破流氓行径,贾蔷面皮还是有些发烫的,不无埋怨的同尤氏道:“怎么不与朕说,她二人在此?” 尤氏俏丽一笑,妩媚道:“那两个都是面皮薄的,皇爷也落不下面子来,臣妾就帮她们一把,当一回红娘。” 贾蔷闻言一滞,想起妙玉的出尘和邢岫烟的超然,两人都是难得绝色,便底气不足的摆手道:“胡说胡说……” “哼!” 却是正执笔书写的尤三姐,不满的冷哼了声。 贾蔷望去,只见灯光下的尤三姐,看起来美的竟有些璀璨。 标致的美人脸上,流露的是一种火辣乃至张扬不屈的犀利气质。 换做贾蔷前世,就凭这样一份颜色和气质,身边就不知要跪伏多少舔狗。 再想想别说前世,就是红楼世界里贾珍、贾琏这样顽惯女人的,不也让尤三姐好一通臭骂么? 在那样一个世道下,能做到这一点,简直是奇迹。 贾蔷不无欣赏的笑骂了声:“德性!” 尤三姐雪腻的下巴一扬,瞪眼过来,不过被贾蔷挑眉看了眼后,到底还是嘟囔了几句,低下头继续看书,当然,半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贾蔷也不理,顾自将尤氏抱在膝上,把顽着她的一只手,微笑问着近来生活、做事忙不忙,又问了儿子小十五情况如何。 尤氏更愿与贾蔷腻乎,细声软语的答着话。 尤三姐那边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心里酸的要死,眼见她大姐都快将身子揉进贾蔷身上了,她咬牙道:“你又不是没地儿,想做甚么回你的地儿去,别在我这里招人嫌!” 尤氏闻言“呸”了口,回头对贾蔷笑道:“也不知是哪个见天盼着皇爷来,一天嘴里不念叨个百八十遍都算奇事。” 贾蔷奇道:“我那里每天用饭的时辰,从来不禁家人过去一道吃饭的。皇后也喜欢你们一起过去,还热闹些。旁人每天都往那边跑,你们怎不去?” 尤氏看了眼面无表情抿着嘴不言语的尤三姐,小声道:“三姐儿和荣妃……就是凤丫头,不对付。” 贾蔷不解道:“怎么个不对付法?这好端端的……” 尤氏迟疑稍许,哭笑道:“许是因为老娘和二姐儿的缘故……三姐儿见贵妃家姨太太一直在西苑住在,也有些想念外面的老娘和二姐儿了。上月老娘和二姐儿让人送了些手做的针线活儿进来,三姐儿寻思了下,请示了皇后娘娘,就派人将两人接了进来……” 贾蔷愕然道:“我怎么没听说?” 尤氏笑道:“皇爷那会儿还在忙登基的事,这么些小事,哪里敢惊动皇爷……” 她将贾蔷的手放进衣襟怀中,知道他喜欢,便事事依着他。 贾蔷果然喜欢,把顽着手心处的细腻,眉眼间都轻快了些,不过脑筋还能转动……问道:“既然皇后都答允了,那岂不是好事?怎么,凤丫头拦下了?” 尤氏苦笑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她如今掌着宫里尚食局,中午三姐儿请老娘和二姐儿用的膳食,都是凉的。” 贾蔷闻言眉头登时蹙起,道:“此事朕怎么不知?以三姐儿的性子,她没大闹一场?” 尤氏摇头道:“皇爷马上就要登基了,三姐儿如何能在那个时候给你添乱?再者等午饭点儿过去半下午的时候,御膳房又派人送了一桌席面过来,说是荣妃娘娘亲自叮嘱的。三姐儿将那桌席砸了个稀巴烂,也算是出气了。只是往后,荣妃常去的地方,她就死活不去了。” 贾蔷头疼的看了过去,就见尤三姐早已是泪流满面,看贾蔷望来,心中委屈一下爆发,趴伏在桌几上,痛哭起来…… 这他娘的,都叫甚么事? 贾蔷心中无语之极,还得上前去哄:“好了好了,今晚爷不走了,好好犒劳犒劳你,排解排解你的委屈和郁气……三次,可好?” “呸!” …… 第0038章 定风波 “咿咿呀呀……” 涵元阁偏殿内,听着隔壁传来一阵阵时而低语轻吟,时而高亢锐利,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歇斯底里,时而尤氏,时而尤三姐,时而姊妹一起发出的声音,妙玉和邢岫烟两人只觉得这一宿着实煎熬! 