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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求,通常也愈发苛刻。 正当黛玉眼神逐渐惶恐时,一旁刘大妞看出自家儿子虽相貌有损,但性命无忧,还在冲她使眼色,便压下心头惊悸,看向贾蔷嗔道:“蔷弟,你少唬人!小石头是銮儿的亲表兄,还是他的亲兵头子,护着他是天经地义的事!当初你姐夫难道没护着你?也就是他傻人有傻福命大些,不然还不如小石头现在呢。” 这话…… 如今便是林如海都不好说了。 许是无欲则刚,刘老实一家当真是不慕富贵,所以对待贾蔷,一如当年。 便是长公主的封号和长公主府,也是贾蔷强赐下去的。 这番话却让黛玉感激不尽,便是李銮也红了眼圈,抬头看向刘大妞,哽咽感动道:“姑姑,是侄儿的错……” 刘大妞见之连连与他使眼色摆手,道:“快收住这些,你老子最见不得这个。” 果然,贾蔷刚舒缓的表情,又绷了起来。 直到黛玉轻轻握住他的手…… 贾蔷转头看去,见黛玉默默流泪,便稍稍侧过脸,不让殿下看到时,悄悄与她眨了眨眼,令其宽心。 黛玉见之一怔后,心中惧忧稍减。 不是她已不了解枕边人,但是天家,真的不同…… 随后就见贾蔷看向诸皇子们淡淡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朕从未要求你们永不犯错。人的一生,一定会犯错,会摔跟头,通常,还会摔大跟头。朕不例外,你们也不会。朕如你们这么大时,也曾犯过大错。若非迷途知返,今日怕不过街头一游手好闲之无赖。” “皇上……” 黛玉不忍劝了句,纵然她忧心太子,却也不愿贾蔷在子嗣面前自揭短处。 贾蔷握住她的手,呵呵笑道:“朕是想告诉他们,犯了错不要紧,哪怕是犯了弥天大过,只要他们能承担得起后果。李銮,你自己说,当日倘若你表兄,或是你其他手足兄长,果真因你贪功冒进而死,你准备承担甚么样的后果。 你告诉朕,这个后果你能不能承担得起?” 黛玉刚刚放下的心,忽地又提了起来,被贾蔷握住的左手,也不由紧攥起来。 但她并未出声,因为她知道,这是父考教子…… 李銮沉默稍许后,抬起头来看向贾蔷,那个在他心中,在普天之下亿兆黎庶心中犹如神明的存在,缓缓道:“父皇,儿臣为大燕皇太子,若果真犯下无法挽回的大过,儿臣甘愿辞退太子之位。但是……” 在一片惊呼声中,李銮大声道:“儿臣只求一点!” “说。” 贾蔷目光凛冽的看着李銮,淡漠道。 李銮道:“儿臣必要亲自为王磊报得大仇,再领父皇惩罚!” “父皇!” 李銮话音刚落,李铮就抬头开口道。 贾蔷微微颔首,道:“你有何事?” 李铮道:“父皇,此事儿臣有不同见解。” 满殿后妃目光看来,李婧刚想开口被贾蔷一个眼神止住后,只狠狠瞪了李铮一眼,便听贾蔷道:“但说无妨。” 李铮不疾不徐道:“父皇,论骨肉亲情,儿臣为十六弟之兄,王磊为儿臣等表兄,理应护住幼弟。便是因此受到折损,难道就该生恨?若如此,又谈何骨肉亲情?论公,且不提十六弟为储君,只谈他为西征大将军,儿臣等为辅佐将官,王磊表兄更为其太子亲卫统领,护佑大将军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之事? 即便一时兵锋受阻,行军遇挫,乃至损兵折将,也是常有之事。只要最终战局为大胜,儿臣以为,便是有功无过。莫说儿臣和王磊没事,便是果真马革裹尸还,以公正论,父皇也没有废黜储君的道理……” “铮儿住口!” 黛玉都唬了一跳,十五年来随着大燕一场场灭国之战的胜利,打出了大燕的赫赫威名,更打出了贾蔷的无上皇威。 再加上如此用兵非但没有落得个“穷兵黩武”“好战必亡”的下场,反倒因为无数的资源并入大燕,使得帝国在短短十五年内,强盛到前无古今的地步! 而天家也从不吝啬对自己的赞扬,起先是内务府广德楼通过戏班子和说书来宣扬天家功绩,到后来普天之下无数戏楼、说书先生自发的赞扬天朝圣君,使得大燕圣天子在世间百姓中的名望一日高过一日,便是天下名门望族中,也无人敢诋毁分毫,几如神明在世! 圣天子虽垂拱而治,然而军机内阁和五军都督府的一品文武大员,贾蔷早已可一言以决之! 当然,这些年除了一个于万洲,和一个韩琮是他亲自开口送入阁外,其余再无插手。 但无论如何,敢于御前说一个“不”字的人,太少。 更何况,子岂可言父过?! 不过喝斥罢李铮,黛玉心中却又忽地安宁下来,因为回过神后,以她对贾蔷的了解,明白这个从来不按规矩行事的男子,并不会将这等小忤逆放在心上。 不仅是皇子如此,便是其他人,只要说的在理,贾蔷都会听进去。 这一点,着实难得。 果然,就见贾蔷不怒反笑,同她道:“瞧见了么?这就是朕不愿他们常回来的原因。如今大了,各有自己的主意。朕说一句,他倒拿一堆话来驳朕。” 黛玉终于放下心来,笑道:“他们兄友弟恭,难道不是好事?” 只是话虽如此,却又同李銮道:“这些事我原不知道,素来只知你虽沉稳不及你大哥,却也是好的,谁料你竟惹下如此大祸,不怪你父皇如此生气……” 贾蔷呵呵笑道:“刚白说了不成?闯祸不算甚么,将天捅破了朕也能捕上。更何况,他们又有甚么斤两,能捅破天?” 黛玉不理他,只看着李銮道:“你方才说的都好,尤其是那句,你表哥和手足们若因你而有闪失,甘愿退太子位。”见李銮抬头看来,目光震惊,黛玉又笑了笑道:“你大哥方才说的也在理,但他的理是天下人的理,是寻常官员的理,不是你父皇的理。那些寻常之理,岂能约束得住你们父皇? 