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时间,心痛和悔恨无以复加。 他迈开沉重的步子,想朝母女俩迎上去。 岑婧怡这时候感觉到女儿茵茵拽了拽自己的手,正想低头朝女儿看去,结果猝不及防对上了顾延卿的视线。 刹那间,时间好像停止了流动,所有的声音都被屏蔽了。 三年未见的夫妻遥遥相望。 一个眉眼清冷、翦水秋瞳里未见波澜;一个面色刚毅、剑眉星目中满是情绪涌动。 没过几秒,又好像过去了很久,岑婧怡捏了捏女儿茵茵的手,牵着茵茵继续往前走。 从顾延卿身边经过时,她没有停留,直接用钥匙打开了宿舍门。 她牵着茵茵率先进了屋。 回头看到高大的男人驻足在木质门槛外,一副不敢进来的样子,她垂了垂眸。 “进来坐吧。” 顾延卿单手提着包,走进空间狭小,地面还有些潮湿的宿舍。 用不到两眼,就将整个宿舍收入了眼中。 里头靠墙右侧,摆放着一张约有一米五宽的铁艺床,床旁有张断了只腿、用碎砖支着的掉漆书桌。 靠近门口这边,进门右手侧放着些做饭用的简易工具。 中间床尾的位置,则是放着两个大箱子。 岑婧怡将网兜装着的饭盒放在大箱子上。 将孩子抱去门口的洗脸盆洗干净手,然后折回来打开饭盒。 她弯腰将勺子塞进孩子的手里,温声道:“茵茵先吃饭,妈妈有点事要跟……” “你爸爸说。” 爸爸这个词汇对茵茵来说是陌生的,她扭头用明亮的眼睛看着顾延卿,眼里满是对陌生人的好奇和打量。 顾延卿的眼眶一下就热了,忍不住朝孩子靠近。 岑婧怡眼角余光看见他的动作,没作声,直起身走去拉开书桌的抽屉。 “这是茵茵出生时,我和她的住院资料,上面可以证明她是早产出生。”岑婧怡隔着一米远,将厚厚一沓纸张递给顾延卿。 她垂着眸,没有情绪起伏地继续说:“如果这些还不足以让你相信她是你的孩子,我听说沪市那边已经有亲子鉴定技术……” “不用!”顾延卿哑声打断她的话,“我信。” 岑婧怡默了默,收回拿资料的手。 “对了,因为你妈妈不承认茵茵的身份,所以我把茵茵的户口上在了我的名下。” 顿了顿,她又说:“如果你最近方便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开一张介绍信,我要带茵茵去外地看病。” “我是临时工,单位没法给我开介绍信。” “我的户籍所在地那边,街道办的人说我已经出嫁,介绍信得你们村的村委开。” “我去找你们村里的村委会,他们又说我的户口没迁到你们家,也不能给我开。” “当然,如果你不方便,我们也可以办理离婚手续。” 第4章 他们的女儿不会说话 去外地看病…… 离婚手续…… 接连的信息像熔浆化作的利刃,插进顾延卿的胸膛,疼得他眼角迅速绯红。 他变得苍白的嘴唇翕张,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此刻什么言语都十分苍白。 过了好久,久到小茵茵都察觉出气氛不对。 小家伙仰起沾着几颗米粒的小圆脸,朝岑婧怡和顾延卿看去,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 岑婧怡注意到女儿,对女儿露出温柔的笑容,“茵茵,不要走神,快乖乖吃饭。” “茵茵……”顾延卿声音发哑,像是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 “她叫茵茵?” 岑婧怡笑意稍敛,依旧垂着眸,“嗯……大名叫顾婉茵。” “很好听。”顾延卿给予肯定后,空气又陷入了静默。 岑婧怡在茵茵面前蹲下,接过茵茵手里的勺子,熟练地喂茵茵吃起了饭。 茵茵乖巧地配合张口、咀嚼,时不时看顾延卿一眼。 看着女儿乖巧的模样,顾延卿心头一片柔软,同时愧疚也再次像潮水一样涌来,将他淹没。 “茵茵她…生的什么病?”他声音暗哑问。 岑婧怡用勺子刮饭盒壁的动作顿了顿,“哑症,茵茵她不会说话。” 顾延卿闻言满眼愕然,才察觉从见面到现在,小家伙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们的女儿,这么漂亮可爱的一个孩子,竟然不会说话?! 一时间,他掉进了更深的愧疚漩涡,心痛如绞。 “去医院看过吗?” “去县里的医院看过,医生查不出原因,建议去大城市的医院检查。” 岑婧怡顿了顿,“我还没攒够钱,所以一直没能带她去看。” 顾延卿从她话里捕捉到重要信息,紧蹙起眉头,“我每个月寄回来的津贴,你没有收到吗?” 岑婧怡没有波澜轻轻摇头,“我早产住进医院的第一天,就被你母亲赶出来了。那之前,和那之后,我都没拿过你们顾家任何一分钱。” 她垂了垂眸,继续说:“我不要你的钱,但你作为茵茵父亲,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在茵茵的治疗费上能给予一定支持。当然,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勉强,咱们把婚离了,你放弃茵茵的抚养权就行。” 听到岑婧怡这么轻描淡写地述说曾经的遭遇,且再次提及离婚,顾延卿呼吸都带着痛意。 他喉头哽塞,声音喑哑着承诺:“你放心,茵茵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不会逃避我应尽的责任。” 至于离婚,他只字不提。 岑婧怡也没再说什么,继续给茵茵喂饭。 “能让我喂她吗?”顾延卿突然请求的语气说。 岑婧怡喂饭的动作顿了顿,没回答,而是问茵茵:“让爸爸喂你吃饭,可以吗?” 茵茵两腮鼓鼓的,重重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饭盒和勺子到了顾延卿的手里。 顾延卿第一次喂小孩吃饭,动作生疏,显得笨手笨脚。 好在茵茵听话,一顿饭算是顺利吃完。 顾延卿放下饭盒勺子,指腹粗粝的手捏走黏在茵茵脸上的米粒。 眼角余光看见岑婧怡也已经吃完饭,正准备拿着空饭盒站起来。 “我去洗。”他主动请缨。 伸手从岑婧怡手中接过饭盒时,粗粝温热的手触摸到岑婧怡有些冰凉的手指。 只是短暂的接触,他就能感觉出来,那双指如削葱的手变糙了。 他记得,三年前,那双手柔软似无骨,抵在他的胸膛上软绵绵的触感。 她是吃了多少苦,一双纤纤玉手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刷完饭盒回来,顾延卿又主动把空间不大的宿舍收拾、打扫了一遍。 岑婧怡和茵茵并排坐在床沿。 看着屋外天色越来越黑,岑婧怡几次话到嘴边,终于开口: “天快黑了,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顾延卿将挪开的箱子放回原位,满头是汗直起身。 他身上的白衬衫已经被汗水浸湿,黏在身上,凸显出轮廓分明却又不过分夸张的胸肌形状。 “好,你们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 顾延卿目光又落到女儿茵茵的脸上,“茵茵,你喜不喜欢吃糖?爸爸明天买糖来给你,好不好?” 茵茵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肉嘟嘟的脸上也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小家伙重重点头,垂在床边的小脚丫不自觉晃了起来。 顾延卿单手拎起自己的迷彩大背包,岑婧怡抱着孩子送他到门外。 顾延卿一转身,就听见后面有关门声传来,紧接着是上门闩的声音。 扭脸看去,他和岑婧怡茵茵之间,果然已经被陈旧厚重的掉漆门板隔住了。 心房好像也被什么隔住,跳动显得不顺畅。 他皱起英眉,迈步走进黄昏中,拖着夕阳朝村里的家走去。 回到村子时,天已经完全黑透,只有星星点点的煤油灯光从各家窗户溢出来。 在这样的黑夜中,钨丝灯泡的光亮就显得格外耀眼。 顾延卿从一栋开着电灯的新房子面前走过,正要继续朝前走。 就听见新房子里传出熟悉的声音。 蔡金花:“哎呀,都这个点儿了,延卿怎么还没有回来啊?该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顾芳芳不以为意:“能出什么事,顶多是被那个贱人缠住了呗。” 顾大军,也就是顾家长子嘿嘿笑了两声,笑得不怀好意。 