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品均被大火吞噬。初步推定这是一场缉毒行动中枪火造成的事故,两名毒fan死亡,噬警北百川牺牲。年仅22岁···」 第34章 玫瑰葬礼·三·玫瑰葬礼 * 赤鹫盯着电视上的循环新闻,一遍又一遍。 盯到两眼发黑,耳边响起刺耳轰鸣。 他面白如纸。紧接着头发好似也白了,睫毛也着白了,瞳孔也跟着白了。 噗的一声,他的身体散了。就像窗外纷飞的雪。 “鹫哥儿!”维妮卡呼唤着他。 他冲了起来,桌板被他带地歪斜,咖啡洒了。黑呼呼的,带着碎渣子,浇在他灰色呢子裤上。他又想起了丹尼斯裤腿上的咖啡渍。前后打了两个摆子,一头栽到狭小脏污的过道上。 维妮卡赶忙去扶他,又不敢喊大声,压着嗓子不停唤:“鹫哥儿!鹫哥儿!你精神点!” 赤鹫看向维妮卡。眼神散着,像个死人似的,对不上焦。蓦地,他好像又清醒了。维妮卡要把他往上拽,他却挣扎着要往前爬。 维妮卡没拗过他,手一松,他就跑了。手脚并用地,飞快地,一头撞出小玻璃门。撞进灰黑的人群,撞进苍白的雪幕,撞进清森的沉夜。 街道两旁的路灯高高挂在他头顶。昏黄的光,像是断了好几截。一截就是一根棍,轮番往他脊背上抡。 他不住地逃跑,好似逃离了那个电视机,这一切就都不是真的。 他不该这么跑的。这太引人注目了。他可是个逃犯。 但他没有理智了。接二连三的打击,他承受不起了。 没了。都没了。 妈妈没了。唐哥没了。小丹没了。伯川没了。 北百川没了。 他掏心窝爱过的,新人旧爱,统统都没了。 他的世界曾经人来人往,如今变得空空荡荡。 赤鹫在雪中绝望地嘶吼,一边跑一边吼,一边咳一边吼。他像是要将心里的苦全吼出来。要将整个灵魂吼出来。 雪花碎闹闹的,像是沙砾,直往他眼睛里去。 空气浓稠起来,像是液体,直让他喘不上气。 他开始不断地在记忆里翻找,像是找罪证似的翻找。他要找找,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要接受老天如此恶毒的惩罚? 他找了半天。想了半天。把这半辈子翻了个底朝天。 他做了二十年的噬警,见过最丑恶的嘴脸,最复杂的人性;他跳了二十年的热舞,撩拨最原始的渴望,最不堪的欲情。 阅历和岁月反反复复在他心上留下伤口,再反反复复愈合。血痂,伤疤,凝成了失去知觉的铠甲。但他的心,从没麻木过。他对天发誓,他都华·戴维斯,从没昧过良心。 他追查教会和双D小队,查了二十二年。为此得罪的人,数也数不清。他一手带出来的孩子升了部长,自己却还只是个噬警,甚至是同级别里年纪最大的噬警。但他从不以为耻,反以为豪。 他坚持的,都是他认为对的。他拒绝的,都是他认为错的。他守护的,都是他认为该守护的。他杀死的,都是他认为该杀死的。 他没罪。他无辜。他不该被如此搓磨。 但他不是唯一的无辜者。 赤鹫仿佛看见了二十七年前,白瓷瓶子站在不远处向他伸出手臂;看见十七年前,小平头蹲在路边不停抹眼泪;看见十五年前,金发绅士对他行摘帽礼;看见半年前,考场上年轻人璀璨的黑眼睛。 他们都无辜。 可造物主向来是把生命造得滥,毁得也滥的。 就算他赤鹫今天也跟着死在这,明早尸体一清,也是什么都不剩。 一文不值。管你生前高尚还是龌龊。都一文不值。 身后响起层层叠叠的脚步声,一如二十七年前那个圣诞节前夕。 但这次,并不存在从天而降的救星。 砰的一声枪响,他一个趔趄栽进雪地里,再也没爬起来。 —— 通缉了月余的噬警终于被缉拿归案。法庭上挤了一大堆脑袋,蓬蓬腻腻的,像毛孔里的黑油泥。 赤鹫瘸腿倚在被告席上听着自己的判决,苍白着脸,没什么表情。右手抓着胸前的护身符,时而松时而紧,像是靠抓那东西给心脏起搏似的。 赤鹫被判处死刑。被羁押到切尔博监狱,两个月后处死。 