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留下她一个人在陌生的婆家,因为无中生有的谣言,被全家人冷眼、排挤。 在她八个月早产生下闺女茵茵后,婆家人更是以她生的是野种为由,不顾她和孩子还在医院,直接将她的行李全部丢了出来。 幸好给她接生的医生正好是父亲生前教过的学生。 医生联系了些当年的同学,给她凑了笔钱。 靠着那笔钱,她和当时瘦弱得连喝奶都没力气的闺女,艰难活了下来。 出月子后,父亲的另外一位学生就介绍她来镇上做了播音员。 是临时工,一个月只有八块钱工资,但好在有宿舍,也能吃食堂。 就这样,她们母女俩在这间小小的播音室度过了两年。 当年瘦得小猫一样的早产儿,长成了肉嘟嘟的小姑娘。 当年手忙脚乱,连尿布都不会换的新手妈妈,也在无数个崩溃又自愈的夜晚中,锻炼成如今能边轻松工作、边带娃的母亲。 播放完领导人的讲话录音后,岑婧怡又在话筒前,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念了几条时事新闻,这一阶段的工作便结束了。 她单手抱着还没睡醒的孩子,锁好播音室的门,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距离宿舍还有五十多米时,瞧见一个穿着碎花短袖衬衫的身影,正扒着她的宿舍门缝往屋里看。 是顾芳芳,顾延卿的妹妹,也就是她的小姑子。 “哎!二嫂,你回来啦!”顾芳芳一撇头瞧见岑婧怡,立马小跑着迎上去。 顾芳芳伸手要将茵茵接抱过去,被岑婧怡不着痕迹侧身避开。 “有什么事吗?”岑婧怡语气如她没有波澜的眉眼那般,清冷、疏离。 顾芳芳背手在身后,看着岑婧怡单手开了门,又跟着岑婧怡走进逼仄但整洁的宿舍。 “二嫂,我要进县城一趟,你能不能……给我三块钱?” 岑婧怡早有意料,将孩子轻轻放在床上,头都没回,“我没钱。” 顾芳芳不死心,晃着肩膀撒娇:“二嫂~你就当是借给我吧?好不好?等我参加工作挣钱了,立马就还你。” 岑婧怡转身面对她,“我真的没钱,茵茵这个月月初发烧,光住院费就花了五块。” 闻言,顾芳芳下意识看向茵茵的眼里闪过一丝嫌恶。 一个野种赔钱货而已,有必要花这么多钱去看病吗? 她很快敛去眼底情绪,继续央求: “二嫂,我这次进县城真的是有正事,你能不能去帮我借几块钱?你在镇上上班,肯定能借到钱的!” “我可是帮你要到了二哥的通信地址,后来又帮你要到了二哥军区的电话呢!” 不说这个还好,说到这个,岑婧怡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自然红润的唇也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我没给你钱吗?”岑婧怡压着声音质问。 “我怀茵茵三个月的时候,你说你能帮我要来你二哥的联系地址,又说你考试需要报名费,我就给了你六块钱。” 那是她身上仅剩的六块钱。 她怀揣着希望,以为往那个地址寄信,就能等来顾延卿的回应。 可是她的信一封接着一封,全部石沉大海。 顾芳芳眸光微闪,有些心虚。 “我出月子,你又来找我,说能给我顾延卿军区的联系电话,我是不是又给了你五块钱?”岑婧怡往前逼近她。 顾芳芳无言反驳,被逼得连连退到了门外。 “你走吧。”岑婧怡扶上门板,冷声赶人,“我不欠你,也不欠你们顾家的。” “等你二哥回来后,我会跟他离婚,从此我和茵茵跟你们顾家再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直接关上了房门,上了门闩。 顾芳芳没想到岑婧怡竟然会直接赶她出来,羞恼得红了脸。 她攥紧拳头,转身就去找等在附近的亲妈。 “妈!这个贱人不知道吃了什么枪药,一分钱都不肯给我就算了,还把我赶了出来!” 蔡金花一听,两条只有半截的眉毛立马高高吊起。 “什么?这个狗娘养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蔡金花颠着身上的肉,气冲冲就朝岑婧怡的宿舍奔去。 ‘砰砰砰!’ 宿舍门板被蔡金花拍得震天响。 床上的茵茵被吓得一个激灵醒过来。 坐在床头的岑婧怡赶紧放下手头的书,将孩子抱进怀里。 “姓岑的小娼妇!你给我出来!”蔡金花嘹亮的嗓门穿透门板。 “我们顾家倒了八辈子霉了,娶了你这么个搞破鞋的臭婊子!” “要不是你生了个野种,丢尽我家老二的脸,我家老二会在部队,三年都不回家吗!” 眼看附近有人出来看热闹,蔡金花嚎得更来劲儿了。 “大家快出来瞧一瞧,看一看啊!这个岑婧怡,是个搞破鞋的!和我儿子相亲前,就和别的男人睡在一起了!” “她怀着野男人的孩子,嫁给我儿子,后来还不要脸地生下了那个野种!” 第2章 市场偶遇顾延卿 岑婧怡捂着怀里茵茵的耳朵,听着门外传来的污言秽语,气得脸上涨起愤怒的红。 她被骂什么都无所谓,但是她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受半点欺负! 垂眸对上女儿茵茵那双闪烁着害怕的大眼睛,她松开手,柔声哄: “茵茵,你自己捂着耳朵,妈妈出去把坏人赶走,好不好?” 茵茵重重点头,两颊的婴儿肥轻颤,白白嫩嫩的小手乖乖捂上自己的小耳朵。 岑婧怡将茵茵放在床上,弯腰从铁架床下拿出热水壶。 将满满一壶冒着热气的水倒进脸盆,她端着脸盆朝门口走去。 打开门闩,直接往门外泼了小半盆热水。 蔡金花反应还算迅速,‘嗷’的一嗓子往后连退几步。 饶是如此,滚烫的热水还是溅了不少在她身上。 “你…你你个贱人!你敢用开水泼我!” 蔡金花眼珠子瞪得几乎要突出眼眶,气势汹汹就要上前找岑婧怡算账。 岑婧怡做了泼水的动作,吓得她又赶紧往后退。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跟着后退三舍,生怕受到波及。 岑婧怡冷着脸,“再在我门口胡说八道,我这盆开水,泼的就不是地上了!” 岑婧怡从小跟着身为教师的父亲长大,从小受的教育是‘与人为善’。 这辈子她跟人起正面冲突的次数屈指可数,其中半数都是被她这个蛮横不讲理的婆婆给逼的。 上次她跟蔡金花闹得这么凶,是茵茵五个月的时候。 那次蔡金花带着一男一女来到她宿舍,说什么帮茵茵找了对好爸妈,只要她让人把孩子抱走,就能搬回顾家,继续做顾家的媳妇。 蔡金花和那对男女不顾她的反对,强行上手抢她怀里的茵茵。 她被逼得没办法了,奋起取下挂在墙角的菜刀,胡乱挥刀砍着追了出去,这才保护了自己和孩子。 赶走蔡金花后,她抱着吓坏了的孩子虚脱地瘫坐在地上,痛哭了一场。 也就是那次,她彻底对顾延卿失望,决定跟顾延卿离婚。 “妈!妈!”顾芳芳这时候从远处奔来,拉住不信岑婧怡敢动手的蔡金花。 “妈,你忘了她上次发疯拿刀砍人的事了?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顾芳芳的声音从牙缝挤出来,提醒蔡金花。 蔡金花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对上岑婧怡那双清冷带着怒意的眸子,心里瞬间发起了怵。 “二嫂。”顾芳芳瞥了眼周围看热闹的人,又脆生生地道: “我和妈就是想来看看你和茵茵,你怎么能这样对妈呢?” “算了,既然你不欢迎我们,那我们就先走了。” 顾芳芳扯了扯蔡金花的手,低声提醒:“妈,别跟她浪费时间了,不然一会儿就赶不上去县里的班车了。” 蔡金花后知后觉,马上顺着顾芳芳的话道:“对!既然你不欢迎我们,那我们就先走了。” 母女俩拉着手就要走。 岑婧怡看着她们面不改色颠倒黑白的嘴脸,气得将剩下半盆开水全部泼了出去。 蔡金花顾芳芳饶是有提防,赶紧躲开,也还是被泼到了脚后跟。 两人嗷嗷叫唤着,赶紧脱下水晶凉鞋,查看已经发红破皮的脚后跟。 