二人不是没想过离去,可银蝶却告诉二人,涵元阁已经落钥封门,不好轻启,只能明日才能离开。 无奈,两人只能面红耳赤的忍受了一宿的折磨。 便是淡然如烟的邢岫烟,都百般辗转难以入眠, 等第二天早起,天还未亮,听到宫门打开的声音,两人正步履艰难有些踉跄的准备离去,不想恰巧遇到贾蔷、尤氏和尤三姐三人从里面出来,贾蔷一边走一边道:“这些家长里短的,终究是家事。回头我让她给你道个恼,以后就不许再记恨了。都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哪怕各有各的事业要忙,总也不好带着仇恨相处罢?此事我让皇后来处置,她最是公道,你规矩听着就是。” 尤三姐此刻也没昨晚的悲愤郁气了,一张脸好似染了桃花腮般,美的惊心动魄。 眉眼间的利色也少了许多,闻言只白了贾蔷一眼,不似往常那样梗着脖颈叫。 倒让熟悉她性子的妙玉、邢岫烟有些吃惊,不过想起昨晚的动静,两人似乎明白了甚么,俏脸也愈发红润了…… 尤氏、尤三姐虽是过来人,可见两人面色,也反应过来,昨晚怕是让人听了一宿的墙角,也都有些不自在。 倒是贾蔷,神情淡然,道:“正巧,你二人也在,如今瑾妃正同你们学学问,这是极好的事。她的一番事业,如今有你二人相助,也算如虎添翼……” “甚么如虎添翼?敢情我是母老虎了?” 尤三姐较真儿,不依道。 贾蔷瞥她一眼,道:“不是母老虎,是白虎。” “劈啪!” 尤三姐恍若被雷击了般,一张脸臊红的如同煮熟了般。 心里恨的咬牙! 这个忘八蛋,怎就敢堂而皇之的说出口! 眼见尤三姐失态,尤氏忙悄悄拉扯了下她,忍笑小声道:“她们并不知道甚么是……” 尤三姐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看了过去,果然就见妙玉、邢岫烟正纳罕的看着她,不解她怎么成了这幅德性…… 尤三姐忙收敛好情绪,匆忙与二人挤出一个笑脸来。 只是二女原还没多想,可见尤三姐如此模样,两人也猜着了“白虎”一词多半不是甚么好话,也跟着不自在起来。 贾蔷拾掇完尤三姐倒是正经起来,道:“这几日京畿、扬州、金陵、杭州并各省省府,都将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整顿青楼行动……” 尤三姐冷笑道:“上有政令,下有对策。等朝廷的命令传到外省去,人家早跑没影儿了!” 见贾蔷瞪眼过来,尤三姐也后悔嘴快,头脑方才被“白虎”二字激的不清醒了,连番打断贾蔷说话,因此难得没再顶嘴,低下头去,小声分辩道:“先前就有这样的事,可别说我没提醒过。” 贾蔷哼了声,道:“你比朕都聪明,你真是个大明白!” 气的尤三姐只咬牙,眉毛都飞了起来…… 若是个模样寻常的这样,那一定会很丑。 本来就丑的这般,就成了狰狞。 而尤三姐乃人间绝色,再加上贾蔷知道她心里满满当当都是他,到了要紧时候,为了愉悦他,甚么姿势都依他…… 所以这般张牙舞爪,倒显得俏皮增色。 “你以后多和晴雯一起耍子,我倒看看你们俩能不能打出狗脑子来。” 又调侃了句后,贾蔷道:“早就派绣衣卫先下去摸底了,也正好可以检查检查吏治……这些不是你们操心的事,你们只要思量,等成百上千乃至更多的清倌人、花魁送过来,你们撑得起不能撑得起?” “送这来?” 连尤氏都讶然问道。 贾蔷笑道:“总不能送去小琉球,你们再远程调理罢?三姐儿的手伸得了那么远薅头发么?” “噗嗤!” 莫说尤氏,连邢岫烟和妙玉闻言都忍俊不禁。 独尤三姐皱着鼻子冲贾蔷哼了下,结果末了自己也没忍住,笑出声来。 尤氏则关心道:“若不去小琉球,莫非京郊也有工坊?” 贾蔷笑道:“京城的布多是南边儿运来的,这不成,京畿百万丁口,最好自给自足。所以内务府准备在西城外建几座工坊,纺纱、织布,廉价供应京城百姓。