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陆时垂眸看着腰间横着的手臂,感受着身后温暖的身躯,没有推开他的怀抱。 姜祈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颈窝,湿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后,温柔缱绻的声音落在耳边:“生气了吗?” 酥酥痒痒的感觉让陆时忍不住往后躲, 不小心碰上了姜祈温热的嘴唇,陆时怔了一下,用手抵住他的胸膛, 想要与他拉开距离。 姜祈看着他微红的脸,略带生气的表情,那么明亮和生动,让他感觉心里有点痒,就像被一根羽毛轻轻扫过心间。 他忍不住捏着陆时的后颈,亲了一下他的唇角,盯着他的唇珠,喉结滚动了下,声音沙哑道:“怎么不说话?” 陆时握着藤蔓的双手微微用力,脸上的热意难消,他垂眸躲开姜祈炙热的目光,缓缓开口:“我才不要跟胆小鬼说话。” “胆小鬼”三个字明显让姜祈怔了怔,他不禁低声笑了笑:“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 陆时抬起眼眸幽幽地扫了他一眼,冷声说道:“不知姜祈哥哥说的是哪件事呢?是让我做了几年无意义的噩梦,还是说把我骗过来九黎部落丢下我一个人还给我下了情蛊这件事?” 这声“姜祈哥哥”让姜祈感觉到久违的惊喜,愉悦和满足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全身,他用力地抱着陆时的腰,将他翻过身来面对着自己。 姜祈将陆时揽入怀中,冷漠的面容绽开点点笑意:“小时,我的小时回来了。” 陆时被他抱得很紧,甚至能感受到他因为高兴而微微颤抖的胸腔,胸前的项圈硌得他有些疼。 姜祈捧着陆时的脸,温热的指尖一点一点描绘着他的五官,最后落在他的唇上,轻轻按压着他的下唇瓣。 他的目光灼热得骇人,黑沉沉的瞳孔里染上_欲的色彩。 陆时被他困在秋千上,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撼动如铁箍般的手臂,未尽的话语声淹没在姜祈炽热的吻里,微冷的舌尖滑入他的口中,贪婪地攫取他的气息。 来势汹汹的吻让陆时很快就招架不住,他渐渐地放弃了抵抗,瘫软在姜祈的怀里,直到陆时快要喘不过气时才结束。 姜祈轻轻擦拭着他微微红肿的嘴唇,看着脸上泛起的红潮和雾蒙蒙的双眼,姜祈忍不住再次吻上他的嘴唇。 陆时还未完全缓过来,惊讶地瞪圆了双眼,很快又慌张地闭上了眼睛。 ……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陆时从充满旖旎色彩的梦境醒来,茫然地眨了眨眼,仿佛意识还在梦境中徘徊,他睡眼朦胧地看了一下四周,陌生又掺杂着熟悉的违和感扑面而来。 很多年前,他就像现在这样,睡在大巫的家里,闻着熟悉的药香和聆听窗外传来的风铃声。 姜祈就睡在他的边上。 他刚来的时候,姜祈挨着窗户睡,与他隔了两米远,生怕陆时会挨着他睡。 渐渐地,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到最后,他甚至会在姜祈怀中醒来。 后来大巫家里的香包都是他和姜祈亲手做的,是他缝制的香包,姜祈放的草药。 他喜欢风铃,姜祈就给他做,然后抱着不够高的他,让他亲手把风铃挂在屋檐下。 姜祈对他从来都是有求必应。 哪怕是刚来大巫家的时候,他们的感情并不好,可是他想要什么,姜祈都会替他寻来。 到后来他们每天形影不离黏在一起的时候,姜祈还会主动给他做很多小玩意来哄他开心。 每每想到这里,陆时都不明白姜祈在担心什么。 旁人怎能比得他的万分之一。 陆时随着思绪的飘散,一点点打量着屋里的一切,直到他的目光落在那半掩的窗户上,飘散的思绪才渐渐回笼。 他明明记得昨晚睡觉之前他关好了门窗,在半夜三更的时候,他有听过窗户拍打的声音,他以为是山间的风太大,而且窗户比较老旧,被风吹动也很正常,所以没有理会。 陆时起身到窗边看了看,窗户有残留被撬开的痕迹。 让他惊讶的是窗边还有两只死去的小虫子,只有零点五厘米的大小,微黄的颜色,若不是他仔细观察,甚至可能会忽略掉。 看来是昨晚有族人来看过他,甚至想要给他下蛊。 可是蛊虫都死了,他身上也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说明那个人并没有得手,甚至来不及擦掉一切留下来的痕迹。 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时脑海里瞬间闪过许多张人脸。 是那天向张哥表白的苗女还是向小雨表白的那个苗人? 