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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后来发现,以官衙之例而从商事,除了养肥一些不思进取的贪官外,于国于民无利。再加上北戎边患已除…… 所以,本宫提议父皇,彻底放开盐铁! 当然,盐法已经开始革新。两江总督齐筠于扬淮之地,改总商包办盐务制度,为‘票盐制’,彻底变革了‘盐场出产时每盐一斤,不及十文,而转销各处,竟到数十倍之价’,以至于一般百姓为购盐倾尽血汗钱,贫困之家更数月不知盐味的恶势。 盐已革新,铁亦当如此。 待四省之例见成效后,今后各省自去汉藩建钢铁工坊。本土地面上,原则是只能锻造,不能冶炼。 当然,这些都是父皇之意,本宫深以为然。但到底如何,还需诸位大臣们来议定。” 一片寂静中,于万洲忽地开口缓缓道:“圣上素来高瞻远瞩,所提之策自然都是万世不易之法。只是臣担忧,若如此,所需运力又将大大增加。臣所督之义务兵役制,已经开始启动。诸皇子远征开国,亦需要动员极大的运力。如今再加上各省钢铁厂之立……虽说是万人级,可绝不可能只一万人。一万工人的后勤保证,都需要数千人,再加上他们的家人……” 贾蔷淡淡道:“运力之事,于爱卿不必担忧。朕于十二年前,就命德林号和皇家科学院船舶司的科学家们,在申城建立了申城造船厂。此船厂最初不为造船,只为试验最新的造船技术。于五年前终有所得,开始修建最新船坞,建造载货商船。前几日,朕得了德林号递上的折子,说那边业已建成八艘载重近三万五千石的大船,至年底还有八艘要下水,请朕赐名。朕便赐以‘神舟’为名。” 于万洲熟读百家,博闻强记,听闻贾蔷之言后思量稍许道:“臣记得,《梦粱录》卷十二《江海船舰》中所记:荆湖有内河‘万石船’,‘钱载二十万贯,米载一万二千石’。只是从未见过,不想如今果真造出如此巨舟!” 三万五千石的载重,约相当于载重两千吨。 或许对于贾蔷前世时常耳闻的数以十万吨计的巨型远洋商船无法相提并论,但对于这个时代,载重三万五千石,已经是极了不得的数字了。 八艘神舟,载重一万六千吨。 一年哪怕只能转运三回,就是将近五万吨的运力。 五万吨钢铁,足够修建铁路前的大燕过一个肥美的“钢铁之年”。 只是眼下即将开启铁路修建,还有各类机车、车床的打造,五万吨恐怕也将将够,还需要广东自筹…… 不过到了年底,又八艘下水后,情况就大为不同了…… “还有一好处就是,去时,可运送大量百姓丁口,回程时装载钢坯,一举两得!便是直隶、河南和两湖也不必担忧,两湖、直隶有水路,河南的路这些年也才刚刚修缮一新,足矣!” 李銮高兴说罢,却听赵霁沉声道:“臣最钦佩之处,便是十七年前始,皇上便开始在民间强推百姓启蒙教育,并以此和官员升迁考评联系在一起,使得至今日识字之百姓丁数,十倍于从前!若无这些至少进行了启蒙教育能够识字的青壮百姓,恐怕也难有今时今日之局面!” 贾蔷闻言,忍不住嘴角扬起,露出得意神色。 哪怕只进行了极基础的扫盲教育,可成果也是极为显著的。 识字的工人和文盲工人,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两回事。 不过随即心中警醒,莫要被捧的飘飘然,真以为自己是至圣降世了。 果然人在这个位置,想要保持冷静,实在是件艰难的事…… “好了,关于铁路修建的诸般事宜,由太子和军机处再议罢,朕能做的不多。只一句话:不要怕做错,只要方向对了,就大踏步向前走。哪怕偶尔崴了下脚,也不必怕,更不必畏首畏尾,总能走得通! 最后,今后奏对不许再说颂圣之言。不仅对朕,对后继之君同样如此。刘彻、李隆基早年何其英明,便是听多了这样的颂圣之词,到了中后期便开始怠惰,飘飘然,真以为自己为圣为贤。朕大抵还能保持冷静,但到了晚年也不好说。后继之君中,就更没把握了。当真吹捧出一个自大狂败家子来,有你们哭的时候!” 说罢,贾蔷与诸文武微微颔首后,折身回了内宫。 而诸军机大学士,无不面色肃穆的跪倒在地,行三拜九叩之大礼! 得遇明主如此,何其之幸也! …… “有甚么好哭的?朕又从未禁锢你们,且一年里你们总会出去逛一遭。实在不行,就往新城去,或者再往西走些,去唐藩。十三和十八圈定的开国之地,距离唐藩已经不算多远了,海路也好走。最多五年后,你们直接去他们封国都成。那两小子会挑地方,朕听说,他们挑选的地方,是鲜花之国。四季如春不说,还处处长满花卉。德林号已经先一步派人过去,勘测好碱灰储量后就准备开采,金山银海在那放着。这群混账的日子过的不知有多自在,你们还担忧他们?” 回到坤宁宫,见上至皇后、皇妃,下到诸皇子皇子妃们,无不红着眼圈落泪,贾蔷笑呵呵的“训斥”道。 黛玉用凤帕擦拭眼泪后,嗔怪道:“我们说的可是这个?只是觉着孩子们大了,都要分出去单过了,还离的那样远,心里岂能不难过?都是看着长大的,好似昨日还满园子疯跑,嬉戏打闹,今儿就……” 说着,又说不下去了,哽咽垂泪。 其他皇妃们就更不堪了,多有泣不成声者。 贾蔷有些后悔过来了,他提醒道:“孩子们终将长大,如今正是建功立业之时。朕可告诉你们,此次出去,他们一个个都是要当一国太祖之人,难道你们还想将他们羁留下来?” 自然不会,但不耽搁她们哭…… 贾蔷也没法子,同李铮、李铆等皇子笑呵呵道:“虽说此次出海,算是龙出大海虎入山林,天地广阔随你们纵横,但还是莫要太过恣意。