总说京城居,大不易,朕却不信这个邪!衣食住行四样,先把衣这个难题解决了,等藩国再发展两年,米价必然跌到京城百姓人人都吃得起的地步。到时候,朕看他们还说不说京城居,大不易的话了。” 几个女孩子都崇拜的望着他,连妙玉和邢岫烟都不再以色棍来相视,心中还主动为他分解:贵为天子,好色些又值当甚么?古往今来的天子,哪个不是如此?可古往今来的帝王们,又有哪一个如他这般…… 关键生的还如此俊美,好似屋外轻吹的凉风…… 尤三姐看着贾蔷,嘴角弯起一抹欢喜,道:“能在京郊建工坊,那可再好不过!离的太远,总觉着不得劲。” 贾蔷道:“只是有一点,要注意下。” “甚么?” “这些女子多是读过书的,劳动改造是个法宝,可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法宝?譬如朝廷法政,眼下是好的,过上十年二十年就不合时宜了,要变法革新,劳动改造也是如此。当然,劳动依旧是必不可少的。可这二三年看过来,发现只劳动改造还不够。得让她们真正明白,她们的人生将会是怎样的。要鼓励,要激励,对于改造的好的,境界高的,可以提前放出来做更高的事……” 尤三姐一听就撇嘴道:“那群浪蹄子知道有这样的好事,必一个个早早规规矩矩的,可本心里还是骚浪劲……” 贾蔷摇头道:“若是那般,便是本性如此,即便多干上三五年也没甚用。天助自强之人,佛亦只度有缘人。我们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也做不到尽善尽美。且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常有,清理完这一批,你们还有更重要的差事要办。” 尤氏奇道:“甚么样重要的事?” 贾蔷道:“今年要大规模选秀,凡七品以上世宦名家之女,或名望巨族士绅之女,只要读书识字的,皆亲名达部,以备选为才人、赞善之职……” 听贾蔷之言,尤氏等心都凉了。 野牛攮的,终于要开始了吗? 看到几人用审视绝世**的目光看着他,贾蔷气笑道:“是做女史,又不是选妃嫔,甚么眼神?皇后、皇贵妃、贵妃还有你们,哪个不缺人手用?这些清倌人名妓可以充作文员可以当做下面的官员来用,你们自己身边敢用?” 后宫十分默契的,将那些人与贾蔷彻底隔绝,压根儿没有任何见面“偶遇”的机会。 对于打小到大都在学如何取悦男人的那些女人,黛玉都警惕不放心。 尤三姐哼的抿嘴一笑,果断岔开话题,眼巴巴的看着贾蔷道:“那些千金大小姐们来了,和我们甚么相干?总不能叫她们也来做事罢?” 贾蔷皱眉道:“你堂堂皇妃何等尊贵,在小琉球尚且带人亲自劳作。怎么,她们身为臣女,就做不得事了?” 这话说的尤三姐秀美的脸上简直放起光芒来,她出身卑微,父亲早死,母亲带着她和尤二姐一道改嫁进入尤家,这等身份连寻常百姓都看不起,如今在贾蔷口中,却是那样贵不可言。 “不管是清倌人还是千金小姐,对你我来说都没甚分别。让她们劳动,是让她们知道,劳动是光荣的,绝不是甚么卑贱事,而她们也可以凭借劳动而生存。当然,天助自助之人,实在想不通的,也不强求。所以,这一批清倌人送来后,仍严厉要求,但时限不必太久,三个月足矣。要为后面那些世宦之女做准备。” 尤三姐深以为然,点头道:“好!” 贾蔷见之,眉尖得意的轻轻一挑,搞定! …… 天宝楼。 贾蔷将清倌人的事说了遍,言明已经摆平尤三姐后,黛玉眼带奚笑的审视了贾蔷几回:哼,卖身之人,何以言勇? 二人着实已经太熟悉了,不止是身子上的熟悉,最重要的是灵魂上的契合。 黛玉一个取笑的小眼神怎能瞒过贾蔷? 就见贾蔷的目光忽然变得幽深起来,笑容也高深莫测,黛玉瞧见,一瞬间俏脸飞红,啐道:“看甚么?仔细你的皮!” 贾蔷嘿嘿嘿笑了起来,不过没再继续下去,昨儿一晚上好几回了,铁打的也经不起这般浪…… 当然,主要是大白天的,黛玉才不会纵着他胡来。 