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后来她才知道,格桑花从不长在冈仁波齐的冰原之上,自己与降初次仁,也注定走不到一起。 沈南星沉浸在回忆中,却听一个知青笑着说:“还说什么追不到,降初次仁这不是来找你了?” 说着还把她推出了门,让她快去,别让人等急了。 沈南星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默默叹了口气。 大门外,降初次仁军装笔挺,仿佛一棵风雪压不倒的青松,静静立在车前。 让沈南星想到初见时,他刚刚还俗,身上还带着一丝藏香,气质更是清冷出尘。 如今三年过去,他的眉眼间更多的是属于军人的坚毅和锐利。 沈南星走上前去:“降初……” 话刚说出口,她就看见了降初次仁身边的白玛。 白玛是降初次仁的邻家姐姐,远嫁多年,两个月前,才因丈夫去世被接回娘家。 她人如其名,温和包容,仿佛一朵雪莲花,让人生不起一丝嫉妒。 白玛温柔地开口:“沈老师,是我拜托次仁来找你的。” 降初次仁温柔的视线从白玛身上移开,落到沈南星身上时顿了顿,才朝她点点头。 神情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 沈南星心中一沉,酸涩涌上心头。 怪不得几乎从不主动找她的降初次仁,这次却特意前来,原来是为了白玛。 她攥紧了手,才掩住心中的酸胀。 她没告诉过任何人,白玛才是她选择放弃降初次仁、离开西藏的原因。 是白玛的出现让沈南星知道,向来冷淡的降初次仁也有这样体贴的一面。 他不仅亲自为白玛安排工作,申请住所。 甚至当年还俗参军,也是因为白玛要嫁的人,是一名军人。 沈南星想到这,心里就好像塞了团湿水的棉花,沉重憋闷。 她勉强挤出一丝礼貌的笑:“白玛姐姐找我什么事?” 白玛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笑了下,才开口。 “次仁把我调到军区学校和你一起教音乐,我没教过学生,之后上课还请你多帮忙了。” 话音一落,沈南星愣了一下。 她看着神色淡淡的降初次仁,心中酸胀又难受。 军区学校的学生本就不多,音乐课也不是主科,哪里还用得着两个人教? 这一刻的沈南星只觉心脏刺痛,第一次感受到降初次仁明目张胆的偏心。 沈南星挂起一个礼貌的笑,点头应下了白玛的话:“没问题。” 反正她也要离开了,就当是白玛来接替自己的位置吧。 正想着,她抬眸看向降初次仁,抿了抿唇,犹豫开口:“降初次仁……我有话跟你说。” 降初次仁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淡声开口:“我还有会,你的事之后再说吧。” 说完就带着白玛上车,留给沈南星一个远去的车影。 哪有那么着急的会议,连听她说一句道别的时间都没有吗? 沈南星心中的酸涩几乎,默默攥紧了手,转身回了宿舍。 第二天,沈南星刚到学校,就看到有同事围着白玛说话。 “今天是降初营长送你来的吧?好羡慕你呀……” “是呀,沈南星追了那么久都没坐上的副驾驶,你一回来就坐上了,她看到得气死了!” 几人话语中满是嘲笑:“之前还以为降初营长对沈南星多好呢,现在看来,对你才是真好!” 听着他们的讥讽,若是以前,沈南星一定心酸又气愤,忍不住冲上前去与他们理论。 可现在,她只是平静地推开了门,淡声开口:“快要上课了,你们都不去教室吗?” 说话那几个顿时尴尬,互相看了一眼,赶紧抓起书跑了,只留白玛愣在原地。 沈南星知道这些话不是她本意,于是没在意她,转身便要走。 白玛却追了上来,主动解释。 “沈老师,你别误会,我只是顺路搭次仁的车来,他对我好也只是小时候的情分……” 沈南星看着她温柔包容的模样,知道她是好意。 却还是忍不住心头酸涩起来。 他们从小长大的情谊,自然应该更亲密,自己有什么立场误会,让她主动解释呢? 沈南星撑起一个笑,摇头说:“不用解释,我没误会。” 