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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他这次捐了二十万两,可见其心正,总不能是存了报答表嫂的心思,出手这么阔绰吧?” 听了后半句的裴如衍忍不住拧眉,取出香囊,看着香囊上的图案,沉默片刻,慎重道:“阿霖,未来的变数你我皆无法提早得知,还是先顾好眼下事吧。” 将谢霖“赶”走后,裴如衍细细思考,记得央央的重生手记中,并未记载越家相关的事,也未曾说过阿幕报恩,那么这二十万两应该不是为了央央。 大概如谢霖所说,此人心正。 可即便心正,裴如衍也能冥冥之中感觉到,许多事正在脱离掌控,又或许是本就不在掌控之中,他只是视情况料未来,眼下叶家灭门,李家又将抬举哪家商贾?刑部前往金陵查案,越枭也在金陵,连平阳侯都将虞绍留在金陵。 一切是巧合还是刻意而为,金陵究竟有什么? 此刻,若是平阳侯父子在这儿,知晓他心中所想,恐怕也不会告诉他答案。 金陵的夜,虞绍把自己关在房中剥板栗,手指烫红了,剥完一盘就摆在暖手炉上,再用衣裳护着送去对面谢欢的房间。 谢欢平常不睡这儿,但是今天微生家的老太婆在颜颜的房间坐了一下午,至今没走,只有他走了。 忽地,房门“吱嘎”一声,谢欢躺在床上,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源源不断送入房中的板栗,让他实在撑了,几次三番说道:“别剥了,我不吃了。” 虞绍怕他在客气,笑着回答,声音还很小,唯恐让外面听见,“殿下,你别担心,我可以一直剥。” “但我不能一直吃。”谢欢无语。 虞绍愣了愣,想着今天的量是有多点了,于是改口道:“明天您想吃什么,我爹说千万不能饿着您,如果您不想我跟着,我把钱给您,您出去想买什么买什么。” 谢欢对着天花板闭了闭眼,显然低估了平阳侯父子的执着狗腿的程度,不该遗传的都遗传了。 虞绍将最后的板栗放下,准备离开,打开门见庭院里无人才敢出去,却蓦然被身后的谢欢喊住—— “回来。” 虞绍听话地再次关起门,转头,“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谢欢抬手抓了抓头发,叹口气,“你自己剥的,自己吃掉,别浪费。” 虞绍目光偏移,看着桌架上的两盘板栗,其中一盘是刚送来的热乎的。 他不爱吃板栗,想拒绝,但瞥见太子殿下坚决的目光,还是忍着自己的不愿,站在桌前,一颗颗塞进嘴里。 吃了一半,转头见谢欢闭目像是睡着了,虞绍将没吃完的板栗用兜装起来,悄悄兜着走了。 类似这样拍马屁,然后又拍到马腿上的日子,过了有半月,虞绍才寻找到合适的相处之道。 太子这个人嘴硬心软,举个例子,抢太子的鸡腿肯定是找打,把自己的鸡腿给太子,太子也不会要,但是如果把自己的鸡腿送给了路边的乞丐,那太子就会另眼相看,并把自己的鸡腿送给你。 这个时候,要怎么做呢?那当然是拒绝,并讲一通令人感动的道理。 虞绍深深悟了,故而这几日沈桑宁都找不到他人,不是去做善事了,就是在街上溜达找机会做善事。 还把齐行舟也带上,因为带着齐行舟,太子殿下悄悄关注的可能性会更大。 这日,两个小少年在医馆外,碰见一个付不上诊金的老人,两个小少年自然是慷慨解囊了。 可是一摸腰包,才发觉空空如也。 做善事是需要钱的,虞绍就将爹给的钱花完了,不仅如此,连带着齐行舟的小荷包也空了。 齐行舟也没好意思找沈桑宁说,就跟着虞绍出来了,哪里想到对方也没钱。 