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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到大殿上,与百官相认。” 裴珩很轻地笑了下,掀起眼皮望进谢瑾的瞳:“十二岁朕被谢茹卖进楚烟楼后,就见过你。唯独那一日,朕心中是欢喜的。” 谢瑾一愣,记忆模糊:“我在楚烟楼,见过你?我去过楚烟楼么?” “嗯。”裴珩点头道,坚定的目色不觉柔软了几分。 裴珩是被谢茹强卖给楚烟楼做小倌的,他起初反抗得厉害,因此受了不少折磨。 陈利生那帮人,正是裴珩被打骂调教了半年后,头一回挂牌接的客。 不想那第一次裴珩就被欺凌得浑身是伤,待那群嫖客还要做更过分的事时,他想着不过贱命一条,同归于尽罢了,便起了杀心,拔刀砍死了其中一人。 老鸨不想摊上事,连夜报了官。小倌杀死嫖客,没什么辩的,裴珩也都认罪。 可他运气好,凑巧碰上太子殿下与太师微服出宫探访民情,听闻楚烟楼出了命案,便要亲自过问。 那时裴珩已不想活了。 他蓬头垢面,满身血污,残破的衣衫下全是伤痕与烂泥,如同一颗贱草任人欺踩,又被官兵从背后踹了一脚,被迫跪在了贵人面前。 他生来低贱,恨透了那些高高在上之人。 可一抬头,他便看见了温润高贵的少年太子谢瑾,白衫玉冠,如清风明月,拂人心尘。 裴珩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又干净的人,不由呆住了。 他也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温柔有力的声音。 “本宫以为,此子应判无罪。” 有官员在旁提出异议:“太子殿下,他杀人行凶,罪证动因皆已确凿,为何……” 谢瑾当年也不过十二岁,声音尚有几分稚气,可有理有据,沉着娓娓道来:“一来,这份卖身契上未加盖官印,也无他本人的手印,此为黑契,不应作数;二来,行凶所用匕首为那嫖客所持,我见他身上也有多处利器所伤,还有鞭伤,由此可见是死者先动的手。杀人,应为他的无奈自保之举。” 他又对座上长者躬身请教道:“老师,所谓天下有定理而无定法[1],若是我们明知弱者受害在先,又怎可不顾常理,只依死律呢?” 那时的裴珩其实听不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一字一句,皆如金石叩在他的心门上。 这个如神仙般的人,是当朝的太子殿下? 他这是,在为自己求公道? 他没想到,竟还会有人站出来,怜惜自己的命。 官府听到太子殿下和太师发话,不敢多言,便想放人,可没想到老鸨又跑出来哭喊撒泼,嫌楼中再养着一个杀过人的小倌晦气,闹得楼中往后没法再做生意。 哪知谢瑾便摘下了自己身上的一枚玉佩,递了过去:“您看这枚玉佩,可够赎他的自由身?” 有旁人劝谢瑾:“太子殿下,这小倌究其不过一条贱命,哪值您舍下这御赐的宝物?” 谢瑾回头看向地上狼狈木讷的少年。 四目对上那一瞬——裴珩心如鼓擂,兵荒马乱,立马自卑无措地将脸全部藏回到了蓬乱肮脏的头发里。 谢瑾和煦宽厚一笑:“一块玉换一条命,值的。” …… 谢瑾经他这么一说,才想起十四年前,好像确有这么一桩事。 没想到那日自己无意救下的小倌,竟就是裴珩。 谢瑾听他诉说过往,心思略沉:“你不愿人触碰身子的毛病,是在那时落下的?” 裴珩点了下头。 “那你后背那换皮失败的疤痕,也是在楚烟楼……?” 裴珩又点头:“嗯,他们嫌我原来后背的伤太丑陋,卖相不好。” 