看着她眸中难以掩饰的痛色,白玛还想说什么,上课铃却在此时响了。 两人只能先去上课。 沈南星落后半步,看着白玛的身影,心后知后觉地漫上一丝苦涩。 其实同事们说的没错,降初次仁确实对白玛比对自己更好。 她也确实追不上降初次仁。 只是她不会为此生气,白玛那么温柔,也值得被人温柔对待。 沈南星默默移开视线,轻叹了一口气。 她比谁都更早知道这件事,所以才放弃了,申请了回乡。 一节课上完,沈南星把白玛留下,教她拉手风琴。 “我随便演奏一曲,你先听听。” 说着,沈南星拿起手风琴,演奏了一曲藏区民歌《南卡》。 悠扬婉转的曲调从沈南星指尖倾泻而出,流畅生动,让人想到辽阔无际的天空。 一曲终了,白玛笑着问:“藏区民歌向来口耳相传,没有曲谱,你能演奏得这么熟练,应该练习过很多遍吧?” 沈南星下意识点了点头。 白玛便弯了弯眼眸,打趣道:“我记得这是次仁最喜欢的曲子,你是打算演奏给他听的吧?” 她话语温柔,没有恶意,仿佛只是姐妹之间的聊天。 沈南星却怔了一瞬,心中滋味复杂。 白玛说的没错。 她确实是在知道降初次仁喜欢这首曲子后,才日夜勤学苦练,只想有机会亲自演奏给他听。 可现在…… 沈南星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之前想过,现在就算了。” “为什么?”白玛疑惑地问。 沈南星忍住心中酸涩,缓缓开口:“因为我已经决定,不喜欢他了。” 此话一出,屋中寂静。 沈南星见白玛沉默,主动笑笑岔开话题:“午休到了,我们先去吃饭吧,回来再学。” 说着,她就拉着白玛往外走去。 只是一开门,却对上了一双沉静冷淡的眼眸。 是降初次仁。 他依旧穿着一身军装,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刚才的话。 只是深沉的目光直直落在沈南星身上。 沈南星被看得有些不安,无意识地攥了攥衣角。 正要开口,降初次仁就移开了目光,看向沈南星身后的白玛,声音温柔。 “我来给你送饭。” 说着,他将手中的饭盒递了过去。 沈南星心中一颤,只觉得刚才独自忐忑的自己有些可笑。 听没听到那些话,都不会影响降初次仁。 唯一能让他有所波动的,只有白玛。 沈南星看着素来冷淡的降初次仁望向白玛时柔和的目光,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酸胀刺痛。 白玛接过饭盒,还热情邀请沈南星:“沈老师,一起吃吧。” 沈南星却不想再看他们亲密相处,挤出一丝笑说:“你们吃吧,我吃食堂就好。” 说完,她看都没看两人,就大步离开。 白玛似乎叫了她一声,沈南星只当没听见,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直到冰冷的空气猛地涌入鼻腔,沈南星冻得打了个哆嗦,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她已经走出了教学楼。 校园里,雪花漫天飘散。 好几年没见到这样大的雪了,沈南星恍惚间想到刚来那年的冬天也是这样的大雪。 那时她还在农场工作,为了找一只走失的小羊羔,顶着风雪走进白茫茫一片的草原。 却迷了路,还遇上了饿得发狠的拦路野狼。 千钧一发之际,是降初次仁一箭射杀野狼,将吓坏了的她拉上马背。 浓烈的藏香将她包裹,沈南星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耳边响起降初次仁温柔又令人安心的声音:“别怕,我在。” 有那么一刻,沈南星觉得自己的爱有了回应。 可后来,她再问起那天,降初次仁却只说:“保护人民是军人的职责。不论是谁,我都会救的。” 之前,沈南星只当他还没开窍,只想再热情一点,让她明白自己的心。 可现在……她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冰冷的触感从掌心连通心脏。 她不再强求了。 