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办方说话,高瘦挺拔的身形在人群内很显眼,他眉间兴致颇浓,多问了两句。 主办方恭恭敬敬的解答,抬头不经意发现了祖宗,停下步子向他颔首,张世豪循着望过来,唇边笑容不减反增,凝成了弧度。 他目光在我面颊一闪而过,不作分秒停留,定格在祖宗脸上,意味深长扬眉,“沈检察长,春风满面,是有喜事吗。” 祖宗的语气比他更耐人寻味,“张老板不是一直留意我在海南的一举一动吗?我什么时候撒尿你都清楚,何必多此一举。这一天一夜,东三省都改姓张了吧。” 祖宗不顾忌场合嘣糙话,就是恼了,张世豪整理着袖绾,从容淡笑,“沈检察长对我,敌意很大,误解也深。我几番示好,你都不肯赏我脸。总把我想成十恶不赦的坏人。” 祖宗大笑出声,笑不达眼底,藏着利刃,阴森寒冽,“张老板的脸面,即使我不赏,你照样有本事拿走。至于十恶不赦,你低估自己了。” “哦?”张世豪饶有兴味问难道还不够形容我吗。 祖宗敛了笑意,没和他扯皮,他总是一副不羁闲散的模样,抵挡黑白两道的千军万马,他看似不计较输赢,却比谁都发了狠的夺取胜果。 海南之行结束,祖宗把潘晓白也带回了哈尔滨,就是那个雏儿,意料之中的事,也难免堵得慌。我又过上从前的日子,和二奶争宠,学习伺候金主的新技能,眼巴巴盘算着用什么法子抢祖宗,唯一改变是,玩儿城府的对手变了。 我和潘晓白的战斗刚拉开序幕,米姐的电话就追来了,她问我祖宗是不是看上一个模特,最近宠得不行。 隔着十万八千里,祖宗也没大张旗鼓,我纳闷儿她怎么知道的,她说想了解大人物的桃色艳事还不简单,有得是盯着官场的枪,同僚,混子,不扫听行情,拿什么在东三省立足?这世道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保守派。 我趴在床上精疲力竭,提防大房,提防三房,日复一日惴惴不安,这生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也许它好,从贫穷里摸爬滚打满身污泥,就会明白有钱有势,能昂首挺胸,拥有一个遮风挡雨的靠山,是多么幸福踏实,也许它不好,权贵的小三穷其一生,爬上普通女人唾手可得的正室之位也寥寥无几,丈夫,孩子,未来,遥遥无期。 局外人笑痴,笑婊,笑贱。 局内人说,勾引男人的本事,你还没有呢! 一正一邪,水火不容,喊着各自的口号,品尝着各自的酸甜苦辣。 我翻了个身,玩弄着房梁垂下的情趣绳索,“对良州有影响吗?” 米姐以为我担忧自己处境,没想到我张口担忧祖宗,她恨铁不成钢骂娘,“有个屁影响啊!祖宗的老子是东三省白道老大,谁敢说不字,他低调也好高调也罢,养二奶你情我愿,他又没强奸。” 我说那就行了,他不倒,我自然也不会倒。 果不其然,没有不透风的墙,我陪祖宗海天盛筵伴游,发酵得沸沸扬扬,连祖宗的老婆都没跟他出过远门,二奶倒是把风头占了,圈子里姐妹儿说,水妹是不是要当大房了,靠着喷水喷出了锦绣前程,光明大道。 我他妈的特想骂人,祖宗又不是操水枪,喷水就稀罕,床笫功夫锦上添花,绝不是唯一资本,二奶的门道多了,我能做的,一般女人做不了。 眼红过后,又是铺天盖地的奚落和嘲讽。 怎么回事呢,那个雏儿荣宠太盛,疯了。 我觉得她疯了,绵软的小兔子变成了张牙舞爪的狐狸精,才上位立马撕掉了纯真无知的面具,天天霸着祖宗不放,文娴那几天不舒服,打电话给祖宗,人家大房犯不着放低姿态争男人,男人就是她的,自然是真有事,潘晓白竟不知天高地厚趁祖宗洗澡给挂了,还删了记录,文娴并不清楚,打发保姆登门请,她愣是没给好脸色,后来祖宗也回去了,她和文娴的梁子也结下了。 