听他道:“延卿不会被那贱人一吹枕边风,就信了那贱人的话,信那个小哑巴是他的种吧?” “那可说不好!”一道尖锐女声接话。 是顾大军媳妇——李永芹的声音。 李永芹讥诮刻薄道:“那个狐狸精,连自己的大伯哥都敢勾引,还在外头找了那么多姘头,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可别叫延卿染了她身上的脏……啊!” 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高大身影,吓了正说话的李永芹一大跳,凄厉尖叫出声。 家里其他几人也朝门口看去。 只见顾延卿站在门口,脸色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身上更是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刚说完岑婧怡坏话的顾芳芳顾大军没由来地感到心虚,从崭新的木头沙发上起身,像被训的新兵一样缩着肩膀站直。 蔡金花一如既往的没眼色,欢天喜地迎上去。 “哎呀!老二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刚刚还在念叨你呢!你吃过饭了没有?饿不饿?” 蔡金花伸手去接顾延卿手里的包,一拽,没拽动。 顾延卿目光自上而下,痛苦复杂地看着穿着崭新衣服的母亲,脑海中浮现出岑婧怡身上那褪色发白的不合身衬衫。 “家里什么时候盖的新房?”他没头没尾地问。 第5章 你们住新家,把我妻女赶出门? 蔡金花乐呵呵答:“你走后不到一个月,就开始挖地基了!后来干干停停,建了七个月,才建好的!” “咋样,敞亮吧?现在咱家的房子,可是咱村最好的房子,全村就咱家住上了平房!” 顾延卿的眼睛被眉骨投射下的阴影遮住,叫人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他又问:“花了多少钱?” 蔡金花还是没察觉什么不对,“这哪里算得过来,都是没钱了就停工,等你寄钱回来了,就开工。” 顾大军这时候听出点不对味来了,赶紧冲上去,拉蔡金花的胳膊。 他笑呵呵对顾延卿说:“延卿,咱们兄弟俩,一个出钱、一个出力,盖了这么好的房子,全村都说咱兄弟俩有本事呢。” 顾延卿锐利的目光落到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哥哥身上,那双深邃的眸子也随着他抬头,暴露在了光线中。 “一个出钱,一个出力?”他喃喃重复,突然哂笑。 “你们问过我了吗,就拿我寄回来的津贴盖新房。” 他的声音突然变冷,刚毅立体的五官也变得冷肃。 “我走后一个月就开始挖地基,也就是说,那时候婧怡已经怀孕了。” 他突然看向蔡金花,语气质问:“妈,我记得你怀芳芳的时候,我不小心打掉家里一片瓦,你狠狠打了我一顿。” “你说,家里有孕妇,不能动土,会害孕妇流产。” “那为什么,婧怡怀孕了,你们还要动工建房?” 他是个军人,该是个无神论者。 可他一想到岑婧怡是早产生下的孩子,他就忍不住将早产的原因归咎为家里的不注意。 蔡金花嘴巴张了张,想解释辩解几句什么。 顾延卿凌厉的眼神又回到顾大军脸上。 “房子盖了七个月。” “也就是说,婧怡早产的时候,你们欢欢喜喜住进用我的钱盖成的新房。” “然后,把我的妻女赶出了家门!” 这下,全家人都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顾芳芳脑筋转得快,赶紧开口:“二哥!是不是二嫂跟你说什么了?” 蔡金花一听,马上激动了。 “我赶她出去怎么了!老二啊,你可不要听那个贱人的鬼话,她怀的那个杂种不是你的!你走了才八个月,她就生了,肯定……” “她八个月生孩子,那是早产!”顾延卿打断她对岑婧怡的诬蔑,语气不容置喙。 李永芹嘟囔着反驳:“她说早产就是早产?” 顾延卿锐利的眼神立马扫过去,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她说是,就是!” “我信她,也信医院出具的病例证明。” 