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一般见识? 卢灿看他手忙脚乱的,赶紧帮忙将倒塌的半边摊位,重新支起来,又和温碧璃两人帮他重新摆好那些货品。 摊位下面有一张凉席,上面滚落着一卷画布,卢灿弯腰将其勾出。 入手后,卢灿眉头跳了跳。 这是一幅小版油画,其长度不过四十来公分,按照卷层来估测,不过二十多公分宽,怎么重量要比普通油画重三分之一? 手指在画布上捻了捻,有些粉化,这幅亚麻画布,应该有三四百年的历史。 这一发现,倒是让卢灿很是惊喜,难不成自己要捡漏? 他匆忙将这幅油画摊开,顿时傻眼,这尼玛就是一幅乱糟糟的彩料堆画!画布上,有些地方能清晰的看见油彩的裂纹! 所谓彩料堆画,就是画家在创作时不满意,发泄般的将油彩堆积得满满一画布! 难怪不被摊主重视,这就是一幅有几百年历史的“废画”! 大失所望,卢灿准备将这幅废画重新卷起,大拇指指甲一不小心撬起这块画布边角的一块堆料。 这幅废画,竟然有签名——“勒南”! 第780章 德拉佛斯 卢灿一瞬间,便想到——勒南兄弟将卡尔卡松宝藏信息,藏于六幅小型画作中! 这一宝藏传说,是托马斯告诉自己的,这些年,自己也没怎么用心打听,可今天这幅,越看越像是六幅中的一幅! 这幅画作,高四十八公分,宽二十六公分,与自己手中所藏的那幅勒南兄弟画作,尺寸大小一模一样! 如此说来,眼前这幅、自己手中藏有一幅《割草归来》、当初卖给托马斯一幅《幸福家庭》,威尼斯蕾丝博物馆馆长戈巴维扬手中一幅《收获季节》……四幅了! 不管是不是,这幅画,自己买下。 “嗨,这幅画怎么卖?”卢灿不打算等那金发男子回来,直接问那小男孩——反正这里的画作都应该有标价。 那男孩探头看看画作,又从画布背面找到编号,然后从摊台旁边拿出一本笔记本,仔细核对后,咧嘴笑笑,“五百美元……呃,谢谢您刚才的帮忙。” 卢灿很爽利的抽出五百美元,递给对方。这幅画作,他准备回宾馆,好好研究——他很怀疑,这幅画是被人为的“堆料”,也就是在一幅完好的油画上,盖上一层色料。 这是欧美油画很少见的“藏真”法。 交易完毕,卢灿就吩咐阿璃将这幅可能“藏真”的油画送走。 那位叫做米勒的孩子,眼睛眨巴眨巴,似乎有些疑惑卢灿为什么对这幅油画这么看重?可交易完毕,他也不好再问什么。 卢灿自然不会和他解释什么,继续拿过那本超胆侠翻看。这一期合订本中,讲叙的是超胆侠与他的女友,联手惩治隐藏在纽约地狱厨房的邪神兽的故事。 “你喜欢……复仇者联盟?”那孩子往卢灿身边凑凑,问道。 所谓复仇者联盟,是惊奇漫画创立的一个全明星阵容集合体。 这孩子,挺有意思,这是想要套话?卢灿想要看看,他究竟有没有那么妖孽,于是笑着答道,“是啊,我觉得复仇者联盟要比正义联盟更有人性。” 听卢灿这么说,小男孩连连摇头,“NO!我更喜欢超人……还有闪电侠,他们才是完美的超级英雄!” 超人和闪电侠,那是DC漫画中的英雄人物,属于正义联盟。DC漫画与惊奇漫画,都有着巨大的漫画迷矩阵,两者之间可谓泾渭分明。 相比惊奇漫画,DC漫画日子要宽松许多,他们背靠华纳兄弟公司,有庞大的发行渠道(华纳影院书柜)以及不菲的资本支持,因此,DC漫画的发行量,要超过惊奇漫画。 卢灿对他笑笑,耸耸肩,“也许……你哥哥不这么看。” 两人就正义联盟和复仇者联盟,究竟谁更厉害,辩驳两句,那位小男孩似乎觉得时机成熟,问道,“刚才……那幅油画,你知道来历?” 还真是不能小看任何人,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就知道套话! 卢灿摇摇头,“那是一幅老画,我准备带回去研究它的色料和画布。” 小男孩翻了个白眼,明显不相信卢灿的话。见卢灿不说,他没了兴趣,走回摊位后面:“那幅画我父亲说有些年头,可是一直查不到来历。所以……” 他趴在摊位一角说道,“如果你知道来历,我父亲一定很高兴认识你的。他是布伦特伍德市场最出色的艺术品鉴定师。” 最出色的鉴定师?这倒是个意外的信息,自己想要拿到安德斯顿临摹油画《圣体的评判》,怕是不容易。 “哦?这么说,你父亲很出名?” “那是!我父亲是卢卡斯画廊的首席鉴定师。”提到父亲,小米勒一脸崇拜。 “卢卡斯画廊?很有名?”卢灿问道。 “你不知道卢卡斯画廊?”显然,卢灿遭鄙视了。那小男孩指指大门,“卢卡斯画廊是布伦特伍德最大的油画店……爸爸,您来了!” 这小男孩没说完,就对着大门口喊道。 卢灿扭头看去,刚才那金发年轻人,带着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正朝这边走来。 这男人就是米勒的父亲?卢卡斯画廊的首席鉴定师? 至于说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开设一家摊位,这不难猜测——以权谋私哪里都有。画廊是中上层市场,摊位是底层市场,他可以用摊位来承接或者出售一些画廊看不上的艺术品。 “杰尔斯布鲁斯,很高兴认识你。”这位中年男很快越过他的儿子,笑吟吟的向卢灿伸手过来,愿意在摊位上花费二十万美元的顾客,绝对是优质客户。 “很高兴认识你,可以叫我维文。”卢灿与他搭搭手,又对那位金发年轻人点点头。 “爸爸,刚才他买走了那幅3019……”那位米勒的小男孩,从摊位中挤到父亲面前,快速说道。3019,是那幅废画的背后编号。 “哦?”杰尔斯眼光在卢灿身上扫扫,问道,“您……知道那幅画的来历?” 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啊! 卢灿耸耸肩,“我只是觉得它够老,买回去琢磨琢磨。” 杰尔斯眼神闪了闪,既然对方不愿意说,他也不好追问,于是快速切入正题,让长子迈德恩将那幅安德斯顿临摹油画取下来,放到卢灿面前。 “这是十九世纪威尼斯画院的安德斯顿作品,临摹的是《圣体的评判》……” 他一开口,卢灿便知道想要拿下这幅画作不容易,对方用这幅画做饵呢。 卢灿对艺术品交易这一行当太熟悉,在香江,无论是瓷王堂店铺,还是乐古道店铺,其中很大一项作用就是收集优质客户信息,然后将他们集中到维德拍卖行。 很明显,这家摊位,也兼有这种作用。 卢灿举手打断他的介绍,“请问布鲁斯先生,这幅画作转手不?” 杰尔斯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举起三根手指,“当然出售,不过您说的价位……” 这是示意要价三十万美元。 这一价位,够黑的! 卢灿摇摇头,“去年八月份,伦敦佳士得拍卖会上,与安德斯顿同期的威尼斯画院画师,迭戈-哈里森的《圣母之辉》,落槌价也就二十四万美元。