说真的,潘晓白不蠢,也不瞎,能选到海天盛筵的,都是万里挑一,她之所以这么狂,一则是祖宗宠的,二则她混的年头短,下海就傍了大人物,圈子里吃过亏,没挨过打,一时找不到北太正常了,我挺高兴的,文娴对我步步紧逼,我应付得不轻松,潘晓白横空出世,一门心思作死,简直有益无害。 论斗,我未必斗不过文娴,可我暂时不够格,唯有以退为进,明着苦情,暗着交锋,引诱文娴马失前蹄,自毁全局。 我耐心等了两个星期,文娴没把潘晓白整死,倒是让司机给我递了话,邀我茶楼见一面。 我拿不准情况,下意识找借口推辞,司机一味软的没用,上硬的了,他说沈太太没别的意思,程小姐如此驳面子,有些不识抬举。 我倚着楼梯反问他,那我该怎样呢。 司机不卑不亢,“因小失大的道理,您比我懂。” 这么久以来,我和文娴过了几回招,各有胜负,她攻我守,歹毒上她高过我,隐忍上我略强她,至于计谋,也算不相上下,她能挖坑,我也能填坑,文娴对我的态度,和对祖宗其他二奶不同,她选择了一种迂回战术,表面上怀柔,暗中玩儿阴的,我清楚这不是好事儿,她把我列为强劲的情敌,才会放最后铲除,是想一击即中,让我再难翻身。 大房登门了,明知穷山恶水,也不能不去了,我换了件衣服,由着司机开车送我到茶楼,他没跟上,只告诉我尽头的109,挨着鱼池一间茶室。 我刚过105,106的门开了,财政局的钱处长搂着一个女人出来,手上拎着两盒茶,鼓囔囔的,倒像塞了别的东西,几名下属送别,从里面合上了门。 钱处长和我有仇,他当年向米姐提出包我,而且是买初夜,米姐打算给我挂牌竞拍,炒红名气,从此就不愁大人物的客源了,没答应他,他虽然有钱,但不能光明正大和富商抢女人,就私下找我,和我讲价钱,我哪敢擅自做主,我又捅到米姐那儿了,米姐的后台警告了钱处长,差点把乌纱帽丢了。 我一看是他,冤家路窄,当即扭脸要走,钱处长光顾着掂量茶叶的分量,没留意我,倒是他旁边的女人认出了,特嘹亮喊了嗓子水妹! 听声音我就知道,是三炮。 三炮是圈子里姐妹儿给她的外号,她一晚扛三炮,一炮全套,190分钟,一条龙服务,东莞那边学来的,东三省会玩儿的小姐不多,主要是体力撑不住。 搓、含、舔、咬、吞。不是单纯的干,用这五个字玩儿花活,搓棒子,含火种,含冰块,舔后庭,舔脚趾,咬和吞看客人口味,总之五花八门,一炮就能把姑娘累死,她能扛三炮,相当于从天黑干到天亮,不歇息。 2002年左右,三炮的辉煌时期,据说她赚了八位数,那年头上千万,小姐行业也就出了一个花魁梁海玲。2003年,三大招牌一炮而红,我和红桃还有娇娇分了她的客源,把持着东三省风月的半壁江山,她就一落千丈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有靠山了,耀武扬威的挽着钱处长走过来,扬着下巴冷笑,“哟,怎么这么清闲呀,自己出来喝茶?” 要是就她自己,我一巴掌甩过去,可她旁边杵着钱处长,不大不小的人物,我不能瞎惹事儿,惹了我没能力平,祖宗给我擦屁股,这当口儿对我没好处。 我往旁边走,她伸腿绊住了我。 “我想起来了,沈检察长包了个海天盛筵的名模,你可不得空嘛,你倒是想忙了,没机会呀。” 她抬手捻了捻我的发梢,我厌恶推开,她嗤笑,“圈子里你多风光呀,这几年,所有姐妹儿看你脸色,你挑剩下的,才轮得上我们,如今你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了吧?” 三炮这张嚣张嘲讽的嘴脸,和原先一模一样,她当了二奶后,属于一直顺风顺水,骄纵惯了,钱处长肾虚,满足她加上老婆,就透支了,没力气应付第三个,所以她独树一帜,很受宠,宠得无法无天了。