干咳两声后,贾蔷说起凤姐儿和尤三姐不对付的事,最后皱眉道:“人和人相处讲究一个缘分,果真顽不到一起去也不必勉强,但人家老娘来了,送一桌冷菜冷茶上来,就十分不妥了。” 黛玉闻言也蹙起眉心道:“竟有这样的事,我怎么连点风儿都没听见?”她脸色也难看起来。 宫妃之母进宫,受到如此冷遇,传出去她这个后宫之主都难逃失礼之名。 “去,将凤丫头寻来!” 黛玉发话,自有彩嫔昭容前去传懿旨。 贾蔷小声道:“要不要我避讳避讳?” 黛玉斜觑之,道:“你避讳甚么?” 贾蔷悄兮兮道:“一会儿你使人打板子,我在岂不是碍事?” 黛玉“呸”了声,没好气道:“打甚么板子?凤丫头打我小时候起就忙前忙后的,待我也好,待家中姊妹们都周到。如今为了一次过错,就打人板子,像甚么话?当了皇后,就六亲不认了不成?”顿了顿,又眯起星眸来看着贾蔷正经道:“那三姐儿颜色虽好,人也忠直,还比凤丫头年轻,可你也别偏心忒过。她对你好,凤丫头也一心在你身上。需知,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贾蔷差点跪了,道:“哪有的事,我都快让你说成负心汉了!若果真偏心,我自己就发作了。交到皇后手里,不就是寻个公证么?我知道妹妹最是公道!” “哼!” 黛玉嗔他一眼,道:“你就会偷懒躲清闲!” 未几,凤姐儿到来,原还想插科打诨一番,可今日黛玉以这个阵仗去传懿旨,她便心知不好,没敢造次。 进殿之后,也是规矩见礼,反倒让贾蔷、黛玉笑了起来。 不过没等凤姐儿宽心灿烂,却又见黛玉板下脸来,开门见山问道:“凤丫头,瑾妃母亲入宫做客,你让人送去一桌冷菜冷饭冷茶,此事传到外面去,人家会说你还是会说我?你是想给她难看,还是想给我难看?” 凤姐儿愈发笑不出来了,丹凤眼悄悄瞄向贾蔷,却见贾蔷垂着眼帘,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无能为力…… 凤姐儿气的咬牙,男人! 她了解黛玉的性子,这个时候要敢狡辩,那才坏了事,说不得小事也要变大事,真激起了黛玉的怒火,后果她也吃不消,就难得老实跪下,请罪道:“娘娘恕罪!那天也不知是撞客了,还是黄汤迷了心了。那三姐儿从来不是个好相与的,原本……” 黛玉截断道:“别说原本是甚么位份,有甚么好说的?” 论起根源来,你还是当婶婶的呢,也有脸子提原本! 凤姐儿回过神来,心里愈发懊恼,最近是怎么了,连话也不会说了…… 打理好精神,她赔笑道:“正是正是,不该胡乱言语。如今想来,那天果真撞客了,因往日里见她嗷嗷叫的打人骂人,嚣张跋扈不知礼,所以就想与她一个难堪。不过回过头我就知道错了,又自己出银子,赶紧让人重新做了桌好菜备下好酒送去……” 黛玉闻言面色舒缓稍许,没好气道:“少给我打马虎眼,闹这么一出再送去,又有甚么用?这次就罢了,不过也不能一辈子不对付,哪怕不亲近,也不好结仇。咱们家里绝不允许出现那些阴私狠毒的宫斗,连对方子嗣都想祸祸。一会儿我让你们俩做甚么,你们就做甚么。” 凤姐儿闻言心里不妙,不敢这个档口也不敢拒绝。 闲话稍许,就见子瑜、宝钗、宝琴、三春、可卿、李纨,还有香菱、晴雯、鸳鸯等也都来了。 凤姐儿心里有鬼,虚的不得了,不知道黛玉准备如何拾掇她。 又过稍许,终于见尤氏、尤三姐也来了。 两人见到这般阵仗也是一惊,与贾蔷、黛玉、尹子瑜和宝钗见礼罢,黛玉就开了口:“且不提是不是天家,单论如今好大一家子,人口繁众,好些从前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成了一家人,难免生出许多是非龃龉来。咱们家其实比寻常高门都轻快的多,因为多是打小一起长大熟知的家人。可即便如此,人和人相处也讲究个缘法。譬如我和宝丫头,就极得缘法。” “呸!” 