没等两人从疼痛中缓过来,就见岑婧怡放下脸盆,回屋去又拿了个热水瓶出来。 “妈!妈!她又来了!快走!”顾芳芳吓得顾不上穿鞋,拉着同样提着鞋的蔡金花。 两个人赤着脚赶紧跑远。 岑婧怡站在宿舍门口,眼角绯红,胸口微微起伏。 她手里的热水瓶哪里还有热水,是个空瓶。 环视一圈看热闹的众人,她什么都没有解释,捡起脸盆回了屋。 “茵茵,是不是吓坏了?”岑婧怡蹲在床边,双手捧着女儿肉嘟嘟的小脸柔声询问。 茵茵眨巴着大眼睛,摇摇头,然后张开肉嘟嘟的小手搂住了岑婧怡的脖子。 岑婧怡一下就笑了,也哭了,觉得对不起孩子。 不知道是早产的原因,还是小时候受到过惊吓,茵茵直到现在都不会说话。 可是这不影响她的懂事、可爱,不影响她是附近最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蔡金花顾芳芳母女俩乘坐班车,到了县城。 又轻车熟路地去到市场。 母女俩挽着手,一边挑选店家挂出来的衣裳,一边继续不解恨地咒骂岑婧怡。 街的另一头。 一个短袖白衬衫、黑色长西裤,身材高大结实却又不过分壮硕的男人正在挑选女士连衣裙。 他的脚边,放着一个超过他膝盖高的硕大迷彩背包。 中年女老板怀里抱着几件没被挑中的连衣裙,卖力地推荐: “哎呀,你媳妇儿穿这件肯定好看!这个黄色最亮,最衬肤色了!还有这收腰的设计!” 男人轻皱着剑眉,似乎不够满意。 女老板急了,“哎呀,那你有没有照片嘛?我看一眼照片,给你推荐更合适的嘛!” 闻言,男人迟疑片刻,从靠近心脏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掌心大小的双人半身照。 这是三年前,他和岑婧怡去拍结婚照时,偷偷让相馆老板多洗出来的一张。 三年过去,照片旧了,上面略显拘谨青涩的男人褪去了残余的男孩气,已经完全长成了成熟男人的沉稳模样。 就是不知道当年那个动不动就脸红的女孩,是不是也有了变化。 顾延卿指腹轻摸照片上女孩的脸,眼里闪过缱绻温柔,将照片递给了女老板。 “哎哟!兵哥你这不是闹吗,你媳妇长这模样,穿什么不好看啊!” “真的!我敢打包票,你媳妇随便穿哪件连衣裙,你俩站一块儿,都绝对跟画报里走出来的模特儿似的!” “你尽管买吧!要是不合适,回头你俩再拿来换,成不成?哎哟可别在我这耽误工夫了,赶紧回家看媳妇儿去吧!” 最后一句话说到了顾延卿的心窝上。 他耳根不明显地红了红,从长裤口袋里掏出刻印着‘某某部队’的黑色真皮短款钱包。 “就这件黄色的,多少钱。” 女老板刚要报价钱。 “啊!”街的那边传来一声惊喜的喊叫。 紧接着就见顾芳芳从远处奔过来,直接扑进顾延卿怀里,双手环抱住顾延卿的腰。 “哥!你回来了!你啥时候回来的,咋不跟家里说一声啊!” 蔡金花也两眼放光冲上来,抓着顾延卿的胳膊,“哎呀!真是延卿啊!真是你回来了哈哈哈!” 顾芳芳注意力很快转移到那件黄色连衣裙上,拿起来就往身上比划。 “二哥!这是你准备给我买的礼物吗?真好看!” 见到三年不见的母亲妹妹,顾延卿刚毅严肃的脸柔和了几分。 他的目光很快从两人身上挪开,看向两人来的方向。 “婧怡呢?她没跟你们一起来县城吗?” 第3章 夫妻再见,提离婚 蔡金花和顾芳芳瞬间被问得僵住了。 蔡金花拉长了脸,“好好的,提那个贱货做什么!” 听到这个称呼,顾延卿脸上的柔和瞬间被冰封。 声音也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不悦:“妈,你说什么?” 蔡金花浑然不觉,一边摆弄顾芳芳比在身上的连衣裙,一边满不在乎重复: “我说,好好的你提那个贱货做什么!” “你放心,那个不要脸的贱货,早就在生下杂种后,就被我赶出来了。” “这次你回来啊,赶紧把她休了!妈再给你介绍个更好的媳妇,或者你们部队有没有什么领导的闺女是单着的,你想办法娶……” 蔡金花终于察觉顾延卿的脸色不对劲了。 