把赤鹫羁押到切尔博监狱,明显是不安好心。谁不知道切尔博是有名的私营监狱,背靠太阳教会。仅仅是这么一个监狱,就曾为前议员的选举提供了3个亿。而查出这件政治献金案子的,正是赤鹫。最后选举没成,3个亿打了水漂,没人落了好。 他是教会的敌人,是政治的敌人,是潜规则的敌人,是被第三者插足的破碎家庭的敌人。 谁同情他呢。大快人心地让人拍巴掌。 可能会有些幻华月的老粉丝,背地里为他黯然神伤,但明面上是不敢为他发声的。别说发声,就连自己幻华月粉丝的身份,都见不得光。 法官的宣判像是耳边的蚊蝇,赤鹫听不真切,也不想去听。他的一生,将要在这里了结。他不怕死,一点也不怕。他没有了牵挂,死了反而胸口不会这般疼。但他怕的是,这二十多年的抗争沉入海底。 赤鹫咬着口腔内的软肉,逼着自己从伤痛里清醒。 抗争。 都华·戴维斯,抗争到底。 即便只剩下你自己。 为了唐,为了丹尼斯,为了伯川,为了北百川。为了被遗忘的英雄,为了无辜惨死的平民。为了坚守二十二年的正义,为了良心。 纵使这些对世界一文不值。也不能对不起过去每一天的自己。 最后法官瞄了赤鹫一眼:“被告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有。” 闪光灯噼里啪啦地往他脸上打。赤鹫努力站直身体,朗声道:“我不认罪!伯川·L·施密斯不是我杀的。他是太阳同法教在绝噬局里的卧底。我想审判席上的某些人知道,当然也包括这位法官大人。我提交的《取证书》不予采纳。是因为证据薄弱吗?不是,是因为你们从没有真正渴望过正义。你们以为是在审判我,判我死刑。我却觉得是自己在审判你们,判了这个世界死刑。绝噬局已经烂进了根里,早就变成了钱和教会的奴隶。二十年前负责绞杀教会的双D小队,总共七人,其中六人失联,只有一人还健在。这大英雄是谁呢,就是我们绝噬局总部的最高执行官,伟大的格雷格先生!遗憾的是,他好似忘记了自己最初的使命。这十多年,绝噬局竟没处理过一个教会分子。可见我们的格雷格先生,是个真正的和平主义!” 闪光灯突然熄灭了。现场一片寂静。 法官涨红了脸,狠敲法槌:“胡言乱语!押回号里去!!” 赤鹫被警卫推搡着压下被告席,却别着脸看向镜头,倔强地勾着唇角。那是一个鄙夷又得意地笑。彷佛他才是胜利者一样。 咔嚓一声,赤鹫的笑容消失了,只余一片漆黑的反光。 宽阔的办公室靠着窗摆放这一张厚重的檀木桌。桌后是一个大鼻子男人,薄薄的头发染得过于黑亮,根根分明地贴在头皮上。 他看起来还没到六十,但脸上已经浮现了不少沉淀的色素斑,一块一块,像是布满霉点子的枯黄老树叶。 赤鹫的笑就像是刮过的风,枯黄树叶突然变得又干又脆,嚓嚓地碎裂起来。 他猛地抓起话筒。 “弗洛里那个噬警,死刑为什么两个月后执行?!改为立即执行!” “格雷格司令,这是宪法的规定,从判决到执行死刑,最快也要50天。” “那就改成50天!告诉切尔博的监狱长,死刑现场中转过来,我要亲眼看着他死!” 第35章 玫瑰葬礼·四·切尔博监狱 * 切尔博监狱位于极北部的卡切斯特洲,那是离西伯利亚不远的地方。亚寒带针叶林气候让这里一年中九个月都是冬天。 论外界条件,这里气候寒冷,牢房里的温度低于冰点,囚饭里的菜汤在送到的时候都已经结冰。 论内在条件,这里的狱警素质低到令人发指。狱警没有学历限制,工资低廉,不是什么正经人做的活计。这里人口少,赋税轻,更是没什么好鸟。甚至狱警当中不少人自己就有前科,对待囚犯还不如对待奴隶。殴打,勒索,强X,这里批发。 赤鹫因为是重刑犯,被安排了单间。 单间囚室的面积也就双人床那么大。比起囚房,更像是惩戒室。吊顶三米多高,墙壁覆盖着防锈钢板,几乎没有阳光。吊顶上倒是有一个小天窗,但被灰尘盖了一层又一层,只能透进来一点点微弱的光,吝啬着不照到赤鹫身上。 