这下好了,说要帮助病患出诊金,病患再三拒绝,虞绍感受到头顶上若有若无的视线,再三坚持要替病患付钱,病患感激涕零终于接受,差点一度要跪下来感谢,周围的围观群众都纷纷鼓掌称赞“少年强则国强”。 偏偏造化弄人,病患的手都伸出来了,这个节骨眼上,虞绍才发现自己钱不够,哪里抹得开面子不给,只好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平安佩取下,在齐行舟的阻拦下,仍然坚持地放在了病患的手上—— “这个应该够诊金了,你去好好治病吧。” 病患进入医馆,虞绍在掌声中笑得勉强,站了会儿,才拉着齐行舟走了。 房顶上的谢欢摇摇头,摸摸自己的腰间荷包,还是有些钱的。 于是他进了医馆。 医馆中坐诊的大夫,乃是金陵城赫赫有名的妇科圣手,姓罗。 谢欢隔着帘子瞧了眼,便认出此人是那日与微生家老太婆叙话的人,就是给沈桑宁诊脉过的。 第390章 夫人的孩子有五条腿 他寻到方才拿了平安佩的病患,欲用金钱与对方交换,忽听正被罗大夫号脉的女子询问—— “罗大夫,你帮帮我吧,我家婆想让我至少生两个,我能不能一次怀两个,就不用吃两次苦头了。” 罗大夫神色紧绷,眉目都是不满,“让你家婆自己生去,你这身子骨本就不好,还想一次怀两个?” 女子闻言垂泪,“有没有法子?” “没有,生孩子不是一个人的事,你要养好身子,你丈夫也得有好身体,”罗大夫收回号脉的手,“你和你丈夫的血亲里,可有怀双胎的?” 女子思索一番,摇摇头,“好像没有。” 罗大夫低头写起养生药方,“那更难了,我建议你不要思虑太多,顺其自然便好,否则不利于怀胎,家里又没有皇位继承,何故为难自己呢。” 女子也知道这理,轻叹一声,“倘若有,也不会追求双胎了。” 谁人不知,双生子是无缘皇位的。 感慨一声,女子领着药方离开,经过谢欢时,对着他的面具好奇地瞥了一眼。 在罗大夫看过来之前,谢欢转过了身,原来双生子血脉还能遗传,心中称奇的同时,不禁想起了那个与爹长得一样,却战死于沙场的叔父。 但记忆里,谢家好像只有爹与叔父是双生子,这双生血脉来源于谢家祖母,但往后没有传承下来。 谢欢没有孪生兄弟,老东西的小儿子也没有。 他只稍稍想了会儿,替病患出了诊金后,取回了平安佩。 他离开后,医馆内,罗大夫的小徒弟在旁询问,“师父,照您这样说,怀双胎是不是很辛苦?” 罗大夫点头,“起先几个月,与寻常孕妇无异,等身子重了,自然辛苦。” 小徒弟记着笔记,“怀双胎的是不是很少啊?” 罗大夫忽地联想到什么,拍了拍桌子,提笔写下一副药方,也不回答小徒弟的话,将药方交给小徒弟,“我差点忘了给那丫头开坐胎药,你送去微生家,再叮嘱一番,天凉了不要受寒,食物上不要过度进补,她如今显怀了……哎,算了,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定期给她把脉吧。” 提及孕事,罗大夫的眼底多了几分愧意,小徒弟不知道这愧疚是从何而来,也不敢多问,只提着药箱,跟着罗大夫前往微生家。 那厢。 从外头回来的虞绍闷闷不乐地坐在房中,沈桑宁听了齐行舟讲述了经过,于是差人再去医馆看看,能不能将那平安佩寻回来。 虞绍的平安佩,大抵是虞家长辈所赠,祈愿他岁岁平安,人赋予的价值远比物件本身的价值更重。 到底是半大的少年,抹不开面子,这才将平安佩给了出去,要是回去让平阳侯知晓,少不得要一顿打。 此时,虞绍坐在卧房的凳子上,目光无神地看着窗外,沈桑宁站在窗外,对他道:“已经让人去寻了,下回莫再如此,缺了钱回来一趟就是。” 