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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桑若却像是在油锅上煎熬的蚂蚁…… 左右不是。 韦铮为她递来一个梯子。 但她上了台阶,必定要将方福才踢下油锅…… 弃车保帅,她别无选择。 李桑若迟疑片刻,拢了拢衣裙,云淡风轻地道: “拉下去吧。务必审个水落石出。” 仆女惊慌失措地往前扑。 “方公公,方公公……” 方福才闭了闭眼,长叹一声,别开头。 仆女让侍卫拖出花厅,哭得差点昏死过去。 “仆女交代,仆女这就交代……” 人的求生欲到底还是占了上风。 一个仆女突然大力挣扎着,回过头来看向裴獗,露出求助的目光。 “大将军饶命!” “是方总管指使我们做的……” “我们的家人,全在方总管手里。如果我们不按方总管说的做,方总管就会拿我们的家人开刀。” 一个开口。 另一个也豁出去了。 “将军救命……” “婢子和夫人无冤无仇,本不存加害之心,全是被方总管逼的呀。” “婢子家里还有父母弟妹,婢子不想死,更不想眼睁睁看着家人丧命……” 这一喊,捅马蜂窝了。 方福才面色大变。 众臣哗然。 李桑若表情沉凝,目光稳稳落在方福才的脸上。 “狗奴才,你怎么说?” 方福才与她对视一眼,白胖胖的脸,颤歪歪地抖了两下,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一派胡言,殿下,全是一派胡言。这两个贱婢在信口开河,栽污小人清誉……” “是吗?”李桑若看着他。 方福才接触到那冷厉的目光,额头汗珠滚下,“殿下明鉴。小人对韦司主和冯夫人敬重有加,毫无加害之意啊!” 李桑若沉着脸。 “不是你加害,难道是哀家不成?” 方福才呆呆看她,哑口无言。 李桑若是临朝太后,是皇帝的亲娘,她的父亲手握大权,就算所有人都指责她又如何? 只要她不承认,谁都是放屁。 她才是这里权柄最高的人。 只有保住太后,他才有命活下来。 李桑若看方福才冷静下来,眼神深了许多。 “累及哀家名声,你们就该打。哼!一个个都在哀家面前装傻,这个不是,那个不是,哀家也不知哪个是,交给你来办吧。” 她看着韦铮,满是信任的样子。 韦铮拱手应诺,站起身来,目光凉丝丝望向方福才。 “方公公品行如何,韦某心里清楚。但眼下有人证咬定受方公公指使行事,只怕……要劳烦公公跟韦某走一趟了?” 方福才脸颊一阵抽搐,大喊冤枉。 裴獗沉默,眉眸可见冷锐。 李桑若看他一眼,暗自心惊肉跳。 韦铮道:“来人。请方公公。” 方福才呼天喊地的叫喊着,让缇骑司的人带了下去。 李桑若坐在那里,身侧便有暖炉,可她仍然觉得冷,没着没落的冷。 - 夜色浓郁。 从翠屿回春酲馆的路上,冯蕴乘车,裴獗骑马,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没有交谈。 一路上,就听到濮阳九的声音。 他本就是个话痨,遇到这种事情尤其想多几句嘴。 可惜,他没有合意的倾听者。 裴獗将冯蕴抱上马车,就一言不发,不仅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对冯蕴似乎都少了点什么,冯蕴大概是身子不适,也没有什么言语,夫妻俩沉默得令人心惊。 濮阳九觉得这两口子,简直是绝配。 他退而求其次,问左仲。 “花厅里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左仲摇了摇头。 濮阳九嘶声,“对彻查的结果不满意?” 左仲再摇摇头。 濮阳九:“是你们大将军不满意,还是夫人不满意?” 左仲苦着脸,压低嗓音。 “濮阳医官不知,我更不知。” 濮阳九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看了裴獗好几眼,直到马车停在春酲馆,这才叹了口气。 作了大孽才跟裴妄之是朋友。 他自然而然地跟着进去,为冯蕴开方子。 