听出话音里的戏谑取笑,宝钗气啐一口。 众姊妹好笑,不过因这阵势,也只一笑而过。 黛玉继续道:“有合缘的,自然也就不合缘的。不相干,不强求。果真谈不到一起,也不必非要搅和在一起。如今各人都有各人的差事,繁忙的紧,也没许多功夫话家常里短。可便是不合缘,也不能借机互相寻不是。许多恶果悲难,都是从小打小闹开始的。所以,本宫绝不允许,家里有这样的苗头。 凤丫头,三姐儿,今儿本宫也不听你们各自的说辞,家事原就谈不明白理不清,要不怎么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今儿你们俩拉拉手,过去的那点是非就都散了。 往后谁再惦记着,就是小气之人,心里果真还有火,宫里自有清冷的地方供你们纳凉散热。 可听明白了?” 凤姐儿脸上一阵青红不定,臊的恨不能寻个地沟子钻进去。 尤三姐心里也是极气,分明是她受了好大的委屈…… 不过随着黛玉收了话音,开始沉默,一股属于皇后的气场开始蔓延。 殿内一片安静,可落在凤姐儿、尤三姐身上的压力,渐渐让她们有些喘不过气来。 宫里自然有清冷的地方供她们冷静,名字还很好听:冷宫。 原本此刻女人都该指望自己男人的,可瞧瞧低着眼帘坐在那只知道吃茶的某位,两人也算是死了心了。 眼见气氛越来越凝重尴尬,凤姐儿忽地变了面色,灿然一笑,上前拉住尤三姐的手,道:“好妹妹,那天是姐姐的不是,粗心大意,让你受委屈了。” 凤姐儿是极聪明的人,知道往后可以和尤三姐绝决不来往,但却绝不能拂了黛玉的意。 能伸不算英雄,能屈才是好汉! 果然这一手出来,黛玉看她的眼神又不同了。 连姊妹们都跟着笑了起来,纷纷称赞。 尤三姐并不是蠢人,看出了凤姐儿的心思,可到了这会儿,她落后一手,又能如何? 不过她也不是好相与的,反握凤姐儿的手,笑道:“不相干……姐姐素来大气,那天许只是天气不好。” 嚯! 贾蔷差点乐出声来,啧啧,精彩。 见他在一旁眉飞色舞的,黛玉气的咬牙,悄悄掐了把,让他老实后,对尤氏姊妹道:“你们先去罢,正经最忙的时候。再过些时日,等乞巧节时咱们家里还有乐子,到时候一道参加。平日里皇上在勤政殿那边用膳,你们得闲自己过去。” 尤氏、尤三姐自然规矩应下后,一并离开。 等她们走后,姊妹们就闹腾开了,一个个纷纷取笑起凤姐儿来。 李纨道:“到底是泥腿子本色,人家老娘进宫你就端冷菜上冷茶,乖乖,也就皇后娘娘偏疼你,不然就该寻个清凉的地儿送你吹吹过门风!” 宝钗亦笑道:“人家都是飞上枝头当凤凰,凤丫头你直接飞上天罢!” 探春、湘云都有侠义之气,只呼凤姐儿“不地道”! 连平儿都摇了摇头,不知说甚么好…… 凤姐儿被围攻后,欲哭无泪,只能拉扯一下这个,推搡一下那个,不过没一会儿就被合起来镇压,尖笑连连。 一场风波过去,贾蔷轻轻牵起黛玉的手,二人相视一笑…… …… 第0039章 不可心慈手软 “啪!!” 江户将军府,江户幕府第八代将军德川吉宗暴怒之下,一刀劈碎一个瓷器,随后怒吼道:“为甚么卑鄙、肮脏、下贱的燕人会出现在福山藩?!松前氏就算是头猪,据守如此雄伟的松前城,也该防守得住,天守阁整整二十五门巨炮对海啊!” 不怪德川吉宗如此盛怒,福山藩所在地,于后世称为北海道,是东瀛最大的产粮之地。 一个月前,鹿儿岛遇袭的消息就已经送至江户,紧接着,噩耗连续传来,土佐藩高知县被袭,德川吉宗的老家和歌山被袭,原以为这支燕人舰队会一路向东,直逼江户,再如三年前那般,炮击幕府。 为此德川吉宗在横滨、千叶、神奈川设下了十面埋伏,只等敌踪出现,就以大军狠狠重创覆灭他们! 却未想到,等了大半个月,等来的却是福山藩紧急求援的噩耗。 那可是要绕好大一圈…… 幕府老中松平乘邑眉头紧皱道:“将军,如今看来,卑鄙的燕人用心极其歹毒,他们这一次的目的根本不是来江户,就是为了破坏我们东瀛的产粮之地!