做事要有底线,尤其对军纪,绝不能放松。因为放松容易,再想抓起来,就千难万难。兵戈一旦松弛,你们距离败亡也就不远了。如果有人建议你们适度放宽松些,由得士卒撒欢,先斩此人!” 兵祸的可怕,没见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 一旦放纵,和日畜不会有多大区别。 而那些畜生最擅长的,就是以下犯上。 待李铮等答允下后,贾蔷目光又自一众儿媳面上扫过,想了想,自己当公爹的,还是少说话的好,该说的想来黛玉她们早说过了,便只最后叮嘱了句:“任何时候,都要以家人为第一位。要花时间多陪陪家人,否则,你们便是打下再大的江山,终也不过一孤家寡人,有甚么意思?朕此生最得意之处,便是拥有你们的母亲……” 诸后妃们哪怕听过千百遍,可每次听闻此言,仍旧难掩娇羞和喜悦,一双双妙目和贾蔷的眼神接触着。 全然未发现,底下一众儿女们眼神也在交汇: 又来了又来了! 天老爷啊!! …… 第七十四章:回光返照 “这就都走了么?怎么着,也该多准备准备才是……” 荣国府,荣庆堂上,贾母听闻诸皇子昨日已经西征,不由吃惊说道。 她如今常卧于病榻之上,且年岁着实太高了,上回病倒,尹子瑜就说顶多只一年光景了,如今已经过去大半,难免艰难。 雪白的头发不见光泽,人也佝偻瘦小了许多…… 不过此刻没人说这些,一来避讳,二来……原也是人之常情。便是他们将来老去,应该同样如此。 最是无情岁月刀,且顺其自然罢。 黛玉看了正打趣宝玉的贾蔷一眼,道:“津门码头那边舰船甚么的都等着呢,再者该准备的也早就准备妥当了,多耽搁些时日没甚必要。且此次出去,是做大事,家里不好牵绊。 老太太不必挂心这些,好生将养身子骨才是正经。” 今日回贾府,并未大张旗鼓,不过也有贾蔷、黛玉、宝钗、凤姐儿、湘云、四春姊妹和鸳鸯。 只是如今贾母精力不济,大多时候都指着黛玉一人说话,偶尔和元春说一句,凤姐儿勉强还能多说两句…… “我是时候到了,不过享福受用了一辈子,也没甚么可遗憾的。” 贾母仍忍不住说起平生事,笑道:“贾家能到今日这样的地步,放几年前,磕破脑袋也想不到。天家待我家十分亲厚,不提你们,便是皇子们也多知礼。 前些年,连太子都时常来坐坐,看望看望我这糟老太婆,之后就出海远征了,我还很是挂念了一番。 不过还有八皇子在,那才真真是个伶俐透顶的。常去看他外祖母,也必来我这边走一遭,乐呵呵的说好些笑话,比凤丫头还能逗趣。一点也不见外,也不拿大,旁人见着了,只道是我贾家子孙,谁能想到竟是个身份贵重的龙种?” 贾母絮絮叨叨的说着事,黛玉等就这样静静的听着,连宝钗也不过说了句“小孩子罢”,便没过谦…… 她们看着贾母有些恍惚的回忆往事的样子,似乎已经开始怀念起这位老人…… 不过贾蔷却没这个感觉,看着很是不自在的宝玉乐呵呵笑道:“听说你和琪官成了把兄弟?” 宝玉闻言,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尤其是感到姊妹们惊诧的目光看来。 他气的都要颤抖,满面通红道:“胡……胡说,你冤枉好人!” 贾蔷哈哈笑道:“你还不承认?前儿我才见着柳湘莲了,他这些年在藩土净行侠仗义,最近才回来。我问他和你见过没有,他说你和琪官正当把兄弟热乎着呢,没功夫理他……哈哈哈!” 宝玉颤抖了半晌,却又不气了,只是往一旁啐了口,道:“可见如今他愈发不正经了,只瞧见我们商议些戏文,就编排我们。他都黑成那样了,不想连心也黑了!” 贾蔷“啧”了声,道:“你懂个屁!藩土那边多是愚昧之族,极凶者以人为食,还有些部落风俗,打女童降生就割破其下嘴唇,在其上割一洞,放入木盘,长大后,木盘越大,那么聘礼就越多。千奇百怪的残害行为,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柳湘莲当初对朕攻伐藩国还有些异议,后来见的多了,反倒成了先锋将军。以解救万千可怜少女为己任,那些女人被他救后,拼死拼活的都要嫁给他当小妾,你知道柳二郎如今养着多少小妾? 两万多!哈哈哈! 他做的事是救人性命的事,回来再看看你和琪官,岂不就是把兄弟? 宝玉,要不这次他回去时,你跟他一道回去如何?你不是喜欢女孩子么,他最是大方,必分你万八千黑妞!” 看着宝玉人都已经恍惚起来,黛玉等无不笑出声来,贾母都气笑道:“就知道欺负宝玉!” 元春温声宽慰道:“皇上待宝玉还是不同,如今天下没几人能让皇上当故人顽笑了,是他的福气。” 正说着,鸳鸯自外面进来,面色隐隐有些古怪,道:“薛家姨太太来了……” 黛玉奇道:“姨妈来了请进来就是,怎还专门通传一道?” 鸳鸯扯了扯嘴角,道:“赵姨娘也来了,不是一道来的,在外面遇到了。赵姨娘在外面跪着,想求见皇上和娘娘……” 话没说完,就见探春“噌”的一下起身要出去。 黛玉忙喊住,嗔笑道:“多大点子事,你就上火冒刺?也不怕叫人笑话了去。” 探春一口气憋入肚,咬牙道:“让人笑话的还少了?” 不过到底没再往外冲去骂人。 黛玉同鸳鸯道:“去将姨妈请进来,再转告姨娘一言,就说环哥儿在外面没事,自有人照顾他周全,无论如何,性命总是无忧的。历练上几年,说不得就转好了。她再闹,惹恼了皇上,放任环哥儿自生自灭,那才有她磕头求恩典的时候呢。” 鸳鸯也是爽利的,转身出去传话了。 