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了他身后。 这一次,他没笑了,语气也没那么悠然自得了,反倒像是隐隐有些不快和不安,道:“你在干什么?” 雨还哗哗地下着,而谢怜头上戴了一顶别人给的斗笠,虽然身上早就湿透了,但好歹头脸已经淋不到了。 可是,他的脸颊依然湿透了。 见谢怜没有答他的话,白无相又沉声道:“就要日落了,拿起你的剑,否则,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谢怜头也没回,轻声道:“我去你妈的。” 白无相语气带上了一丝寒意,道:“你说什么?” 谢怜转向他,平静地道:“你没听清吗?那我就再说一次。” 突然,他猛地飞起一脚,雷霆一踹、踹得白无相向后飞出数丈! 一脚落地,谢怜一手捂伤口,一手指白无相飞出的方向,用他最大的声音,竭尽全力地骂道:“我去你妈的!!!你以为你是谁,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可是太子殿下!!!” 在他脸上,两行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一个人。只要一个人。 真的,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白无相被他一脚踹飞,在空中翻了两翻,稳稳落地,喝道:“你疯了?!” 他愤怒了! 这么久以来,谢怜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东西身上看到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这令他大为快意,一把抓起地上黑剑攻了上去,道:“我没疯,我只是回来了!” 方才那一脚是猝不及防才中,接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白无相边闪边寒声道:“你忘了吗?你失去了什么,你的国民如何对待你,你的信徒如何背叛你!就为一个人,一个小小路人!就把这些全部都忘记了?!” 谢怜道:“我没忘!但是——” 他一剑挥出,中气十足地怒喝道:“关你屁事!!!” 白无相一把抓住剑锋,握得极紧,鲜血流淌下来,骨节也发出咔咔声响。 他有些失控,又有些不可思议地喃喃道:“……你!到了这一步,居然还能反悔,还能回头!” 谢怜也在用力把剑锋往下压,咬牙切齿地道:“……你,把我恶心到了,所以,我绝对不要变成跟你一样恶心的东西!” “……” 白无相似乎稍稍冷静了些,又恢复了那种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的语气,道:“你这只是垂死挣扎!忘了我和你说的话吗?战场亡灵,已经被你召回了,现在已经晚了。它们,势不可挡!” 大雨滂沱中,谢怜手上那把黑剑发出尖锐的嗡鸣,鸣得他双耳和脑中都一片刺痛。白无相道:“你打算怎么办?值得吗?为这些人,承受万世诅咒?” 从方才踹他的那一脚开始,谢怜一直处于一种浑身血液沸腾、头脑发热的状态,挥剑言语,皆从本心,并没有去想接下来要怎么办。听他这么问也不知如何回答,道:“你看不到我打算怎么办了。在那之前,我先办掉你!” 白无相冷哼一声,道:“不自量力!” 话音刚落,谢怜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便飞了起来。 他立即稳定心神寻找重心,可这重心还没找着,上方白影一闪,又是一阵猛力袭来。谢怜仿佛变成了一颗铁球,被人重重掷了下去,一声巨响,深深砸进了地里。 如果说原本谢怜心中还抱着“爆发一下也能赢”的三分侥幸,这一击下来,他就彻底清醒了。 赢不了! 太强了,这个东西对他而言,是压倒性的强! 谢怜从未在对上任何敌人时生出过这种“压倒性”的念头,只有在对上君吾的几次,才偶尔闪过一瞬。但君吾是强不假,却是一种克制有度、收放自如的强,与白无相截然不同。这个东西的强悍之中,带着一股凶恶的凌厉和满含怨气的杀意。 所以,只要一招,谢怜就明白了,他是绝对打不赢白无相的。