虞绍点点头,语气中是懊悔,“表嫂,我,我就是……” 齐行舟站在沈桑宁边上,若有所思,“阿姐的意思,是不要被外界的掌声与称赞迷惑,不要因为被高高架起,就忘了自己的处境,担上负不起的代价。” 沈桑宁低头看他,嘴角弯了弯,“我可什么都没说。” “那我也知道。”齐行舟扬着小脸,笃定道。 姐慈弟孝的一幕,也暖不了虞绍的心,他捧着脸撑在桌上,等待着小厮回来。 最终小厮没寻着那个人,空手归来,虞绍垂着眸叹息。 此时,庭院里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虞绍抬眸望去,是太子殿下回来了!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太子会将他的平安佩取回来,寄希望于太子身上。 于是目光便一直追随着谢欢,谢欢却没有给他一点眼神,仿佛毫无所觉,转身进了对面的房间。 虞绍眼看着对面的门阖上,知道太子并未帮他取回平安佩,他的希望落空,再度垂下眸,烦躁且失落地躺到了床上。 心里想着,一个平安佩而已,没了便没了,能帮一个人看病,也好。 闭眼之际,却还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以后不要破面子了。 明明十两银子能解决的事,他却把祖母给的周岁礼送出去了。 对门的谢欢,故意没将平安佩拿出来,在屋里转了圈,去后厨吃牛肉面了。 上门的罗大夫在微生老夫人的允许下,领着小徒弟去了陶园,给沈桑宁把脉。 把脉时,齐行舟紧张地站在一边,一张小脸上写满了问题,又怕打扰大夫,所以都没问出来。 沈桑宁穿着款式宽松的衣裳,没有收腰,外人看着不明显,但她自己却是知道肚子几斤几两的。 最近也重了不少。 罗大夫把完脉,对上齐行舟纠结的小脸,和蔼地道:“你这孩子,长得和你娘还挺像的。” 齐行舟愣了下,“大夫,我阿姐可还好?肚子里的孩子可还好?什么时候生?” 罗大夫脸上笑意加深,“放心吧,外甥挺好,你阿姐也很好。” 齐行舟松了口气,下一瞬又拧起眉,“外甥?” “你这孩子,”罗大夫指指他,又看向沈桑宁,“还想套我话呢。” 沈桑宁也有些疑惑,“罗大夫,我这孩子是不是养的太好了,如今才五个多月,按理说,不该显怀得太明显,还是我最近吃太好了?” 罗大夫笑而不语,在姐弟俩的目光下,重新写一张药方,再将原本对小徒弟说的话又说一遍。 本想就此离去,到底还是没忍住,吩咐小徒弟将门窗关上,才与沈桑宁道:“你身体康健,体质异于寻常闺阁女子,你腹中胎儿,可是长了五条腿。” “五条腿?!”齐行舟的小脸吓得毫无血色。 沈桑宁眉眼闪过惊讶,不如齐行舟那般害怕,反而有些惊喜,向罗大夫确认,“您确定?” 齐行舟紧紧盯着罗大夫,见对方没有开玩笑,他赶忙走到沈桑宁身边,颤抖的手臂轻轻拍她的背,“阿姐别怕,我给姐夫去信,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转而,又紧张地问大夫,“要怎么治?” 闻言,沈桑宁知他是误会了,与罗大夫皆是一笑。 她安抚道:“傻瓜,这是一个外甥和一个外甥女呢。” 第391章 姐夫,双生子就是两个孩子 齐行舟向来睿智的脑筋,这会儿却没有绕出来,一双清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桑宁,许久才想明白,原来五条腿是有两个孩子。 想通后,他的眼睛眨巴一下,声音是掩饰不住的激动,竖起右手的食指与中指,“阿姐,真的有两个孩子吗?” 大概是觉得神奇,他又向罗大夫确认,“当真没有诊错?” 