俗话说打狗看主人,潘晓白再压我,那也是祖宗的家事,看他面子也得敬我几分,三炮和她金主纯粹是一对糊涂蛋。 我反手擒住她触摸我脸的手,她佝偻着骨节要挠我,正在我俩险些掐起来时,一声“劳驾。”铿锵有力的男音在走廊尽头响起,我本能看了过去,一名警卫按着电梯门,腰间捆了一支枪,关彦庭手持电话走出来,同那边人讲着公事,平静一眼掠过,“我到了,稍等。” 钱处长很激动,贼眉鼠眼泛着兴奋的光,他双手迎上去,“关首长,你来应酬?” 关彦庭垂眸,没和他握,钱处长稍显窘迫,他笑着自圆自场,“我也是来应酬。” 关彦庭扫视他和三炮,这才开口,“在走廊应酬。” 钱处长一时答不上来,三炮见他瞧自己,眉飞色舞解围说,“我和沈检察长的…水妹是旧相识,碰到聊了几句。” 官场一环扣一环,交际圈子越广,也就扎得越深,钱处长点头说正是这样。 关彦庭一向不喜欢多管多问,他破天荒重复了一遍,“谁是水妹。” 钱处长愕然,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怎么,小心翼翼指了我一下,关彦庭顺势侧头,他神情看不出喜怒,淡泊又渗透着冷意,“你到底叫什么。” 我哑口无言,关彦庭没调查我,鬼都不信,他问我,无非是给钱处长听。 对方也实在没想到,东三省的名流竟然有没听说过水妹的,这意味着从未进出过风月场所,和他们不是一路人,撞枪口会惹麻烦的,他满脸窘迫,将三炮拉扯到身后,赔着笑,“关首长,今天的事…” 他愈发尴尬,“还请您不要搁在心上,我也是…秘书嘛,谈事难免要带个秘书来打点门面。” 关彦庭面无表情,他个子高,压了钱处长一头,压迫感十足,“你当初也算我半个下属,一路溜须拍马熬到今天不容易,自己拿捏好分寸。” 钱处长紧咬后槽牙,脸色瞬息万变,还无从发作,三炮听出不对劲,大势倒在了我这边,她没好气说,“水妹的客人真多,怎么哪都能遇见啊,还挺护着的。” 关彦庭眯眼,一剂寒光射了过去,钱处长吓得冒汗,狠狠推搡她,“关首长是军队的!那是国家脸面,你胡说八道泼脏水,吃官司谁也保不了你!” 三炮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我没有闲到把茶楼这点丑闻,随意散播的地步。钱处长好自为之,别让女人绊了跟头,该管教的,不要护短。” 他说完慢悠悠拆解着大衣的纽扣,随行的警卫示意他们离开,钱处长朝关彦庭四十度鞠了一躬,等他带着三炮离开,我小声说多谢。 关彦庭没理会,摘掉手套放入军装口袋内,进入雅间关上了门。 046 新欢旧爱同场侍奉 关彦庭也是来茶楼谈事,这边僻静,不受瞩目,最适合仕途勾结党羽,密谋大计。我抵达109门口时,他那间茶室传来一声响,一名中年男子走出,随等候的警卫匆匆离开,摇晃的门扉再度合上。 那男人…有点像祖宗的下属,市检察院的副检察官,来别墅送过报告,长得挺有特色,大小眼,八字眉,放在古代,就是汉奸叛徒德行的。 他和关彦庭各司其职,按说是没理由碰面的。 我疑惑片刻,懒得动脑男人们的事,深呼一口气,推开了面前朱红色的门,屋子里阳光正浓,细碎的尘埃于窗外射入的光柱内飞舞,茶香四溢,炉火沸腾,真有几分初春的温暖了。 文娴伏在不远处的贵妃椅上喂鱼,姿态很闲适,保镖瞧了我一眼,朝她背影说,“程小姐到了。” 她打着哈欠嗯,“倒茶。” 保镖正要斟满,我制止他,“我不渴,沈太太有事直说。” 文娴往水面撒了一抔鱼食,盯着涤荡的涟漪,“没事就不能请程小姐叙旧吗。” 我毫不留情戳穿她的虚伪,“我和您哪来的话可说,您与其找我叙旧,还不如拿刀子多捅我一下。” 文娴气定神闲,一耳朵听,一耳朵忘,根本不为所动,“程小姐不要见怪,我喜欢清静,朋友少,这段时间犯困犯懒,睡醒又很精神,想找个人聊聊,却发现没有谁合得来。