恐怕只有君吾,才和这个东西是一个等级的对手。 可是,现在的他的声音,根本无法传达到君吾那里! 猛的一脚,白无相的靴子踩中谢怜胸口,森然道:“从一开始,就是因为你不自量力,痴心妄想,才导致了这一切!” 谢怜被他踩得五脏六腑缩成一团,剧痛难当,却是忍着一口鲜血,道:“不。不是我!” 白无相道:“哈?” 谢怜伸手死死抓住他的靴子,眼前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双目炯炯,道:“是你,带来了人面疫。是你,导致了这一切!” 白无相哼了一声:“或许吧。如果你一定要这么想的话。” 随即,他微笑道:“但你要清楚,如果不是你不自量力,妄图逆天而行,我就不会出现在这世上。我是顺应天命而生的。” 谢怜眼中的火焰不但没被大雨淋湿,反而烧得越来越旺。他道:“你少自以为是了!我不需要你教我,我自己会学。如果你代表的就是天命,那么,天命这种东西,就应该被摧毁!” 天边闷雷滚滚,狂风大作。白无相的声音又低沉了下去。 他轻声道:“我如此悉心地教导于你,你却冥顽不灵。太子,我失去耐心了。” 谢怜又咳了几声,白无相道:“不过也没差别,反正你早就已经把它们唤醒了,只差最后一步而已。这最后一步,就让我来帮你一把好了。” 谢怜警惕道:“你想怎样?” 白无相弯下腰,抓住谢怜的手,将那把黑剑强行塞进他手里,握住,举剑向天! 天空劈下一道苍雷闪电,注入那黑剑的剑心,又反射了回去。密密的乌云开始搅动,整个永安的上空出现了一片黑色的云海,无数人面、人手、人足在里面翻腾着,仿佛地狱挪到了天上。 与此同时,日落了。 谢怜躺在地上,眼中倒映出滚滚的黑云和电闪雷鸣的天空,白无相扔下了他,那黑剑也“铛”的掉在地上。 云上传来彷如千军万马的尖叫嘶吼,这阵仗可说是毁天灭地,大街小巷里,许多人都被惊了出来,打着伞一脸懵然,纷纷道:“怎么了?”“吵什么吵?”“我的妈?!天上那是什么?!那是不是人脸?!”“天下大乱,天下大乱之兆啊!” 谢怜一身一脸的污泥,从地上踉跄爬起,喝道:“不要过来,跑!都快跑!!!” 人面疫,要再一次爆发了! 谢怜在这边奋力挥手,白无相在一旁轻声微笑。谢怜猛地回头,怒目视他。白无相双手笼袖,气定神闲地道:“何必这么生气?反正你已经不能回头了,不如好好体会一下复仇的甘美吧。尽情欣赏,这是你的杰作。” “……”谢怜道:“你以为我没有办法了吗?” 白无相道:“如果你还有办法,请?” 谢怜深吸一口气,一把抓起地上那把黑剑,走到街边人群之前。 众人都认出了这是在街上躺了两天的那个鬼不鬼、神不神、人不人的前朝太子,纷纷小心翼翼地后退。谢怜喝道:“都站住!” 不知为何,他眼下虽然满身泥污,却自有一股奇怪的气势,众人果真站住了。谢怜道:“看到天上那些东西了吗?” 众人莫名点头,谢怜道:“那些,是引发人面疫的怨灵,马上人面疫就要再次爆发了!” 那黑色的云海着实骇人,并不需要更多说服,众人便相信了这话,大骇道:“人、人面疫?!”“怎么会又来了?”“难不成真是……” 有人六神无主,有人转身就跑,但绝大多数,都惴惴不安地停留在原地,等待他说更多。谢怜却没再说,而是手中持剑,向前一举。 他一举起这把寒光闪闪的凶器,吓得众人登时齐刷刷后退几尺,谢怜却又喝道:“拿着!” 众人怯怯道:“……什么?” 雨中,谢怜举着剑,沉声道:“只要你们用这把剑刺过我,就不会染上人面疫。” 白无相的笑容似乎断了一下。 须臾,他还算冷静地道:“太子,你疯了?” 众人也懵道:“他疯了吗?” “拿剑刺他?说真的?他想干什么?” 人群悉悉索索,白无相爆发出大笑,道:“你是失了神智还是没尝够百剑穿心的滋味?不对,这一次,恐怕是要万剑穿心了。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天!” 他突然不笑了,指天道:“怨灵,覆盖了整个永安!也就是说,你想‘拯救苍生’,就得让整个永安每个人都来捅你一剑,一天之内你就会变成一滩肉泥!这种愚蠢的做法和你当初逆天求雨有什么不同?你以为你救的完吗?” 谢怜背对着他,道:“一天不行,那就一个月,一个月不行,就两个月,三个月!