您应该很清楚,迭戈的身价,要比安德斯顿更高,他毕竟是威尼斯画院的首席画师。” 卢灿的还价,让杰尔斯脸皮扯了扯,这位东方年轻人,还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连迭戈-哈里森的作品拍卖价都一清二楚。 不过,让他主动降价,这是不可能的,杰尔斯很快笑着回复道,“不不不!这里是美国,美国艺术品交易行情要比欧洲更看好。另外,这是一幅名人仿名人的画作,它的意义,格外不同,否则您也不可能看上,是不是?” “是的,我很喜欢这幅画,但并不意味着我愿意用超出范畴的价位买下它。我的最高价位,二十二万美元,再多……”卢灿摊摊手,表示遗憾。 “一口价,二十五!”见卢灿真的要走,杰尔斯拍拍手掌,说道。 他已经看出,眼前的年轻人确实是个行家里手,这种客户,值得长期维护,再说了,这幅画作二十五万美刀,已经超过市场价位两成,有什么不满意的? 二十五万美元买下它值不值?这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了。 如果从行价来说,肯定贵,如果从研究对比文艺复兴三杰作品来说,它还是不错的。 卢灿犹豫片刻,还是认可了这一价格。 卢灿拆开画框,仔细检查画作——这是防止画作有隐伤。 还好,这幅画保存的很不错,同时对方应该做过油画护理,画面染料层基本看不见细纹——老油画保护不当都有细小的裂纹。 杰尔斯笑盈盈的接过支票,检查完毕后问道,“维文先生来自东瀛?” “NO!香江。”卢灿重新将画框装上——油画能用框表,那就不要用画筒。 “哦,亚洲艺术品交易圣地,难怪您有着不错的眼光!”杰尔斯感慨的奉承道,“听说香江有家私人博物馆,上半年还收集到梵高的素描?您一定听说过这事……” 他这是在猜度自己的身份? 卢灿笑笑,回答依旧模棱两可,“知道,可惜还没公开展出。” 这句话打消了杰尔斯的推断——卢灿还是太年轻,在杰尔斯看来,那位新闻中备受称道的虎博年轻老板,怎么也应该有三四十岁吧。 “如果……如果维文先生对欧洲名画有兴趣,欢迎前往卢卡斯画廊。我们最近刚刚入手一幅法国十七世纪宫廷画师德拉佛斯的《维纳斯》,欢迎品鉴。” 他笑着再次对卢灿伸出手,“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卢卡斯画廊的鉴定总监。” 德拉佛斯是路易十四的宫廷画家,一直致力于巴黎宫廷的内部装饰,在凡尔赛宫的太阳殿和巴黎拿破仑纪念宫殿的顶部,都有他的作品。 虽然论名头,安格尔、德拉克洛瓦、塞尚、马奈都要比他大,可佛斯作为宫廷画家,在肖像及装饰壁画等领域都是当时很有影响力的官方画家。 他的作品,尤其是宫廷画作,还是值得收藏。不过,今天不合适——现在去,肯定会被狠宰一刀! 卢灿耸耸肩,指着走过来的温碧璃,“很荣幸接到您的邀请,不过,我今天的任务是陪女友逛市场!明天……明天我应该有时间,到时候一定登门拜访。” 说起来,他对接触北美中高端艺术品交易层,还是很有兴趣的——欧洲艺术精品,大多数都藏在博物馆或者实力强劲的专卖店中。 至于说想要在市场摊位上捡漏油画,概率比流星砸破脑袋还小! 市场中,银质物品不少,可这些东西同样也难以捡漏——欧美银制品都打有银标,其银标不仅有含银量,还有工匠标、品牌标,价格非常透明。 转了一圈后,温碧璃买了不少工艺品准备带回香江送人。至于卢灿,只淘到一款不错的男包——比利时Delvaux皮具店1848年产的第一款男士公文包。 比利时Delvaux皮具,始于1839年,从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开始,它就成为比利时王室的专用皮包供应商,历史要比爱马仕、路易威登神马的更早。 卢灿手中的这款皮包,算是个小漏,摊主愣是没认出这个品牌的标识,他花费三百美元,如果定向出售给比利时Delvaux皮具博物馆,估计能卖到三万美元左右。 不过,谁会卖呢? 这玩意收藏起来装个比,还是真牛的! 第781章 华裔老者 时值正午,还有一个半的大棚没有逛完,温碧璃有些疲惫,两人便找到一家不错的意式餐厅。这家意大利餐厅生意不错,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都是布伦特伍德市场摊主和游客。 没有包间,卢灿与温碧璃便选择大厅靠边角的位置坐下,点上一份芝士披萨和两份空心粉,还有两份冰饮。 “阿灿,我腿酸……”新婚燕尔,即便是一向自诩有主见的温碧璃,言语中也带着几分娇气,微翘唇角,鼻音哼哼道。 “我给你捏捏。”卢灿伸手轻轻地拍拍她的脸颊,示意她抬腿过来。 温碧璃抬头白了他一眼,没有接腔,眼睛向四周瞄瞄,俩人对面而坐,饭桌有桌布遮挡,倒也不虞别人看见。这一点就能看出她和温碧玉性格差异,换成阿玉,只怕早已经钻到自己怀中,撅嘴叫苦了。 见她跃跃欲试却又不敢的小心模样,卢灿想笑,直接弯腰捞起她的两条小腿,架到自己腿上。 温碧璃今天穿着一条月白色过膝裙,卢灿一提,整个小腿都露出来,肤白纤细,秀足也不过卢灿的巴掌长,盘玩在手中,仿佛一件玉器般。 被卢灿一番搓捏,丫头脸色羞红又不愿挣扎,女儿态十足,一直到侍者送来冰饮,她才慌慌张张的抽回秀足,低头不语。 意大利冻奶茶是世界有名的冰饮佳品,只是鲜乳稍显甜腻,显然更适合欧美人口味,卢灿呷了两口解解暑气后便放在一旁,抬头向大厅望望。 阿木和潘德森选择门口附近的一桌,整座大厅只有自己三人是东方面孔,略显突兀,不时还有人扭头过来好奇的看一眼。 美国远没有想象中开放,卢灿记得2012伦敦奥运会时,英国《泰晤士报》公布一则世界出国旅游调查资料显示,美国有出国旅游经历的人口占比还不到总人口的百分之五,位于世界旅游出行国第七十五位。 2012年如此,此时估计更低,所以说美国人是井底之蛙,还真没错。 卢灿正在感慨美国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时,温碧璃手指杵杵他,“阿灿,你看,那边是不是华人铺子?” 卢灿顺着她的手指望去,还真是……在对面的街角位置,悬挂这一个硕大的“當”字方旗,这是一家华裔人开设的当铺。 洛杉矶到旧金山一带,华人很多,但他们基本上都是群居,其生意店铺,多以饭店、布料行、海鲜市场、中医馆和武馆为主,形成所谓的“唐人街”。 布伦特伍德一带,应该没有华人产业才对。 