水泥地上是大片的血迹。喷射状的,还没完全黑透,带着橘。牢房门上的窗户就一条小缝,半个手掌宽。 在这里,犯人有很多种分类。 比如有钱的和没钱的。有钱的,能过上酒店一样的日子。没钱的,奴隶都不如。 比如漂亮的和其他的。在这里漂亮是一种不幸。 再比如需要忌惮的和毫无权势的。有些帮派的大哥进来,狱警不但不敢管,见面还得点个头。 而赤鹫的配置,基本是糟糕中的糟糕。 他虽有点小钱,但决计不会用来打点狱警。 他出奇地漂亮,还罕见地是个Omega。 他没有权势,外面的人甚至都盼着他早点死。 赤鹫毫无疑问成了落入鬣狗里的羔羊。 他来的第一天,就上来两个人扒他裤子。 但他好歹做了二十年的噬警,即便受伤,对付两个狱警还是绰绰有余。毫不意外,这俩人直接被他打了个半死。 这下没人敢近他身了。但也不能放过他,只能想些阴损的招。关着囚室的门,从小窗户里伸出长长的钢筋,往他身上怼。牢房狭小,没有地方躲避。而为了消耗他的体力,减轻他的威胁,更是没收了他的被褥,只给他穿一件夏季的单囚衣。 在这钢板水泥的小格子里,他避无可避,被扎地不住闷哼。 钢筋扎进血肉,发出沉闷的噗噗声。隐忍痛苦的呻吟是鬣狗们的摇滚乐。他们嚼着薯条哧哧地笑,就像是饭后的娱乐。甚至蒙上眼睛,比赛谁扎得准。 一开始赤鹫还会反抗,破口大骂。后来他实在是太虚弱了,索性不再躲了。疼着反而轻松点。 赤鹫不再躲,这游戏玩着也没意思了。但这并不代表他的日子好过了。 他的手上带着手铐,脚上被扣着脚镣。加起来能有二十多公斤重。粗糙的金属面磨着他的手腕脚踝,没几天就烂了表皮。伙食更是接近于无,两天一顿冰坨子。 赤鹫不吃,就抓着他的头往地上撞。血肉包裹着骨头摔在地上,闷闷的,砰砰作响。 在这种残酷的虐待下,仅仅二十天他就已经被折磨得没了人样。像滩烂肉一样倒在水泥地上,睁着空洞的眼睛,望那个灰扑扑的小天窗。 他以为变成这幅要死的样子,至少没人会再有兴致脱他裤子。但他不知道,有些恶心东西专门就好这一口。 周一到周四值班的,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总是盯着他打量。就像秃鹫等死尸一样。 羁押第三十天,赤鹫看起来已经十分虚弱。只有出气儿没有进气儿,被踹也没了反应。 赤鹫完全没有威胁了。这龌龊东西再也坐不住了。 “喂!503号,过来一趟!”铁门外的狱警低声吆喝。 赤鹫不动地方,就像没听到。事实上他也过不去,他现在坐都坐不起来。 狱警开了铁门,甩着满脸横肉,走上来一把拽起他的脖领子,“让你过来一趟,你聋了?” 赤鹫仍旧是不吱声。睁着空洞的眼睛看天窗。 狱警把他薅出来,推推搡搡地攮到蒸汽房。 蒸汽喷到赤鹫的脸上,他抬起头望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到面前鼓鼓囊囊的裤裆。这才气若游丝地问道:“你要强X我?” 对方淫笑着掰他的下颚:“你要是配合,就不是强。咱俩都爽。” “呵。”赤鹫轻飘飘地笑了一声。对着那泡发的大脸有气无力地吐了口唾沫:“呸。” “臭婊子!”狱警直接扇了他一耳光,半边脸肿了起来,血顺着唇边蜿蜒而下。 赤鹫竟摇摇晃晃站起来,偏头吐了口血沫。 泡发脸又一把扯住赤鹫的脖领子。拳头还没落下,护身符从领口掉了出来。 他眼睛闪着不怀好意的精光,扯着那护身符挑衅:“婊子,这是你相好给的?他人呢?怎么没来看你?是跟别人好上了还是死外面了?” 话音未落,赤鹫弯身一肘磕到对方麻筋上,随后又是一招经典的踢老二,直接给踢到弯成三十度角。 十公斤的脚镣,比空腿踢更有效。那泡发脸直接由白变紫,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赤鹫扶着墙滑落下来,剧烈地咳。