裴獗没有进门,送冯蕴到门口便打马离开。 濮阳九看得更纳闷了。 “嫂夫人,是跟妄之兄吵架了?” 冯蕴笑道:“不敢。” 濮阳九:…… 他隐约感觉到什么,又说不上来。 而冯蕴,选择了这么做,就已经想好了后果,裴獗会生气,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让人领濮阳九进门,她先去沐浴,更衣,房里熏香,整个人褪去了翠屿带出来的秽气,这才坐在榻上,靠着软绵绵的鳌崽,由着濮阳九为她请脉问诊。 她很是平静,濮阳九越是诊脉,越是心神不安。 “嫂夫人这阵子可曾好好用药?” 冯蕴面露微笑,“医官叮嘱,我都听着的。” 濮阳九不太相信的样子,“当真?” 冯蕴看一眼身侧的仆女。 “小满和大满可以作证。” 濮阳九这才松了口气,“嫂夫人万万要好生调养啊。妄之还盼着你早日为裴家开枝散叶呢。” 冯蕴想到裴獗那张冷峻的脸,笑了笑。 “将军喜欢小孩子吗?” “喜欢啊。”濮阳九十分笃定地说完,看冯蕴明媚的脸上,笑容微敛,略略一惊。 是不是她察觉出了什么? 跟裴獗成婚也有些日子了,身子受损,肚子也没有动静,他再说这些,大概会让她难堪吧? “嫂夫人也不用着急,生儿育女看缘分,早晚会有的。” 濮阳九不怎么会安慰人。 尽力了。 冯蕴唇角弧度微提,神情却是松懒。 “多谢濮阳医官。我省的。” 濮阳九有些叹息。 以前是操心兄弟的裤裆,现在操心兄弟媳妇的肚皮,他这辈子行医怎么就这么难?怪不得父亲骂他没出息…… - 温行溯在门外候了许久。 一个人来回地走,温雅的俊容难掩焦灼。 等濮阳九告辞离开,他才来见冯蕴。 “翠屿到底发生何事?” 事情还没有传开,温行溯消息居然这么快? 冯蕴微微诧异,“大兄怎会知晓?” 温行溯道:“你在翠屿出事,平原县君便差人告知我了。” 他担忧地看着冯蕴,眉头深深蹙起,俊脸凝重。 “大兄没有照顾好你,又让腰腰受人欺负了。” “怎么没有?”冯蕴轻笑了下,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晦涩。 “大兄为我,跟亲娘冲突,跟冯家决裂,跟萧呈生分,还有再也回不去的齐国……” 家、国、父母弟妹。温行溯把心都掏给她了,为了她,已然站在过往所有人和事的对立面。 如果这都不算付出,冯蕴不知世上还有怎样的付出。 即使是裴獗,这个夜宴前曾与她鸳鸯交颈的男人,在翠屿也为她跟李桑若扳了腕子,可要让他为她背叛所有,不顾一切? 温行溯做得到的,裴獗做不到。 不然他也不会因此生气。 翠屿的事,是她逼的…… 她顶着将军夫人的名头,把裴獗架在火上,逼到了李桑若的对立面。 裴獗不得不被她挟裹,在众人面前替她撑腰,在李桑若面前放了狠话。但他内心里并不想由她摆布。这不,出了翠屿就生气而去。 当然,冯蕴并不在意。 要是裴大将军那么容易被策反,那就不是裴獗了。 一次一点进步,就是好的,她很满意。 温行溯见她沉默,心下仍有很多不解。 “这么说,方福才被缇骑司带走了,李桑若仍然未伤分毫……” “大将军怎样想的?” “他方才为何……过门未入?” 他自顾自地想,“是不是你一直住在春酲馆,他有些不悦?” 毕竟春酲馆是温行溯的宅子。 腰腰已经成婚,他虽然希望她永远住在这里,可裴獗难免会有想法…… 冯蕴看着大兄担忧的眉眼,突然扑哧一声。 “大兄坐近些说话,我不吃人。” 第248章 无比难受 冯蕴拍了拍身侧,眼里带笑。 温行溯略微犹豫一下,虚坐到她的身侧。 腰背挺直,很是规矩。 冯蕴有点想笑。 大兄性子真是拧巴。 这般谦谦君子何时才能找到嫂子? 她压着嗓子,小声问他: “大兄觉得平原县君如何?” 温行溯一愣,脸上有点尴尬。 冯蕴笑着凑近些观察他的表情,很是亲近。 在温行溯的面前,她心里永远住了个没有长大的小姑娘,会调皮作弄,也更随性几分。温行溯让她看得耳根发热,心跳加快,冯蕴却以为他因为濮阳漪而害羞了,声音轻快了许多。 “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我们是兄妹,快,说说看。” 