罗大夫看着眼前天真的孩子,脸上浮现出宠溺的笑容,刚要回答,眼前的孩子骤然变了副脸色。 “两个孩子,是不是会让阿姐很辛苦?”齐行舟皱起小脸,年纪小的他并不知怀胎之苦,只是欣喜过后,突然惊觉,这几日阿姐走动得少,定是因怀胎累了的缘故! “大夫,怎么样才能减轻阿姐的辛苦,生产会不会很痛?” 齐行舟紧皱的脸,久不舒展,担忧极了。 罗大夫看在眼里,却不知要怎么回答一个孩子,女子十月怀胎、生产,都是极为艰辛的,哪怕身子骨再康健,也避免不了吃苦头。 说实话,只怕给眼前姐弟徒增焦虑,不如不说。 沈桑宁抬手,轻轻抚平齐行舟的碎发,“阿舟,姐姐怀有双生子,是姐姐的机缘,姐姐不怕辛苦,阿舟也不要担心。” “阿姐。”齐行舟扭头看她,两道眉毛哀成一条直线,眼底深处藏匿着一丝名为害怕的情绪,未曾浮上眼眸,压抑着,无法宣说。 只有他自己知晓,他在害怕什么。 他最终点点头,违心道:“我知道了,我不担心,反正我已经考完了,我会照顾好阿姐的。” 沈桑宁欣慰地看着他,比了比他的身高,“你照顾好自己,以后给外甥和外甥女启蒙的任务,说不定就要交给你了。” 齐行舟面上闪过惊讶,“姐夫能同意?我才这么大。” “你还知道你才这么大呀,”沈桑宁失笑,“说起话来,和你姐夫一模一样,小小年纪,要舒展眉头。” 齐行舟听了她的话,缓缓将眉头舒展开。 沈桑宁道:“这才对,眉头舒展开了,好事才会来寻你。” 一旁的罗大夫看着姐弟俩和睦相处,心里陡然生出几分惆怅与欣慰。 惆怅的,是曾几何时,脑海中亦出现过一副姐妹相亲相爱的画面。 记忆中,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少女,手里抱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婴孩,小少女双臂纤细却抱得稳当,脚步匆匆跑到他面前,身后还有一帮追逐的仆妇。 小少女不管身后仆妇,抱着婴孩踮起脚,一脸急切地问,“罗伯伯,我妹妹今儿总吐奶,您瞧瞧是怎么回事呀?” …… 这画面,一直印在罗天岚的脑海深处,如今想来,只感叹世事无常,他还在,那对可爱的姐妹却皆赴黄泉。 欣慰的,是当下眼前这对姐弟,成了她们的传承。 “罗大夫,您怎么了?”沈桑宁看出他面庞的不自然,于是问道。 罗天岚回过神,摇摇头,留下药方又叮嘱几句,随后被紫灵亲自送了出去。 姐弟俩在房中聊了几句,从齐行舟问她累不累,辛不辛苦,再到孩子未来的教育问题,这些本该与孩子父亲沟通的话,沈桑宁都先与七岁的弟弟说了一遍。 齐行舟有模有样地点头,寻来信纸,主动道:“这等重要事,还是快些书信给姐夫吧。” 沈桑宁本来就是要写信的,无奈道:“待会儿我自己写,你不必管。” 齐行舟摇头,坚持道:“阿姐不能劳累,我反正也没事干,就让我代笔吧。” 见他一再坚持,沈桑宁才同意。 照理说,怀胎之事两句话就能概括,岂料齐行舟提起笔,笔头是一下没停,写信就跟写文章似的,灵感源源不断往外冒,足足写了四五页纸。 待写完后,沈桑宁一看,才知他将刚才的对话内容都写了进去,甚至要当孩子的启蒙老师这事,都要提早和裴如衍确定下来,唯恐孩子父母有一方反悔。 只看一半,信纸又被齐行舟夺过去,说她看信对眼睛不好,要读给她听。 读就读吧,沈桑宁望着他认真的模样,欣慰不已,心中淌过一丝暖意,而这暖意逐渐流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直至这名为亲情的温暖将她整个人包裹。 