缓了一会儿,硬是自己爬回了牢房。 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捧着那护身符看。刚才的撕扯中,袋子的束口有点松了。刚要重新系牢,发现一点蓝。 他记得里面是张米黄的纸。这蓝是什么?拉开护身符的束口,抽出那点蓝。 是一张小纸条。裹着一颗药丸。药丸是局里特制的止疼药,只有噬警有资格买。但没什么人买,因为这东西,贵得要死。 纸条上只有两个字。北百川那特有的,大气漂亮的字。 等我。 赤鹫手一哆嗦,差点失去了理智。他咬着舌尖,强迫自己冷静。 这张字条是北百川留下的,但不能说明他还活着。大火不可能是他自行策划的,赤鹫清楚他没那么大能耐。北百川揍人厉害,布局和规划还欠火候。短时间内瞒过一众老手金蝉脱壳,只有两个可能。 一个是北百川留下字条的时候,的确想要追随他。但是没想到死在了意外里。 另外就是,有人在暗中帮助北百川。 赤鹫掰开一半药丸放进嘴里,把剩下一半塞回护身符。药效上得快,他这天终于能睡一觉了。 距离行刑还剩下二十天。明天他铁定会遭到狱警的报复。但只要能挺过去,就能知道答案。 他不怕知道答案。因为不管是哪一种,尽头都是重逢。 第36章 玫瑰葬礼·五·重逢 * 第二天早上,两个狱警拎着桶,打开了牢房门。 赤鹫一反无动于衷的常态,竟然拄着墙壁站起身。但那两人却不敢靠近,只是将桶里的水泼到他身上。 那是一桶辣椒水。 赤鹫痛得惊声嚎叫,想去护身符里拿止疼药,手却不受控制地抖。疼痛又让他失去了自制,在狭小的牢房里四处乱撞,野兽般不住发出瘆人嘶吼。 辣椒素刺激着赤鹫的呼吸道,本就带着旧疾的他又开始喘不上气。不停地咳嗽,打喷嚏,流眼泪。脑门通红,绷出道道青筋。眼泪黏液糊了一脸,又脏又狼狈。咳得厉害了,又开始呕胃液。两个狱警站在铁门外抽着烟,笑着看赤鹫在地上痛苦地滚。 没两分钟,赤鹫不滚了,侧躺在脏污里痉挛。嘶吼也弱下去,变成一种奇异的声音,呼呼啦啦的,像是有什么堵着嗓子。 两人的笑容慢慢凝了。这声音他们听得不少。这是人临死前的声音。还不能让他现在死!两人刚要打开牢房门,走廊深处传来了跑步声。 皮鞋跟击打着地面,咣咣作响,催命似的。 “谁啊?走廊里跑什么跑!” 一根黑色电棍当头劈过,说话那人倒在地上翻起白眼。另一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抽上脖颈,顺着铁门滑落在地。 牢房的门被打开了。一个人影冲进来,抄起赤鹫就往外跑。 赤鹫一个激灵,突然活了过来。他睁不开眼睛,只能胡乱地抓着人影的胸襟,嘶哑着急急地问,“百川?咳!百川?” “是我!鹫哥,是我!马上就不疼了!” 赤鹫听到北百川的声音,哆嗦着伸出手臂去够他的脖颈,就像是深渊里的人抓攀天梯。口鼻流出血,和眼泪粘液混合在一起,丝丝缕缕地往下淌。 可就是这样,他也坚持着,战栗着,不停地唤着北百川的名字。 嘶哑不清的声音,黏在他的嗓子里。口鼻腔里火烧火燎,每说一个字,就像是在嘴里开一枪。 可他还是要唤。百川。百川。百川。 这名字像是赎罪的祷告文,每念一遍,他的心就得救一分。 北百川一声声答应着他。 是我。是我。是我。他的喉咙就像是封闭不严的老窗户,被寒风吹得呜呜作响。 从牢房到浴室的距离好像有几公里。北百川又像是跑了一个世纪。 刚到门口,还不等他松口气,就见赤鹫手一垂,头一仰,没了声音。 身后的黑色走廊上拖着长长的红线,水泥像是被划开了口,露出了血肉。 北百川被吓得魂飞魄散,一脚踹开了浴室的玻璃门。拧开最近的水龙头,用温水冲洗他的身体。顺着鼻梁挤捏出带血的鼻水,从腰间抽出矿泉水瓶,清洗他的口腔。而后拍了拍赤鹫的脸:“鹫哥!鹫哥!” 毫无反应。 北百川把头埋在赤鹫的胸前仔细地听。