我就想起了你。” 我心里咯噔一跳,祖宗老子逼祖宗传宗接代,兴许是见效了,对我而言绝对是天大的噩梦,祖宗虽然贪玩,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有孩子怎会不喜欢,以文娴的手段,用骨肉亲情力挽狂澜,也不是没可能。 我忧思忡忡,装聋作哑坐在她旁边。 鱼缸里游着三条燕尾,蓝绿色的鳍,黑白花的身子,大小一致,很金贵的品种,文娴慵懒而随意用手撩拨着鱼尾,那小家伙敏感,一碰就跑,逗得她发笑。 她透过澄澈的水面,瞥了一眼我的气色,“程小姐精神不好。” 这不废话吗,没个男人滋润,换谁也好不了,都快枯了。她将钵盂放在窗台,接过保镖递来的纸巾擦拭着,“你先下去。” 保镖转身走出茶室,文娴这才正儿八经的看向我,她笑得雍容得体,不掺杂毫厘的敌意,若不是我亲眼得见,我恐怕不会相信,她是收买许茂成和黑仔要弄死我的毒妇。 她出乎我意料的,拉起我的手,抚摸着祖宗给我买的戒指,她动作很轻,生怕惊了我,可她泛白的指纹,无不昭示她有多么想掐死我。 “不必用如此警惕而痛恨的目光望着我,关乎良州,我们也算有缘分,无关良州,我们同为女人。你才二十岁,等你到我这个年纪,无儿无女,就会了解女人握不住青春时,那种无助和恐慌,也会醒悟我为何如此容不下你。” 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沈太太是有福气的女人,一定有容人的气度,否则沈检察长又怎么会二度迎您进门呢。” 我在提点她,祖宗的眼皮底下,可别做出没气度的事。 她神态温和,“胸怀是一杆温度计,它能容到什么程度,取决于外界给它的刺激。太重,它就会升温,升到顶点,自然就会爆炸。但程小姐说我有容人之量,我也不能辜负你。现在我这杆温度计,尚且能支撑下去,不过你的,已经到了不得不爆。” 她拉着我的手,将我带到茶桌,“给你看样东西。程小姐是否愿意令自己的温度计回归常温,就在于你自己了。” 她从皮包内抽出一个信封,反手扔在我面前,啪嚓一声,清脆悦耳,封口淌出几张纸片,扣着放置,染着浓墨香,刚洗印不久。 我迟疑了数秒,握住边角翻了过来。 当我看清那相片上的女人,瞳孔骤然猛缩,是潘晓白,她隔着一盏屏风,对后面隐藏的男人说着什么,男人未曾露出身体轮廓和面庞,不过相机抓拍到他的手,那只手佩戴了玉石扳指,旁人看不真切,我却能认出镌刻的翠竹花纹。 这一男一女,本该是幕僚的关系。 说白了,男人掌控女人,女人为男人做事,横亘着一层屏障,并不是他们没见过对方的样子,而是后面的人物,防止叛变,防止出其不意开枪,动刀,抑或拍照留下把柄等。 祖宗的二奶,为什么私下和张世豪用这种方式接触? 我内心浮现一个大大的问号,面上维持着波澜不惊,我把照片塞回信封,像丢掉烫手山芋那样,送还给文娴,“沈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她笑说这意思不都在你我眼中吗。 我托腮撩发,一半明媚一半糊涂,“眼睛看到的,就没有假吗?” 她手指拨弄着茶盏的青花瓷纹,“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程小姐,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些机会,就这一时片刻,错过再也没有。你若不及时扳倒,别人便会来扳倒你。” 我一下子全明白了,如果照片是真实的,或者说,是我想象那样的,那么潘晓白有张世豪做后盾,直接动她,无异于得罪后盾,文娴有本事拿到如此机密,未必有本事平定那时的天下大乱,长此放任下去,潘晓白恃宠而骄,没准儿揣上祖宗的骨肉,文娴当然不会留下后患,她想借我手揭露潘晓白的真面目,让她和乔栗一个下场。 