那颗心始终捂不热,她不想再为难自己了。 沈南星轻叹一口气,心恢复了平静。 正想转身去食堂,周围突然一暗,一把伞撑在头顶,将漫天飞雪隔绝在外。 一缕似有若无的藏香萦绕在鼻尖。 沈南星心一颤,蓦然回眸,目光猝不及防地跌进降初次仁深邃的眼中。 “风雪太大,小心感冒。” 他的神色隐在伞下的阴影里,让人看不真切。 可声音压得低,流露出一丝温柔。 他是在关心自己吗? 沈南星愣了下,心不可避免地暖了一瞬。 正想点头应下,就听他接着说:“你还要上课,万一传染给别人怎么办?” 沈南星一怔,这才察觉自己的自作多情。 降初次仁不是担心她,是担心自己上课时传染白玛。 那点温暖瞬间褪去,心好像被凛冽寒风吹透,冷得她发颤。 沈南星只能攥紧了手,强压下心中难受:“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说着就要离开。 降初次仁却拉住了她,眉头紧了紧,有些犹豫地开口。 “我听说,你递交了回乡的申请表?” 沈南星心中一颤,没想到降初次仁会主动询问。 她抿了抿唇,坚定地点头:“是,我要走了,那天想跟你说的话也就是……” 话没说完,降初次仁就眸光一沉,定定看了她一眼:“别说气话。” 气话? 沈南星愣了一下,准备好的告别话语都卡在了喉咙。 降初次仁见她这样,皱了皱眉,声音更冷:“你不该为白玛的事生气。” “她独身一人,有份工作不容易,你要多帮帮她。” 沈南星这才明白,降初次仁根本不信自己要离开,只当她在说气话。 看着他皱起的眉头,沈南星心尖蓦地一酸,苦涩涌了上来。 之前不走,是她坚信降初次仁对自己不一样,笃定自己能追到他。 可现在…… 沈南星想到他对白玛的好,心痛更深。 她已经见到降初次仁真正爱一个人的模样了,她真的要放弃了。 可降初次仁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她正想开口,白玛就跑了过来:“沈老师!” 降初次仁迅速松开了拉着她的手,还后退一步,隔开距离,好像两人并不熟悉一般。 沈南星看着他这一连串熟练的避嫌动作,心痛得愈发厉害。 那些辩解的话也梗在喉间,再说不出口。 反正等到离开那天,他就会明白的,自己也不必再解释。 沈南星心中酸楚,就听到白玛说:“沈老师,你家里来电话,等着你去接呢。” “好,我这就去。” 她没再管降初次仁,只压下心酸,毫不犹豫地抬脚离开。 等到接完电话,外面的风雪已停,沈南星的心也恢复了平静。 想到刚才父母在电话那头听到她要回来时欣喜的语气,心中伤痛好像得到了疗愈。 期待回乡的心,前所未有地强烈起来。 日子如水流淌,转眼过去半月,马上到了新年。 这是在西藏的最后一年,知青们兴奋中带着些不舍,都给相熟的藏民送了东西做离别礼物。 有人好奇地问沈南星:“你给降初次仁送了什么?” 沈南星犹豫了一瞬,才摇了摇头说:“没送,也不打算送了。” 她不知道要送什么。 沈南星本来已经为他亲手织了一条腰带,当做新年礼物。 为此找了手巧的藏民学了好几个月编织方法,还用攒下来的粮票换了一颗红玛瑙。 只因藏民说:“玛瑙代表爱情。腰带嵌玛瑙送与心爱之人,是藏族女子表达爱意的方式。” 她也想入乡随俗。 可是降初次仁已经断了她的念想:“藏袍行动不便,我很少穿。” 她只好将腰带收了起来。 反正现在也要离开了,干脆就不送礼物了。 比起留有念想,不如决绝离开。 沈南星笑了笑,扯了借口说:“时间太紧,没有准备,就不送了。” 知青们看她笑容落寞,纷纷为她出主意:“你不是会拉手风琴,给他演奏一曲当礼物,怎么样?” 立刻有人附和:“对啊!说不定降初营长一看到你演奏的认真模样,都不用追,直接就爱上你了!” 沈南星听着这些天马行空的话,心中无奈又苦涩。 降初次仁已经有了白玛,自己无论如何都追不到他了。 沈南星没有多解释,只是摇了摇头,打了声招呼出门了。 她约了白玛去学校给她送曲谱。 可到了学校,她却没看到白玛,只看到了一身白色藏袍的降初次仁。 正是傍晚,金乌西坠,橙红的晚霞铺满天际。 