萨摩藩、土佐藩还有和歌山那边都上报,卑鄙的燕人并未大肆屠戮,却将屋宅焚毁,良田中洒下盐或者石灰岩。还未长成的稻米,不用三天就死光了。如今他们竟然又绕了好大一圈路,只扑福山藩,虽然出其不意打破了天守阁,也只一把火烧了,抢了些金银,并未屠戮,但依旧烧宅毁田…… 将军,太恶毒了!燕人有一句话,叫计毒莫过绝粮…… 莫非,燕人已经发现了我们和英吉利、尼德兰等西夷强国暗中联系,共灭恶龙的计划?” 德川吉宗闻言一惊,随即缓缓摇头道:“若他们知道我们要覆灭他们,就不会只是绝粮了。” 说罢,他回头凝视着身后一面墙的东瀛舆图,目光落在了秋田和新泻两地,此二处同福山藩一并称为东瀛三大粮谷之地,脸色也愈发难看。 “今年难了。” 德川吉宗和老中一起说出了这句话,作为一个农耕封建王朝,粮食就是王朝的根本,如今最大的三座粮仓都难逃毒手,其余大大小小的出粮地也惨遭毁灭。 不过东瀛是幕府制,平时都要搞“天下普请”,让各大名出钱出粮出力,来建设江户,进而削弱各大名的实力。 如今江户无恙,有实力的大名惨遭毁灭性打击,未必是太大的坏事…… 果然,就听松平乘邑道:“将军,没了粮食,诸大名绝了后路,唯有追随将军死战!燕国的江南,土地肥沃,气候平和,不似东瀛常常天灾,合该我大和所有!卑贱的燕人,如何配得上那样好的国土?英吉利、尼德兰他们都远在西方,即便覆灭了燕国,也不过烧杀抢掠一番,建立几个据点城池,而我大和,却可以真正占据那片土地!” 另一老中本多忠良沉默多时,道:“覆灭燕国需要时间,西夷们还在积蓄力量。再由燕贼这般猖獗下去,今年会饿死很多人。将军,是否派军队前往新泻阻击?眼下,燕贼最多还在秋天……” “不可!” 松平乘邑厉声阻止道:“上杉氏乃天下强藩,稻米之盛仅次于福山藩,更有佐渡金山为本,对江户暗中不尊!这一次,唯有保全江户实力,让天下强藩实力受损,待明年出征,才能齐心协力,一举覆灭下贱的燕国!” 本多忠良沉声道:“可是实力受损太多,也会影响明年出征!” 松平乘邑狞笑一声,道:“先示敌以弱,让燕人得逞而去,新泻的金子,会迷了他们的眼睛和心。至于我们虽然损失惨重,却也可寻个地方先找补一下……这里!” “新罗?” “没错!先拿新罗练兵!夺取他们的粮米,以养我们大和武士!明年再和西夷白畜合力,共报今日大和之耻!到时候,无数的良田、稻米、金银、女人,任由我大和享用!” 德川吉宗的眼睛渐渐明亮! 或许,今年会有许多人饿死,但那又如何?不过些许贱民罢了,各大名自去镇压就是。 待到明年……一切都会好的! …… “轰!” “轰轰轰轰!!” 战舰上一排排舰炮如不要钱似的,对着佐渡岛岸防挥洒着炮弹。 正值夕阳西落,海天之间皆为血色。 佐渡岛本不过是东瀛一流放罪犯的囚岛,后来发现了银山,之后更是发现了含金极丰富的金山,此处便成了天下强藩上杉氏最重要的财富之地,防卫森严。 只是再怎么防卫森严,在绝对的巨炮攻击下,也只能被破防。 闫三娘一身皮甲在身,手持单筒望远镜,面上没有丝毫表情,风吹日晒雨淋之下,尽管有贾蔷送她的珍珠粉护肤,可肌肤仍不可避免的粗糙起来,肤色也更暗了些,但这些丝毫不为其放在心上。 她凝神的眺望着佐渡岛的岸防,眼见岸边如同被犁地般,由炮火洗礼了遍后,未死的倭国武士哭爹喊娘的逃跑,嘴角不由扬起。 自从打下汉藩开始用汉藩极精良的铁矿石开始炼铁,再加上科学院那边对子药的改良,大燕的火炮威力提高了一倍不止。 这一次出征东瀛,一来是给贾蔷出气,二来筹钱,第三,就是检验战力,以备同西夷决战! 就目前来看,无论火炮的射程、射速还是威力,都超出现下东瀛火炮良多! 见大局已定,闫三娘不再关注岸防,而是远眺起不远处的佐渡山。 那是一座,金山! 京城里天子缺钱缺到甚么地步,再没人比闫三娘更清楚了。 因为德林水师就是吞金巨兽,花钱花到闫三娘自己都不安的地步。 