她磕磕巴巴:“你怎…怎么了?” 顾延卿身上的肃杀之气让人汗毛倒竖。 顾芳芳和中年女老板都跟着局促紧张了起来。 顾延卿目光阴沉,低哑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冷到了极点: “她现在在哪儿?” 蔡金花脑子还没转过来,嘴就自己回答了:“在镇上,政府职工的宿舍……她不知道从哪儿找的奸夫,给她安排了个播音员的活。” 顾延卿太阳穴猛地跳了跳,弯腰提起腿边的大背包。 他转身朝市场出口的方向大步走。 没走几步,突然就跑了起来,一阵风似的,引起整条街的侧目围观。 “哎哟!糟了!”蔡金花后知后觉拍大腿,“你二哥他不会是才知道这档子事吧?我不是托咱村的二狗子跟他说了吗?” “快走快走!”她拽顾芳芳,“咱们也赶紧回去,不然你二哥气急了,不小心闹出来人命就不好了。” 顾芳芳反过来拽她,丝毫不担心,“哎呀妈,你操这份闲心干啥,我二哥手下有分寸!咱们要是现在回去,来回的车费就白花了!” 蔡金花一听,好像是这么个理,立马不说去追已经跑得没影的顾延卿了。 顾延卿拿出执行任务时奔跑的速度,一路狂奔到汽车站。 刚好碰见一辆发往镇上的班车开出来。 他不顾危险,张开手挡在车前拦停车辆,成功上了车。 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他很快平复呼吸,看着窗外想起母亲蔡金花说的那些话。 生完孩子就被赶出来…… 这几年,她带着孩子在外面,该活得有多辛苦? 中弹后无麻药生取弹片时都没流一滴泪的铁血男儿,这时红了眼眶。 无尽的懊悔、愧疚充斥满他的胸腔,使得他每一口呼吸都能感受到深刻的痛意。 班车摇摇晃晃,驶过平缓的柏油路、驶过颠簸的土路,开了两个半小时,终于在小镇停下。 顾延卿一路打听,很快找到岑婧怡和茵茵住的宿舍。 宿舍门上了锁。 岑婧怡带着茵茵到广播室去了。 正值下班时间,大喇叭里放着旋律激昂的红歌。 红歌播完,女人温柔娴静的嗓音从喇叭里传出:“同志们下午好,现在是1988年7月15日下午5点36分,现在播报今日的失物招领……” 顾延卿一下就认出了岑婧怡的声音。 他在宿舍门口高出地面的路沿坐下,眉心轻拧,静静听着岑婧怡的播报。 听着听着,又失了神。 她要工作,那孩子是谁在看? 孩子是男孩女孩,是像她多一点,还是…… 广播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住在宿舍的职工们陆陆续续从食堂打饭回来,都对坐在地上失神的顾延卿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有些上了年纪的妇女,直接小声议论,通过靠在门口上的迷彩大背包猜出顾延卿的军人身份。 “婧怡,打饭回来啦!” 突然,一声招呼从不远处传来。 顾延卿立马从思绪中回神,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岑婧怡正笑着和人打招呼,露出的侧脸素净、白皙,连接着一截纤细的白颈。 她上身穿着洗得发白、有些宽大不合身的棕色纹短袖衬衫,下身穿着同样灰扑扑的长裤。 明明是二十五六岁正好的年纪,却打扮得简直要比蔡金花还要老气。 相比较起来,她右手牵着的小娃娃穿着一件黄色的、娃娃领泡泡袖连衣裙,很是亮丽。 顾延卿的目光不由在茵茵脸上停留,用目光描绘茵茵的长相。 除了肉嘟嘟的脸蛋,茵茵的五官长得更像岑婧怡,细而黑的眉毛、明亮的大眼睛,还有挺翘的小鼻子,以及轮廓形状刚刚好的唇。 可以看得出来,岑婧怡自己过得朴素,但将孩子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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