在广阔寂寥的草原上,降初次仁牵着一匹白驹,静静眺望远方。 凛冽的风吹过,露出他凌厉的眉眼—— 那双眼眸不似往日冷淡疏离,反而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流露出一丝神圣。 微皱的眉头,好像悲悯人间苦厄。 沈南星晃了神,久久没能移开目光。 降初次仁开口,才打断沈南星的注视。 “白玛在忙,我来帮她拿曲谱。” 沈南星赶紧收回目光,点了点头,把曲谱给他,却还是忍不住询问。 “你不是说藏袍不方便,今天这是……” 降初次仁抿了抿唇,淡淡道:“白玛请我为他亡夫诵经。” 他话语如常,却给了沈南星深重一击。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降初次仁,想到之前请他为自己生病住院的父亲祈福。 只得到他义正辞严的拒绝:“我已经离开寺院,现在是军人,只会保家卫国,不会诵经祈福。” 当时她虽无奈,却也明白他身为军人这样做,大概影响不好。 可现在…… 沈南星听着他平淡的话语,心好像被一只大手攥住,难受得喘不过气。 原来不是不会,也不是不能,只是她不配而已。 沈南星攥紧了手,才压下那股心痛,勉强挤出一丝笑:“原来是这样……” 她看着面前的降初次仁,日落余晖在他身后一点点沉寂,衬得眼眸更加锋利。 沈南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藏袍,很好看。” 降初次仁愣了下,眸中闪过什么,没说话。 沈南星早习惯他的沉默,只说:“曲谱劳烦你转交,我回去……” 话没说完,降初次仁就打断:“明早还有一场祈福,你可以来观礼。” 沈南星愣了一下,有些疑惑:“这是,邀请吗?” 降初次仁点点头。 沈南星看着他的承认,心中一颤,只觉惊奇。 她追了这么多年,只有她主动追着降初次仁跑,从没收到过他的主动邀请。 这次怎么…… 正想着,就听他低沉声音补充道:“白玛希望你能来。” 此话一出,沈南星的心沉了下去。 甚至觉得自己刚才那股悸动有些可笑。 原来是因为白玛想要她去,降初次仁才主动邀请的…… 沈南星心中酸软,看着他淡然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会去的。” 毕竟,还剩半个月,她就要离开了。 就让她放纵一下,再多看他一会吧…… 沈南星眷恋不舍地看着降初次仁驾马离开的背影,久久未能移开目光。 第二天,红墙寺院里。 沈南星刚踏进佛殿,就望着降初次仁的身影入了神。 庄严肃穆佛殿中,他一身赭红藏袍,轻捻佛珠,垂眸诵经,圣洁得仿佛神明。 沈南星看着,就挪不开视线,直到仪式结束才回神。 能在离开前见到他穿藏袍诵经,也算没有遗憾。 沈南星轻笑了声,攥紧了手上的腰带,走向降初次仁。 她还是决定把腰带送给降初次仁,就当有始有终吧。 不求常常穿戴,只想他穿藏袍时能想起——哪怕只有一次,她也值得。 “降初次仁,我有东西要……” 话刚开口,就被走来的白玛打断。 “今天新年,大家都留下来一起过年吧!” 沈南星怔住了,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她的腰带。 华丽繁复,织法独特,最重要的是,和降初次仁腰间的那条,一模一样。 在藏区,只有夫妻,才会系一样的腰带。 沈南星呼吸一滞,心痛得仿佛刀割。 原来,他们已经是这样亲密的关系了…… 她正想离开,忽然一个小孩跑了过来,张开手扑向降初次仁和白玛。 用藏语喊他们:“阿爸,阿妈!” 沈南星愣住,耳边轰地一声炸开,心沉到了谷底。 白玛将小孩抱起,带着笑轻声说:“诺布,不是阿爸,是舅舅。” 她这才稳了稳神。 原来是白玛的孩子随口叫的。 诺布却倔强摇头:“不,我喜欢他,他就是阿爸!” 又对着降初次仁伸手:“阿爸,我想吃糌粑!” 白玛还想说什么,降初次仁就轻笑了一声。 罕见的笑容,恍若冰雪消融,眉梢眼角的温柔,让沈南星晃了眼。 