古往今来的帝王,没人比当今天家有更多血脉,但是,你们父皇连这天下至尊之位都不甚看重,却独独看重你们。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他心头的一块肉,是他身上的一条肋骨。你们可以犯任何错,唯独不能犯的过错,就是李銮你险些酿成的大祸!” 似乎也知道,这些话对这些小年轻来说,未必能听进心里句,黛玉轻咬贝齿,狠着心说出了句重话:“李銮,本宫明白的告诉你,你父皇,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 果然,这句话让满殿宫妃皇子们纷纷面色大变。 连尹子瑜都很是不安的轻轻拉扯了下黛玉的胳膊,这样重的话,能说么! “呵呵呵!” 贾蔷却是满面欢喜的忍不住笑出声来,同诸皇子道:“朕这一辈子,最自傲最庆幸之事,不是坐了这劳什子皇位,劳心劳神没个尽头,而是遇到了你们母后。都道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古人诚不欺我。 朕能一路走来行至大位,朕自身之能为紧占据三成功劳,运气占一成,剩余六成,都是你们母后的功劳!” 一番话,说的原本心如刀绞的黛玉瞬间破涕为笑,满面羞臊,十分不依的嗔怪了眼。 孩子们都在呢! 贾蔷一笑之后,目光重新凝聚在被他们夫妻二人轮番敲打成铜锣色的太子面上,道:“这一次你运气不错,没被那些西夷带着土著黑鬼们给干掉,还将他们都拾掇了,算是反败为胜。” 李銮面色愈发惭愧,道:“父皇,是安之舅舅以奇计谋算尼德兰人,儿臣……汗颜。” 在皇二十三子身后跪着的林安之适时露头,笑道:“皇上,太子这话也是奇了。谋士为主帅出谋划策所建之功,难道是谋士的,不是主帅的?” 这个相府公子,自幼实则养在宫中,与诸皇子们同吃同住。 因身子骨瘦弱,贾蔷、黛玉对他甚至比皇子们还多一分关心和宠爱,也就养出了灵活淘气的性子。 好在,人极其聪颖,不是一般的聪明,后来又有林如海的教诲,很知道分寸。 如今,却是一心辅佐李銮…… “行了,都起来罢。” 贾蔷看着林安之哼哼一笑后,叫起道。 “谢父皇!” 二十三位皇子齐齐叩首后,站起身来。 又一并去了大檐帽,露出二十三,不,二十五颗寸头脑袋。 除了二十三位皇子外,还有林安之和王磊两个亲近外臣。 方才都戴着军帽,虽看后脑已经很是怪异,却不及眼下这般突然的去帽。 旁个倒也罢了,跪坐在两侧的数十个小的,尤其是五六岁的那些正淘气的小子,见此却是忍不住嘎嘎笑了起来。 这一笑,却让那一些十四五六的皇子们面色纷纷大变,齐齐出手,捂住那些小皇子的嘴,然后对李铮、李铆、李铄、李锋、李钧等年长皇子们挤出好大笑脸来。 李铮沉稳些,只笑了笑,风轻云淡。 李铆、李锋、李钧等,笑容里却带上了狰狞,让一众小皇子们面色发白…… 李铮这一批皇子,打小是被贾蔷让德林军亲自操练长大的,不是点到即止保姆式的训练,是真正出汗见血的训练。 到了后面的皇子,则由其兄长们亲自动手了。 不经历摔打,幼龙长大后也只能是废物。 但难免会给人留下一些阴影…… “真真是……” 黛玉满眼嫌弃,无语的看着一众皇子怨道:“怎就成了一群喇嘛了?” “噗嗤!” 宝钗等人喷笑不已,一众皇子被取笑也不羞臊,反而纷纷呵呵哈哈乐了起来。 直到贾蔷的目光落在二十三位皇子中的二人身上…… “你们两个不是在汉藩主持内务府钢铁司的营生,怎也弄了这幅扮相?” 皇八子李鋈嘿嘿笑道:“父皇,儿臣和十三弟这不是为了给母后过千秋节嘛,就凑准时机,和哥哥们一道回来,看能不能滥竽充数一回,说不准就能跟着混一份赏不是?” 见其小弥勒似的圆脸上满是谄媚,首先面上挂不住的就是其生母宝钗。 宝钗心气何其高也,尝怀“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之志,便是这些年在西苑宫中,协助黛玉和子瑜操持遍布大燕十八省的女子纺织工坊和安济坊,出力良多,每每得黛玉、子瑜夸赞。 如此才气高远之人,却生了个这般惫赖的儿子! 如今“外甥类舅”这四个字,已成其宫中禁忌…… 这会儿看着儿子的那副嘴脸,隐隐间似乎有兄长上身,宝钗心中几乎绝望…… 好在,在一片哄笑中,贾蔷却很喜欢这个儿子,道:“你虽顽皮些,又不爱武事,但于财货一道,有极高天赋。天家内务府交到你手里,这几年发展迅猛,朕心甚慰。” 又对李铮等皇子道:“之后便是你们开疆拓土,建立封国,各为国君之时。你们最好齐力合为,按序齿一个个来。朕这个当父亲的,不能让我的儿子赤手空拳去拼搏。未来十年,每位出海开国的皇子,都有二十万两黄金的建国之资。 你们可以拿金子,也可换成辎重,或是武器铠甲。具体要甚么,可同你们八弟说。” 李鋈闻言,登时感觉牛飞了,得意的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儿臣竟成财神爷了!一个哥哥二十万两金子,好家伙……咦,我这个当弟弟的,每人吃几万两过桥银子,不算多罢?” 就在李鋈被几个扑过来的兄长按倒拾掇时,黛玉小声问贾蔷道:“每个皇儿二十万两黄金?天家内库哪有这么多金子……” 一旁的子瑜目光也从李铎面上收回,看了过来。 她是大燕安济坊的真正主事人,这十五年来,耗费不知多少精力培养医师力量,甚至在科举中专门开了医科类考试。 但设立安济坊,培养尽可能多的郎中分布大燕十八省,如今更是包括藩土和外省,这其中需要耗费的资源填平一片大海都不够。 