有心跳。 又一手托他下巴,一手压他额头。把右耳贴上他唇边。没呼吸。 北百川捏住赤鹫的鼻腔,嘴盖着嘴,渡了一口气。看到他胸腔有微微的隆起。 他接着给赤鹫做着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来来回回做了三次,赤鹫呕出了一滩黄红的黏液,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北百川赶忙用湿毛巾捂住他的眼睛:“先别睁眼,还没洗干净。” 赤鹫哆嗦着手胡乱摸索,要攀北百川的脖颈。 北百川盘腿坐在地面,将他抱起来搂进怀里。花洒喷出的温水啪啦啦地,拍在头顶,身上,瓷砖地,像是滚烫的暴雨。 两人在热蒸气里紧紧相依,北百川抱着他,脊背弯得低低的,胸膛像是要折叠到膝盖上去。 赤鹫不住地去摸他的脸庞,脖颈,手臂。打湿的衣料下凹凸不平。 “···受伤了?” “没有。”北百川抓住赤鹫的手,“别担心我。还疼吗?” “疼。水再凉些。” “不能再凉了,温水才冲得干净。” 赤鹫乖顺地点头。去摸索胸前的护身符,想要拿止疼药。 他的手因疼痛抖得厉害,小小的束口袋,怎么也扯不开。北百川帮着拿出了止疼药,发现只剩下了一半。 北百川的心都碎了。牙咯吱咯吱地磨个不停。 他给赤鹫藏这一片药,比起救急,更像是一种确认。 如果这片药完整,他能稍微安心。 如果这片药没了,他能稍微庆幸。 但如今,没了一半。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一半的背后,是无法跨越的现在,是无尽绝望的未来。 他沉着脸,把剩下的半片药用舌头推进去,又给赤鹫渡了口矿泉水。赤鹫咽了药却不松口,叼住北百川的嘴唇,往他怀里缩。 北百川温柔地拍他的背,吻他的嘴,转移着他的注意力。辣椒素黏进了北百川的口腔,他也跟着火辣辣地疼。 但比起一个人疼,两个人疼更踏实。这个吻就像是烧着芯子的火药,可是谁也不愿松口。越吻越深,越缠越紧。 吻到药效慢慢上来,赤鹫逐渐平复了呼吸,身体也不再哆嗦。 北百川见他状态安定下来,要去脱他的囚服。 赤鹫又拽着衣领,不肯让他脱。 北百川柔声地劝,“得打香皂才洗得掉。别怕,我什么多余的都不做。” 赤鹫摇头。他不是怕北百川做什么。他怕的是完全相反的事情。 他本来就够难堪了。他的身体早就没有年轻时候好看。如今更是千疮百孔地让人犯恶心。 可他又转念想,若是北百川恶心了,自此对他失了兴趣,对北白川来说也未尝不好。 在赤鹫这里,只有良心能劝得动他自己。 北百川见他妥协,轻轻脱下他的衣服。刚脱一截,北百川就觉眼前发黑,一个后仰磕到墙壁上。他不能再看。再多看一眼都不行。但他必须要看,他要把每一个伤口都记在脑子里。这是他报仇的票据。 根根分明的肋骨。腿上腐烂的枪伤。手腕脚踝的冻疮。额头上的血痂。浑身无数的血窟窿。下体附近的鞭痕。被拔掉的脚指甲。还有这桶辣椒水。 他揣在心窝上的人,他放在神坛上的人,他恨不得天天放脑瓜顶上的人,居然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如此欺辱虐待。 他想杀人。等不了。今天就得。 狂怒让他暴露出Alpha嗜血的本性。他突然低吼起来。这吼声就像是从身体内部反出来的,带着内脏的腥。轰轰地打在瓷砖上,又层层叠叠地回荡在浴室里。 第37章 玫瑰葬礼·六·狱警李金河 * 切尔博监狱最近发生了两件稀罕事。 第一件,周一到周四值班的那个胖子基里,行踪不明。 第二件,狱警李金河不对劲。 他好像变得更怕冷了,在屋里都得穿着大衣,戴着耳捂子。不知道是不是这耳捂子的原因,他基本听不到别人叫他。听到了也基本不回应。