信里写的内容,就像小舅子与姐夫喋喋不休唠的家常,从中又透着独属于齐行舟与裴如衍的正经刻板。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隔壁止水居的虞绍从床上爬起来,欲寻齐行舟吃饭,却没在房中找到他,干脆独自在庭院里传了饭菜。 没了阳光,庭院的风刮过,飕飕地响,候着虞绍的下人冷得都起了鸡皮疙瘩,再反观虞绍,几根发丝掉在身上飘啊飘,他自己浑然不觉,落寞地进食。 旁人都不知他是怎么了,但此情此景,若有人来拉个二胡,绝对衬景。 虞绍吃了半饱,见齐行舟还没回来,就去陶园寻他,还未完全靠近,就听得姐弟两人谈天嬉笑的声音,虞绍止步,未去打扰,低头转身又回了止水居。 他一声不吭地推开房门,克制着心底对父亲的思念,和衣躺到了榻上,房中无人,他遂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忽觉身下咯人,虞绍坐起身,摸着床榻被褥,感受到被褥下压着什么,伸手一探,从中取出一物。 房中未开灯,仅从窗棂投进丝丝月光,只这微弱的光线也足以让虞绍分辨出,这就是他随身携带十三年的平安佩! 当即喜不自胜,下榻跑出房外,左右观望一圈,没瞧见可疑的人,这平安佩是谁放回来的? 他心中其实有答案,带着答案望向对面属于太子的那间房,亦是黑着灯。 虞绍没去打扰,转身再进屋,他将灯盏点亮。 小小的卧房燃起光亮的那瞬间,虞绍瞧见了桌上摆着的油纸包,走近一步,糖炒栗子的淡淡香气钻进了他那不算特别灵敏的鼻子。 他愣了愣,抓了把糖炒栗子,还热乎着。 霎时间,好像有什么东西红了。 这回,应该不是指腹。 第392章 他是光与信仰,是民心所向 虞绍透过窗户,再次朝对面禁闭的门窗望去,在这瞬间,他恍然明白,为何太子失踪二十载之久,朝野上下以镇国公、辅国公主为首的太子党,为何甘愿冒着太子已死的风险,也要苦苦等待,追寻着渺茫的希望。 即便太子不是太子,谢欢只是谢欢,恐怕那些人依旧愿意追随他。 尤其是那些早年跟着谢欢征战的旧部,早就将谢欢当做了信仰与光。 那天虞绍听父亲平阳侯溜须拍马地说过一句话—— “殿下所指,便是臣心所向。” 父亲或许更多的是为了讨好殿下。 但那些太子旧部,大概是认真的,将这句话铭记于心,数十年如一日地坚持着,无关讨好拍马,而是发自肺腑。 虞绍感慨地坐在窗前,剥着板栗,这次,是剥给自己吃的。 不爱吃的板栗,在此刻有了心情的烘托,突然就成了绝味美食。 今夜,送信的驿卒又从金陵出发,前往扬州。 路上,偶遇一名衣着破烂不堪,甚至可以用衣不蔽体来形容的男人,忍不住惊奇地多看一眼。 驿卒好心地停下马,“你是逃难来的?可要送你进城?” 嘴上这样问,心里啧啧称奇,这年头哪有逃难的,除了边关乱些,各城镇都是一片祥和。 扬州除外。 所以就算逃难也不该往扬州城跑。 衣着褴褛的男人擦了擦熏黑的脸,委屈又气愤,“我的盘缠和包袱在路上让人抢走了,我祖籍扬州,这次回乡探亲的。” 驿卒闻言,面上划过一丝怜悯,试探道:“那你的家人……” 见对方面如死灰,驿卒暗道一声可怜人,便想帮一把,“我也去扬州,不如一道,我送你进扬州安置营,那里会有吃食和免费衣物,对了,你怎么称呼?” 男子点头感谢,“鄙人姓周,劳烦大人了。” “不必客气。”驿卒摆手,随后两人共乘一马,进了扬州城。 离别时,男子方留下完整的名讳—— 周韬。 自打游街后,被国公府赶出京城,周韬决意回乡,家中亲人皆被水灾夺去性命,他得回去看看,若能寻着家人尸骨,再好生安葬。 岂料出了京城,身上的钱财就被洗劫一空,连外衫都被脱了,一路上挨饿受冻,夜里只能在破庙度过。 