内务府这些年来的确大赚特赚,可花费更加恐怖,怎会有如此多的金子? 贾蔷不无得意的笑了笑,同黛玉、子瑜轻声道:“最近发了一大笔横财,别的不多就金子多。正好,给这些混小子们去折腾。我倒想瞧瞧,这些儿子能给我多大的惊喜。” 唐藩穷苦人无数,但有钱的人是真有钱,最有钱的,便是那些神庙。 贾蔷派绣衣卫大铛头赵师道带精锐人手在唐藩暗中搜刮了十来年,先前虽也收获不菲,却不及年前在唐藩西南特拉凡科土邦的帕德马纳巴史瓦米庙内搜寻到的黄金宝藏丰盛。 正当三人小议时,却见李銮站出身来,同贾蔷见礼道:“父皇,儿臣们商议好一事,关于开疆建封国的,不过还要父皇答应……” “甚么事?” 贾蔷侧眼看去,淡淡问道。 对上贾蔷,诸皇子们还是十分紧张。 不过李銮身为储君太子,这个时候只能他来出面,硬着头皮道:“父皇,儿臣们想调整一下开疆建国的序列……” 此言一出,不止贾蔷、黛玉,便是后面一直等的心焦,想快快领了各自儿子回宫叙天伦的诸皇妃们,也一下安静了下来。 这可是开天辟地,牵扯到不止一代命运的大事。 连周围那些年岁小些的,也都安静了下来。 生在天家,到了十一二岁许多事就已经开始明白了…… 贾蔷眉尖一挑,虽未再开口,目光扫过诸成年皇子后,与李銮微微扬了扬下巴。 李銮见之心头稍轻快了些,忙道:“诸皇兄,尤其是大哥、二哥、三哥他们认为,既然八哥是财神爷,那按规矩先给八哥打一片封国下来,他建好了,往后哥哥们也省心些,都交给八哥描着建就是。” 贾蔷闻言,见李鋈一张脸都垮起了。 盖因一众哥哥们都是穷鬼,他这些年可是富的流油。 根本不需要贪赃卡扣,只要顺着内务府做些买卖,来银子不要太容易。 他攒这些家底,可是准备全部投入封国中,建起一个富裕强大的国家来,可传子孙的。 却没想到哥哥们如此阴险,居然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唉,果真没一个省心的…… 不过他到底机敏,眼睛转了转,忽地嘿嘿笑道:“哥哥们的好意,弟弟领了。不过弟弟先前答应过十三弟,回头哥哥们将开普敦平了,北上继续拓土后,全力助他建封国。这个……” 李銮、李铮、李铆等闻言面色微变,与贾蔷、黛玉、子瑜等长辈一道看向了一直静静站在那,垂着眼帘不言语的皇十三子李铎。 见子如此,子瑜轻轻抿了抿嘴,心如刀割,却未表示甚么,亦缓缓垂下眼帘。 黛玉见此,轻轻握住子瑜之手,温声笑道:“这些年着实委屈你,也委屈小十三和尹家了。好在如今孩子们都大了,也都懂事了,姐姐再不必如此了。” 尹子瑜抬眼又看了李铎一眼后,缓缓点了点头。 李铎早已被诸兄长们围起,听到一阵欢呼声后,有些不敢置信的抬眼看向他母亲,见其母居然真的在点头,鼻子一酸,又赶紧低下头,以遮掩窘相。 只是脑海中不断回忆起这些年受的委屈,到底没忍住,眼泪一滴滴掉落,喉咙里也发出哽咽抽泣声。 见此,诸皇子们都不热闹了。 李銮深吸一口气,与李铮、李铆、李鋈等兄长对视一眼后,诸皇子们将李铎围在中间,一起重新端正了大檐帽,理了理军纪扣,随后面向尹子瑜,齐刷刷举起右手,以最庄严敬重之大燕军礼,向尹子瑜表示敬意! 同时也表达了,今后对李铎的爱护决心。 看到这一幕,尹子瑜终是欣慰的浅浅一笑后,又泪如雨下。 谁的儿子,不心疼呢…… …… 第四十九章:父慈子孝 定下诸皇子之后将先为皇十三子李铎建封国后,贾蔷就让一众皇妃将各自皇子领回去好好叙说天伦,晚上家宴时再聚。 尤其是香菱、晴雯、莺儿、紫鹃等,想念皇儿想念的紧。 若非一个个身上都担着差事,分散去大半精力,怕光是担忧各自的长子,都要哭干眼泪。 尤其是晴雯,怀第二子时染了风寒,病的极重,大人虽得救,却未能保住腹中婴孩。 那段日子,整个人瘦的脱了相。还是贾蔷亲自带其北上草原散了散心,哄了许久才算缓了过来,却仍沉默寡言。 直到一年后,再生一子,才算恢复了过往的精气神…… 待诸皇妃将各自的大小皇子们都领了去,连刘大妞和梅姨娘都领了王磊和林安之家去后,李銮和黛玉所生次子,皇四十九子李銁被招至跟前。 李銁今年不过八岁,长的亦是眉清目秀,更类黛玉些,只笑嘻嘻的看着父皇、母后和太子兄长。 百姓人家八岁稚子,许还懵懂惫赖不知事,然生在天家,李銁很早就明白了些大人才会明白的事。 譬如虽同为天家嫡子,他的命运却和兄长截然不同。 而且,连一丝改变的机会都没有。只因他的哥哥都快数不清了…… 所以,从不想那些有得没得,一心当个乖巧儿子,乖巧弟弟。 而李銮抚了抚幼弟的额头后,见贾蔷压根不搭理他,只顾着和其母后轻声说笑,一时间心中难过自责,惭愧不安。 他也没甚怨言,当初以太子身官拜西征大将军,舰出唐藩,一路向西灭小国无数,打的他心高气傲,连几位皇兄和林安之并随军诸将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到最后甚至强令水师官军作陆战军,与敌炮战,结果中了敌人诱敌深入的骄兵之计,损失惨重。 若非林安之留有后手,及时赶到甚至反围剿敌军,他这个大燕皇太子,说不得已经殉国了…… 事已至此,他哪里还能有甚么怨言。 黛玉没好气嗔了眼胡说八道的贾蔷,随后安抚李銮道:“你才多大点,拾个跟头是好事,这是你父皇方才的原话罢?再者,你遇挫折一事,你父皇替你遮掩的严严实实的,连为娘也是今儿才知道。你可知道你父皇的良苦用心了?” 李銮闻言,再难掩心中愧责,跪地叩首,哽咽落泪不止。 贾蔷嘴角刚浮起一抹刻薄的讥讽,准备开口敲打时,见黛玉红着眼圈不依的看来,扯了扯嘴角道:“你自己瞧瞧,他也不算长于妇人手的纨绔,打三岁起入官学。