只看到他伸手抱过孩子,维护道:“没关系,诺布想叫什么都可以。” 看着他那样温柔宠溺的神情,沈南星的心酸涩不已。 他这样开心,只怕早想当孩子阿爸了吧…… 看着他们三人站在一起,仿佛一家三口般亲昵自然的模样。 她只觉得被深深刺痛了,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降初次仁却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她:“你刚才要给我什么东西?” 他一如既往的冷淡,好像刚才的笑容只是她的错觉。 沈南星犹豫了一下,看着他腰间崭新精美的腰带,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降初次仁也没多问,抱着诺布去吃糌粑。 沈南星看着他转身离开,才垂眸看着手里紧攥的腰带。 心像压了块大石一样憋闷难受。 她织了这么久,费了那么多心思的腰带,现在已经没有送出去的必要了。 沈南星正想扔了,降初次仁的副官正好从旁经过,随口夸了一句:“这腰带织的真好……” 话还没说完,沈南星就直接塞进了他手里:“你喜欢就送你了。” 副官一愣,脸顿时红了,声音都高了几度,连忙拒绝:“不不不,沈老师,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众人都看了过来,连降初次仁都停下了脚步。 沈南星没来由地生出一丝羞愧,攥紧了手,冷声说:“随手做的,没什么贵重的,你不要就扔了吧。” 说完就大步离开。 她走得坚决,没看到降初次仁望过来的低沉目光。 晚上,相熟的人都来了白玛家过年。 藏历新年是个隆重而盛大的节日。 除了用糌粑和麦粒做“切马”来祭祀五谷神,做“卡塞”供奉灶神外,还会杀牛宰羊燃篝火,坐在一起喝酒吃肉唱民歌,来庆祝新年。 沈南星坐在降初次仁对面,看着他体贴地帮白玛挡酒,白玛也自然地为他夹菜,心中一酸。 这样的默契和亲密,只有自小长大的人才有,她永远得不到。 正想着,就听到有人凑过来和白玛搭话。 “白玛,我外甥,比你大两岁,还没结婚,你有没有时间相看……” 降初次仁一听就皱起了眉头。 不等白玛说话,他就直截了当地拒绝:“不着急。” “白玛丈夫才过世,总要给她时间缓一缓。” 这话说得贴心,可沈南星却知道,这不过是借口。 他只是不想白玛和别人相亲,只想让她慢慢接受自己罢了。 沈南星想到这,心好像刀割一样痛。 原来兜兜转转,爱而不得的人都是一个模样…… 吃了饭,沈南星就借口有事想要离开。 白玛见她态度坚决,也没有强留,只说让降初次仁来送她。 若是以前,有和降初次仁独处的机会,沈南星肯定开心地应下。 可现在,她知道了降初次仁的心思,就想拒绝。 白玛却温柔劝住:“太晚了,恐怕不安全,他送你我还放心些。” 说着,她就从旁边帐篷里拿了条围巾给她:“夜风大,正好次仁给了我条围巾,你先用着。” 说完,她就被人叫走去帮忙了。 只留沈南星看着那条围巾,愣在了原地—— 这围巾……是她去年送给降初次仁的生日礼物。 沈南星摸着手中的围巾,心口酸涩。 怪不得她今年没见到降初次仁围过这条围巾。 本以为是他不喜欢,原来是送给了白玛。 沈南星想到自己为了这条围巾,不仅特意写信让家人从上海寄来毛线,又熬了好几个晚上才织成,心就好像刀割一般痛。 这毕竟是她的心意,降初次仁怎么能这样说送人就送人了呢? 那股酸涩感久久挥之不去,没注意降初次仁走了过来。 他目光扫过沈南星手上围巾,眼眸沉了沉,却没问,只移开了目光淡淡道:“走吧,我送你。” 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淡,好像把礼物转送的人不是他一样。 沈南星看着他那无所谓的模样,心伤痛更甚。 她有些压抑不住,想问降初次仁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心意送人。 