许是看上这里艺术品市场很红火,提前占位也说不准,另外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家当铺,其实是连通香江和洛杉矶之间的艺术品交易中转站,当然,也有可能是台北。 卢灿目光闪了闪,他很怀疑,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这种交易中转站,如同自己在摩罗街和乐古道的古董店铺一样,其实就是文物走私洗白的另一高大上名称。 呃,稍后去看看。 如果是实打实的华人当铺,那里一定有不少华夏古董;如果不是,那自己更应该摸摸底,毕竟现在虎博是香江文博界的大户,对于香江古董情况应该掌控更多。 用过午餐,卢灿已经有了计较,与温碧璃歇息片刻才起身,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前往当铺,而是安排潘德森带上那件尧头窑黑瓷猴头大罐,前去探探底。 这件尧头窑黑瓷,非常冷门,很适合探底:其一,尧头窑很生,能测试对方鉴定师水平;还有一点就是这件黑瓷典当行未必会喜欢——难出货,如果他们走货对象是博物馆,那就另说——博物馆比较喜欢这种生僻东西。 等潘德森抱着猴头大罐离开,卢灿与温碧璃才转身回三号大棚,上午只看了一半摊位。 仅一个中午时间,三号大棚空落许多,不少摊主已经离开,卢灿也不奇怪,欧美艺术品摊主大多都是干半天歇半天的德性。至于买家和游客,那就更少。 这样也挺好,卢灿与温碧璃加快脚步,有些摊位一扫而过。很快,两人就兴致缺缺,看来今天没什么收获了,倒不是说没遇到好东西,而是不值得。 看看时间,潘德森差不多该回来了,卢灿对阿木打了个手势,随即拉着温碧璃从南门离开。 “卢少,你来看看那!” 卢灿一出门便听见早一步出门的阿木,站在大门右侧连连招手。 咦?三号大棚与四号大棚的巷子阴凉处,竟然有一位白发黄皮肤的老者,坐在那里抽着烟袋,面前放着一块野餐布,上面摆着十来件明显来自华夏的古董。 卢灿一眼扫过去,六把紫沙壶,十来方印章,还有两幅卷轴以及一摞古籍,颇有古韵。 这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 卢灿大喜,三两步走过去,“老爷子,您也是来自华夏?” 老者足有七十往上,白发白髯,一口大烟袋,正在吞云吐雾,听卢灿的招呼,他瞥了眼,并没有回答卢灿文化,淡淡答道,“小小年纪也玩古董?你家大人呢?” 嗯?这什么态度?卢灿一愣,做生意不是应该喜欢年轻莽撞人吗? “行规知道吗?”那老者再度冷冷说道,“这一行靠眼力吃饭,出得我手,入得你收,概不退货,你清楚吗?” 老头子不坏! 他这番话没有恶意,应该是把自己当成纨绔子弟,古董行的菜鸡了!所以提前告诫自己,他的货品中有假。 见温碧璃想要开口,卢灿拉住她,正式的对老者拱拱手,“那是自然。” “那就看看你的眼力。”见卢灿执意要买,老者也不多说,从身后的蛇皮袋中抽出两只马扎,随手递给卢灿和温碧璃,算是异国他乡一点友好表示。 温碧璃撇撇嘴,没接,站在卢灿身后,她依旧有些不忿老者看低卢灿的态度,目光紧紧盯着卢灿,看他怎么教训这位“看不起人”的老者。 卢灿右手带上手套,上手的第一件就是蟹黄泥紫沙壶。 蟹黄泥紫沙壶很少见,真的蟹黄泥又叫芒果泥,颜色非常漂亮,像儿童的橡皮泥,但是这种泥料的产量比较小,多采用宜兴乌泥调制,因此相比黑沙、紫沙和红泥沙更贵。 如果不是紫沙壶高手,奉劝一句不要买,因为后世的黄泥紫沙壶,多数是为追求利润,直接用原矿泥调色,然后降低窑温烧制的次品,使用一段时间就会吐黑。 当然,这种商家要比添加化工原料的商家还多点良心,起码不会对健康产生负面作用。 家中卢老爷子爱紫沙,有十几件私藏紫沙壶,都是卢灿帮忙淘弄的,如果算上虎博的紫沙壶藏品,他经手的各色紫沙不下百件,其中蟹黄泥紫沙壶,也不过区区五件。 所以,卢灿上手第一件就是蟹黄泥紫沙瓜壶。 整壶型制为瓜形,瓜纽为蒂,做工小巧精致,两肩平整,卢灿上手掂量片刻,重心很稳,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 揭开壶盖,内嵌盖口平滑,有拉线纹,卢灿低头闻闻壶内,没有异味,这说明是真品蟹黄泥。左手手指在壶内壁轻轻滑过,指腹有轻微的拉刺感,很均匀,这再次说明这把壶的紫沙泥料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一把好壶! 虽然没有看铭记,卢灿已经为这把壶做了初步判断。 这是一把光壶,壶壁没有铭文和图绘,非常素净,卢灿覆过壶底,却愣了片刻。 底部款识,竟然是“时大彬”! 壶是好壶,可说它是时大彬的作品,卢灿并不认同。 时大彬的紫沙壶,卢灿上手没有十件也有八件,其风格定式,早已经深深刻在脑海中,这就是鉴定多上手的功用。眼前这把壶,从包浆、拉线工艺来看,怎么也不会超过清末民初的范畴,怎么会是时大彬壶? 卢灿暗暗摇头,绝好的一把蟹黄泥紫沙壶,竟然是赝品! 赝品并不代表没有价值,尤其是这种“仿名家精品”赝品,刨除底款所带来的“虚荣”,它本身还是一件好东西。 因为这是典型的“冒款赝”! 时壶难得,因此有些玩家,定制一把好壶后,特意加上时大彬的款识,用来充当门面,当然,也有可能用这种方式来牟利。 卢灿将这把壶放在一边,稍后问问价,如果不贵,这把壶还是值得入手的。 上手第二把红泥紫沙棱壶,这次鉴定更快,当他看向底款时,又愣住了,这TN的又是一把精品“冒款壶”。 这把壶的底款是“友泉”——徐友泉、李仲芳为时大彬高足,皆行大,因此又有“壶家妙手称三大”的美誉。 徐友泉年轻时制壶张力十足,直到年事已高时,才领悟其师时大彬所制之壶朴雅含蓄、不事雕琢的内涵,才真正深契中国茶器文化的精神,可惜那时他所制壶器,少之又少。 眼前这把壶,壶线有力,但偏偏在造型上典雅,有些矛盾,再看看包浆,卢灿百分百确定,它是民国年间的名家精仿。 当然,这把壶同样有收藏价值,如果不是以友泉壶的价格入手的话。 卢灿将六把紫沙壶全部翻看完毕,才吐了口气,这六把壶都不错,不过……这其中,竟然有五把“冒款壶”,只要一把黑色紫沙方壶,是真正的鸣远壶! 抬头看看这位吞云吐雾的老爷子,卢灿嘿嘿一笑,如果自己真的是纨绔子弟,一定会被狠宰一刀。 他将那把陈鸣远方壶单独提出来,放在最前面,将剩余五把,排成一列,至于其后。 完成这一切后,他这才开口,笑着问道,“老爷子,您老尊姓汤?” 老头子正眯着眼陶醉在烟雾中,闻此言,烟袋锅一抖,一口烟呛住,顿时不停的咳嗽。 “你……你……”似乎被卢灿的话语吓到,话都不利索。 他真被卢灿惊到! 第782章 二泉山馆 温碧璃瞪大双眼,如果说只是鉴定真伪,她自信卢灿没问题,可是竟然连对方姓什么都能猜到,这就太让她意外了。 “玉长儒泽、世多学宗、有光道崇、尚守政兴……不知老爷子序几?” 卢灿笑眯眯说出来的话,温碧璃一句也没听懂,可那老者却一激灵,猛地探手抓住卢灿胳膊,惊喜问道,“你小子是明玉那位师兄的后人?” 卢灿笑笑没否定——福伯待自己如同亲人,这些年没少传授独门秘法,说自己跨明玉宗半个宗门也没错。 是的,眼前老者是明玉宗,也就是墨家术宗残余,行内称呼“明鬼派”的传人。 卢灿刚才说的“玉长儒泽、世多学宗、有光道崇、尚守政兴”是明玉宗从明代开始的辈分序号,这些都是福伯告诉他的。 “家中有位老人,尊福讳井泉,崇字辈,陆心源先生一脉,马复兴弟子。”卢灿再度对他拱拱手。 福伯全名福井泉,是明玉宗陆心源的徒孙。 “原来是二房陆叔祖的门人,哎呀,真正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福老身体还好吧?”老爷子热情至极,拉着卢灿的手腕,连拍几下,异常感慨,却没提自己的师门辈分。 他这么一说,卢灿大概能猜出对方的辈分,笑了笑,心道,你要是见到福伯真正弟子饶丫头,估计会更不好意思…… 是的,如果算起来,卢灿还真和对方同辈。 明玉宗到咸丰朝时,话事人为马庆云大师,此后,明玉一脉三分,分别是大弟子王炳荣,二弟子陆心源,小徒弟方廷辉。 方廷辉没听说有传人,陆心源只有弟子马复兴,王炳荣一脉传人最多,一共收了四名弟子,但弟子辈水平一般,倒是王炳荣的徒孙辈出了个妖孽,也就是眼前老者的二伯汤临泽! 福伯是陆心源一脉,马复兴的弟子,卢灿算是他的传人,这不……两人辈分平肩。 你让一个七十岁的老爷子主动说出和一个二十来岁年轻人同辈,面子上挂不住啊。可又没办法,谁让尼玛辈分就是这么排的(这种同辈可年纪相差极大的情况很正常)。 “福伯现在香江,身体康泰着呢。” 见卢灿没叫师傅,汤笙俞还以为卢灿就是福伯的后人,直接开口道,“福小兄弟年纪轻轻,眼光厉害,只是……你怎么猜到我姓汤?难道你师傅说过我二伯的事?我二伯一家子还好吗?” 他二伯就是民国作伪圣手汤临泽! 卢灿怎么知道对方姓汤?还得从汤临泽汤安说起。 汤临泽,单名安,字临泽,祖籍桂省柳州。家族曾参与太平天国起事,其祖父还曾经做到天国冬官又副(太平天国工部的副副职,大约等同于现在的厅官级别)。洪杨失败,其祖父带着家人逃至嘉兴,隐姓埋名,经营中药店谋生,逐渐成为嘉兴大家族。 汤安年轻时非常调皮,不愿意学医,经常被父亲责打,十五岁那年,其父强迫他和邻村杨家女结婚,他不从,逃婚到尚海。 他在尚海的一家照相馆当职员时,遇到前来照相的潘兰史,潘是王炳荣大师的三弟子,当时颇有名气的诗人、书画家。 潘兰史非常喜欢这位机灵的照相馆职员,又得知这小伙子喜欢学习字画、篆刻,于是介绍汤安加入西泠印社当员工。 从此,汤安涉足艺术领域,他先拜师潘兰史学画和诗词歌赋,然后又拜胡菊邻清末篆刻大家,西泠印社发起人之一学金石书画。 汤临泽天资聪颖,潜心钻研、触类旁通,居然在各个类别都有很高的造诣。 1910年任《商务日报》编辑。时狄楚青号平子创有正书局,发行珂罗版画册和碑帖,由汤临泽主持,同时兼治篆刻,临摹名家印刻,并拓裱伪作古画,技法高超,几可乱真。 从此,汤临泽开始涉足精仿领域。 与一般的单一类别临摹不同,汤临泽是个典型的高仿全才——他精通篆刻仿制、字画临摹作伪、瓷器紫沙的制作,甚至玉器木器的作伪水平都异常高超,他还有一门独门技术,那就仿制古代纸张——张大千的大风堂纸就有他的功劳。 进入二十年代,他已经成为尚海有名的“艺术大家”,他在尚海租界内,设立自己的书斋“二泉山馆”。许多文人墨客都来请他或临摹、或刻印、或制壶、或订纸。 他和同门师弟潭敬的关系非常好,民国后期潭敬作伪集团的一系列行动,都能看到汤临泽的身影——赝品的各类朝代纸张都是他提供的。 卢灿为什么能推断出眼前老者是汤临泽的后人?就是因为看出那些壶器上的密记。 民国中后期,二泉山馆最大的作伪业务,就是制作冒名款紫沙壶! 早在民国十九年1930年,宜兴川埠潜洛紫沙高手蒋彦亭1894-1943华夏工艺美术大师蒋蓉的伯父,就被汤安聘至尚海,在汤家秘密仿制紫沙古器达五年之久。 所仿古董,品种较多,方器以“四方”“八方”“六方”“四方如意”为主;塑器多为“三友”“南瓜”;杂器有水滴、水盂、盖杯、笔筒等,而所制最多的是“三兽壶”和“莲蓬壶”,所用款识多为“时大彬”、“友泉”、“陈鸣远”等。 汤临泽从不收徒,其自身绝技只传授给汤家后人,这也是卢灿一口认定白发老者姓汤的原因。 对家族后人,汤临泽可谓竭尽心力,不仅在仿古作旧的技巧上他亲自给予了口授手教的指点,甚至在永康路自己寓所的庭除间,亲自设计打造了一座烧紫砂壶和摆件的小窑炉,并专门请了宜兴一位姓戴的师傅(戴竹明,紫沙壶高手)来帮配料、捏泥、烧窑,循序进行,以便于家族弟子上手。 汤壶,在民国最后十年,可是紫沙壶精仿赝品的代名词。 他一生中有几件逸闻趣事,很有意思。 其一是戏弄吴湖帆。 吴湖帆家藏有曼生壶一把,1937年,湖帆请汤临泽仿制一把。四个月后,汤将壶归还,湖帆将一新一旧之壶分别贮藏,异常心喜。 不几天,汤又持一壶来,湖帆大为惊异,问他“哪来第三把?” 汤安笑着告说道“这把才是尊藏原物,前二把均仿制,聊以戏探而已”。 其二是笑侃徐森玉。 建国初,华东军政委员会文化部文物处处长,兼尚海市文物保管委员会主任徐森玉1881-1971,中国著名文物鉴定家主持尚海博物馆筹建工作时,征得十二把宜兴名家款的紫砂壶,请汤临泽鉴别。 汤临泽当场指着陈列品说:“这十二把紫砂壶,其中有八把是我仿造的。” 老徐气得跳脚! 其三是死去活来。 1963年他抱病住入尚海第六人民医院,医药无效,医生判定他已经死了,家族后人也在判定书上签字,被送进太平间。 半夜,汤安忽苏醒,哇哇大叫:“我没有死,你们为什么把我送到这里” 出院后就好像根本没生过病,照旧访亲觅友,直至1967年6月4日,才病逝大华医院,终年八十一岁。 汤安汤临泽,绝对的一代奇人。 如同所有大家族一样,解放前期,汤家一分为二,汤安一脉留在内陆,而汤家三房,也就是汤笙俞的父亲,带着另一拨汤家族人,经香江,远渡北美。 这算是他乡遇故知! 卢灿与汤笙俞聊起汤临泽旧事,不胜唏嘘。 听闻二伯是老死床榻,汤笙俞虽有悲意,但还算平静——在那个年代,汤临泽能善终,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 “汤老,您怎么在这里做起买卖?怎么不去大棚里面?家里人呢?”彼此熟悉之后,两人话语亲切许多,卢灿问话也相对随意。 “嗨,别提了!异国他乡,低人一等。”汤笙俞忽然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有着多少离乡背井的感慨。 汤家刚来旧金山时,家境殷实,于是汤笙俞重操旧业,在旧金山唐人街开了家古董铺子,生意还凑合。可是汤笙俞的孙子不争气,整天在社会上胡混,不知怎么的就得罪了唐人街的帮派堂口一个大人物,于是旧金山待不下去了,只得来到布伦特伍德县,这里离儿子的上班近一些。 汤笙俞的儿子还不错,在哥伦比亚片场做灯头(灯光师傅),可要照顾一大家子开销,依旧有些吃力,于是老爷子便出来摆摊,兜售点家中老物件,帮衬一二。 布伦特伍德艺术品市场规模虽大,可华夏艺术品并不怎么受欢迎,老爷子为了省点摊位费,便躲在小巷子中摆摊零售,赚一点算一点,聊胜于无。 “汤老,咱们生意继续?”摊位上这五假一真的紫沙壶,确实不错,卢灿想要入手,另外,毕竟是故人,他也有心帮点小忙。 “啊?那怎么好意思?”汤笙俞磕嗑烟袋锅,想想家中境况,又点点头,“那就多谢卢兄弟照顾生意了。” 卢灿又从那些印章中,挑出两款,一款是青玉朱文印格“陶庵”赏章(沈贞吉的号,明代画家,吴门画派领袖沈周的伯父),另一款是明代藏书大家毛晋的藏书章“目耕楼”,材质为岫玉。 至于其它印章,都是赝品,材质多为骨牙,没什么价值,至于那两幅字画,也是赝品,卢灿自然不会收的。 冒款壶,一把一万,那把真品鸣远壶,卢灿给了四万,两方赏章,各伍仟美刀,交易整金额刚好拾万。价格相比市场价要高一些,卢灿这么做,也算是帮老爷子一把。 “去我家坐坐?就在马里布!”好东西都被卢灿挑走,汤笙俞自然也就不想再摆摊,他卷卷野餐布,塞进身后的布袋中。 “有时间我一定去拜访!今天我还有事。”卢灿指指远处走过来的潘德森。 卢灿忽然问道,“对了,汤老,您知道街角当铺什么情况?” 汤笙俞脸色骤变,连连对卢灿摆手,“卢兄弟,那家……你可别去!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千万别沾!” 呃?他知道那家当铺的背景? 第783章 油画揭画 潘德森所说,再加上刚才汤笙俞的劝诫,证实了卢灿的猜测,那家华人当铺并非正当买卖,就是中转站——将东方的古董运到北美,然后倒手给各大博物馆。 华夏文物,欧美私人藏家没有兴趣,可博物馆有啊。 美国没有历史,却非常喜欢收集和研究别国历史。截至到1982年3月,美国各类注册博物馆,高达1142家,绝对的世界之最。这些博物馆藏品中超过九成都来自他国——欧洲艺术品约占三成,中东、非洲和南美国家的艺术品约占三成,剩余三成则来自亚洲。 近十年来,从世界各地涌入美国的各类艺术品,包括各种文物,大约有一千三百万件,年涌入量超过百万件。这其中,有着近一半的物品,是通过灰色渠道走私入境。 那家华裔当铺,就是这些渠道中的一条,其背后的利益团体,是赫赫有名的海外洪门组织。 卢灿的母族那边,也就是数字K,严格说起来也是洪门组织(葛肇煌继承洪发山忠义堂成立的,后更名洪门忠义会),因此,他对海外洪门非常了解,那就是一个庞大、无序、各自为政而且疯狂的集群组织。 正因为各自为政,即便卢灿打出葛辉外甥的牌也未必有用,所以卢灿琢磨半晌,最终还是决定不去触碰这条线。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种没啥底线的帮派组织之难缠。 望着温碧璃担忧的眼睛,卢灿拍拍她的手,最终点点头,吩咐潘德森开车回洛杉矶。 望着车窗外倒走的街景,卢灿揉揉眉心,筹谋着稍后是不是可以给田哥去个电话? 他在香江建收藏博物馆,本能的就不希望艺术品通过香江走私到海外,这是典型的在自己的地盘上抢食!虽然没办法砍断这条线,但给他们挖点坑、添点乱,还是可以做到的。 只是……这种事情,卢家卫队和纳徳轩安保,都不太方便出面,交给谁呢? 舅舅葛辉那边,倒是不错的选择,可是最近香江组织很不安稳。 香江的三大洪门组织(数字K、义安以及和胜和,都属于洪门组织),最近两年战火纷飞。义安公司与和胜和之间,因和胜和的“大佬原”(和胜和的二号坐馆人物黄俊)转会义安公司,导致和胜和丢失大浦、屯门两区的地下控制权一事,双方明争暗斗就没停止过。 别以为数字K就能趁机做大,数字K的内部,现在也一团乱麻。 外部,他们与义安公司则因为尖沙咀一带的控制权之争,双方矛盾很深。 内部,数字K帮派中另一大组织英联社(其成员最早多为霍家沙场工人,所以一直有传说霍营东是数字K的领导人,说法不准确——也许黑金支持是有的,但霍营东从未参与过数字K管理权之争),正在大力拉拢很多字头,抢班夺权,葛辉那边压力不小。 好在有卢灿牵线,数字K元朗话事人田心鹏(田心约田家族系),在田乐群婚礼时与葛辉私下摊牌,彼此结为奥援,总算顶过这阵风波。 想到这,卢灿忽然觉得,这事也许田心鹏出面更合适。 首先,田心鹏与卢家关系在外人看来,并不像葛辉那样密切,即便事发,很难想到自己身上;其次元朗的位置很好,与宝安南山区隔海相望,海面很窄,波浪平稳,是内陆泅渡走私要道,只要掐住这里,自己基本就能掌控内陆流港文物总数的一半还多。 卢灿轻拍额头,自己还真是……缺少大局眼光,怎么早没想到这点呢? “累了?”旁边响起温碧璃柔柔的关心。 卢灿笑笑,握住她的柔荑,大拇指在那白嫩的手背上轻推,示意自己没事。 爷爷和王鼎新爷爷都力主自己迎娶温碧璃,并特别安排她到自己身边,原本卢灿还有些不理解,这两年相处,证明两位老爷子看人的目光,真准。 这丫头的好,不在肤白貌美,而是那种恬淡与安静,相处越久越能感受。 她平时话很少,典型的影子人,但当你需要时,她总能第一时间让你感受到。还有就是,温家这两个儿女,都有内媚体质,堪称男人的禁脔。 温碧璃是真累了,靠在卢灿的肩膀,很快睡熟,一直到车子停在宾馆地下停车场都没有醒来。 卢灿侧身准备叫醒她,只见这丫头长长的睫毛紧紧的闭合在一起,嘴角微翘,似乎做着美梦,两只手握住自己的胳膊,这是个安全感极低的姑娘,此刻却睡的十分甜美安稳。 挥挥手示意潘德森和阿木离开,将后座角度稍稍调整,卢灿又轻轻侧过身子,让她的头部靠在更舒服的肩窝里。 温碧璃进门,温碧玉未来也会是卢家人,这在许多人看来是温家攀上高枝,只有卢灿知道,自己的付出,与她们姐妹还有田姨阿欣的付出,远远不能比的。 心底有些惭愧,可这种生活,他从未想过放手。 逛摊位是个体力活,卢灿也有点累,闻着温碧璃发髻的香味,很快迷瞪过去。 等他醒来时,温碧璃正偎在他的肩膀上。 