然而贾蔷却宽慰她:“船坚实些,火炮勇猛些,火器精良些,你就更安全些,我也放心……” 闫三娘不通文墨诗词,但她却坚定的认为,这句话就是世上最动听的情话。 她不是蠢人,不是哪个男人随便三言两语就能哄骗相信的娘们儿。 她却相信贾蔷,愿意为他搏命,因为贾蔷从来不只是嘴上说说,而是以天下至尊,勒紧了裤腰带,省出银子来为她打造出一支当世强军! 这样的男人,她甘愿为他卖命! “靠岸,出征,凡阻拦者,屠!” “杀!!” …… 西苑,涵元阁。 黛玉到来时,只尤氏一人迎了出来,脸上满满都是尴尬,见礼赔不是道:“没想到皇后娘娘驾到,臣妾这里……” 黛玉着一身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身前身后有女史提着玻璃宫灯,紫鹃陪伴一旁,见只尤氏在,笑问道:“三姐儿呢?” 尤氏面色微变,解释道:“三姐儿回来就睡下了,刚让人去喊了,这会儿马上就要到了……” 话音刚落,果然就见尤三姐从偏殿赶来,只是一张脸上不着粉黛,眼睛也明显红肿,倒还是依规矩与黛玉见了礼。 黛玉见之笑道:“就知道你这会儿不受用,起来罢,哭狠了皇上又该心疼了。就这样,方才还数落本宫不公道……” 这事自然是不存在的,尽管先前黛玉的处置法子明显偏向凤姐儿,难言“公道”二字。 可这世上又岂有绝对的公正? 黛玉打六岁进贾府,吃穿用度延医请药都由凤姐儿直接过问甚至亲自服侍,即便是因为讨好贾母的缘故,那也是关心备至。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的情感,若果真为了尤三姐而处罚她让她没脸,那难道就是公道? 贾蔷理解她,一句不是都没说,原是打定主意下来后他再宽慰一二,不过黛玉不愿他为难,便亲自来了这一遭。 尤三姐被叫起后,垂着那双哭肿成烂核般的眼眸站在那,黛玉见之微笑道:“好了,我和凤丫头多少年的情分,本宫年幼失恃,寄身贾府,幸得老太太疼爱。只是老太太春秋已高,不能亲自顾全,所以我受凤丫头照顾良多。若因一次荒唐事就重罚她,本宫岂不成了无情之人?不过她那件事做的着实不稳妥,本宫也有失责之处……”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让尤氏心肝颤动了,忙悄悄拉扯了下尤三姐,让她知道好歹,随后忙赔笑道:“娘娘哪里话,真真是太外道了,原是一家人,常言说的好,便是牙齿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更何况是人?且娘娘先前已经断过公道了……” 黛玉摆手道:“并不是如此,虽我有我的难处,可也不能叫你们吃了委屈。再说你们母亲进宫来,算是亲戚登门,我原就该出面。只是那几日着实太忙,没有顾上,已是失了礼数。偏凤丫头不知想了甚么,昏了头,来了那么一出。私下里本宫已经教训过她,也再没有下次。只这般也不足够,我就假公济私,在皇上跟前为你们母亲讨了个封。虽不高,三品淑人,只略表天家失礼之情罢……” 话音刚落,尤氏、尤三姐就忙跪下谢恩,尤其是尤三姐,又落下泪来,因先前感到不公羞辱而产生的怨气一扫而空。 黛玉笑道:“这是皇上的恩赏,不是本宫的,本宫另有一份。因知道你们母亲仍住在国公府后街,虽只老太太一人,也不大合适。且如今皇上已归宗天家,不好再占用贾家的宅子。正巧本宫母亲当初留下了一些家装与我,里面正含金城坊的一处二进宅院,离西苑也不远,不到半个时辰的路,就送与你母亲居住罢。” 尤三姐这下真的吃不住了,跪倒在地呜呜哭了起来,有先前的委屈,更有此刻难以名状的感动。 “快起来罢,都是一家人。往后多同姊妹们一道顽,你操持着这么些事,她们也都有求到你头上的时候。” 黛玉微笑着叫起。 尤三姐被尤氏扶起后,低着头小声道:“虽娘娘仁慈贤德,只妾身这出身……” 黛玉好笑道:“出身是从前的事,如今你们都为皇妃,谁还比谁低一头?