可话一出口,却变成了—— “降初次仁,这五年来,你对我有没有过哪怕一丝的喜欢?” 降初次仁神情微微变了,沉默了半晌,只说了句:“我穿上这身军装,就只想保家卫国。” 沈南星紧紧提起来的心猛地砸在了地上。 她难堪地攥紧了手里的围巾,扯出一丝自嘲的笑。 也是,如果有过喜欢,他怎么会把自己送他的礼物转手送人? 她红了眼眶,还没开口,就听到诺布的哭声响起。 白玛焦急的声音随之传来:“诺布,别……” 话尾淹没在嘈杂的歌舞声中。 降初次仁神色一变,立刻望向篝火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焦急。 他看了眼沈南星,犹豫了一瞬,就留下一句:“我先去看看,等会再来送你回去。” 而后他转身大步离开。 只留沈南星站在原地,看着他匆匆远去的背影,心像被撕扯一般痛。 她何必这样自取其辱呢? 沈南星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难受,努力劝自己释然。 既然东西已经送给降初次仁了,那之后转送给谁,都与她无关了。 沈南星想着,没有戴围巾,只是站在原地等着降初次仁。 草原上的风像是凌冽的刀,一寸寸刮过她的皮肤,也将她的人吹透。 不知等了多久,只看着人群散去,篝火熄灭,她才终于明确——降初次仁不会来了。 沈南星垂眸苦笑,好像嘲笑自己的傻。 降初次仁忙着照顾白玛,怎么还能记得起她呢? 沈南星转过身,独自上了马。 她的路,终究要她一个人走。 藏历新年一直持续到农历十五,学校却在初七就复了工。 不是要上课,是要将后院的废旧校舍清扫修缮出来,用做教室。 沈南星和白玛一组,在最里面那间教室清扫。 白玛看了眼门牌,露出些许怀念的神色:“这是我和次仁以前一起上学的那间教室。” 沈南星愣了下,看着空荡的教室,实在想象不出降初次仁读书写字的模样。 那是独属于白玛和降初次仁的少年时光…… 她不知怎么回应,只能礼貌地笑笑,转头拿了打扫的工具进了屋。 白玛也拿着工具进屋,突然想到什么,笑了下,说:“那时我们天天形影不离,大人都说要不是他不能结婚,早给我们定了娃娃亲呢!” 她话音里带着笑,只当这是童年趣事。 沈南星却笑不出来。 原来,他们之间的缘分比她想的还要深…… 沈南星想着,心好像被人攥住,难受得话都说不出,只勉强挤出一丝笑。 一扭头,就看见降初次仁和校长带着一群人和卡车过来。 他们似乎是来帮忙修缮的。 卡车车斗里是几块沉重木料,停了车,就有下来一群人去搬卸。 校长见她们在屋里,顿时变了神色。 焦急招手:“你们怎么在这间教室?这个教室顶梁腐蚀最严重,随时有坍塌的可能,快出来!” 沈南星愣了下,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房顶。 平顶的瓦房因为年久失修,瓦片稀疏,暴露出光裸的承重横梁。 许是因为年前的雪,那梁木有一段颜色格外深,还有不少虫洞,几乎就在断裂的边缘。 确实很危险。 沈南星和白玛对视一眼,正要赶快离开,地面突然一震。 是搬木料的人脱了手,木料从卡车上坠下,沉重地砸在空地上。 咔—— 沈南星心猛地一坠,一抬眼,就看见屋顶横梁骤然断裂,瓦片扑簌簌地坠了下来! 房子要塌了! 千钧一发之际,她只听到降初次仁焦急的叫喊:“小心!” 那道军绿色的身影瞬间冲了过来,将白玛一把拉过去紧紧护在了怀里! 世界在沈南星眼前塌陷,她的心也跟着坠落深渊,让她仿佛瞬间被抽空了力气。 数不清的瓦片和沉重的横梁砸落下来,沈南星都来不及躲,就被轰然倒塌的房顶掩埋其中。 她只觉得脑后一痛,就昏了过去。 等到醒来时,人已经在卫生所,头上伤口也被包扎好。 照顾沈南星的知青坐在床边,见她醒了,松了口气。 “幸好木头被虫蛀空了,你被砸了一下,只是缝了三针,捡回了一条命。” 看着她呆愣的模样,又忍不住说:“沈南星,你怎么这么傻,屋顶往下掉的时候,人人都躲,就你呆站着不动!” 沈南星愣了下,脑中浮现出降初次仁奋不顾身冲向白玛的身影。 