回到酒店,两人洗了个鸳鸯浴,卢灿精神百倍,温碧璃恹恹欲睡,等她睡后,卢灿来到前厅,今天买回来的那幅签名勒南的废画,已经被放置在客厅茶几上,旁边还有刀片、镊子、挑针、喷壶、毛刷、盏碟等工具,这些都是按照卢灿吩咐买来的。 将这些工具一一上手熟悉后,他又扭亮壁灯,让光线更充足。 再度摊开这幅迷画,没有镇纸,卢灿只能用沉重的水晶烟灰缸压角。因为见过三幅勒南兄弟的同类画作,所以,这一次卢灿很轻松的从画面堆积色料中找到规律——这同样是一幅田野农庄图,只不过画幅上有些景色被色料遮挡,导致画面脏乱,看起来像一幅垃圾画。 卢灿弯腰研究了整整半个小时,才判定整幅画作,大约有四大两小,合计六块的色料二次堆积。 他小心的用刀片,从勒南签名上方,切下黄豆大小的颜料,手指轻捻成碎末,然后放在鼻子下仔细闻闻,有点亚麻仁油味道,心头顿时松快很多。 看来,这些二次堆积的颜料,还真是有人故意涂上用来遮掩这幅油画。 为什么会有这种判断?这需要从颜料速干性说起。 绘制油画时,最常用的稀释剂是松节油,它具有高挥发性,这让油画定色变得很轻松;也有画家喜欢用亚麻仁油做稀释剂,但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需要色料速干,便于画作塑形时。 因为色料干燥度不同,速干型稀释剂所调和的颜料,覆盖在老油画上,彼此之间不容易产生粘连,彼此之间会留下细微的缝隙。 也就是说,如果小心一点,是完全可以清理干净的。 这一发现,让卢灿对接下来的工作充满信心。 话虽如此,清除覆盖颜料的工作依旧让人头疼,卢灿用挑针,沿着勒南签名处,一点点向上挑起来那些他认为是废料的颜料。 这一工作,有些像用耳挖勺掏开裂的石灰墙壁,需要极其细心。 一直到洛杉矶华灯初上,卢灿不知不觉工作了三个多小时,才将右下角两寸方圆的废料清理干净,露出完整的勒南签名,还有一条曲折的从远方流过来的河流。 呼!卢灿放下工具,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 甩甩酸疼酸疼的手腕,抬头扭扭麻木的脖颈,眼光撞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面前的温碧璃的眼光。 “你醒了?饿了吧,怎么不喊我一声?” “不饿。”温碧璃依过来,眼神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惊讶,“这幅画……有秘密?” 卢灿活动活动僵硬的身子骨,“这是法国勒南兄弟的一幅田园油画,不知为什么被人用颜料遮盖,我想试试看能不能修复过来。” “和家中那幅勒南一样?” 温碧璃马上想起卢灿书房中挂着一幅大小差不多的勒南油画,那幅画作李林灿老爷子盯上很久,可卢灿一直没交给虎园博物馆展藏。 “嗯,应该是一个系列的,所以当时我看到它时有种熟悉感,便买了下来。” 修复油画要比中式揭画更麻烦,需要开启免打扰,这会显然不合适。 拿过旁边的毛巾,卢灿擦擦手,“晚餐后我们去感受一下洛杉矶夜景?” 温碧璃迟疑了片刻,从诺丁山酒店顶层落地玻璃窗向外望望,还是摇摇头,“算了,洛杉矶夜景还不如香江的。晚上我帮你打下手,我现在很好奇这幅画究竟什么样子?” “这算不算红袖添香,夫唱妇随?” 卢灿难得贫一句,却被温碧璃似笑非笑的白了一眼。 在卢家,阿璃算不上“妇”,那是田乐群的专属,这可能也是她的心结吧。 卢灿被她看得有些心虚连忙举手投降,“OK!晚上有你帮忙,肯定能完成工作!” 第784章 活的宗师 soho这个词国人第一次听到,应该就是国内那位房地产大亨在京城开发的建外soho,而这个词最早的起源,就在洛杉矶布伦特伍德。 布伦特伍德县曾经是美国豪客比奇飞机公司的技术试验中心,二战后,国际航空业重新洗牌,以近岸搜救飞机和支线飞机为主要产品的豪客比奇日渐衰落,不得不放弃西海岸生产基地和试验中心。这些空出来的工厂,便被日渐增多的艺术“家”们,用来“soho”——艺术家嘛,总要有着别具一格的时尚、轻松、自由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吧。 为了生活,洛漂们把这些建筑的一层临街的房间改造成商店,出售千奇百怪的艺术品。 这里的店铺基本都是租赁来的,所以那些店主,并不愿意花钱去装修如此巨大的店铺,于是,这种工业建筑本身的特征被充分的展示在外面——大方块状的几何体、红砖外墙、老式防火梯、又黑又旧的水塔、狭窄的街道、墙上到处可见涂鸦与海报。 绕过世界最早的soho区,车子停在卢卡斯画廊前面。 卢卡斯画廊也是soho建筑,高挑的屋顶,纵横的钢管架梁,不规则的空间结构中,或悬挂或支撑着大大小小近百幅画作,还有几尊耸立在大理石台上的雕塑作品。靠内间,还有一架铁质扶梯,盘旋着连接上悬空的二楼办公室。 见卢灿进门,立即有一位年轻的侍者上前两步,微微着说道,“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 “听说你们新进了一幅德拉佛斯的《维纳斯》,带我去看看。” 听卢灿这么说,那位侍者表情有些诧异,重新看看这位东方年轻人,对方的衣着透着一股子上位者的风仪,于是态度更恭谨的回复道,“这……不在我的权限内,请问……您预约了哪位AE或者AB?” AE就是客户经理,专门负责大客户服务,属于卢卡斯画廊员工,只有他们才能带领客户去观摩那些贵重商品。 AB(Art broker)则是指艺术品经纪人。 美国艺术品交易与香江有很大差异,在高端艺术品交易时,经常会有艺术品经纪人参与,他们既帮助画廊牵线客户,同时也帮助客户处理购买合同以及提供艺术品投资建议,本人并不属于画廊而是属于第三方经纪公司。 卢灿遂即报出杰尔斯的姓名。 今天来此,其一是想看看德拉佛斯的画作,另一原因就是看看能不能从杰尔斯这里探探底,他从何处得到那幅勒南兄弟的油画? “您稍候!”侍者变得越发恭谨,这让卢灿意识到,杰尔斯只怕还真是这家画廊的顶梁柱级别鉴定师。 侍者去联系,卢灿在一楼画廊中闲逛起来。 美国无历史,这是全球公认的,可是,近现代美国美术,却在全球艺术领域,尤其是西方艺术领域中,占据着独特的地位。 卢卡斯画廊展出了近四百幅各式画作,就可以略窥美国美术一斑。 卢灿的脚步,在一幅灰蓝色的表现冬日城市的油画面前停下来。 这幅画,值得出手! 在二十世纪之前,美国艺术一直依附于欧洲艺术,即便是有着众多杰出画家涌现的“美国艺术黄金时期”——十九世纪下半叶,美国涌现出风景画家FE丘奇、G英尼斯静物画家WM哈尼特风俗画家WM亨特等人,也未能改变美国艺术是欧洲艺术流派分支的现象。 直到美国诞生第一支本土画派——“垃圾箱画派”,才真正实现艺术上的“独立”。 