原以为算是磨砺出来了,谁知还是如此德性!遇到点事,居然还哭鼻子?朕真是见了鬼了!” 黛玉气道:“你少冤枉人,皇儿是因为遇挫才如此难过的?他是因为觉着让你失望了,才如此愧疚难过!” 贾蔷简直震惊:“让朕失望?朕何尝对他们抱过希望?”又在黛玉动真火前道:“所谓希望,原该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当初梓童与朕初逢时,难道就对朕抱过希望?还不是年复一年,朕用真心,和一场场胜利还有正确奠基的。 他们一群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怎么就自大到以为朕会指望他们能干出甚么惊天动地的事?” “呸!” 当着二子的面,贾蔷这番话让黛玉含羞啐怪了下,不过心中却彻底放松了。 并相信,贾蔷对太子的爱,绝不下于他。 李銮原也是极聪明之人,哪里会看不出自己父皇的“刀子嘴豆腐心”,再度叩首后起身恭声道:“父皇教诲,儿臣铭记于心。必脚踏实地,不骄不躁的继续稳步前行。” 贾蔷侧眸看来,轻声道:“朕其实并不希望你太累,也不希望你压力过大。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超越朕的功绩。并非你能为不足,天分不及朕,是因为世间已不同。朕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有自知之明,常省己身。除了和军方打好交道,常观政事外,你大可去做一些你喜欢做的事,培养些兴趣爱好。你母后先前的话是对的,江山虽重,又怎及吾儿一生之幸福快乐重要?” “父皇!” 论煽情,十个黛玉加起来都不及贾蔷来的猛烈,主要因为某人面皮足够厚,舍得下本钱。 因而这番话,瞬间击溃了李銮年轻人的心理防线,哭的稀里哗啦起来。 心中更是打定主意,绝不可再让贾蔷失望。 等李銮和幼弟李钧去皇子所暂且歇息时,黛玉方抹尽泪珠,看着贾蔷感动道:“你真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倒比我这当娘的还疼他。只是……” 她又迟疑道:“可别溺爱坏了,毕竟是太子……” 贾蔷奇道:“谁会溺爱他?往后他要遭受的失败和挫折,不知有多少。不止他,海外开疆的那些小王八蛋们,别看如今一个个嗷嗷叫,有他们哭的时候。” 黛玉愕然,很是不解的看着贾蔷。 她不大明白,都到了这一步,以诸皇子的身份,怎么可能还有难哭的时候?除非…… 有人故意下绊子! 夫妻多年,贾蔷自然从黛玉不善的眼神中看出她的心思,摇头笑道:“何须我来设置难处为难他们?你想想,大燕一年到头要出多少大事,要遭多少难?十六身为太子,将来代天巡幸灾地,将面对多少难题?莫说他了,便是你们这些后妃操持那么些事,遇到的难处少了?他将来的难处,百倍于你们。身为朕的太子,做的好是应该的,是沾了朕的光。可做的稍有差池,嘿!眼下剃成短发也好,省的将来愁的头发掉完,成了秃子,哈哈哈!” 黛玉见贾蔷无良大笑,气的轻轻拍打了他一下,担忧了片刻又轻轻摇头道:“他既然肩负储君之位,这些总是难逃避的,且由他去历练罢……”话音一顿,又问道:“可其他皇儿,又怎会艰难?” 贾蔷呵呵笑道:“别看每个皇儿给予二十万两金子的开国之资,这些钱若用于开府,那自然是绰绰有余,会十分强大。但用来开国,那却是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每年光养活一支万人大军,人嚼马用,衣食住行和兵器的更换,那二十万两黄金撑不过二年。更何况,一个国家的建立,又岂能只依靠军队?” 黛玉闻言蹙眉道:“他们又不是只有这二十万两黄金,他们是大燕皇子……” 贾蔷摇头道:“他们只有这二十万两黄金,最多,可以用这些黄金从大燕得到许多物美价廉的货物。他们的确是大燕皇子,所以可以获得汉家百姓做臣民。其治下汉家百姓的比例,也必须维持在七成以上。只要他们能养得起,就能从大燕吸引百姓迁移过去,朝廷不会阻拦。但内务府只会供给十万百姓的口粮衣用,且最多不超过三年。 仅此而已。 想要保证将来封国的独立,这是必须的代价。 纵然十六和诸皇子兄弟间手足情深,但是皇权,从来不是无私的。尤其是国与国之间…… 所以,妹妹你想想,那些小子们将来面对草创的国家,无数人向他们伸手张嘴,他们怕是能愁的哭出声来,哈!” “你这当爹的,怎总是对皇儿的难处幸灾乐祸?” 黛玉不满嗔怪道,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本性里,她也是顽皮的,只是比某人善良的太多…… 贾蔷“啧”了声,道:“不经磨砺,怎能成器?况且,东西来得太容易,没人会珍惜的。到头来,受害的只能是他们自己。” 黛玉闻言笑道:“好好好,子不教父之过,你自有打算,就由得你去折腾罢。不过,你去子瑜姐姐那边看看罢。当年为了震慑住诸皇子甚至是诸妃间的浮躁,子瑜姐姐不惜亲自出面,拿尹家和小十三做筏子,才让宫里太平了这么些年。受了那么多委屈,小十三心里怕也积攒了不少怨。这些原都该是你头疼的事……” 清官难理家务事,自古至今多少雄才大略的开国天子,又或是中兴明主,也难逃惨烈的夺嫡之争,闹的家破人亡,骨肉相残。 贾蔷,又如何真能例外? 好在,在要紧时候,尹子瑜受尹家太夫人之劝告,对尹家开刀,以十三皇子为样,下了狠手。 