那焦急的神情和担忧的眼眸仿佛慢放一样,无比清晰地冲击着她的神经。 也让她意识到,从始至终,降初次仁都没看她一眼。 沈南星心口一颤,酸涩与苦闷涌上心口。 垂眸自嘲一笑:“确实挺傻的……” 傻傻地追了五年,傻傻地以为能触动他的心,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沈南星想到这,心好像被人攥住,酸痛蔓延四肢百骸。 束竽澹怆瓣斾嵐爨鈗斉檊擬没鰅綩夠 知青见她没精神,只当她累了,为她掖了掖被角:“医生让你好好休息,快歇着吧……” 沈南星点点头,缓缓合上了眼。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沈南星拆线的时候。 只是没想到,降初次仁和白玛跟着医生一起进了病房。 沈南星愣了瞬,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降初次仁身上。 却看他淡淡扫了一眼自己:“你怎么样?” 话语随意,仿佛例行公事。 沈南星心中一酸,压下难受,点头道:“挺好的。” 降初次仁点点头,不甚在意地移开了视线,温柔地扶着白玛坐下。 白玛却挂着歉意的笑开口:“抱歉,你住院这么多天,我也没来看你……” 沈南星这才回神,礼貌笑笑:“没事的,你听说你也受伤了,是该好好养——” 话没说完,白玛就笑着打断:“轻微脑震荡罢了,不是什么大伤,是次仁非要我在家休息,不然我早就来看你了。” 说着抬眸看了眼降初次仁,眸中似是责备,却仿佛娇嗔。 降初次仁温柔一笑,没反驳,只默默给她递上一杯温水,说:“少说点话,小心头疼。” 沈南星心中一颤,几乎是逃避一般地移开了目光。 他们的恩爱模样如此刺眼,她只能默默攥紧手,才勉强压下上涌的泪意。 一厢情愿付出感情的人,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 缝针时需要麻药,拆线却很快。 中途白玛说去上厕所,不等她回来,线就已经拆完了。 护士离开前叮嘱了一句:“要办出院手续就尽快啊,一会我们就下班了。” 沈南星点头应下,转头就对上降初次仁皱起的眉头。 “伤口才拆线,还需要留院观察,不着急出院。” 他眸光沉沉,似是在担心她的身体。 沈南星的心习惯性地泛起涟漪,又被她强行压下去。 自己住院这么多天,他只顾着白玛,没有来看过自己一眼。 现在这样的关心,有什么意义呢? 可转瞬,她又想起自己没有立场这样吃醋。 沈南星神情更加落寞,抿了抿唇想开口,就听门外响起白玛的声音。 “次仁,该走了,诺布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降初次仁立刻应声,皱眉看着沈南星,直接下了决定。 “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亲自来接你出院。” 沈南星一怔,下意识拒绝:“不用了,我……” 话没说完,降初次仁更加强硬地打断:“等我!” 说完,他就大步离开。 沈南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轻叹了一口气。 降初次仁注定接不到她的,她也……不会再等他了。 第二天一早,她独自办理了出院手续,提着行李赶到集合点,与返乡的知青汇合。 其他知青都在当地人的陪同下三三两两过来,只有她独身一人。 有人注意到她,上前询问:“沈同志,怎么没有人来送你?” 沈南星笑了笑,说:“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害怕离别,也不想面对分离的场面,所以选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 冷风凌冽的袭来,吹过她的大衣和颈上洁白的哈达,送来藏区的辽阔。 她回眸,看到了灿烂日光下的冈仁波齐。 阳光透过云雾照亮山脊,向来冰冷凌冽的山散发着淡淡的佛光,神圣又温和。 