凤姐儿忽地叹息一声,笑道:“也是个不容易的,听说如今的二太太是个有手腕的,柔声细语的就将她治得妥妥帖帖的……” 不过见探春面色不好,她话头一转,笑问贾母道:“老祖宗,二太太没央着你,给老四寻些好处?” 老四,就是贾政和傅秋芳生下的儿子。 贾母闻言啐道:“偏你这猴儿知道的多!”话虽如此,语气却还是有些心虚。 但她人虽快老没了,却还没糊涂,知道甚么是分寸。 她同黛玉解释道:“别听凤哥儿浑说,便是那位说了,我也不能点头。如今娘娘是至尊至贵之人,能如此顾念贾家,贾家能在京中地位超然,无论相府还是公府都敬着,还不都是娘娘多看贾家一眼? 可娘娘多看贾家一眼,是因为旧日里的情分。二太太和娘娘却没甚情分,琪哥儿也一样,见也没见过两面。 二太太倒是隐约提过一嘴,让我教训了顿,也就通了。 她是有些手腕,但素来和声细气,也讲理。” 凤姐儿不高兴了,道:“老祖宗这话说的,倒像是我们当年管家时不讲理一般。” 薛姨妈正巧进来,先与贾蔷、黛玉等见礼问安,贾蔷随意点了点头,示意不必拘礼,鸳鸯就连忙搀扶住,免了她的礼。 黛玉也笑道:“今日微服出来,只见家礼,不行国礼,姨妈不必如此。” 宝钗上前搀着薛姨妈上前落座,薛姨妈一一笑着与诸人颔首见过后,打趣凤姐儿道:“娘娘怎又不讲理了?” 她是凤姐儿亲姑姑,宝钗位格还高凤姐儿一头,所以薛姨妈开起顽笑来也不心虚。 凤姐儿气笑道:“我何曾不讲理过?是老太太说二太太是个讲理的人,只夸人家讲理倒也罢了,非巴巴的再来句人家素来和声细气……” 众人都笑了起来,宝钗更是戏谑道:“老太太当年是被你哄了去,才以为自己喜欢你闹腾的性子。这些年总算缓了过来,明白叽叽喳喳的吵的人头疼,凤辣子就成了糊皮辣子了!” 贾蔷忽地问道:“薛蟠如何了?” 薛大头上回惹出好大祸事后,又断了胳膊,就一直在牢里待着养伤。 却也不是坏事,朝廷拔除江南九大姓,动静何其惊人。 薛蟠要在外面,难保会被牵扯进去,如今身在死牢里,别人也不好再攻讦,没啥用。 听他发问,薛姨妈忙道:“好好好,都好,劳皇上挂念那个孽障了!” 里面的弯弯绕绕李鋈早就亲上薛家讲了个明白,薛姨妈也知道好歹。 尽管薛家失去了半数家财,丰字号也失去了继续挂靠德林号,开挂一般敛财之路,甚至将来要挪移出海。 但这已是天家对薛家最大的保全了。 不然,等将来李銮上位后,薛家就是最肥的一头猪…… 当然,这话李鋈没有明说,只是点了点…… 贾蔷笑道:“薛蟠此人,其实并不坏。朕的旧友就那么几个,他为其一。只是这些年始终不见长进……罢了,只要不进京,他一般不会出事。就在外面,恣意高乐的过一生罢。” 薛姨妈喜道:“能得皇上金口玉言,是那孽障,也是薛家最大的福气!有皇上的庇护,那孽障必能平安富贵一辈子!” 宝钗却垂下眼帘,心中轻轻一叹。 只一句“不要进京”,就断绝了薛家成为大燕名门的希望…… 不过,她兄长也的确不像是能撑起名门之人,罢了…… “今儿皇上、娘娘们若不急着回宫,就去园子里再逛逛罢?” 贾母忽然提议道。 只是贾蔷等看着她已经发黑的面色,都担忧她的身子骨能不能担得起。 贾母却宽慰道:“不必担忧我老婆子,这些时日,反倒觉着精气神更好了些!” 然而众人闻言,心里却都是一沉,不约而同的生出回光返照四字来…… 贾蔷沉吟稍许后,同黛玉道:“既然如此,那就逛逛罢。今儿天气也好,打发人回宫,问问其他人愿意不愿意来?都是在园子里待过的。” 他隐约觉着,贾母的时间,或许真的不多了。 不过,也算不上悲事,这位老太太才是真正享尽人间富贵…… 况且,因为当初对黛玉的抚育之恩,泽陂三代,人生何其圆满…… 黛玉自打发人去传告,也不到中午一会儿,大批车马就赶到了宁荣街,荣国府…… …… 第七十五章:效仿 立于大观园五间开的正门前,贾蔷打量着门上的桶瓦泥鳅脊,门栏窗槅已现旧色。 一色的水磨群墙和下面白石台矶上凿成的西番草花样,也都可见斑斓。 不由心头有些感慨…… 贾母拄着拐,身旁鸳鸯搀扶着,另一侧则是已为人妇多年的琥珀,如今也成了管事媳妇了。 周围站着黛玉、四春、宝钗、宝琴、湘云、李纨、凤姐儿、可卿、二尤并紫鹃、莺儿、翠墨等诸多自贾府出去的丫鬟。 呼啦啦一大片,都是熟面容,恍惚间,似又回到了当年…… 贾母见贾蔷立足观望,便笑道:“芸哥儿他们连宝玉老子都劝过几遭,说将园子翻新翻新,我没让。都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老身却知道,皇上连衣也是念旧的。若是翻成新的,又怎比当年?园子里的一砖一石,一草一木,都是皇上当年亲自让人置办的,是宁国产业,为了点新,反倒将原来的舍弃了,岂非糊涂?” 贾蔷闻言笑道:“旁的不说,老太太理会家里事,是一等一的明白人。” 众人笑罢,贾蔷遂命人开门。 甫一开门,只见迎面一带翠嶂挡在前面。 往前一望,见白石峻嶒,或如鬼怪,或如猛兽,纵横拱立。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其中微露羊肠小径。 却比当年,苍翠了许多,亦清幽了许多…… 抬头望去,只见山上有镜面白石一块,上书“曲径通幽处”一言。 字迹,亦见风霜色。 贾蔷笑道:“上回来园子时,直接入了大观楼,倒忽略了诸多美景。遥想当初为了迎大姑姑回家省亲,真是好生热闹了番。” 元春闻言,俏脸登时飞红,近些年来唯有锦榻之上,才得闻“大姑姑”之称…… 好在贾蔷未有多言,说罢引着众人进入石洞来。 