李永芹有些讪讪,但还是不服,“就算真是你的种,那又怎样?也改不了她是个骚狐狸精的事实!” “她勾搭外面的野男人就算了,还勾搭你亲哥!” “留她到八个月,才把她赶出去,那都是我们有良心!” “要放在几十年前,她这样的,一早就被浸猪笼了!” 看着李永芹言之凿凿的嚣张嘴脸,顾延卿太阳穴的神经突突直跳。 顾大军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心脏咚的一下,慌得不像样。 他赶紧解释:“误会!这就是个误会,延卿啊,你不要听你大嫂胡说。” 李永芹跳起来,声音尖锐高亢:“我怎么胡说了!当初不是你说,那个狐狸精臭不要脸,故意洗澡不关门,勾引你去看吗!” 顾大军急得疯狂给李永芹使眼色。 可是已经晚了。 他被顾延卿一把揪着衣领子薅起来。 李永芹作为媳妇,对顾大军可能不够了解,顾大军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可是顾延卿和顾大军从小一起长大。 这个哥哥是什么品行,顾延卿再清楚不过。 新婚夜和他对视一眼都会脸红的岑婧怡,绝对不会做出洗澡故意不关门的事。 而他的哥哥,切切实实有过偷看女孩子洗澡的前科! 积攒的愤怒在这时再也抑制不住,变成力量汇聚到顾延卿的拳头,狠狠砸向顾大军的嘴角。 “嗷!” “啊!”屋里的三个女人在顾大军惨叫的同时,尖叫出声。 顾延卿额角青筋凸显,又给了顾大军一拳。 平日里只会游手好闲的顾大军哪有能抵挡得住,被打得七荤八素,鼻子里淌出两条血注。 晕乎乎间见到顾延卿又握紧了拳头,他一个激灵,赶紧挣扎着要跑。 蔡金花和顾芳芳这时候冲上来,一个抱住顾延卿的腰,一个抱住顾延卿握拳的胳膊。 李永芹也跟着冲上来,张嘴就咬上顾延卿握着顾大军衣领子的手腕。 李永芹发了狠地咬,口腔里很快感觉到血腥味。 可是顾延卿完全没有松开顾大军的意思,看着顾大军的眼睛也赤红得吓人。 “你个狗杂种,放开我男人!”李永芹又转而劈头盖脸地去打顾延卿,藏着黑泥的指甲很快在顾延卿的脸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啊——你要死啊!敢打我家老二!”蔡金花又松开顾延卿,去推搡李永芹。 李永芹打急了眼,口不择言道:“什么你家老二,他就是个……” 话没能说完,被蔡金花狠扇了个耳光。 李永芹捂着脸瞪大眼,很快反扑要打回去。 场面一时间变得混乱不堪。 顾延卿咬了咬后槽牙,狠狠松开双手挡脸的顾延军。 他转身拿起自己的迷彩大背包就走。 顾芳芳追出去,“二哥!你去哪儿啊!” 蔡金花也顾不上打架了,跟着追出去,“老二!你要到哪里去啊!” 母女俩一路小跑跟着顾延卿,回到已经上锁,没人住的老宅。 顾延卿抬起穿皮鞋的脚一踹,门上的锁轻而易举被他踹落。 他进门,将蔡金花顾芳芳母女俩关在了门外。 蔡金花咣咣拍门,“老二!老二你这是啥意思啊!” 任凭母女俩怎么拍门,怎么喊,顾延卿就是不开门。 不到十分钟,外面的动静也就没了。 老房子几乎被搬空了。 顾延卿摸黑走进他和岑婧怡的婚房,在黑暗中面对那张只剩下床架子和床板的床,枯站了许久。 到了后半夜,他才在什么都没铺的床板上躺下。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又起来了。 岑婧怡抱着没睡醒的茵茵,一打开宿舍门,就看见一堵墙似的顾延卿站在门口。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来了,肩头上还有被露水打湿的痕迹。 第6章 三年前的相亲并非初见 岑婧怡赶着去广播室,抿唇思索片刻后,选择侧身让开路。 “你进来吧,在宿舍看着茵茵,我要去开广播了。” 听出她语气里的着急,顾延卿颔首应好,生疏地从她肩上抱过还在沉睡的孩子。 岑婧怡抬脚离开。 七点的时候,广播准时响起。 广播一直放到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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