救不了一万个,就救一千个,救不了一千个,就救一百个,十个,哪怕是一个!!!” 白无相怒道:“你为什么?!” 谢怜双手举剑,大声吼道:“不为什么!因为我想!!!就算告诉了你……” 他微微回头,轻蔑地道:“——你这种废物也是不会懂的。” “……” 他语中眼中的轻蔑鄙夷太过露骨,也太过刻骨,白无相似乎不由自主语调微扬,道:“你叫我什么?” 谢怜不再理他,平静地转向众人,道:“刺一剑就没事了,我不会死,这两天你们都看到了。但是一个人只准一次,而且不许乱来,都听我的,不然谁乱来我就先打爆谁的头。相信我,我一只手可以打爆你们一百个。” 白无相不可置信道:“你把自己弄到国破家亡,居然叫我废物?” 众人哪里敢接过谢怜手中的剑,但不敢接,也不敢跑。白无相被他冷置,愈加沉怒,冷声道:“好。那我就亲眼看看一意孤行的你会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吧。但无论下场如何,都是你自找的,可别到最后又崩溃地哭出来,说你后悔了再来找我。” 推推搡搡半晌,天上那黑云越压越沉,仿佛就要塌下来了,无数人面的尖叫声也犹在耳边,终于有个父亲吓得受不了了,拖着一个小孩儿过来接了剑,道:“我,我先带我家小宝试试了啊……” 旁人都还在犹豫中,见状惊道:“你真要试啊?!” 那父亲其实也犹豫,硬着头皮道:“这……这,他好像真的不会死的啊!对不住,真的对不住!我小宝……”说着,就用手遮住怀里那小孩儿的双眼,让他拿住了那黑剑。白无相并不干预,只在一旁冷冷笑着,谢怜微微握拳,等待着下一刻袭来的疼痛,心中对自己说:没事的,已经疼太多次了,很快就习惯了。 谁知,正在那黑剑就要刺入他小腹时,当啷一声,被人打落了。 谢怜没等来意料之中的剧痛,却等来了一声响亮的“不行!!” “……” 他猛地侧首望去。打落那黑剑的,居然是那卖水的小贩! 那小贩混在人群里,似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站出来道:“我说这真不太好吧?你们看他肚子这块,这血淋淋的,是不是真的不会死人啊?就算不会死人,也会流血吧?” 那父亲愁眉苦脸道:“这……这……” 那卖水小贩的妻子又在人群里偷偷拽他,那小贩却回头低声喝道:“别拽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又转回来道:“况且是不是真的刺他一剑就不会得病也不知道,还是别瞎刺吧?” 那父亲指天道:“可是,马上……” 这时,他怀里的小儿哭了起来,那小贩立刻指道:“你看你看,你叫你儿子拿剑捅人,你儿子都被吓哭了!” 果然,那小儿一边哇哇哭着,一边把手里黑剑丢在地上,大概也不懂他父亲想干什么,但就是觉得害怕。至此,那父亲的心思完全被打消了,抱了儿子钻回人群里去了。有几人早已跃跃欲试,但见第一个人受挫,后面的自然也不好出来了,于是在人群里喊道:“没听他怎么说的吗?人面疫马上就又要来了!他是瘟神啊,这都带到头顶上来了!” 那小贩却道:“但是如果他是瘟神,也不会自愿干这种事吧?” 他一直说话,惹得有些人不耐烦了:“你也知道他是自愿的了,那还有什么问题?你是不是想大家一起死啊???” “你卖你的水就是了,平时缺斤少两的这个时候出什么头……” 那小贩老婆一直偷偷拽他,听到这句却立刻炸了,涨红了脸骂道:“放你娘的狗屁,谁缺斤少两?!滚出来再说一次?!” 对方立刻缩了。那小贩也脸红了一下,随即梗着脖子道:“我说啊!他自愿不自愿是他的事,我们干不干这事是我们的事吧?这怎么说都是拿刀捅人吧?要是这两天我给了他一杯水还是怎么地,我可能现在还想拿这个剑试试,但是……我没给啊!谁给了?这个脸……我反正拉不下来!”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沉默了。因为他说到了点子上,这两天,真的一个人也没来帮过谢怜一把,这卖水小贩好歹还有过送水的这个心思,只是没送成,而其他人有的根本连看都没敢多看! 有人嚷道:“那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不让的你们倒是给个办法啊!” 