只见佳木茏葱,奇花闪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中。 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 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之港,兽面衔吐,桥上有亭…… “沁芳亭啊……” 却是黛玉浅笑叹道。 宝钗亦笑道:“记得莺儿那时,就爱在此处打络子。因折了柳,还和管事婆子拌过口角。” 莺儿在后面笑道:“回头叫姑娘知道后,可将我教训惨了!” 贾母笑道:“贵妃打小稳重大方。” 宝钗还没来得及自谦,黛玉就冷笑一声道:“那是,心里藏了那么些事,压也压的稳些。”又道:“今儿没有贵妃,连我也如从前一样称呼,她岂能贵妃?” 姊妹们大笑,宝钗气的在她香腮上拧了下。 一辈子也过不去了! 过了沁芳亭,抬头就见前面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 黛玉笑道:“请老太太、姨妈和姊妹们进去坐坐,吃盅茶可好?” 众人笑道:“到林妹妹的地方了。” 众人笑着进了潇湘馆的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 上面小小三间房舍,一明两暗,众人入内,黛玉惊笑道:“哎哟,竟和旧日里一般,丝毫不变呢!” 贾母笑道:“日日都有丫头来打扫着,虽然娘娘们不会再回来落脚,可到底是过去的住处。我让二太太和宝玉家的心里都要有数,这里,就是贾家最大的福地。她们也算明白,不敢怠惰。” 听罢,不等黛玉等感慨甚么,贾蔷忽然奇道:“老太太,贾政媳妇和宝玉媳妇呢?也是奇了,不提这一园子的皇后皇妃们在,便是你老和姨太太进来游园,她们不进来伺候,就敢如此托大?” 贾母闻言,面色有些怅然,神情沉默。 贾蔷见此,面色忽地一僵,一旁李纨、凤姐儿、可卿、尤氏等神情也泛起尴尬。 探春、湘云“噗嗤”一笑,随即黛玉等也无不冷笑出声。 贾蔷:卧槽! …… 兵部衙门。 尚书堂,宁安伯贾芸和兵部尚书并左右两位侍郎谈笑风生…… 贾芸肩着内务府大臣的差事,一个他,一个薛家二房家主薛蝌,是内务府德林号的常务主事人。 直接面向贾蔷,是真正简在帝心的重臣。 因此兵部尚书孙乃成虽位高权重,却不会在贾芸面前摆谱。 只一个贾芸,其实也未必就能让兵部三大主官同时出面作陪。 可贾家那群姑奶奶们,实在太可怕了,国朝上下甭管是国老也好、国侯也罢,谁敢招惹贾家? 自天家以降,大燕第一名门,贾家当之无愧。 天家皇子数十,一半都是贾家的外甥,这还怎么弄? 毫无道理可言! 万幸,贾家姑奶奶们虽然厉害,可男丁不多,真正能顶力的,也就一个贾芸,将来或许还有一个贾兰。 两人又都是老实本分忠厚的性子,朝廷内外,这才容得下贾家…… “孙部堂高义,还劳动车驾司的大车,助我一臂之力,将武库里的铁运往两湖,并让各省武备库将储存铁拿出来,解了内务府的燃眉之急呐。” 贾芸如今已不再年少,成了颌下蓄须的中年男子,这些年为了德林号的事,天南海北数万里间奔波不停,眼界和手段不俗,也从不倨傲。 孙乃成笑道:“宁安伯过誉了,都是为了圣上,为了朝廷公事,兵部不过做了该做之事。” 兵部左侍郎王泽瑞笑道:“如今朝廷大政方向改了,虽还不到刀兵入库之时,但削减本土兵力,已成了上下共识。正逢盛世,对于寻常州县,官府衙役足以应对绝大多数情况,驻军守备非必须之制。裁撤下来的兵备,可直接派往藩土、外省,一举两得。” 贾芸附和道:“正是此理,汉藩、唐藩还有秦藩,都是重中之重,安南省、暹罗省、吕宋省、东瀛省、新罗省,哪一处都缺人,多少都不够往里填的。所以,才愈发要尽快建设好铁路,方能极大加快对民生的改善。唯有民生大大改善,百姓才能多繁衍生育。” 兵部右侍郎彭琦说道:“宁安伯,在下对铁路这一事务,着实了解的有限。过往从未听说过,也想不出到底有甚么玄奇……当然,眼下各处传言颇多,可都夸成神仙了。这铁路火车,果真就成了木牛流马了?” 不止他,其实孙乃成和王泽瑞也是一知半解,当下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处于想象中。 只因这是至圣天子所推崇的,所以人们才没有道理的跟风追随,视若神器…… 贾芸笑着解释道:“彭大人上回也是去了西山煤田的,当见过火车?” 彭琦道:“见过是见过,可终究不过是修条路。这十多年来,大燕何曾断过修路?南上北下的路,都不算差啊。百万计的藩民修了这么多年,打开天辟地以来,官道也没这样好过。果真有必要再……不是,我的意思是,铁路修通后,果真有那么大的效应?如今水路畅通啊。就是这么点好奇……” 说着,彭琦脑门见汗,心里颇有些懊悔,言多必失。 好在,贾芸好似未听出甚么,只呵呵笑着解释道:“咱们大燕疆域实在太广博了,彭大人,我且不说商货运输,每快一天意味着多大的利润,就说运兵……正常行军,一万大军从京城出发南下至粤州,怕是要走二三个月。可有了火车呢?最多,不超过十天!而且这个时间,一定会越来越快!彭大人也是军中老人,当知其中利害。” 孙乃成在一旁大笑道:“若果真如此,铁路便是大燕江山的万世之基啊!好,好!宁安伯放心,兵部一定竭尽全力,要人给人,要铁给铁,一定助太子和宁安伯,将铁路给铺稳妥了!” 