看似她帮我受益,给我先机铲除情敌,实则得罪人的是我,她猜中我和张世豪关系匪浅,也猜中大局当前,张世豪必定大怒,如果他弄我,文娴一箭双雕,不弄我,她在慢慢玩。 我冷笑,缓缓站起,抻理着衣摆压出的褶皱,“沈太太,纵然我一次次出手,将仗打得多么漂亮,您的位置,照样不会属于我,那么我何必多造一份孽,您坐收渔翁之利呢。您高看我一眼,就该清楚,您高看的是我的理智,我的城府,这借刀杀人,还是免了吧。” 我快步冲向大门,她依然如上次那样在最后关头叫住了我,“程小姐。” 我未停,越走越快,她一字一句清晰可闻,“孤军奋战很勇敢,我也劝告你,三足鼎立,总有一足要先断掉,对吗。” 我毫不犹豫甩上门,扑面而来的劲风,吹得四肢发凉,一寸寸颤栗,我攥紧手机,仿佛有洪水猛兽追赶着我,我钻入卫生间,确定所有格子间都无人,将水流开到最大,让哗哗的水声遮盖我讲话的内容,我联络二力,找他借两名马仔,盯着潘晓白的住处,立刻就去,一举一动都汇报给我。 他在那端沉默了一下,“州哥现在最疼潘小姐,您最好先按兵不动,看看时机再说。” 我没听劝,只告诉他照做。 二力是祖宗的亲信,祖宗所有不见光的买卖,都是他替做,相当于分身,他对潘晓白的认知仅仅是祖宗的新宠,再无其他,不出所料,祖宗对潘晓白底细还不清楚,也许他查了,张世豪抹掉了,也许他有所怀疑,没证据确凿猜测。 我莫名一阵恶寒,黑白两道的博弈,和我想象中,和普通百姓道听途说的大相径庭,内幕更加危险黑暗几百倍,走错一步,满盘皆输,就连睡个女人,都暗箭难防。 我终于知道乔四爷为什么栽了,一个人有多大的精力,每天活在十面埋伏中,应付着敌方、同僚、甚至枕畔人,战斗着无数股势力。 张世豪和祖宗的恩怨是非,我算是彻底逃不掉了,稀里糊涂的,钉在了这盘棋上。 我洗了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关掉水龙头,掸落衣襟沾染的水珠,将电话卡撅折排进下水道,扬长离去。 途经走廊拐角的107茶室,我听见里面提起东北虎,东三省这称呼,代指官场的老大,即祖宗的老子,我不由放缓脚步,木门敞开,茶车停在醒目的位置,侍者蹲地收拾着打碎的茶具,耳朵里塞着棉花,这是规矩,非礼勿听。 坐在西南方位的男人向对面静默的关彦庭说,“千载难逢的良机,关首长三思。当年要不是他从中作梗,您何苦在基层雪藏三年?” 关彦庭神情淡漠饮着茶,垂下的眼眸一片沉寂,丝毫不为所动,男人又说,“但凡做官刚正不阿,业绩上功高震主的,哪个不被他压着?一年前纪检委下黑龙江视察,有两个被打压得太狠的科长,打算亲口检举,去反贪局的路上撞了街边的树,当场昏迷,明摆着刹车做了手脚。这是要让他们闭嘴啊。” “仕途水深,正常。” 男人急不可待前倾,“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各省官场大同小异,但咱们有机会为什么不反将一军呢。” 关彦庭拂了拂杯内碧绿的茶水,不慌不忙提醒,“隔墙有耳。” 男人微愣,我也一愣,他甚至没回头,就察觉到有人,我在男人之前迅速做出反应,转身窝藏在墙根,摒住呼吸。 男人扒头探脑,走廊很空,连人影都没有,他不解问是隔壁吗?关彦庭轻笑了声,“是我看错了,灯晃的,你接着讲。” 我紧绷的神经松了松,服务生推着车出来,他反转关门时,我一鼓作气逃离了那一处。 关彦庭这一方的势力,胃口是真大,动了威胁祖宗老子的心思,官官相护,官官相害,丑陋又赤裸,说它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说它对,把权力变成谋私的砝码,人性都在肮脏的算计中贪得无厌。 