如果都不是的话,还会有谁想要给他下蛊? 大巫前脚刚离开,就有人迫不及待给他下蛊了。 想到这里,陆时懊恼地捶了下脑袋。 苗人会蛊惑人心,尤其是姜祈。 他还什么都来不及问,就梦醒了。 陆时用小木棍戳了戳那两只死去的蛊虫,跟大巫学习蛊虫知识的记忆太过遥远,他已经记不清这两只是什么类型的蛊虫了。 蛊虫还没碰到他就已经死了,难道是养蛊人出了什么问题吗? 陆时带着疑惑翻了翻大巫留下来的书籍,其中有几本只剩残页,中间有一部分被撕毁了去,还有些书的封面被水晕染,字体模糊不清。 这些书都保存了许多年,翻开的时候还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灰尘。 陆时翻到某一页时,果然在上面看见了他留下来的笔记。 或许不是笔记,是他留下来的碎碎念。 [今天姜祈的蛊虫把我的蛊虫吃掉了,太过分了!我的蛊虫怎么可以这么弱!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姜祈养的蛊虫好特别,是一只漂亮的小蝴蝶。] [姜祈说要送我蛊虫,我觉得“送”这个字不太准确,他看起来更像是要给我下蛊!] [我明天不要跟姜祈说话,除非他愿意给我做好吃的牛肉干。] [姜祈今天看起来很不高兴,不知道我给他做小蛋糕他会不会开心一点。] [姜祈把我的玩具弄坏了T^T我决定单方面跟他绝交八个小时,明天早上醒来如果没有看见新的玩具,这个绝交的时间就延长到十二个小时!] [今天和姜祈一起挂了风铃,希望他岁岁平安,天天开心!] [怎么办怎么办,姜祈要死了。] 从这一页的笔记开始,字体被晕染,陆时摸了摸微皱的纸皮,恍惚中想起他一边流泪一边写下笔记的一幕幕。 那时候的他还年幼,笔记上的内容稍显稚嫩,直到他翻到最后一页,那模糊不清的笔记还是刺痛了他的双眸。 [姜祈,很高兴认识你。] [希望我们下辈子还是好朋友。] 陆时轻轻摸着书页上的笔记,视线早已模糊不清,大滴的眼泪从眼眶里滑落,在纸上绽开一朵又一朵的小水花。 怕损坏了这些书籍,陆时慌忙地擦去眼泪,把书本重新放到柜子上去,将散落的书籍整理了一遍。 在整理这些书籍的时候,一本日记本吸引了陆时的注意。 他拾起来,擦了擦封面的灰尘,看着上面娟秀的笔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席卷而来。 [xx年的春天,我诞生于这个世上,我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阿漓,但是大家更喜欢称我为“大巫”。] 陆时看着“阿漓”两个字缓缓睁大了双眼,这是他的师父留下来的日记,陆时迫不及待地读了下去。 [渐渐地,只有阿瑶还记得我的名字,她每次见到我都会喊我阿漓。] [被选为大巫的那一天,我知道我的一生都会肩负着守护部落的使命,与部落的荣辱为一体。] [我的一生平淡枯燥无趣,阿瑶的到来,是我这辈子唯一见过的光,那么明艳、生动、美丽和耀眼。] [阿瑶就像一朵绽放的红玫瑰,热情浪漫和自由,漂亮得不可方物。] [玫瑰应该是一直绽放的,可我没想到她绽放的时间很短,短得让我猝不及防,在xx年的冬天枯萎,再无生机。] [阿瑶跟我说她不想嫁给酋长,可酋长却执意要娶她为妻,他们为了这件事争吵不休,她说酋长为了让她妥协甚至不惜给她下情蛊,她逃了出来,可是下次呢?她还会这么幸运吗?] [她与酋长大婚在即,可阿瑶却借着满月祭为由暂且离开部落,没想到这一离去就是三个月,再次回到部落时,阿瑶已怀有身孕。] [酋长大发雷霆,说是要找到阿瑶的奸夫来成为人头祭的祭品,可是阿瑶始终不肯说那人是谁,酋长在愤怒之下要将阿瑶逐出部落,我站出来,奋力抵抗,最终阿瑶留在了部落里。] [我对那个男人的身份不感兴趣,可阿瑶怀着身孕回到部落,就说明那个男人不重要了。] [我很高兴,阿瑶又回到了我身边,我以为一切还可以像以前那样,阿瑶仍然是那朵热烈的红玫瑰,可我发现玫瑰开始有了枯萎的迹象。] [姜祈的出生,加速了玫瑰的枯萎。] [在xx年的冬天,那天夜里,姜祈用力敲响了我的门,那时我就知道,我心里面那朵漂亮的红玫瑰,已经凋零。] [阿瑶临终前把姜祈托付给我,把她这一生最大的秘密也告诉了我。] [原来,姜祈是山神赐予她的孩子。] [阿瑶作为大祭司,是与神灵最亲近的使者。] [说句大不敬的话……] 陆时看到这里,师父后面写的一句话被画上了几道划痕,将那句话遮得严严实实。 以师父的性格,很有可能就是“大不敬的话”。 陆时莞尔一笑,继续往下看。 [姜祈确实不是普通人,他的天赋和能力非常人所能及。] [我开始担心,我不希望他表现得与其他孩子不同,不希望部落里的任何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幸运的是,姜祈很听话,很懂事,从来不给我添麻烦,不幸的是,麻烦却常常招惹上他。] [姜祈的性子越来越冷,跟他的母亲完全不一样,这让我愈发地担忧,于是我以教导继承人为由,选中了一个乖巧又可爱的孩子留在身边培养,同时也希望能让这个孩子改变姜祈。] [与我想象的一样,这个孩子改变了姜祈,让姜祈变得有人情味,不再是冷冰冰的模样。] [可我终究是欢喜得太早,这样荒谬的事情,时隔多年后竟再次重现。] [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没有护住小时,成为了我一生的痛。] [我时常在想,如果不是因为我教会了小时这样的祈雨术,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可若是没有那场雨,姜祈还能活下来吗?] [我陷入了矛盾,甚至为此纠结了很多年,直到我死去。] 日记看到这里时,陆时早已泪流满面。 他没想到师父会为此愧疚一生。 陆时的心情久久未能平静下来,只能继续翻阅师父留下来的日记,里面还记载着大量关于养蛊时遇到的大大小小问题和解决方案。 直到翻到最后时,师父又写了许多关于姜祈的事情。 [那场大雨之后,姜祈失踪了,他没再回过家,小时的尸体也不见了,我猜想是姜祈带走了。] [一场场的大雨将族人折磨得快疯了,可我却感到痛快,为我死去的小时,为我死去的阿瑶感到痛快。] [可当我看见部落里的新生儿也带有这枚如同诅咒般的蝴蝶印记时,我却沉默了。] [我是大巫,肩负使命,我应该劝阻姜祈对族人施加的一切,姜祈的失踪让我松了一口气,我知道那是不对的。] [在很多年之后,我终于见到了姜祈,那时我已年过花甲,满头白发,而姜祈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他以为我会觉得他是妖怪,但我只觉得年轻真好。] [姜祈告诉我,他会找到小时,把他带回家,可我总觉得九黎部落不能算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家应该在更好更温暖的地方。] [在我快死的时候,姜祈又回来看我了,我很生气,他还是那副青春少年的模样,但是我又很开心,我终于可以卸下担子,永久地长眠了。] [我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他跟我说是因为他的神力不稳,一睡就是很多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睡的,不爱回家的小孩,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最后姜祈告诉我,他学会了种梦,可以让小时恢复以前的记忆,也能自由穿梭于小时的梦境之中。] [我并没有觉得他疯了,我只是问了他一句:可若是那时,他已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伴侣,那该如何?] [我只记得那时的姜祈肉眼可见地变得慌乱起来,他不停地否认说“不会的”,可我看得出,他在害怕,他甚至表现得让我也觉得很害怕。] [可是我知道的,姜祈从来没有改变过他的性格,是因为小时在他的身边,给他上了一层枷锁。] [我不希望他会伤害小时,可一切都来不及了,小时的死是永远扎在姜祈心脏上的一根刺。] 日记到这里结束。 陆时心情变得很沉重。 年幼的他被选定为大巫继承人跟随大巫生活时,姜祈的母亲阿瑶已经不在了。 师父应该觉得很惋惜吧,她心里的小玫瑰最后却以爱为牢,困住了她的一生。 而姜祈这么久都没出来见他,是因为还在沉睡中吗? 还是因为姜祈对他的死太过介怀,以至于即使让他恢复记忆,也会担心他们之间已经回不到从前了,所以才会给他下情蛊,所以迟迟不敢露面。 再或者是因为他的神力不稳,已经不像十七八岁那般少年模样,如今就是个小老头,害怕被他嫌弃。 第17章 第 17 章 “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小…… “嘶——” 陆时疼得倒吸一口气, 一股尖锐的疼痛蔓延至他的整个头颅,像是无数根细小的针刺穿他的头皮,扎进他的后脑勺, 剧烈的疼痛感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 他紧闭着双眼,过了很久, 才渐渐地适应了这种疼痛。 陆时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 没有一丝光亮。 是晚上吗? 他是不是被关在密室里,怎么会看不见一点光? 