贾芸拱手笑道:“那就多谢孙部堂了!其实不仅用在军事上,等铁路修通畅后,南方的各式稻米、水果、海味,都将会大批量的送入北地千家万户。而北地的牛羊,也会让南方百姓解解馋。民生提高了,百姓就能多生养孩子。丁口繁盛了,藩土和外省那些足以将养十倍大燕之民的土地,就有人去耕作了。 如今都道盛世已极,其实眼下才到哪?不过刚刚开始罢了,吃不起肉的百姓还多的是!总有一天,大口吃肉不再是权贵巨贾们的特权。” …… 兵部衙门外,看着贾芸打马离去,孙乃成神情微妙,左侍郎王泽瑞更是啧啧叹道:“这位宁安伯在京的时日不多,京中各处对其了解不深。如今看来,贾家还是出了位英才的。可惜了,只能在内务府打熬,否则以此心性,便是换一身紫袍,也未尝不能。” 孙乃成微笑道:“子言啊,凭他的身份,还在意一身紫袍?” 王泽瑞哑然失笑道:“也是,方才这位伯爷对部堂和我等,不也是在教诲么?” 彭琦微微皱眉道:“王大人,宁安伯看着还是宽厚之人。” 王泽瑞摆手道:“彭大人莫要误会,本官没有说他不厚道。若是我王家也如贾家那般,大半个后宫都出自王家,本官怕是比他还厚道。敢不厚道么? 只是,凡天下事,皆要讲平衡。可天子的后宫中,却极不平衡。彭大人,你觉得这是好事?” 彭琦愈发觉得莫名其妙,道:“天子后宫人数虽不广,只区区二十余人,但皇子之数却是冠绝古今。平衡不平衡又有甚么相干? 王大人,莫怪本官多嘴,看在同殿为臣的份上,本官提醒一言:涉及天子家事,王大人最好莫要多言自误,否则……” 王泽瑞哈哈笑道:“彭大人多虑了,本官又非老寿星嫌命长,敢于此事上置喙。不过就是想提醒一下,圣上乃万古难遇的圣君,自不必担忧后宫失衡,外戚坐大。可到了太子,乃至后继之君,此例是否能开呢?” 彭琦仍是不解,看向孙乃成,孙乃成呵呵摆手笑道:“子言不过有感而发罢。不过,说的也不是没道理。邃庵公家里,虽然二子不显,并未做官,却于血脉繁衍一道成就不少。韩家第三代,有不少千金,听说常往宫里请安,太子似乎有纳韩家女为侧妃之意……” 彭琦闻言愕然,还有这种事?! 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韩邃庵能做出这等事来! 韩家家风之清正,有口皆碑! 王泽瑞意味深长道:“听说韩家女进宫,不过是为了帮助太子妃接手安济坊的事,也是经过皇后娘娘点头的。可太子,未尝没有效仿圣天子之心。” 圣天子指着贾家一家的羊毛猛薅,难道太子就指着韩家的来薅? 若果真如此,的确非好事…… 效仿圣天子,也不是这样效仿的! …… 第七十六章:史太君寿终归地府 连兵部衙门三大高官都能八卦的事,天家又岂能不知? 蘅芜苑内,贾母身子骨有些遭不住了,暂歇一阵。 宝钗引着诸姊妹看蘅芜苑的山水香草,黛玉则于游廊下一处,担忧的同贾蔷说了此事。 贾蔷又怎会将这等事放在心上,他轻声笑道:“太子的事,我们不必一直盯着。他今年都十九了,并且也很有自己的主见,他知道如何去处理臣子和舆情带来的挑战。并且,无论结果怎样,你也都无需上心。细枝末节的小事而已,哪怕再摔一跤,只要能爬起来,还知道向前走,就是好的。” 黛玉明悟过来,缓缓颔首道:“你说的,倒也在理。太多人一直在盯着他,等着给他挑错,让他效仿圣君……若咱们再一直管教着,有些小错就敲打一番,銮儿怕愈发苦恼……咦,你是不是早就明白这些,所以一直在做好人,倒叫我来唱黑脸?” 贾蔷笑道:“我何曾只会做好人,叫你扮黑脸来着?” 黛玉嗔视道:“还说没有!上回皇儿说错话,我听说长乐那丫头事后都后怕的朝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狠狠一通训斥。论对銮儿的疼爱,数那丫头最急。我也恼他待手足刻薄,重重罚了他。怎到你这里,倒是叫了他来,陪你钓了一下午的鱼,说笑了好久? 不过,我听韩丫头说,本来那段时日銮儿连一晚上整觉都睡不安稳,有时成宿成宿的不睡,睡下了也不过一会儿就醒来。她还说……她还说……” 贾蔷呵呵笑道:“她还说甚么?” 黛玉垂下眼帘,似不愿让贾蔷看到她眸中心疼的神色,低声道:“她还说,有一次还听到銮儿在锦被内抽泣的声音……” 贾蔷顿了顿,笑道:“这很正常,虽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但压力大到极点,恐惧到极点时,哭出来反倒是好事。哭有甚么丢人的,朕也哭过。” 黛玉又抬起眼帘来,看向贾蔷的目光暖的比阳光还温煦,声音也如水一般,道:“韩丫头之所以同我说这些,是为了感恩。她说,太子那天同父皇钓了一天鱼回来后,东宫终于又能听到太子的笑声了,连脚步都轻快许多。那天天没黑就睡下了,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精神极好。韩丫头说,她是个嘴拙的,且皇上在她心中,恍若天神一般,所以不敢在你面前多说半句。可是,她还是想告诉我们,她心里充满了感激。都道天家父子无亲情,可是她在天家,却看到了世上最好的父亲。她说,皇上是世上最伟大的爹爹。 蔷儿,我也谢谢你。” 古往今来,何曾见过一任天子,能如此宠溺疼爱太子的? 便是寻常高门中,也没有哪个父亲,会这样对待儿子…… 这样的男人,莫说天子,便是乞丐,她也会爱之如命! 