沈南星第一次知道,冈仁波齐也有这样温柔的时候。 她晃了神,驻足许久,才叹了一口气。 冰霜会消融,春天会到来的,可是她已经等不到了。 车上司机大喊:“上车啦!出发了!” 沈南星提着行李上车落座,转头看向西藏军区驻地的方向,轻声说:“降初次仁,祝你此生得偿所愿,幸福美满。” 说完,她舒展的眉眼间,满是释然和轻松。 随着回乡的车渐渐驶向远方,她也再没有回头。 另一边,降初次仁倚着车门,也在看着冈仁波齐。 他罕见地没穿军装,而是一身藏袍。 灿烂的日光洒在他身上,好像渡上一层圣洁的佛光。 白玛从帐篷里出来时,就看到他站在光下,眼眸沉沉,眉头皱起,望着远山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愣了一下。 看着那仿若远山的剪影,才突然意识到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邻家弟弟,真的长成大人了。 降初次仁见她出来,收回了目光,平静道:“谈好了?” 白玛点点头:“他们答应不再插手诺布的抚养事宜。” 说完,她又抬眸看了眼降初次仁,轻笑了下,道了声:“多谢你帮忙。” “若不是你陪我过来帮我坐镇,说不定今天还扯不完这些事呢。” 丈夫去世两个月,诺布的抚养权问题却一直牵扯不清。 年前才借着过年的名义把诺布接回来,现在也正好趁机与他们说清楚。 本来今天只打算自己来的,降初次仁却担心她受委屈,硬是要跟来。 也多亏了他,本来要扯一天的事,在他的凌冽气势下,才到下午就结束了。 白玛看着他,下意识想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摸摸他的头,却突然发现伸手摸不到他的脑袋了。 ……原来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他也长得这样高了。 她摇头轻笑,手落在他肩上拍了拍。 “你长大了,阿佳很欣慰。” 降初次仁闻言定定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我答应过索朗,会照顾好你。” 索朗是白玛的丈夫,也是降初次仁的好友,后来成为他的战友。 他当初就是受到了索朗的感召,才毅然决然还俗参军的。 白玛听着他再提起亡夫的名字,心中一颤,默默岔开了话题。 “回家吧,晚上做点好吃的庆祝一下。” 她扬起笑脸,拉开车门上车。 降初次仁却摇了摇头:“我得去趟知青办。” 白玛愣了下,疑惑问:“你去送行吗?但这个时间恐怕……” 此话一出,降初次仁动作一顿,有些不解:“什么送行?” 白玛疑惑更深:“最后一批知青今天一早回乡,你不知道吗?” 降初次仁听着话,心突然一颤,一股莫名的不安萦绕在心间。 可转瞬又被他压下去。 知青回乡罢了,沈南星又不会回去。 他抿了抿唇,镇静道:“我不去送行,去看沈南星。” 白玛闻言有些怪异。 她听说沈南星也申请了回乡,难道今天不走吗? 白玛本想问,可看着降初次仁那笃定的模样,只怀疑是自己消息有误,就没有多问。 直到天色将晚,降初次仁才敲响了知青宿舍的门。 可是没人应答。 他眉头一紧,那股不安又冒了出来,敲门力度重了些,还叫了声:“沈南星。” 依旧没有回应。 空荡的走廊中,只有他的声音回荡飘远,散在风中。 降初次仁愣了愣,突然想到那天伞下。 沈南星眼眸决绝而坚定,轻启唇畔,说:“是,我要走了。” ——难道那不是她的气话,而是真话吗? 降初次仁心间一颤,只觉自己这想法真是离谱得厉害。 也许沈南星还在医院等自己,或者出去了不在宿舍也有可能。 他劝说自己压下心间那股莫名的不安和怀疑,转身离开。 再去趟医院吧。 降初次仁想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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