我回到别墅,整个人筋疲力竭,洗完澡刚躺上床,祖宗的司机来接我,他说沈检察长在皇城应酬,让我过去作陪。 我太长时间没见祖宗了,满打满算,二十一天了。从没这么久过,以前闹别扭,超过一周祖宗绷不住,他人不想我,家伙也想,即使那阵他疼惜乔栗,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一个月的公粮,也射几发给我。 我很高兴,赏了司机一个镯子,我首饰多,平时戴不了,拿这些打点保姆司机收买人心,为自己铺前后路。 他载着我抵达皇城,推门进包房时,我被浓烈的烟酒味熏得直咳嗽。 祖宗坐在长条的真皮沙发,衣领崩开,锁骨处布满唇印,他肩膀依偎着潘晓白,她穿着极其火辣的深V爆乳裙,金光闪闪的亮片,挺暴发户的,这姑娘品味差点,没在花花绿绿的外围圈子历练过,打扮上不起台面,有股子用力过猛。 她不知怎么挤的,真实尺码小我一罩杯的乳房,看上去比我还大,颤颤巍巍的堆在锁骨下方,像脱缰的野马,波涛汹涌的漾着,乳晕都看到一半,她朝祖宗耳朵里吹气儿,他一手抓一个,像搓面团一样,探入衣服里揉捏她奶子,女人对拿走自己初夜的男人,总是异常敏感,潘晓白情不自禁缠住他胯部,大腿根死命摩擦他的裤裆。 我是万万没料到潘晓白也在,祖宗明知我俩不对付,点个小姐陪也就得了,还非得把我拉来,可人都到了,扭头走不合适,我闷头不语溜边进去,坐在他左侧。 包房里除了祖宗,还有一大票官二代,一人点了俩姑娘,也有自带的,都是跪式服务,哪个层次都有自己的小圈子,身份背景差不多的,聚在一起狐朋狗友,风光万人捧,落魄万人捶,楼起楼塌,尽显世态炎凉。 这群官少里最眼熟的是吉林省某市副市长的儿子,二代群里绰号覃小爷,他和祖宗曾经合开过一家店,现在还开没开不知道,反正挺赚钱的,但祖宗老子不乐意,说太张扬,很多达官显贵天天去捧场,有些不愿意建立的关系网,莫名其妙的就成了。 官场人忒精,甩商人几万个段位,他们用权驾驭社会,颠倒黑白,权的含金量,是钱比拟不了的。 潘晓白见我来了,丝毫不收敛,缠得更紧了,祖宗一手抚摸她股沟,另一手按着我的脑袋,在我唇上狠狠的吻,他口腔里只有烟味酒味,没有女人的气息,我本来有点膈应,直到我感觉他嘴是干净的,只在今晚属于过我,我搂着他脖子也激烈的回应。 唇舌交缠间,我听到他说,“程霖,我想你。” 潘晓白正想靠过来,祖宗用力一抠,她顿时风骚的尖叫,两腿并拢碾磨,夹紧了祖宗的手。 她似乎磨出高潮了,喘着气趴在祖宗背上。 祖宗吻得我快窒息,他缩回舌头,唇贴着我的唇,声音极低,“我梦到你了。” 我将他搂得更用力,“梦见什么。” 他说梦见我们每天睡在一起,早晨醒来,你也是这样抱着我。 我心口梗塞,怦怦的都是委屈,我问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祖宗没说话,对面挨着点歌机的一张双人沙发,忽然爆发出一波高过一波的哭声,潘晓白从余韵中回神,祖宗也松开了我。 啼哭的是两年前一届旅游小姐大赛进入决赛的姑娘,真正的模特,米姐说那届内幕很大,有官二代插手,保自己看上的妞儿,一路顺风顺水,后来官二代又撤了,不想让模特混出头,怕她不老实,决赛刷下了,不然亚军都内定了。 烟花地有句话,富一代的手,富二代的唇,官一代的根,官二代的臀。 富一代喜欢拿手搞,掐,拧,抽,打,摸,他们大多五十岁以上,心有余力而不足,又想取乐,硬度不够窝火,就拿女人泄愤。富二代喜欢拿嘴搞,啃,叼着烟烫女人舌头,还有的变态烫脚心。官一代保养好,一辈子在仕途,尤其道貌岸然,他们就是拿家伙搞,而且不止一个情妇,懒得插了,让女人口,反正玩得很正统。