温行溯张了张嘴,没出声音,便苦笑起来。 “腰腰不要为我操心。” 兄妹就是不用细说,也知道对方什么情绪。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冯蕴也不再讨人嫌去干涉兄长的情感。 但她察觉出温行溯的回避和躲闪,不是对平原县君,而是对她。 “大兄怎么了?不要跟我生分好不好?” 她身子前倾着,认真端详温行溯,想到上辈子他离世后自己的心疼,双眼里充斥的情感,浓烈得化不开。 温行溯感觉到她的呼吸,有些喘不过气。 “腰腰,你喝的不是药?” 她桌上放着药碗,温行溯方才亲眼看着她喝的。 这会儿闻着酒气才发现不对。 “是酒呀。嘘……”冯蕴从几下抽屉里拿出肉干,分一些给鳌崽,剩下的摆到桌上,然后将藏在被子里的酒壶拎出来,摇了摇,小声道:“别让小满听到,一会子又要念叨。” “你这身子,怎么能喝酒?” 他板起脸,褪下平常的温和,目光冷冽吓人。 冯蕴道:“我喜欢大兄窖里的桂花酿,偷拿了些放在房里。” 沉吟半晌,她伸手拉一下温行溯,很乖地道歉。 “不要生气,我…太难受了,想让自己醉掉。” 她声音柔软,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他笑,温行溯却觉得汗流浃背,喉头发紧。 “哪里难受?” 冯蕴笑了下,眼里是落寞和萧瑟。 “哪里都难受。” 李桑若看到她或许会难受,可谁知道,她今生再次面对李桑若,其实也同样不轻松。 她每行一步,都是拿命在赌。 她须得抵抗内心强大的畏惧,才能做到别人眼里的“进退自如”…… 温行溯问:“你是在跟裴獗置气?” “没有啊。”冯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始终笑盈盈的,“分明就是他在跟我置气,这才过门不入嘛。” 待冯蕴把今晚的事情告诉他,温行溯整颗心都麻了,沉甸甸的,一是紧张她如此胆大,二是心疼她如此搏命。 “下次不要这样。把自己赌上去,不值得。怪不得裴獗会生气,换我,也该生你的气了。” “你才不会。”冯蕴笑了起来。 大兄从来没有生过她的气,他脾气好得常让冯蕴都不免自省,是不是自己太暴躁了。 温行溯喉头微哽,好久才从那种憋闷的情绪里舒缓过来。 “你难受,是因为没有扳倒李桑若?” 冯蕴一怔,摇摇头,“我还没那么愚蠢。” “这么说,你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扳倒李桑若,而是方福才?” “对,又不对。” 温行溯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目光柔软。 冯蕴道:“我最想扳倒的是李桑若没错,但我眼下没有扳倒她的能力,只能砍一砍她的爪牙。只要裴獗还是晋廷的臣子,她就还是临朝称制的太后殿下,只要裴獗不想她倒下,我就扳不倒她。” 今晚的事情很明朗。 李桑若祭出方福才,裴獗放过她。 双方各退一步,息事宁人。 这就证明裴獗不想把事情做绝。 其实,裴獗比谁都清楚,那个想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跟男人苟且从而丢人现眼的幕后主使,不是方福才,而是李桑若。 他知道她也知道,她也知道他知道她知道,她不问他不说,二人都心知肚明却不捅破。 冯蕴忽地便一笑,眼睛莫名的酸。 “大兄渴吗?喝点。” 温行溯喉头微动,“不喝,你也不要喝了。” 冯蕴替温行溯倒满,将酒杯塞在他的手心里。 “喝。酒解千愁。” 柔软的小手将触感放大。 有一股热气好似在脊背爬行,带着一丝痒,让他变得敏感,对着冯蕴的眼睛,心跟着她的呼吸而跳动。 两個人太近了,近得他开始痛恨自己,在那样纯粹的目光里,竟会生出那些低级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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