而事实上,也没有比副后这个位置更好的人来出头了。 自尹子瑜差点自废去冷宫,十三皇子李铎也险些被圈,尹家更是除了太夫人外,悉数被发往秦藩。 要知道,这些旨意,皆出自尹子瑜。 她是皇贵妃,与皇后一样,手握宝玺! 正是这番严厉到极点的动作,才将天家当初隐隐出现的乱象和浮躁,瞬间清扫而空,再无人敢生出不宜之心。 尽管自此之后,无论是贾蔷、黛玉或是朝中群臣,对尹子瑜的尊敬与日俱增,但黛玉却知道,尹子瑜心中之苦,无人能及…… 贾蔷自然也明白这些,点点头道:“也罢,我去看看。” 不过他才刚起身,黛玉却又追了句:“蔷哥儿,子瑜姐姐和小十三这些年着实不易,既然先由小十三来开国,你需与他选个好些的地方。另外,我手上还有些闲钱,但是直接给他们,子瑜姐姐不会要,小十三也是。所以我会去寻宝丫头商议,交由小八来操持。此事我先在你这打个照面儿,免得日后你说我坏了你的规矩。” 贾蔷闻言呵呵一笑,伸手轻佻的捏了捏黛玉的俏脸,岁月好似未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仍如当年…… 在黛玉羞恼的避开猪蹄后,贾蔷坏笑道:“此事晚上我和你一道去寻宝妹妹说事,好好聊聊。” “呸!” 黛玉一张俏脸羞的通红,上前要追打贾蔷,贾蔷却是得意的哈哈大笑着跑远。 看着贾蔷的身影消失无踪,黛玉又羞又气,最后却是噗嗤一笑,嗔怪了眼门外,随即折返宫中,安排起晚上家宴的事。 这十五六年来,贾蔷遵循了他对她,也对其他皇妃们的诺言,宫中再未进一新人。 三春、湘云、姜英不算…… 就为这个,她也愿意宽纵他些许。 只是,却从来还未和宝丫头一起过,多是和子瑜,或是紫鹃一道承受君恩。 真真是……想想就觉得面红耳赤,羞不可耐。 这个下流胚子,呸! …… 福昌殿,西暖阁。 贾蔷到来时,殿内十分安静。 子瑜原是安静的性子,次子李鉳和黛玉所出次子李銁同岁,但比李銁乖巧的多,也是安静的性子。 此刻静悄悄的坐在下面楠木椅上,看着兄长李铎以笔墨,和母亲交流着甚么…… “给父皇请安!” 发现贾蔷到来后,李鉳忙规矩见礼问安,也吸引了子瑜和李铎的注意力,忙起身相迎。 贾蔷摆了摆手,又躬身将李鉳拉起,牵手走到前面,看着子瑜笑道:“今儿不讲国礼,只重天伦。” 落座后,看向眼睛红红的十三子,温声道:“这些年朕这个父皇在当好人,坏人都让你母亲去做了,实则是朕的无能……不必分辩甚么。家事原就难于国事,于国事上,朕从不畏惧,因为对敌人,朕从不会手下留情。但是对家人,对妻儿皇子,朕能如何?是你娘心疼朕,当年才下了重手处置。这些年最苦的人,就是你娘……” 话未说尽,子瑜轻轻扯了下贾蔷的衣袖,与他微笑摇头,示意莫再说了。 贾蔷反手握住她的柔荑,道:“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同样,付出之人,也必然要有收获。” 尽管他明知道,当初尹家太夫人的谏言,原就是为了等此刻,可是他也不会因此反感。 因为那位老太太所谋划的,并未超出本分。 “说说看,想在哪里开国?” 握着尹子瑜的手,贾蔷看向李铎淡淡问道。 李铎沉默稍许后,道:“父皇,儿臣记得,父皇当初曾言,海外之基并不受限制。只要非骨肉相残,便可继续开拓下去……” 贾蔷点头道:“没错。但朕提醒你,任何事都要量力而行。过于高估自己……贪婪会毁灭了你。” 李铎闻言大声道:“有父皇这番话就足够了。父皇,儿臣初立封国,不需要太大,也不用许多兵马。只要有一块立足根基,些许丁口,另……父皇允许德林号在儿臣封地设一分号。儿臣愿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再效法父皇以琉球一隅之地,开天辟地,立不世之伟业!!” “哈哈哈!” 贾蔷大笑数声后,握紧尹子瑜的手,同她温声道:“子瑜,朕要谢谢你,为朕生了如此出众有志气的皇儿,都是你的功劳!” 当着两个儿子的面,尹子瑜一张俏脸羞红透了,想挣扎抽出手也不得。 虽无奈羞恼,可心头积压了多年的愧郁之气,此刻却也散去大半…… 而李铎看到眼前一幕,常年忧郁的眼睛中闪过一抹复杂光泽,最终却也是无奈一笑,缓缓舒出一口长气。 父母恩爱,家族和气,手足友爱……值了。 况且,他今年还不到二十,还有大把的时间,重新开始…… …… 第五十章:最是人间留不住…… 翌日清晨。 初春之时,晨起海子之上雾气朦胧。 春藕斋东暖阁内,天不过蒙蒙亮时,黛玉和宝钗就起了身。 一个纤细婀娜,一个珠圆玉润,柔美饱满。 皆玉面含羞,春色芳华。 二人虽害羞,此时却也顾不得许多了,齐齐劝某人快起床…… “可快起来罢,一会儿孩子们必来请安,撞见了可怎么得了?” 宝钗哄孩子似的规劝道。 贾蔷闭着眼不睁开,口中嘟囔着回答道:“撞见了又如何?儿子还想管老子不成?不起!” 宝钗无法,黛玉上前,咬牙道:“你起不起?” 贾蔷睁开一只眼看她,道:“不起!谁让昨晚你们俩没够……” 话没说完,黛玉已然惊怒羞臊的扑上前,恼道:“呀!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结果自然是有去无回,被某人强力抱住,揽入怀中压至身下…… 满面通红的宝钗见之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大早再演春色,别时倒也罢了,今日真不成,便上前去解救。 不敢用蛮力,只寻痒处搔动。 果然,贾蔷吃不住笑劲,只能放开大燕皇后…… 看着逃离魔爪后连连训斥的二妻,贾蔷只能仰天长叹。 