垃圾箱画派,又称为八人派,包括R亨利、GB卢克斯、W格拉肯斯、JF斯隆、E希恩、AB戴维斯、MB普伦德加斯特、E劳森。 八人以罗伯特·亨利为核心,把视角投向社会底层,描绘底层小人物为了生计如何奋斗,描绘各地移民的艰苦生活,描绘杂乱琐碎的生活场景,描绘肮脏的城市角落,因此他们的写实主义被称为城市写实主义,当时的欧洲评论家们却称其为“传播丑陋的人”,又将他们的画派,嘲笑为“垃圾箱画派”。 垃圾箱画派对于美国艺术的发展具有深刻的意义。 它的最大的意义不在于画作的艺术价值,而在于突破,敢于突破欧洲艺术对美国艺术的桎梏与藩篱。当时的美国艺术水平总体上落后于欧洲,垃圾箱画派无疑为美国的绘画界带来了革命性的改变。 这一场革命并不是在艺术形式上有所突破,而是以传统写实主义在绘画主题上进行了一场革新,它体现了美国艺术的独立性与创新性。 眼前这幅阿尔伯特勃朗特戴维斯的《冬日城市恋歌》,就是垃圾箱画派作品之一,标价十一万美元,与现在的市价相比,略有超出,可卢灿很清楚,这种美国本土画家的代表作品,世面上会越来越少,这种情况到二十年后更严重。那时,纽约各大拍卖会上,一旦出现一幅美国十九世纪或者二十世纪哪位著名画家作品,都会引发“疯抢”! 都去哪儿了?自然是美国各大艺术博物馆! 美国“本地户口”的绘画大师作品,向来受追捧,像眼前这幅八人派的代表作品,基本上不可能出现于画廊中。 卢灿拿起油画框旁边的小粘板,上面写着“售出”,贴在画框一角。代表这幅油画,已经被人选定,后来者只可参观。 又一位侍者,主动走过来,伶俐的把这幅油画从墙上摘下来,反扣着放在一边,等候卢灿稍后去付款。 巨大的惊喜接踵而来! 转过一个墙面后,呈现在他眼前的是“画作专区”——专门为一位画家所设置的独立展售区域。 这里一共有九幅画作,其中八幅是各种花卉,不管是曼陀罗、康乃馨,还是玫瑰、蜀葵、牵牛花,这些花朵,是被放大了的。有些作品,甚至只是一朵花的局部,用微妙的曲线和和渐层色,组成神秘又具有生命力的构图。 至于唯独一幅不是花卉的作品,呈现的是红色山岗与蓝天白云。 这是大名鼎鼎的美国女画家,乔治娅·欧姬芙(Georgia O’keeffe,内陆翻译为奥基芙)的花卉系列,还有她的《红色山岗与白云》。 如果说美国现当代画家中宗师排位的话,乔治娅·欧姬芙绝对能排进前五,最为关键的是,这位女宗师,至今还活着! 算算年纪,她今年差不多九十五高龄了。 《欧洲艺术史》1975年第九版,大约有八页文字与图片,专门介绍这位北美宗师级绘画大家。这对于一位尚在人士的画家而言,可谓殊荣无俩。 1887年 11月15日,乔治娅·欧姬芙出生在美国康斯威星州的一个小镇,这个天性倔强独立的天蝎座女孩,从小对学校里所有的课程都十分反感,只有艺术课除外。 当时学校里的美术老师非常欣赏她,只是对她总有一种把物体画得比它实际尺寸还大的倾向感到有点无可奈何——这种天性,真实的反应到她的作品中。 1924年,37岁的她,与60岁的摄影家史泰格列滋结婚,正式定居于纽约,并找到了新的艺术题材,也是让她扬名世界的题材——花卉。 从植物学的角度来看,欧姬芙的描绘并不算精确,这些花卉作品造成的感染力基本上是情感上的。她把这些花朵的尺寸放大到观者无法忽视的程度,迫使人们不得不重新审视它们存在的意义。 1933年,她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1936年丈夫去世,这两大打击,让她开始选择一种旅行和隐居的孤独生活方式。 似乎是涅槃,又或者是度厄。度过这一难熬的阶段后,她的画作中,开始呈现出一种谜式的平静和幽思倾向,抽象的语言表达孤独意识和压抑感,充满神秘主义色彩。 自带光环,让人情不自禁的沉迷进去——这就是宗师画作的魅力。 今天竟然在卢卡斯画廊,遇到她的画作展售,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这些画作……出售?”卢灿愣了片刻之后,指指这些画作,问刚才那位侍者。 也难怪他有这种疑问,欧姬芙的作品,一直是各大博物馆追捧的对象,怎么可能放到画廊中销售? 可那位侍者却笑着点点头,“是的,出售!” 似乎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他向旁边的资料架示意,“我们有欧姬芙先生的助手,胡安·汉密尔顿先生的独家授权!” 卢灿拿起那份塑封的授权书,仔细看过一遍。 1971年起,年老的欧姬芙视力减退,并患有“中枢性视觉障碍”,终至失明。失明后,她爱上陶艺,并邀请陶艺家胡安·汉密尔顿担任生活助理。 授权书没问题,可卢灿却隐隐感觉有些不妥。 汉密尔顿作为她的助理,确实有权处理帮她处理这些画作,可是……为什么不去各大博物馆?而且,这些画作展售肯定有些时间,北美的买家,眼瞎没发现?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卢灿豁然惊醒! 只有一个解释——这些画作的归属,存在争议! 欧姬芙先生并没有血脉继承人,她的作品,如果没有特别遗嘱,就应该归属于她的临终关怀人,这人可能是助理,也有可能是医护人员。 自己手中这份授权书,看似写得清楚,其实在法理上已经不具备法律效率——欧姬芙先生年事已高,神智不怎么清醒,其他人完全可以申请法律废止这种授权——欧姬芙先生身边的助理和医疗人员,应该不止汉密尔顿一个人。 卢灿很快明白过来,如果现在买下这九幅画作,那么极有可能卷入老先生的遗产纠纷中!这也是美国各大藏主,一直没敢下手的主要原因! 买下?还是放弃?真让人纠结! 第785章 秘密(大结局) “维文先生,欢迎光临!” 远远走过来的杰尔斯,伸手与卢灿握握,笑容满面,随即又问道,“维文先生也对欧姬芙大师的作品感兴趣?那你真是来巧了。” “哦?”对方明显把自己当“凯子”,卢灿抽回手掌,微笑着看着对方,想听听他是怎么解释。 画廊销售画作有两种方式,第一种就是卢灿刚才购买的阿尔伯特勃朗特戴维斯的《冬日城市恋歌》,画作的所有权属于画廊的,所以直接贴牌销售;另一种则是寄售,也就是所有权并不属于画廊,画廊只是抽取销售提成。 寄售是大多数画廊经常采用的方法,不用积压经营成本,同时对作品的来源无需有太严格的要求,一般只需要看得过去的授权书即可。欧姬芙这九幅画作,都是属于寄售,也正因为寄售,卢卡斯画廊才不太关注它们未来所带来的争议。 当然,从中也能看出卢卡斯画廊老板的贪心——这种事情毕竟还是有风险的。 