我劝你最好别再有这般心思,不然小十九将来可要受委屈。该怎样就怎样,哪有那么些讲究……”顿了顿又奇道:“你方才同凤丫头言辞交锋,刀光剑影的,也不怎么落下风,怎还有这样的心思?” 尤三姐也是极聪颖之人,知道黛玉疑她不老实,扮可怜,便如实道:“她不同,她是再醮之妇,没甚了不起的。” 黛玉闻言一怔,再看一旁尤氏脸都青了,不由大笑起来,心里也是松了口气,是个直肠子就好办了。 “好了,往后日子还长,大家慢慢处罢。如今这一大家子,说破了天,打根儿起就是一家子,所以凡事不要太争强。受了委屈也别忍着,来寻我就是。明儿你且休沐一日,出宫去看看你母亲罢,将好信儿告诉她,并代我向她问好。” 说罢,黛玉转身离去。 等她走后,尤三姐方礼毕直起身来,看着夜幕中已经瞧不见的凤辇,眼神复杂道:“怪道皇爷当眼珠子一样疼,果真是神仙一样的人,我不及太多……” 尤氏仍在生气,闻言冷笑道:“你自然不及许多,但又有甚么相干,你及我许多就是,我也是再醮之妇!” “……” 尤三姐脸上终于露出笑脸,凑到尤氏跟前,皱鼻子笑道:“你就是再醮之妇,便宜你了!” “呸!” 尤氏绷不住一下笑了出来,啐道:“我把你这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浪蹄子,看我今儿怎么拾掇你!” 尤三姐解开心事,极是高兴,见尤氏抓来,一扭身躲开跑了出去。 一朵云彩不知从何处飘来,挡住了皎皎明月。 夜空下,偌大一座神京城渐渐陷入寂静…… …… 马六甲古城。 城主府内,齐筠神情哀绝的看着躺在软榻上的齐太忠,眼泪如决堤之河水般落个不停。 一代布衣传奇,与两代帝王成为莫逆的齐太忠,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并无太多疾病,就是因为太老太老了,这个时代能活过一百岁的着实凤毛麟角。 而齐太忠还不是缠绵病榻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的,是精气神十足常往返于秦藩、小琉球和扬州间的潇洒活着。 今日自觉到点了,便将儿孙们都召集来,做个告别…… 然而也并未多说甚么,齐太忠的目光依次从四个儿子、十来个孙子面上划过,最后落在了齐筠面上,这个让他最得意的孙子。 见祖父眨了眨眼,齐筠立刻会意上前,侧耳伏在齐太忠嘴边。 就听齐太忠最后叮嘱了句:“不可,心慈手软。” …… 第0040章 中秋佳节 八月,中秋。 本是赏月夜阖家团圆时,然而贾蔷身为天子,却率满朝文武,驾临津门。 八艘瘢痕累累的巨舰依次于出海港口排列,月夜下,黑哟哟的舰炮狰狞可怖。 然而,此刻没有一人将目光落在这等贾蔷耗尽家底打造出的国之重器上,一双双目光,都集中在码头空地上堆积成山的……金山上! 是真正的金山! 除却不到三成的金元宝外,其余的都是不成型的金块、金粒乃至金沙…… 军机大学士都不是眼皮子浅的,而国库每年的收入,肯定比这座金山要多。 但即便如此,也从未有如此直观这样多的金子。 看这阵势,便是没有三五百万两,至少也有二百万两! 换算成银子,少说也值两千万两! 国库一年岁收也不过三千多万两,但每一两林如海都恨不得当十两花,没一分是多余的…… 莫说文武们一双双眼睛炙热,连贾蔷都十分意外,看向站在一旁着甲胄一身飒爽的闫三娘,惊喜笑道:“怎么这么些?你莫不是将倭子国的国库给抄了?” 闫三娘见贾蔷这般高兴,亦十分欢喜,笑道:“倭子国国库也未必有这么多金子,臣妾抄了倭子国天下强藩上杉氏赖以生存的佐渡金山的老窝。倭子国多金山银山,佐渡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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