论一些神奇的能为,男人果然不如女人进步快。 虽然以他独特的体质,拿下两人依旧不在话下,但要记得,十五年前,哪怕三人加一起,才能勉强招架得住他。 而如今,连身子骨瘦弱的黛玉,都已知其中之乐,再加上一个宝钗,居然能和他打个平手了…… 念及此,贾蔷不再赖床,一翻身起来,也不多留,只在二人朱唇上各啄了口后,就转身离去,并留下一言:“朕决定了,从今日起加大晨练力度。哼,朕便是到了八十岁,也要单枪战双骄,巨炮平波涛!” “呸!” “呸!!” 身后近乎秒懂的二人,恨不能拿野鸭子毛掸子堵住他的嘴! …… “儿臣请父皇安!” 沿海子畔,福华门内的皇庭前,李銮并诸皇子齐齐与贾蔷见礼问安道。 “砰!” “砰砰砰砰!” 回应他们的,是愈发剧烈的拳脚交锋。 贾蔷正与如铁塔一般的领侍卫内大臣铁牛真刀真枪的对战,便是过去已经目睹了无数回,此刻看着身量清瘦如书生的贾蔷,居然能与铁牛这样的巨汉打的势均力敌,甚至还占些上风时,诸皇子们仍觉得震撼。 尤其是真正上过战场的那二十余皇子,才知道这样的力量在沙场上意味着甚么。 “干站着做甚么?下场锻炼!” 贾蔷一拳轰退铁牛后,与诸子喝道。 面无表情的铁牛往旁边看了眼,即刻有一队御林军下场,列成一排,等候诸皇子下场。 皇子们有好武者,跃跃欲试的挽起袖子下场。 却也有面带苦相之人…… 龙生九子尚且各不相同,更何况他娘的大几十人…… 而且他们都知道御林军是甚么成色,姑丈铁牛据说当年是个极憨厚本分的,让人欺负辱骂也不敢还手还口,可从龙多年,尤其是在秦藩、汉藩清理过西夷、土著之乱后,整个人如同森罗阎王一般,少有人见其笑过。 除了他们父皇外,便是面对诸皇子相国,也从来不假颜色,只一心操练二万御林。 而他带出来的兵,也没人会手下留情,顶多打不残、打不死…… 果不其然,才刚一接手,老八李鋈就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年长些的皇子见惯了他的套路不理,那些小皇子们哪里见过这个,宝钗所出三子李锻才不过五岁,这会儿见哥哥被打的“惨死”,登时大哭着跑过来,还冲那位对战的御林拳打脚踢撕咬起来,惹得周围皇子们纷纷大笑不已。 好在李鋈也心疼幼弟,见其大哭,忙死而复生,抱住李锻哄了起来,还得小心翼翼的观察贾蔷的脸色…… 贾蔷自不会理会这等小事,专心和铁牛对战,出了一身大汗。 只是未等李鋈暗自侥幸过关,刚生出小得意来,就看到周围兄弟们忽地面色古怪,目光同情的看着他。 刚起纳罕之心,就感觉到耳朵一阵剧痛,顺势扭头看去,差点魂飞魄散,失声惊叫道:“皇姐!!” 只见一个身作男儿打扮,但眉眼间的清秀美貌遮也遮不住的姑娘,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李鋈一张脸瞬间堆起极喜庆的讨好笑容,道:“哎哟喂!我的好姐姐,弟弟我可想死你啦!”说着,就要扑上去拥抱。 结果未靠近一步,脸又忽地变色,盖因不知何时,他圆滚滚的肚皮上,多了一只脚…… “嘿嘿嘿!皇姐,昨儿怎没瞧见你?弟弟们真是想煞了你!” 来者正是整个大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今大燕天子的心尖尖儿,绝对的掌上明珠,长乐公主李晴岚! 也是古今奇事,贾蔷所出数十子,却独独只生了一个公主。 这如何能让晴岚不得宠? 再加上,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晴岚非但没有骄横之气,甚至连娇弱之气也无。 一身爽利飒爽的英雄气,着实让贾蔷、黛玉、探春、湘云之流爱煞了。 此时贾蔷也收了手,一旁侍奉的李春雨忙递上帕子,又有小黄门端着铜盆热水送上。 不过没等贾蔷动手,他不习惯内侍服侍,就见晴岚一溜烟儿上前,从李春雨手中接过帕子后,替贾蔷擦洗起汗来,一边进孝,一边嘻嘻笑道:“父皇~” 贾蔷哼哼了声,道:“这不是长乐公主么?怎有功夫来朕这里逛逛了?” “哎呀父皇~” 李晴岚作生气状,抱着贾蔷的胳膊嗔道:“你还想不想听好消息了?” 贾蔷听到闺女撒娇,哪里还能绷得住,呵呵笑道:“好消息?朕猜猜……唔,莫非是铁轨车取得了新进展?” 蒸汽机出现后,尤其是在解决了汽缸壁和凝汽机分离的难题,使得热效率成倍提高,煤耗大大下降后,使得大燕冶炼业、纺织业、机器制造业都取得了爆发式的突破进展! 十五年来因社会安宁、粮食充足和安济坊的推广,使得人口暴增,即便如此,由于蒸汽机的应用,生产力大大提高,才让大燕两亿六千万百姓人人穿得起衣,用得起钢铁器具。 而后,皇家科学院接到天子建议,命其将蒸汽机搬到机车和轨道上。 其实许多科学技术的进步,最大的难处就在于一个正确的方向。 有了一个正确的方向,甚至还有大致的图纸,火车的出现,也就不算意外了。 只是火车虽诞生了,但近些年来始终只能在矿山或是码头上来用,难以突破,盖因速度太慢。 装载上重货后,车速和人步行无二,还没人小跑快,更不用说马车了…… 晴岚受封长乐公主,因为不能如兄弟皇子们那般出海厮杀,贾蔷便与她寻了科学院一事。 她素来行事大气严格,正好当个大管家。 如今看来,做的还真不错…… 听闻贾蔷之言,晴岚登时笑开了花儿,道:“父皇果然最是英明神武,您猜着了!这一回科学院对机车进行了大动作,在车体底部加装了弹簧支撑,还用熟铁代替生铁铸轨道,并依照父皇之意,在轨道下铺垫松木做枕木,以碎石子做地基,父皇,眼下火车不仅不再颠簸,声响动静也大大减少,速度也快得极多!