期间,还病了一场,普通的风寒差点要了他的命,得亏命大,痊愈后偷了件乞丐衣裳,一路徒步走来。 就这般,耗费了两个月的时间,终于抵达扬州。 他在安置营里换了干净的衣裳,虽简朴些,但衣料都是棉的,穿着保暖,又在营里吃了馒头和粥,饱腹后,出营朝原本周家的地址而去。 城内,每隔几日都在变化,工匠从全国调来,日夜轮流赶工,从早到晚,城里都不乏噪音。 从图纸,到打地基,再到盖房屋,如今城中建设已近半。 周韬寻不到周家老小的尸骨了,他来得太晚,家中老小的尸骨早就拉去焚化了,他站在原周家的地址上,看着正在建造的崭新宅院,忽视了周遭的嘈杂,蹲下身抱头痛哭。 他没有了家人,这一切,都怪沈妙仪那个贱人。 她买断了米粮,预料了祸事,柳家完好无损,周家养育她十二年,却不曾换来一片安宁。 周韬恨她,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周韬如今唯一的骨肉家人。 没了职位与家人的周韬回到营房,日渐憔悴,忽听外面响起一声呼唤—— “妙素,快来。” 周韬听得这名字,顿时振奋,他不是没有亲人,他还有个堂妹。 他起身跑出营帐,瞧见小女孩正在分发馒头。 这么小的小姑娘,就在干活了,周韬顿觉心酸,直到馒头递到眼前。 小姑娘周妙素认出了他,瞪大眼睛,“周韬哥哥?” 周韬勉强地牵扯出笑容,低头看着这世上唯一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存活下来的妹妹,“素素。” “周韬哥哥,你怎么回来了,阿爷说你是在京城任职,”语罢,周妙素觉得不妥,脸上有丝紧张,“你是回来寻大爷爷他们的吗?他们……都被焚烧了,是为了避免瘟疫。” 周韬点头,蹲下身,“素素,我们没有家了,往后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你可愿意随我一起离开?” “离开?去哪儿?”周妙素问。 周韬温声说狠话,“报仇。” 周妙素惊讶地睁大眼睛,透着疑惑与迷茫,“我们的仇人,是天吗?” 周韬摇头,“也有人。” 周妙素低下头,思索一二,摇摇头,“可是我的家就在扬州,我不想离开,等官府将房子修建好,我们就有家了,周韬哥哥,你别离开了好不好?” 周韬目光微垂,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收下她手上的馒头,“那你就先在扬州等我,等我报完仇,回来寻你,若不出意外,还会将你的小侄子带回来。” 周妙素没太明白,拧着眉头看着他,只见他起身,朝着营外走了。 周妙素的心里堵堵的,她知道,眼前那道背影,是她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了,就算往日不亲,灾后,也只有彼此了,她怕他这一走,她日后便再无亲人。 低头,见手上的两个馒头不见了,周妙素转身跑向伙房,多拿了几个馒头,朝着周韬追去。 “哥哥。” 周韬听闻,扭头,以为她是改变了主意,却不想,是将馒头拿来给他。 “你路上吃,再见。”周妙素抿着唇,脸上写满担忧。 周韬收下馒头,眉宇间满是动容,这一瞬间,他有想过还要不要报仇,但最终仍是坚定道:“素素,倘若我没有回来,分给周家二房的房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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