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性情大变。那双黑眼睛,总是带着憎恨的光,就像是匹得了疯病的狼。你多跟他对视一眼,他都上来要你命。 比如尼基和诺姆那俩人,被李金河甩了两电棍进了医务室。刚从医务室出来又被一顿暴揍。那绝对是奔着打死去的,摁在地上折断了两只胳膊,硬拔了四颗门牙和手指甲,休息室满地淌血。 七八个人都没能拦得住,谁拦揍谁,一视同仁。后来还是谁喊了句,光天化日下杀人啦,李金河才住了手。放话说谁敢上报,他就打死谁。 结果还真没人敢上报,因为他实在太疯了。而且没人打得过他。七八个一起上都薅不到他一根头发丝。所以他说打死谁,那就真能打死谁。就连那俩被打的,都一口咬定是互殴所致。 没用两天,李金河掌握了在狱警中的绝对权力。没人惹,没人管,没人敢多看他一眼。 而503号囚室死刑犯的监管权,被他威逼着抢走。霸道地吓人,就算是路过牢房门口都不行。但这条走廊通向厕所,又不能不上厕所。 可李金河还真就不让人上厕所,谁敢从这里过,他就拽着谁的脑袋往墙上撞,撞到对方尿裤裆。这下得了,上趟厕所都得从外面绕着去。 李金河又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一电线超长的插座,从狱警的值班室一路接到503号囚房。电线用胶带贴在棚顶上,不抬头还真看不到。看到了也没人敢举报。还是那句话,这人太他妈疯了。甚至有传言,里基就是被他杀死了。别人问起,李金河只是冷笑,默认了。这下更没人敢管他搞什么把戏了。若是看上了那个死囚,那也就由着他去吧。反正那人也没几天活头了。 503号囚室不仅铺上了厚实的被褥,还有电热毯,烧水壶,电饭锅,角落里甚至放着小收音机。别说是等死,坐牢都不像,倒像是来住店的。 李金河还威胁狱医每来看一趟。少来一天,就掀他一个指甲。狱医早已经听说这李金河得了疯病,并没有犹豫,在正义和指甲之中果断选择了指甲。 北百川顶了李金河的身份,却一点也不干李金河的活儿。他明目张胆地旷工,几乎不怎么离开牢房。每天不是给赤鹫伤口换药,就是在牢房里给他煲鸡汤。可谓无比猖狂。 这么做有风险。但他不愿意让赤鹫再受委屈。一点都不行。在他心里,只要有关于赤鹫,就不存在所谓的权衡利弊。 赤鹫的眼睛因为辣椒水受到严重刺激,一直缠着纱布。 他看不见,却变得极度粘人。赤鹫经历了失去的绝望,又经历了失而复得的大喜若狂。现在他处于第三阶段的情感。不安。这是一种由于过分讶异而造成的恍惚,且十分强烈,强烈到他必须时时刻刻碰到北百川才行。 北百川在牢房里就抱着他,走的时候告诉他几点回来。又塞给他一个报时的小表。说几点回来就几点回来,只早不晚。 就这样又是过了两个星期,距离行刑还有五天。赤鹫的身体也在渐渐恢复。脸上有了血色,伤口也都在顺利地结痂。咳嗽的老毛病还是有,但也轻了很多。 中午时分的阳光透过小天窗,在铁板墙上打出光斑。是暖黄色的正方形,边缘有片没化开霜花的阴影,像是藏起一半的天使翅膀。 北百川把赤鹫圈在怀里,吹了吹鸡汤,一边喂他一边道,“明晚有暴风雪,凌晨三点我带你出去。蒸汽室有个天窗,直通房顶,从房顶可以跳到外墙。探照灯值班室的狱警我事先打点。监狱外是雪山,我找到一处矿洞,藏了些用具进去。矿洞到这里不过半个钟,踩过几回点,摸黑也能去。山下的旧农场藏了辆车,埋了些现金。我们开车到卡塞河岸,那边的私人机场有人接应。” 赤鹫的头枕在他肩膀上,一边喝汤一边问:“谁安排的?” 北百川用筷子把鸡腿上的肉剔下来,放进汤匙里。 “一个自称「千面鬼」的男人。他帮我易容成狱警混了进来。还说是你的老熟人。” 「千面鬼」。双D小队的成员之一。 赤鹫陷入了沉思。他不记得有老熟人会易容。但对方既然自称千面鬼,无论如何他都要见上一面。 “怎么打点值班狱警?” 