往常装载重物一旦快些,就容易压坏铁轨,如今也不复此忧!科学院的夫子们推算过,若是将铁轨换成钢轨,载重还会大大提高!” “皇姐,这个……铁轨够用就好,若是换成钢,那得耗用多少好钢?别看眼下内务府在汉藩那边没日没夜的炼铁炼钢,可用铁用钢的地方忒多了,尤其是良母妃那边,直接派战舰来拉啊,我还敢说个不字?再有秦藩、唐藩、安南省、暹罗省、吕宋省处处要铁造农具,本土更是有多少要多少,多少都不够。眼下弟弟是真分不出那么些钢来给你老造钢轨了,就是熟铁都……” 执掌内务府的皇八子李鋈诉苦未尽,就被李晴岚瞪住,道:“果真钢不凑手,暂且倒也罢了。可铁却万万少不得!不然你可仔细着!” 李鋈有苦说不出,求救的目光看向大哥李铮。 李铮沉吟稍许,上前问道:“皇姐,火车之用,终不过是运货。声响动静大些也没甚么,载重有限,可稍微少载一些,总比马车拉的多就是了,何必……” “你懂甚么?” 旁人都敬这位聪明过人又有长兄气度的李铮,可在胞姊面前却不好使了,李晴岚也非一味以得宠和年高压人,她正色道:“若将铁路铺通,从京城到晋西,从京城到山东,都不过一日一夜的光景就能到!且你们也真真糊涂了,一叶障目!这火车能载重货,难道就不能载人,不能运兵?亏你们还出去一遭带了二年兵,甚么也不是!” “哈哈哈哈!” 在一众皇子面红耳赤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时,贾蔷却高声大笑起来,牵起得意洋洋的自家闺女的手,不吝褒赞道:“长姊就是长姊,比这群混小子强多了!说的好!” 一旁铁牛都咧嘴笑了起来,形容可怖,道:“老天爷!若是自京城往晋西、往北直隶一日夜就能到,那整个北地都在御林军掌控下。但有忘八造次,御林一天可至,一天平叛,一天折返回京!三日可定!修建,这火车铁路,一定得修建!” 晴岚高兴的抿嘴笑道:“还是姑丈英明!” 铁牛高兴大笑,血盆大口张口,修罗一般! 贾蔷点了点头,道:“此事待军机处和五军都督府论证后,今年就开始办。朝廷要专设一铁路司,位比六部。李銮,你可入部观政学习。” 李銮忙躬身应道:“儿臣遵旨。” 李晴岚看着诸皇子面色多少都有些微妙,哼哼笑道:“有一事你们莫忘了……” 李鋈忙捧哏道:“皇姐说的是……” 李晴岚眉尖一扬,愈显飒爽美貌,道:“那新式蒸汽机能装到车上,难道就不能装到船上?若是蒸汽机能装到船上为驱动力,你们再去开海……” “哎哟!皇姐哟,你可真是活菩萨!” 李鋈一脸谄媚的扑向李晴岚,想给个大大的拥抱,自然是倒飞了回来,惹得一众哄笑。 贾蔷也高兴,指着爱女对一众皇子们道:“所以说,你们在外面打几场胜仗,大可不必骄傲。不说其他,只看看你们皇姐,世上几人能及?” 说罢又转头对铁牛叹道:“这可真是愁煞朕了!如此明珠公主,世上何人可配?京城中各家的年轻俊杰朕看了个遍,虽也有不错的,可与朕之爱女却相差甚远!” 铁牛闻言,蒲扇大手抓了抓脑袋,此事哪里是他能置喙的…… 贾蔷也没指望他能说甚么,看着抱着他胳膊撒娇的晴岚道:“算了,也不急于这一年两载的,更不必困囿于门第高低。甚么时候有我宝贝闺女入眼的,甚么时候再议此事。不过,也不能拖得太久,不然你母后那边不好交代。” 李晴岚闻言大喜,抱着贾蔷的胳膊,将头靠在肩头,欢喜笑道:“我就知道,父皇最好!” 贾蔷呵呵一笑,道:“都去罢,给你们母后请安后,放你们三天假,等千秋节再来请安。” “万岁!!” 再以亲情为重,天家仍是天家。 一应皇子,尤其是成年皇子在宫中规矩极多,行动处处受限。 能得三天假,在外面随意游顽,见旧友亲戚,那才叫快意爽利。 年岁小的就更不用说了,不用去学里打熬,放假三天,已经是过年的待遇了…… “今儿皇姐请东道,咱们万香楼走着!” 等一众生龙活虎的儿女欢天喜地的离去后,贾蔷呵呵一笑,正准备离去,却见牧笛面色雪白的匆匆而来,看到贾蔷后躬身道:“圣上,宫里慈宁宫传信儿过来,太后娘娘,想要见你。” 贾蔷闻言,目光忽地一凝,皱起眉头看向牧笛。 近五年来,随着白发渐生,容颜难留,尹后已经愈发抗拒和贾蔷相见了。 去岁统共见了不到十回,今年更是只见了一回。 主动相约者,还是这几年来头一次。 贾蔷心中,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 第五十一章:何时退位? 慈宁宫,西凤殿。 其实还好…… 虽有些许银丝现,但若不细看,仍旧三千青丝浓密。 眼角是多了些纹痕,不过说实在的,以尹后的倾世容颜,绝色之姿,再加上母仪天下的气度,距离世俗老妪真的太远。 君不见前世年逾五旬却仍美成一枝花的飞鸿女侠。 只是…… 对任何一个女人而言,银镜中那些许银丝和眼角渐生的细碎皱纹,都会犹如乱刀插心。 但尹后到底是尹后…… “皇上,您可还记得当年曾许过哀家之事?” 尹后见贾蔷进来后,目光中满是怜惜和关怀,不因其色衰而恩弛,心中宽慰安定了不少,开门见山的问道。 贾蔷思量稍许后,缓缓道:“李景在秦藩东侧的国土上立新国,这十多年来,拥兵八千,民逾三十万,已有一番气象。李暄目前虽不及李景,却也立一国为君。朕当初答允清诺之事,未曾失言呐。” 秦藩以爪哇为主,但余者还有近两万座岛屿,随意寻两座拨付二李,够他们活下去就是。 无论是李景还是李暄,基本上就是一城之主的格局了…… 尽管如此,尹后仍目光如水的看着贾蔷,眼睛里满是敬仰,这种眼神最令男人沉醉。 她温柔笑道:“自古而今,能对前朝废帝血脉宽容如皇上者,再无第二人。