贾蔷“啧”了声,眼中飞起一抹坏笑来,道:“既然如此,那晚上咱们……” 未等他说完,黛玉俏脸刚刚飞红,就听蘅芜苑内传来一声惊呼:“老太太!!” 黛玉面色骤变,贾蔷也微微扬了扬眉尖,就见鸳鸯面色霜白的从上房跑出来,至跟前后双眼噙泪道:“皇上、娘娘,老太太……老太太说,她快不行了!” 贾蔷和变了面色的黛玉一边往上房行去,一边听鸳鸯道:“老太太方才醒来后,看着就不太对。转头就笑着同我们说,大限到了,老国公来接她了……” 偏这时,李春雨不知从哪钻出来,“噗通”一下跪在贾蔷、黛玉跟前,连连磕头道:“万岁爷、娘娘,去不得,去不得啊!” 眼见贾蔷目光低沉下来,李春雨忙道:“万岁爷,不是奴婢狗胆包天,敢拦圣驾。只是自古以来,就没有一个臣民有这样大的福分,担得起天子送行。万岁爷,今儿您送走了荣国太夫人,明儿不仅奴婢的脑袋要落地,连贾家都要背上天大的罪过!皇后娘娘也……” 贾蔷简直不可思议道:“有朕在,谁还能砍你的脑袋?” 李春雨苦着脸道:“林国丈回京后,必先斩奴婢脑袋。万岁爷,真真见不得!” 尽管世道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对死人的理解,始终没变。 晦气,邪祟,不吉利,大不敬…… 害怕被一波带走…… 这等事,涉及根本,的确不是李春雨,甚至不是黛玉能担得起的。 所以经过李春雨提醒后,连黛玉和汇集过来的宝钗、李纨、凤姐儿等都坚决不许贾蔷入内。 虽然她们都挂念贾母,可是和天子龙体相比,任何事都是无足轻重的,甚至包括她们自己…… 贾蔷看着一家子“小迷信”,也是哭笑不得,虽不怎么信那些,却没必要让家人为他担忧,便颔首道:“宫里有事,朕先回去了。” 又对黛玉道:“若有甚么遗愿,只要不很过分,都可答应她。” 黛玉含泪谢恩罢,贾蔷先行离去…… …… “我这一辈子,没甚好说的,在福窝儿里泡到老……” 对于贾蔷未至,贾母自是有些失望,但也知足了,她知道,贾家还没那么大的福气,能有皇后和诸多皇妃在这,都已经福气过了些,只是黛玉劝不走,也没法子,只能交代后事。 此时一直未敢露面的贾政、傅氏、宝玉两口子、老四贾琪甚至赵姨娘也到了,赵姨娘刚进门就嗷了起来,被探春给喝住了…… 黛玉温声劝道:“老太太且安心养着,今儿不过游顽的狠了,累着了,太医稍会儿就到,不必放在心上。” 贾政忙道:“老太太,皇后娘娘贵人贵语,说了老太太无事,就一定无事的。” 贾母闻言忍不住笑了笑,对于这个幼子……唉。 她不看贾政,而是同黛玉道:“娘娘,待老身走后,娘娘万不必念着我这老婆子的丁点好,就再给贾家再赐甚么恩赏。都到了这个地步,再多些恩赏,他们的命格担不住。如今一切都极好了,好到老身常常怀疑是一场虚幻的美梦。 有时想想,家里若非出了一位真龙天子,贾家的命运又会如何?怕是会十分悲惨罢。 如今不拘如何,哪怕今后的情分淡了,贾家总无抄家之忧,这就足够了。 我还有些家底儿,一些是当初嫁到贾家来时,从史家保龄侯府带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当了一辈子的荣国夫人积攒下的。 前些年虽用了些,但这些年托皇后娘娘和诸位娘娘的福,凡年节只宫里赏赐下来的就不知多少,更别提各家送来的寿礼,如今积攒的,竟比早年间还多。 这些梯己,我已经分好了,统共分成了两半。其中一半分成四份,一份给宝玉家的,一份给环哥儿,一份给琪哥儿,还有一份是给兰小子的。另一半,是给皇后娘娘和自贾家出去的诸位娘娘们的,已经写好名讳了,都有。 虽然知道你们不缺,可到底是这么些年的情分,若不嫌弃,就收了去,拿着赏人也好。” 黛玉终于还是落下泪来,劝道:“老太太,何必如此?都留给宝玉、琪哥儿、兰哥儿他们罢,有我们在,贾家不会有事的。” 谁都明白,贾母这是用最后的心血,在为贾家积福德。 贾母吃力的伸出手来,拍了拍黛玉的手,道:“我知道,但也要让他们知道,天家和贾家的香火情,就这么些了,用尽了,就没了。过去一味的宠着宝玉,临了才有些后悔。不过宝玉还算好的,至少不惹祸事。果真一味娇惯着贾家,早晚必是要出来个轻狂的,累的贾家阖家遭难。到那时,才悔之不及。所以今儿我要走,就提前将这情分定好,贾家子孙若是哪个以为能倚仗着作威作福,便是自寻死路。 我知足了,贾家也要知足。玉儿啊,不必多挂念贾家,照顾好你自己,打小啊,你身子就弱。如今虽好了,可也要仔细照顾周全……” 黛玉、宝钗等闻言无不大惊,未想贾母到了,竟生出如此大智慧来。 贾政、宝玉等自磕头不休,这时贾芸、贾菌等也得讯赶来,请了懿旨后入内磕头悲泣。 贾母还想说甚么,只是眼前却越来越看不真切,气力也越来越不足了。 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她老眼中流露着留恋和怜爱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宝玉身上…… “宝玉、宝玉……” “莫贪凉,莫贪凉……” “老祖宗!!” 宝玉眼看着贾母眼中最后一抹光彩逝去,心中如刀割火烧一般剧痛,嘶声裂肺的哭喊出声。 庇佑了他一辈子的荣国太夫人,史老太君,去了…… 贾家的镇族老祖宗,终于不能再庇佑这一族之兴旺了…… 黛玉、四春、李纨、凤姐儿、湘云、鸳鸯等和贾母密切相关之人,无不痛哭流泪。 那些出身于贾府丫鬟的皇妃,也纷纷抹泪悲泣。 