北百川沉默不语。 “那个胖子是不是被你杀了?” 北百川仍旧沉默不语。 “我害了你。” 北百川放下饭碗,用毛巾帮他擦嘴。“我杀的不是人,是猪猡。” “手上一旦黏血,心会越来越硬。” “不会。我手上黏了血,心却变得比曾经还软。我已经扔掉了北百川的身份,从今往后,我属于你。” 赤鹫抓着北百川的手贴在脸颊上,急急地劝:“别属于我。去属于你自己。” —— 第二日早上,赤鹫的眼睛拆了纱布。缓了好久终于能睁开了。 牢房里的东西都被北百川清理干净,被褥和电器都不见了。只留下森森的墙。 赤鹫迫切地想看一眼北百川的脸,可从早上开始北百川就像是故意躲着他,并没有出现。 赤鹫等啊等。等到要怀疑这一切只是他的一个梦。 凌晨三点。北百川终于出现了,戴着口罩和耳捂子,额发长了不少,遮掩着眼睛。眼睛被吊起来,狭长的。 眼睛的形状变了,那双黑眼珠却没变。仍旧是沉沉地璀璨着。 他手上拎着一个口吐白沫的狱警,被打得看不出来人形。 北百川把狱警扔到囚房里。拽掉赤鹫的手铐,用铁丝别开脚镣,给那个倒霉狱警扣上,又扒掉狱警的制服给赤鹫套上。而后牵着他溜进了蒸汽室。 他蹬上蒸汽机,推开通风口的铁网,三两下就蹿了进去,对着赤鹫伸出手。赤鹫跳起来抓住北百川的手,脚还没用力就被拽了上去。 两人顺着通风管道爬行,管道铁皮被暴风雪吹得呜啦呜啦响。这个角度赤鹫只能看到北百川的鞋底。廉价的皮鞋,跟部磨损得严重,露出鞋底的支撑架,支撑架里镶着血泥。 再往上看,北百川的脑袋后面勒着绳。原来口罩不是挂在耳朵上,而是用绳子勒在后脑勺上。 赤鹫安静地爬在北百川身后,眼神晦暗不明。 出了通风口,北百川顶开防护罩。铁皮壳子掉落在房顶,咣当一声巨响。 探照灯却没有照过来。此时值班室的狱警,正躺在赤鹫的牢房里。 第38章 玫瑰葬礼·七·越狱 * 两人钻出通风口,顺着房顶跳到围墙。监狱外就是雪山。山上大片的针叶林,积雪能没到膝盖。四五级的北风打在脸上,就像黑暗中有人在不停地扇巴掌。 北百川在赤鹫面前矮下身子,作势要背他。 “干什么?” “腿上的枪伤还没好。” 赤鹫不理他,只是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赤鹫不知道方向,走也是胡乱地走。 北百川拉住他的胳膊:“天还黑着,这路你没走过,我不放心。” 赤鹫刚要拒绝,却不小心看到了北百川的眼睛。北百川再度蹲下身子,回头温柔坚定地看着他:“来吧。我想背你。” 黑夜里的黑眼睛。黑眼睛在眼皮后面。很后很后。很深很深。直把人往里吸。 隆冬的夜,漫天风雪。天是黑的,雪是白的。不是沉闷绝望的黑白色,而是清白干净的黑白色。两人都冻得吸溜吸溜的,嘘出的气从口罩上方蒸腾出来,结成雪白的霜挂在眉眼。 赤鹫伏在北百川的后背上,搂住他的脖颈。回过头,呆望着雪地里两排长长的深沟。 他不习惯被捧在手心。不被珍惜才是他的舒适区。可当他将身体全部重量压在北百川背上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人的脊背,是这么温暖的地方。 他煽着雪白的睫毛,两把冰刃自上而下割着他的脸颊。风迎面而来,吹得他呼不上气。他转过头,勒紧北百川的脖颈,突然闷声问道:“烧伤的?” 北百川的脊背僵住了,模模糊糊嗯了一声。 “多大面积?” “没多大面积。” 一阵沉默。 就在北百川以为这篇揭过去的时候,赤鹫蓦地拽住他后脖领,在他耳边怒吼:“左边耳朵都没了你告诉我没多大面积?!” 北百川被吼得脑袋嗡鸣。半晌才憋出下一句,“还听得见的。” 赤鹫扑腾起来,不停捶着北百川的后背,一边捶一边骂,一边骂一边哭。 “都说了不要你的爱情!你上赶着牺牲什么东西!” “我承诺过要保护你。” “你是不是有病!你今年才22!我都42了!