眼看着人群又要骚动起来,还有人拼命往前挤,这时,又一个声音暴喝道:“谁吵?谁再吵吵,老子一刀!” 再一看,竟是谢怜第一天摔下来时那第一个想上来拔剑的胖厨子。他像是被什么气到了,道:“这位老弟说的对!昨天要不是好几个人非要拦我不让我上去,我还差点把那剑拔了呢!怎么现在我都没动,那几个拦我的反倒叫得最凶?我呸,你们也配?这么厚颜无耻的也不多见!” 这厨子块头大,声音洪亮,正在气头上还抄着一把菜刀,似乎刚从厨房里出来,先前嚷得最大声的那几个立刻不敢再叫了。有不知这两天情况的人打听清楚了怎么回事儿,惊道:“不是吧?你们就没一个人上去?” “是啊,就这么让他在那儿躺了两天?扶一下的都没有?” 被说的人有的脸上挂不住了,道:“别说的好像你在你就会上去帮忙似的,净放马后炮。别忘了待会儿那些鬼东西下来了,你们也一个都跑不了!” “嘿我还就告诉你了,我要是在场,我肯定会上去帮他拔剑!” “事后动动嘴皮子当然不累了……” “等会儿!你们都在争些啥,现在又不是拔剑没拔剑的问题!” 争着争着,两拨人闹哄哄的就要吵起来,雨也渐渐小了。然而,那黑云压顶更浓,压得底下大几百人喘不过气。突然,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叫,数只手指天道:“来了!!!” 谢怜也猛地抬起头。只见那些翻滚在黑云中的人面忽然暴动起来,拖着长长的“尾巴”,如黑色流星一般急速坠落! 人面疫来了! 众人大骇,手忙脚乱,有的撒腿开跑,有的躲进屋里,也有几个去抓那黑剑。可是,那被打落在地的黑剑不知何时居然消失了,抓了个空。 谢怜方才被众人反应惊到,现在才觉察了这件事,也道:“剑呢?!谁拿走了?!” 没人有空回答,所有人都四散狂奔起来。但他们哪有怨灵们坠落的速度快?很快,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活人的惨叫和怨灵的尖叫! 第170章 渊中人得一雨中笠 4 那些怨灵追上活人之后如同一道滚滚的黑色浓烟,纠缠不休,无孔不入,慢慢融入他们身体。谢怜奋力驱赶,然而怨灵终归是太多,他一个人根本驱赶不完。眼看着无数人在他面前被追得鬼哭狼嚎,那对卖水的小贩夫妻和那胖厨子也被黑烟缠得满地打滚,而白无相就在不远处,冷笑不止,袖手旁观。 谢怜又怒又急,把心一横,索性对着怨灵最密集处吼道:“喂——!” 他毕竟是唤醒这些怨灵的主使者,如此大喊,那些东西自然而然地便注意到了他。谢怜向他们张开双手,道:“到我这边来!” 已经缠上活人的怨灵犹犹豫豫,不知要不要过去,而还在空中的怨灵们则立即改变方向,冲谢怜袭去。 成功了! 谢怜的心跳得快要停止。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么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但是,他凭着脑中一股突如其来的热血就冲了,他只觉得,就算是为了在那卑劣的怪物面前争一口气,打得他鼻青脸肿,他也绝不能退缩;就算是再来千百倍的亡灵,他也将所向披靡! 你想看到我自哀自怨、自暴自弃吗? 我偏不!!! 永远不!!! 铺天盖地的黑潮包围了谢怜,一只怨灵哭号着穿过他的身体,刹那间,谢怜的心仿佛被冻结了一般,浑身一个哆嗦。紧接着,便是第二只,第三只…… 这些东西如同刀风剑气一般猛地穿过谢怜的躯体,每一次都带走他几分余温,谢怜面色越来越苍白,却始终坚持着没有退步。 这才几百只,他才坚持了没一会儿,接下来会有更多。这满天黑云,全都是! 谢怜闭上了眼,准备好了以一己之力,承担所有怨灵的怒火。谁知,下一只怨灵却迟迟没有到来。疑惑之下,他睁开眼,忽然发现,包围他的那铺天盖地的黑潮消失了。 因为,它们都化作了滚滚黑流,被另一个方向吸去了! 惊愕中,谢怜转头望去。只见长街尽头立着一名黑衣武者,而他手里的,正握着那把黑色的长剑。 无名? 谢怜事先早就对他交代过,让这他自己走开,等待他发动人面疫,为何他会在此时出现在此地?? 谢怜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更不知道那黑衣武者是来干什么的,愣了一会儿,立即冲他奔去,边奔边喊道:“等等!