除了偏爱宝玉些,其他方面,当真做的不算差了,至少在后宅过日子方面,当得起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受其恩惠者,不知凡几,尤其是鸳鸯,以皇妃身份,此刻跪地,哭成了泪人…… 好在到底还是有明事的,薛姨妈一边抹泪一边劝黛玉道:“皇后娘娘不必如此悲伤,太夫人今年已是高寿,又得无尽福祉,必当得起喜丧。娘娘身份实在贵重,不好在丧地多留,况且,贾家也需要准备丧事,让二太太和宝玉媳妇去准备罢……” 黛玉闻言,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泪,最后又看了贾母一眼后,方引着一众皇妃,怀着无尽感伤,最后一次,从大观园中离去…… …… 第七十七章:华夏衣冠南下 朱朝街,丰安坊。 自贾家出来,贾蔷让人去宫里接了尹子瑜和尹后,一并来此探望尹家太夫人。 皇十三子李铎和皇十八子李锴将是第一波开国皇子,李铎开国后,尹家将集体奔赴相助。 这并不是件坏事,但贾蔷心里,还是存了亏欠之意…… 尹家,萱慈堂。 尹家太夫人车氏,早几年前就被贾蔷赐下一品诰命的封诰,和贾母相比,尹家太夫人显然更得养生之秘,分明年岁相近,可看起来,却精神的太多,也硬朗的太多。 “其实朕并不想让尹家出海,留在京里又如何?五哥足以撑起尹家门户,他又是个稳重的,无论是朕,还是后继之君,都会保得尹家无忧。老太太春秋已高,理应安享晚年,何必出海?便是她们非要闹着出海,有朕在,有子瑜在,老太太也必会享尽荣华富贵,颐养天年。” 对于尹家这位太夫人,贾蔷心中是有敬意的,这位老太太已经不只是明理那样简单了,睿智的让人钦佩。 贾蔷自忖,换他在这个位置上,绝做不到这种地步。 所以,他才想报答一二。 只是这些年来,每每想重赏尹家二房时,总是被挡了回来。 如今尹家更要举家出海,这愈发让贾蔷生出歉疚之心…… 尹家太夫人见贾蔷如此作态,不由笑了起来。 尹后、尹子瑜还有尹浩妻乔氏也纷纷笑着。 尹家太夫人道:“皇上莫要担心老身,更不必觉着,尹家吃了甚么亏。大房干下那些混账事,如今在小琉球都过的很好。换了别人,怕是连骨头也都化了。” 尹家大房尹褚当初和贾蔷不对付,甚至想除掉贾蔷,虽然尹褚已经身死,可两个儿子脑筋也不太通透…… 贾蔷没下死手,只是丢去小琉球种地。 后来因为尹子瑜之故,赏无可赏,又得知那边也识时务了,就放开了些。 虽仍不能为官,但日子也过成了望族…… 贾蔷摆手道:“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尹后在一旁抿嘴笑道:“我听说,小十三的封国常年鲜花绽放?” 贾蔷点了点头,道:“虽处于非洲大陆,有些地方很是潮热,其封国上有一座举世无双的大湖,如海洋一般广阔,临近之处,气候冬季温暖,夏日清爽,终年鲜花盛开。那个地方,便是只靠打渔畜牧,都能活的很好。若是能迁两百万丁口上去,最多五十年,可得数千万民,甚至更多。小十八那边也差不离儿,都是极好的地方。不过,年轻人过去可以,老太太年事已高,何必奔波?那里现在还一片荒凉,没建设好呢……” 尹家太夫人笑道:“既然皇上都如此赞誉,可见彼处是个福地!至于暂时荒凉些也不当紧,老身虽年迈了些,心却不老,倒想亲眼看着那些孩子们,将一个肥沃的地方,建成一处好地方!” 贾蔷闻言,知其主意不会更改,便苦笑道:“罢了,既然太夫人有此心,朕也不好强拦着。不过,朕也不能让老太太空手去。久病床前无孝子,若是空手去,指不定有不开眼的说闲话。朕送老太太一条铁路,一座府邸,再叫移民司,调拨十万汉家民户一并前往。有此十万百姓在,虽不能立刻繁荣一国,却能繁荣一城。” 尹家太夫人常常关注移民事,岂能不知这份大礼有多厚重,惊喜过望之下,就要拜下见礼,贾蔷忙拦下。 其实这份大礼,也不只是给尹家太夫人的。 诸皇子开海建封国,他明着是说绝不会再参与,但也不可能让他们就那样去折腾。 十万民户,一条铁路,足以让诸皇子们在非洲大陆上,以最短的时间立足。 终究还是个当爹的,心软了…… 尹子瑜侧眸看着贾蔷,悄悄抿嘴浅笑。 正这时,李春雨猫一样轻盈入内,上禀了贾母的丧音…… 贾蔷“啧”了声,神情有些怅然。 尹家太夫人、尹后和子瑜都看向了他,对于贾蔷的身世,普天之下九成九的人以为,他真是李燕皇族义忠亲王的儿子,但尹家这三个女人,却心知肚明,他是贾家的子孙。 而贾蔷当初能承爵宁国府,便是因为贾母之功劳。 尽管,贾母当时是受了宫里元春的指点,好由贾蔷这位“太上皇良臣”做隆安天子劈开旧党和元平功臣的尖刀…… 但那又如何?那可是世袭爵位,贾家最珍贵的家业! 且,世上何曾有绝对纯粹之人? 或许有,林家待贾蔷就十分纯粹,这也是贾蔷至今仍称林如海为“先生”,对黛玉之宠爱冠绝万古,从他近乎无底线的溺爱太子,就可以看得出。 任谁都知道,天子如何厚爱太子,只因其子凭母贵…… 但尹家太夫人亲自发过话,尹家不能嫉妒,盖因连她都清楚的知道,林家父女二人对贾蔷的好,几乎是毫无保留的。 其他人做不到这一步,就不要去嫉妒,便是嫉妒了也无用,反倒有害! 对于威胁到贾蔷核心底线的人,下场会有多惨,早在当年黛玉遇袭,贾蔷几乎带兵屠了赵国公和雄武候府时,尹家太夫人就见识的明明白白。 说起来,尹家和贾母更类似些…… 尹家和尹后,最初是相中了贾蔷背后站着的林如海,后面却愈发发现,贾蔷才是一颗最璀璨的珠宝,也就愈发亲厚。 