等你42,我62!你知道62什么概念吗,是臭老头子了!等你62,我82!去他妈的82!我这病根本活不到82!你说你爱我,你能落什么好?!你老了谁陪?” 北百川托了托他的腿,“别说数字。你要不爱我,就说你不爱我。” 没有回音。 北百川咧嘴笑了。他吸溜着鼻水,口鼻之间被冻得发木发紧,连带着声音都听着傻乎乎的。 “你说不出口。你爱我。鹫哥,我也爱你。我想跟你过一辈子。长点短点都没事,只要是一辈子。” 赤鹫用手背抹着眼睛。棕皮子的手套被冻得邦邦硬,根本抹不掉什么东西。但他还是不停得抹,抹得眼周围通红通红。 长点短点都没事。只要是一辈子。 真是乡气的情话。 小土匪。妈的。乡下来的小土匪。 赤鹫再也无法自已,将脸埋到北百川的后脖颈,像个无赖孩童一样,耸着肩膀放声大哭。 他也想和这小土匪过一辈子。好想好想。 但他不能。因为他爱北百川。 不是人在哭。是北风在哭。是真心在哭。 北百川走了小半个钟头,找到了他标记的矿洞。 洞内放着个大编织袋。北百川把赤鹫放下来,点燃油灯。从编织袋里掏出药箱,棉大衣,过膝长靴,暖宝宝,甚至还有个暖水瓶。 北百川帮赤鹫把身上的狱警制服脱下来。脚踝和手腕,还有腿上的枪伤都重新打上干净的绷带。再套上夹袄和长靴。最后大衣一穿,臃肿得腿都打不了弯。 暖水瓶里装着热鸡汤,北百川倒了一杯递给赤鹫。北百川一个年轻小伙,熬的鸡汤倒像是老妈妈熬出来的那个味儿。怀旧朴素,温暖简单的香。让人想喝一辈子。 赤鹫靠着墙小口地抿,看着北百川卸掉脸上的易容伪装,连同两人的狱警制服埋到洞外的雪里,而后又去清理矿洞里的痕迹。 北百川终于又变回了他熟悉的北百川。 赤鹫出声道,“过来。” 北百川不明所以,但也老老实实走了过来。 赤鹫摘了他的耳捂子,又扒拉开大衣。左边耳朵上还贴着厚纱布,从耳朵到脖颈,半个胸膛,左手臂,全是厚厚的纱布。隐约可见渗出来的脓血。 “怎么不换?” “想着等到地方了再换。” 赤鹫放下鸡汤,扯过药箱,作势就要帮北百川重新换药。 北百川却推拒起来:“不严重。等到了再换。” 赤鹫咻地握住了北百川的嘴:“别废话。” 北百川不说话了,赤鹫也不再言语。赤鹫拆开了北百川身上的纱布。终于看清了所谓的「没受伤」,「不严重」,「没多大面积」。 耳朵没了一大半,露着黑红的截面。纱布粘到肉里,带着腐烂的腥臭。身上的烧伤很深,黄红的脓从薄薄的血痂里往外渗。 油灯的光一晃一晃,晃得赤鹫眼珠里都是细小的反光。 他恨起自己起来。多帅的小Alpha。明明有着光明的未来,却偏揣着个老干子当宝石,还把自己糟蹋成这个样子。北百川还是年轻,根本分不清好坏。这世界上年轻漂亮的Omega有多是,他还没见过。 等处理好伤口,天开始蒙蒙灰起来。可风雪却没停,反而愈演愈烈。 北百川看了眼表,拿出指南针,再度对着他弯下脊背。 “鹫哥,走吧。” “下山我自己走。” “这路你没走过。我不放心。” 这回赤鹫不再答应,背起自己的那份行李径直走了出去。虽然瘸着,又故意走得飞快。 北百川知道赤鹫是铁了心,只好跟上去拉住他的手。 两人手拉手,在漫天风雪中往山下走。走过的脚印很快被风雪掩埋,前路白茫茫一片,身后白茫茫一片。 人在这天地间是如此渺小。一个人或许会迷失,会没命。但两个人,就一定能走得出去。 北百川拉着他,就一定能走得出去。 第39章 玫瑰葬礼·八·焚身之火 * 等到监狱发觉人没了的时候,两人已经开车驱出了卡切斯特州。北百川的反侦察能力堪比作案老手,他在相邻的沃尔沃州也准备了车,刚到就弃车换乘。只不过这辆车不是借(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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