你在干什么?笨蛋!别乱碰!把剑给我!” 那黑衣武者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微微抬头。谢怜看不到他真正的脸,只看到了一张画出来的笑面。但是,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觉得那黑衣武者面具之下的脸,似乎真的微笑了。 然而,这感觉转瞬即逝。庞大的黑色洪流和尖叫之潮混成一卷风暴,汇聚向那边,瞬间将那黑衣武者吞没。 那一刻,谢怜听到了一个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他一定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痛。痛得感同身受,痛得生不如死,痛得身心俱裂,痛得他双膝重重落地,一齐抱头惨叫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阵从心里爆发的剧痛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安静下来,谢怜抱头的双手颓然垂下。 他微微失神地抬头扫视,四面八方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大多数昏迷不醒,之前缠着他们的怨灵都尽数消失了。 这幅场景令他迷茫不已。人面疫怎么了?怨灵们怎么?他自己怎么了? 那黑色的洪流也早已烟消云散。而那黑衣的无名鬼原先站立之处,只剩下一把黑剑掉在地上,剑锋之旁,还落着一朵小小的白花。 谢怜踉跄着爬起来,走上前去,拿起了花与剑。 他摸摸脸,看看胳膊,并没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不像是承受了什么厉害的诅咒。正在迷茫之中,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轻轻道:“啊。” 谢怜回头,白无相双手笼袖,站在他身后,宽大的袖摆随风飘飞。 谢怜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了,但心中隐隐有一点不好的预感。 白无相看他一眼,轻笑起来。那不好的预感愈加浓厚,谢怜皱眉道:“你笑什么?” 白无相反问道:“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谢怜道:“什么?” 白无相道:“你知道,那个鬼魂是什么人吗?” “……”谢怜道,“战,战场亡灵?” 白无相道:“是的。但同时,他也是这世上,你最后一个信徒。现在,没了。” ……信徒? 他在这世界上,居然还会有信徒? 好半晌,谢怜才终于能说出几个字了。 他艰难地道:“什么,叫,没了?” 白无相悠悠地道:“魂飞魄散了。” 谢怜有点不能接受地道:“怎么就魂飞魄散了?!” 白无相道:“因为他代替你被诅咒,你召回来的亡灵,把他吃得渣都不剩了。” “……” 被他召回来的亡灵? 代替他被诅咒?! 白无相又道:“啊,对了,你不是第一次见到他。” 谢怜愣愣看他。白无相饶有兴趣地道:“这个鬼魂似乎一直跟着你。原先我只是看它怨念颇深,便把它抓起来问了一下。谁知道,结果有趣的很。中元节,花灯夜,鬼火魂。还记得吗?” 谢怜喃喃道:“中元节?花灯夜?鬼火魂?” 白无相慢条斯理地提示道:“这个鬼魂,生前,是你麾下的士兵,死后,是追随你的亡灵。因你战死,因你百剑穿心化为厉鬼,又因你发动人面疫魂消魄死。” 谢怜好像又模模糊糊记起来一些什么。可是,他连这个信徒的脸都没有看到,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又能真的记起来什么、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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