官二代喜欢虐女人,虐臀,就是塞东西,或者骑大马。盛气凌人的把小姐当鸡,当畜生,当毫无知觉的充气娃娃,死一只两只不当事儿,动用老子势力直接摆平,毫无下限。 比如此刻,我眼睁睁看着覃小爷把开酒器一把戳进模特,那是铁疙瘩,模特当即惨叫,其余二代拥着各自女伴调情,瞧热闹瞅着。 “操你妈,劈开腿不会吗?连体婴啊?在床上那么骚,今天你变种了?” 模特疼得音儿都变了,哪还劈得开,一个劲儿哭着求饶,覃小爷一巴掌扇过去,直接把模特甩到了索要她的那个官二代脚下,“惯的你?哪来的臭毛病!” 血肉模糊的惨相令官二代兴趣全无,他很嫌弃踹开模特,挥手说,“行了,没胃口了,哭丧一样。” 俩保镖从外面进来,将模特连拖带拽拉了下去,她眼底是惊恐,是绝望,是灰败,是不甘,跨出那扇门,意味着她这辈子,都没有任何希望了。 然而她不过一只蝼蚁,喜怒哀乐无关紧要,在这些人眼中,充其量是和宠物,不尽兴了,也就扔了。 覃小爷启开一瓶酒,给祖宗斟了一杯,“你刚才说什么?找我老子调人?市局调不出吗?” “市局怂包,我懒得废话。”祖宗含着潘晓白的耳垂儿,含糊不清的吮吻着,“出一份公文,省厅调一个刑警中队,一个特警中队,后天晚上,盯死北码头,我要阻截张世豪一批货。” 覃小爷倒酒的动作一顿,“截他?我老子恐怕不管。良州,他根基太深,东三省的官场,和他相安无事,你老子知道你玩这么大吗?” 祖宗没好气,“办成了不就让他知道了吗。出了事,算市检察院的。” 覃小爷说我替你试试吧。 潘晓白眼珠一转,给祖宗喂了一颗樱桃,“什么货呀?好吃还是好玩的?” 祖宗亲她嘴角,警告的语气,“不是你该问的,这是机密,懂吗?” 潘晓白耷拉了脸蛋,从他怀里挣脱,“至于吗,我不问了还不行。我去洗手间。” 她绕过茶几,拉门出去,祖宗瞥了一眼走廊的光,神色意味不明。 有个穿耳钉的官二代对我感兴趣,问我是不是东三省三大招牌那个水妹,我不好回驳,点头说是。 他直接坐我旁边,“我之前在皇城玩过一个,她能把床单喷湿了,后来我老子去应酬也看上她了,为了让他给我安排进机关,我忍痛割爱,送我老子了。这么久再没碰上水多的,干得老子磨得慌。” 这些二代纨绔,做爱喜欢刺激和快餐,对于情妇之外的野女人,没耐心前戏,也嫌脏,不乐意下口,所以能分泌水的,他们最喜欢。 不过父子俩丑闻说给外人听的,还真少见,我看了他好几眼,仕途上许多高官自己没纰漏,都是家里人太贪了,出去吆五喝六的给捅破了,才落马。我装没听见,省得惹火烧身。 二代很中意我,他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紧挨着我说,“来一口?” 纸包敞了一道缝,在迷离的光圈下,细腻的粉末洁白如玉,我脸色都变了,他们这群体玩得凶,也没这么凶的,竟然吸粉,这东西玩不好,要丢半条命的。 我坚决摇头说不吸。 二代说没事儿,不是市面坑人的那种粉,吸一口很舒服,待会儿玩什么都爽,不上瘾。 他边说边伸手搂我,将粉末试图倒进我嘴里,祖宗皱眉,一把扼住官二代的手,那人娇生惯养,哪受得了祖宗的蛮力,没好气问怎么了。 祖宗说她不能碰。 047 竟是他的女人! 二代特扫兴,“不行你带来干嘛?栽我?” 都是大人物的独生子,脾气冲天,又关乎颜面,谁也不让谁,一屋子的人纷纷看向这边,覃小爷说女人就是找乐子的,何必伤感情,回来我再送你一个更好的,把这个给他。 “我他妈说的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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