杰尔斯并没有料到卢灿已经猜到内幕,依旧热情洋溢,扬扬眉说道,“能拿到欧姬芙大师作品的寄卖,遍数西海岸艺术市场,也只有卢卡斯画廊有这实力。” “怎么样?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帮你电话邀约胡安·汉密尔顿先生……” 名家字画的寄售,画廊是没有议价权的,需要买卖双方自行议价。 “是嘛?看来我还真是来对了!” 卢灿的话,带有两分讥讽,可惜对方根本没听出来,反而哈哈一笑,“那是我们彼此的幸运,不是吗?如果需要,我现在安排电话……” “NO!”卢灿摇摇食指,打断杰尔斯的话。 尽管很想要这些画作,可他并不想表现的太明显。再说了,和欧美人做交易,没必要藏着掖着,有些事情看透就必须说破,这有助于将争议摆放于桌面上共同解决。 “我听说欧姬芙大师至少有四名生活助理,这里只有一位胡安的授权,你确定不会沾上麻烦吗?”卢灿笑眯眯的看着他。 杰尔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至于说为刚才话语脸红,那是绝对没有的,他依然笑着挥挥手,指指面前的那幅《白色木槿花》说道,“汉密尔顿先生已经向我们保证过,这些画作确实是欧姬芙大师赠送给他的,准确的说,是作为他教授陶艺的报酬。” “有书面馈赠文件吗?”卢灿立即追问。 杰尔斯摊开双手,无奈的耸耸肩。 这就是口头馈赠啰?这种事情做不了证据。 “不过……胡安先生上次电话中说道,他正在聘请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专家团队,为欧姬芙大师做一次全面的健康检查。”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杰尔斯故作神秘的对卢灿眨眨眼。 这不难猜——也许胡安确实关心欧姬芙大师的健康,但同时他也能得到很多。 约翰霍普金斯医院JHH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的附属医院位于马里兰州巴尔的摩市建立于1879年,一直被成为美国最好的医疗研究机构。 他们出具的证书,具有很强的权威性,如果专家团能证明欧姬芙大师尽管九十五岁高龄,依旧神智清晰——而这,恰好能成为他继承欧姬芙大师遗产的最佳证明。 “鉴定结果什么时间出来?”卢灿反问道。 估计北美的博物馆和藏家,都在等这份医疗诊断结果吧。如果诊断结果对胡安有利,那帮人只怕会一窝蜂的涌来…… 要不要提前赌一把?被杰尔斯一说,卢灿的心再度变得火热。 卢灿并不记得上辈子欧姬芙大师遗产究竟归属何人,但他依然觉得这笔买卖值得干。 胡安为什么不等结果出炉再展售? 原因很简单,估计他自己对诊断结果也没什么把握。 这些画作早点出手,他能占据先机不说,还有大笔资金可以用来找强大的律师团,为他打遗产官司。 如果自己买下这些画作,算不算帮他一把? 而自己的东方人身份,则是另一个优势——八十年代,地理位置的沟壑,远远比想象中大。自己买走画作,美国司法部还真的前往香江找虎博麻烦? 那又将是一场耗时日久的官司…… 这也是杰尔斯一直在向自己推销这些画作的原因之一。 想到这,卢灿转身拍拍杰尔斯的胳膊,“你的销售策略……成功了!” “啊哈,你做出一个聪明的选择!” 杰尔斯立即双手一拍,高兴的眉头直抖,连带着身后两位侍者也眉开眼笑——九幅欧姬芙画作不便宜,画廊拿到一大笔交易费,他们三人参与销售,都会有一笔不错的奖励。 两位侍者陪同卢灿去收银台签订《冬日城市恋歌》交易合同,杰尔斯则去他的办公室致电胡安汉密尔顿,阿忠同样也在打电话,联络大华银行洛杉矶分行总经理——这种大宗交易,支票不管事,只有银行担保才能快速有效。 卢灿记得貌似女艺术家作品拍价的最高世界纪录,就是欧姬芙创造的,那是2014年纽约苏富比秋拍中,她创作于1932年的《曼陀罗白花一号》以4440万美元价格拍出,加上交易费,超过五千万美金,轰动世界。 当然,现在她的画作还没那么贵,卢灿预估,这九幅作品最终成交价只怕不低于五百万美元! 另外,这种交易合同的签订,肯定需要律师在场,大华银行有专门的律师服务团队。 杰尔斯需要等候胡安的答复,卢灿则要等大华银行的人到来。 小型会客室中,两人品着咖啡,谈笑甚欢。 卢卡斯画廊的古巴水晶山咖啡,相当不错,几乎可以媲美牙买加的蓝山咖啡。水晶山出产的咖啡中,最出名的品牌就是琥爵——在二十年后的中国,就是高品质咖啡的代名词。 “维文先生,昨天那幅油画,你看出什么吗?”杰尔斯忽然抬头问起。 见卢灿微笑不语,杰尔斯摊摊手掌,耸耸肩无奈的说道,“那幅画作一定有什么秘密,可是我和我父亲都没有研究明白,最终……我放弃了!” 他向前探探头,以肯定的语气问道,“它……一定有秘密,是不是?” 卢灿转动着咖啡杯,“那你为什么还要标价出售?” 杰尔斯很沮丧,“因为它已经开裂……再不出手就一文不值!我是个商人,追求的是利润,所以……” 他的话也许是真诚的,但卢灿还是不准备告诉他真相,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这幅画有些奇怪,才买下它。如果……如果以后我发现什么秘密,一定会告诉你的。” 杰尔斯盯了卢灿三秒,忽然笑了笑,“非常感谢!” “可以告诉我……”卢灿划拉一下手臂,“你们是怎么得到这幅画的吗?” “没问题!” 杰尔斯显得很真诚,他说道,“这幅画是我父亲从一位分析会牧师家中收来的……” 分析会?卢灿的眉头轻微的抖动一下。 “分析会的牧师?”卢灿追问一句。 “您听说过分析会?”杰尔斯停顿下来。 卢灿点点头,“略有耳闻。” “说起来,时间过去有二十年了。”杰尔斯搓搓手掌,“1960年的夏天,和我家同在一个小区的安济尼牧师去世,他的遗孀搬家去新泽西州。” “我父亲就是做仓库拍卖的,拍卖下他家的旧货,其中,就包括那幅废弃的油画。” “虽然它一文不值,但是,却被安济尼牧师单独放置在书房书柜中……”他摊摊手,笑着说道,“所以,我父亲认为,这幅画说不定藏有什么秘密。” 难怪杰尔斯认定这幅画藏有秘密,原来如此。 卢灿笑笑,“等我发现秘密,一定对你说一声。” 正在这时,会客室玻璃门被推开,刚才的两位侍者,抬着一幅橡木画框进来,正是德拉佛斯的《维纳斯》。 这一切的谜题,既如此在展现中又隐晦开去。 一段传奇到此戛然而止,也预示着下一段传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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