也唯有如此胸襟气度,皇上才能成为万古第一圣君!” 贾蔷心中受用,伸手握住尹后微微清凉的手,面上摇头笑道:“甚么万古第一圣君,朕何尝在意这些?百年之后,双眼一闭,功过是非,又与朕何干?朕如此待他们,只因为清诺你。” 尹后虽明知这男人又在哄她,贾蔷能善待李氏二子,只为最大程度的减少内耗,避免流血,安抚天下民心,继而一心开海,但是能听他这样说,仍旧酥了半颗心…… 若非意志坚定,镜子里的模样也让她惊惧,说不得,她又要舍不得离去了…… 念及此,尹后垂下眼帘凝了凝目光后,再抬起时面上又是当初母仪天下时的微笑,道:“皇上可还记得,当初曾允诺过哀家,待得天时时,可出海立基,为一女国主?” 听闻此言,旁边侍奉的牧笛脸都吓白了。 为女国主这样的话,何止是犯忌讳? 不过随即又缓缓舒了心…… 在这位主儿面前说这些,多半是没事的。 盖因当今天下亿兆黎庶间,无论黔首或是士绅,无不奉当今为功盖三皇五帝的天降圣君。 连李景、李暄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年老的女人…… 但贾蔷的脸色还是不可抑的阴沉了下去,目光也变得深沉了些,他看着尹后皱眉道:“朕,就这么不可托付么?莫说你仍是天下绝色,便果真白发苍苍满面老态,那又如何? 这些年来,宫里再未进一新人。别人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在朕这,连衣裳都是旧的好。你瞧瞧朕这一身,穿了有五年了! 衣裳尚且如此,更遑论是人? 清诺,你于朕不只是令朕痴迷宠爱的女人,更是朕的家人。 人,无论到甚么位份都离不开家人的。 朕离不开你。” 尹后已是泪流满面,笑道:“与皇上实话实说,其实当甚么国主呐,都这把年岁了。李景、李暄,也都各为国主。不管国大国小,能有这份造化,妾身早已心满意足。 唯一遗憾的,就是这些年一直未能为皇上生下一儿半女……罢了,且不说这个了,权当上天认为臣妾福分已极。 臣妾想出去,不过是去帮帮小十三。 不止是臣妾,还有老太太,和在小琉球的尹家大房,及在秦藩的尹家二房。 开国何其难也,若无多人相助,怕难立足。 昨儿小十三来给臣妾磕头,说了皇上和诸皇兄爱佑他,准了他先开封国。 可因前些年艰难,一时无人可用,想寻母族相助。 臣妾就想着,这些年的确是尹家亏欠了他,且尹家为其母族外家,能帮衬一把也好。” 贾蔷闻言,沉默稍许后缓缓道:“十三他,可是答允你们将来划分一土,与尹家立国?” 尹后一惊之后,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男人可是以开天辟地之姿,开创了眼下不世伟业。 李铎些许伎俩,又岂能瞒得过他? 苦笑了下,尹后颔首道:“十三倒是这般说了,不过,臣妾又怎会当真?果真能成大业兴许有可能,但不给也无妨,并不指望。” 贾蔷简直好笑,看着尹后道:“十三的话,你也信?清诺,普天之下,除了朕将皇权看在情义之下,世间绝无第二人能如此。十三是朕的骨肉,知子莫若父,朕会看不透他?许是前些年压制的狠了些,如今即将脱笼而出,你瞧瞧他那双眼睛里,‘权势’二字还能藏得住么? 你信不信,这个小王八蛋在外一朝势成,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清洗外戚!他可不会如朕这般心慈手软……” 尹后抿嘴笑道:“这一点,臣妾如何不知?若是常理,自当不敢如此。自古外戚出大力者,几无好下场。可是……不是有皇上在,有大燕在嘛。 有皇上在,诸皇子封国内,就不会出现权臣,谁敢? 既然不必担心权臣,尹家便不会成为十三的眼中钉。 何况,小十三有大志向,一心要效仿皇上,开创伟业,不会只局促一地。 纵然远不及皇上神武,只要将来再打下一块疆土,多半是飞地,那么仍会重用母族。 因此,臣妾并不忧飞鸟尽,良弓藏之日。 大不了,折返大燕就是。到时,还忘皇上能收留臣妾……” 贾蔷闻言轻声叹息道:“如此说来,你已经拿定主意了?” 这或许,在当初尹家建议尹子瑜拿尹家和十三开刀时,就定好的大计。 所谋,何其长远…… 这样的人,感情几不可能成为其身上的羁縻枷锁…… 尹后又红了眼圈,温声笑道:“皇上,你就心疼心疼哀家,容我出去逛逛罢。那年随皇上南下,与西夷诸王会面,后又见证了皇上举世无敌之姿,一战覆灭二十万西夷,奠定了大燕煌煌华夏天朝上邦之基……一切恍若昨夜,却又希望再去见一场热闹。不然,就真要老了……” 贾蔷闻言,看着尹后轻轻握起她的手,道:“好,朕答应你。只是……你也要答应朕,看够热闹后,一定要回来。总要回家的不是?朕会想你的。” 尹后闻言,艳绝天下的俏脸上,一双凤眸痴痴的看着贾蔷…… “来来来,总还有数月光景,不可辜负。朕和清诺再研究研究,怎就怀不上龙种。朕以为,雨露还是沾的少了……朕今日,还想再赏赏太后的蜜桃!” 尹后:“……” …… 西山行宫,畅春园。 “皇上,赵国公府那边,皇上是不是也该走一遭?另外,也可停朝数日,以寄哀思……” 太朴轩内,前五军都督,临江侯陈时与贾蔷赔笑道。 重臣病逝,天子亲临以示哀荣。 若再停朝数日以寄哀思,那便是妥妥的国丧了。 贾蔷却摇了摇头,眺望着后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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