贾蔷也不是幼稚之人,以为世上谁都会纯粹如一,所以他对尹家,对贾家,都有情分在。 正因为如此,尹家人才担忧起贾蔷的反应…… 尹家太夫人劝贾蔷道:“皇上不必难过,八十多岁的老人,已经算是喜丧。外人都道我这个老婆子会管家,可是老身自知家中事,和荣国太夫人比起来,老身差的太远,更没她那么些福气。” 贾蔷笑了笑,道:“老太太这话偏了,论福气嘛,贾家老太太或许略胜一筹。毕竟,人家是保龄侯府的千金小姐,一出阁,就进了国公府当少夫人,富贵乡里一住就是一辈子。可论见识、论治家尤其是管教儿孙方面,十个荣国太夫人加起来也不及老太太你。不是朕刻薄,人没了还小瞧她,贾家两府实在没甚么能看的人才。 再看尹家,即便是当初的尹褚,若非站错了队,也当得起一个合格的官僚。至于二老爷,就更不用说了。到了十三的地盘,就由不得他再放浪形骸恣意人生了,论才干,他还是有的。还有小五尹浩、小六尹瀚他们,俱是英才。 若不是朕不想落个和皇子抢人才的名声,还真不想放他们离去。” 见他并不见许多伤心,尹家人放下心来。 想想也是,赵国公过世的时候,虽然哀荣备至,但天子对死亡一事,看的很淡…… 尹后望着贾蔷,轻声笑问道:“皇上看起来仍不过二十多,和皇子们站一起,更像兄长,怎这样早就看淡生死?” 贾蔷微笑道:“因为朕知道,每个人都会死。但死亡未必是终点,说不得,是另一场轮回的开始……” 此言一出,却将尹家人唬了个半死。 可别因为她们一席话,将贾蔷说成信奉长生轮回的金丹天子了! 眼见子瑜、尹后面色大变,贾蔷好笑道:“朕并未信奉佛道,只是单纯的认为,人死后,魂魄却未必会死,或许会转世投胎,开启另一世。不过……” 他目光看向子瑜,或许还分出了点与尹后,温声道:“朕为天子,又立下诸多功德,若入地府,当以功勋相求,来世不必荣华富贵,只求早点寻到你……们。” 子瑜俏脸飞红,目光柔和的看了贾蔷眼后,避开一旁。 太……浪! 不过说来也怪,女人似乎还偏吃这一套,尤其是没有受过骗的女人…… 不过当晚自尹家回宫后,尹后约了子瑜回坤宁宫说事,贾蔷也一并去了…… …… 十二月初八,京城初雪。 这些年,随着京城大多干道以水泥沙石铺就道路,再加上西山煤矿铁轨铺通后海量煤炭输入,使得家家户户都架起了炉子甚至是锅炉,使得京城愈发有了工业气息…… 但随着一场初雪降落,京城,又成了神京都中。 这其中,又以紫禁皇城最美…… 承天门楼上,贾蔷、黛玉、李銮、林安之一同陪着刚从外省回京的林如海,登高观赏京城初雪。 “先生受累了……” 打五月起离京至今,林如海在外奔波了半年之久,如今已是七旬高龄,贾蔷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不过,林如海、吕嘉、曹叡以及薛先、陈时等这一波国老出京巡视,效果还是极其显著的。 对江南九大姓的拔除,对各级官府近亲繁殖毫不留情的惩处,整个官场因之动荡不安的情绪,随着诸老八方巡视,逐渐安宁了下来。 而军中也同样如此,大燕安稳的度过了自立国以来,最为沉重也最为凶险的一次剧痛。 但度过之后,大燕官场再度以全新的面貌,爆发出令人瞩目的生机! 尤其是对出海迁移的热情,完全爆发! 不知多少乡绅士族,整个家族整个家族的想尽办法往外迁徙。 仅半年的迁移人数,超过过去三年的还多! 朝廷却并不在意人口外流,因为不管往哪迁,无论藩土还是外省,不都是汉土嘛…… “皇上,二十年内,这等前所未有的大清洗,不能再来一次啊。” 林如海神情中带着些凝重,同贾蔷说道。 贾蔷呵呵笑道:“先生放心,经过这一次沉重的教训后,无论朝廷上还是军中,都提高了自我审视之能,二十年内,应该不会再出现如此大规模的败坏案。并且,那些人也都误会朕了。对大案不留余地的彻查,不是因为朕想逼着他们去开发藩土,只是因为肃清军纪法政,乃是大燕治国之本!唯有如此,大燕国运,才能永葆青春,不落尘朽!” 听闻贾蔷未将话说死,未绝再兴大案的心思,林如海缓缓收回了眺望神京初雪的眼眸,看向贾蔷道:“其实皇上是明白的,哪有甚么真正的万世不坏之基呐……秦朝以严苛峻法治天下,始皇帝驾崩,二世而亡。” “爹爹!” 听闻此言,黛玉、李銮和林安之都唬了一大跳,惊骇的看向林如海。 黛玉更是急切道了声,不解林如海怎会说出如此大不敬之言! 林如海却没有畏惧,眼神直视贾蔷。 他十分清楚,那些被整治出去的士族,心里其实是多有恨意的…… 尤其是九大姓的覆灭,他们在江南绵延百年,枝蔓之繁盛,超乎想象。 多少士族,都与他们有姻亲勾连,并攀附九大姓以得利生存。 九大姓之坍塌,断了无数人的官路、财路,更逼得他们狼奔豕突,甚至家破人亡…… 如今士林中,已经隐约有人,用“华夏衣冠南下”来形容此次士族出海了! 这是极可怖之事! 可是这些事,连如今的林如海也不敢同贾蔷明言。 万一,激起了贾蔷的杀心,那便是倾国之祸! 所以,林如海只能以一己之身,前来劝谏,不可再如此大规模的治罪。 先人治国的智慧,治大国如烹小鲜,绝非泛泛之言! 黛玉见林如海不理她,愈发焦急道:“爹!你在说甚么?” 倒是贾蔷摆手笑道:“不必如此,先生最是知朕,朕心里,原就不存在一家之姓传诸万世的贪婪想法。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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