谢瑾无奈道:“那日你被逼到绝境动手杀了人,背上人命债,险些受牢狱之灾枉死,也不该是什么欢喜之事。” 裴珩却抓住了谢瑾的手:“情起之时,自当欢喜。” 谢瑾听到这八个字,心神也刹那恍惚。 裴珩又生出歉疚:“哥,如今想想,从那时朕应该就喜欢你了,回宫后父皇能轻易挑拨你我,除了朕心胸狭隘,也无非是因为朕一直过于在意你,因喜欢生出了忌妒,只不过那份喜欢来得拙劣,才——” 谢瑾心隐隐作痛,突然也有了想对裴珩承诺的冲动,可还是凭理智忍住了,最后只是紧拥住他:“都过去了,阿珩……” 第83章 卷发 前线战事不休, 朝中政务依旧繁杂,裴珩这些日子在灵福寺本就没得闲时。 后半夜待谢瑾乏累得睡了过去,裴珩就又独自披衣起身, 到案桌前忙因昨日耽于情爱, 而未料理完的事务。 谢瑾许久未睡得这般踏实, 一觉到了天亮。 曦光从禅房院外照了进来,他见身旁没人,顿时清醒了下,坐起就看到裴珩正专注着批阅折子, 眉眼柔和, 又舒展了几分。 “什么时辰了?” 裴珩正盯着折子眉头紧锁, 一见谢瑾醒了,面上愁雾顿散, 一笑:“还早, 卯时刚过。” 裴珩想让谢瑾再睡会,就见他穿着单薄的里衣已下榻走了过来,不禁挑眉:“哥,怎么不穿外衣, 寺里供的炭火可没宫里暖和。” 谢瑾此时看着裴珩穿着的那件, 眸中添了抹淡淡的笑意。 裴珩这才发现自己肩上松松垮垮披着的,正是谢瑾昨日那件雪色青松短绒长袍。想来是昨夜里摸黑,就从地上误拾了他的。 谢瑾不会僭越穿裴珩的龙袍, 因此穿着里衣就下榻了。 “是朕的过错。” 裴珩哂笑,熟稔一把搂过谢瑾的腰, 拉他坐下,又解下半边衣袍,罩在了他的肩上。 两人同披一衣, 紧紧挨坐在一块。 “哥,还冷吗?”裴珩蹭了蹭他的耳。 谢瑾耳廓微红:“屋内本来不冷。” 裴珩放下朱笔,去捂谢瑾的手:“手都是冰的。” 自昨日袒露心扉,两人一对视,浓烈蜜意便要溢了出来。 裴珩将衣服拢得更紧,令彼此无法靠得更近,又借机想去吻他。 谢瑾等会还要外出见人,怕他收不住留下新痕,只得勉强应付了几下,便低声提醒道:“折子批完了吗?” 裴珩这会在谢瑾面前,俨然没有昨夜半点废寝忘食、励精图治的帝王风范,轻易便生出了懒散懈怠之意:“没呢,那么多折子,一时哪批得完。如今你回来了,朕总算能偷些懒——” 两人挨得太紧,哪怕不亲吻,脸颊也几乎是贴在一起的。 谢瑾吻了下他的眼睛,裴珩才肯稍稍分开,留出点距离给彼此喘息。 谢瑾这才问:“前线可有什么消息么?” 他们在床榻下也是默契的,裴珩方才面有愁容,正是在忧心战事,便道:“鲁家军已和胡图赛交上手,占着地形上的优势,西路推进得还算顺利。可于震洲的兵马进入惠州席城不足一月,乌兰达鲁又领着十万铁骑强攻而下,在城中大开杀戒,我军伤亡颇为惨重,席城应是守不住了。” 谢瑾听言拧眉,轻叹道:“北朔的国力依旧强盛,兵强马壮,一旦跨过了悬河,入了平原开阔地带,铁骑便成了常胜之师。大雍军队不敌北朔近三十年,大小战役上千场,多是败绩,于将军能在席城这样的要塞与北朔铁剂对峙这么久,已属不易。况且军中改制只初见成效,要让我们的军队一往无前,还需要时日。” 裴珩心中明白,这仗远比预料之中的更为难打。 他们的父皇雍宪帝裴琅并非是个无能之君,可他在位整整二十五年,也不过是撕毁了与北朔的辱国条约,勉强将北朔军抵御在悬河以外,保证南方土地不受北朔侵扰。 裴珩轻蹙眉,望向他说:“朝中这两日有不少人上折子进言,劝朕止战,与北朔约定以席城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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