四周安静得可怕, 甚至听不到一丝杂音, 耳边回荡着他紧张的心跳声,还有急促的呼吸声。 他的双手双脚被捆住,无法动弹。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他被绑架了, 糟糕的是, 对方可能不是为了求财。 他确定他还在九黎部落,也不可能离开九黎部落。 更多内容请搜索QQ频道: 只是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将他绑来这里。 原先是他心血来潮,想去看看姜祈和他母亲曾经住过的茅草屋,就在距离师父家附近不远处, 勉强也算得上是邻居。 他出门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不对劲, 只是觉得周遭的环境变得很安静,与前两天阴雨连绵天气时,那种焦躁又不安的氛围很不一样,整个部落静悄悄的,他也没有多想, 只当是族人在休养生息而已。 按照师父日记里面对阿瑶家的形容,他顺利地找到了距离很近的那间茅草屋。 经过岁月的沉淀,那间茅草屋破烂不堪,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整间茅草屋的格局,和一些生活痕迹。 陆时好奇地想要进去看看,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从他的背后给了他一闷棍,他甚至还未来得及看见凶手是谁,他就晕了过去。 将他打晕的人跟想要给他下蛊的人是同一个人吗? 失去视野,让陆时感到很不安。 如刀绞般的疼痛席卷而来,他感到头晕目眩,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衫,疼得他蜷缩成一团,迷迷糊糊地喊着姜祈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意识朦胧的时候,一阵悦耳的银铃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声懊恼又心疼的声音:“怎么又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他被小心翼翼地抱进了怀里,熟悉的气息将他包裹。 陆时无意识地揪着他前襟,委屈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处,小声地呢喃着:“姜祈哥哥,我好疼。” 姜祈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地解开了捆住他手脚的藤蔓,柔声哄道:“一会就不疼了,别怕。” 黑暗里,陆时看不清姜祈的脸,他伸手抚上姜祈的脸颊,用指尖描绘着他的五官,分不清此时此刻是梦境还是现实,不开心地说着:“梦醒了,你就不见了。” 姜祈握着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沙哑的声音里透露着心疼:“不是梦,小时,对不起,我来迟了。” 疼痛的感觉在消减,陆时的意识渐渐回笼,他沉闷地收回了手,抿唇说道:“你不是不愿意见我吗?” 姜祈静默片刻,轻声地哄着他:“没有不愿意,我一直都很想你。” 陆时摸着他手心里那层薄薄的茧,低头不语。 他脚踝上的蝴蝶印记在发热,没有疼痛的感觉,在这漆黑的视线里,陆时只能勉强看到它在散发着莹蓝色的光。 陆时蹙着眉,声音闷闷的:“为什么要给我下情蛊?” 姜祈顿了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微微启唇,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搂着他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低垂的眉眼极力地隐藏着他此时此刻的慌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 陆时靠在他的肩膀上,眼中闪过一缕复杂的神色,说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希望我能回到你身边,又担心我即使恢复记忆也不会喜欢你,甚至会讨厌你在梦里对我做的一切,所以给我下情蛊,是吗?” 他忽然想起师父留下来的那本日记,关于姜祈的母亲阿瑶和酋长之间的恩怨情仇。 还有师父说的,姜祈会伤害他,就是在担心姜祈会给他下情蛊吧。 或许师父早就猜到会有这一切的发生。 姜祈忽然捏着他的下巴,用力地亲吻着他的嘴唇。 突如其来的吻让陆时猝不及防。 姜祈的吻很用力,没有给他反抗的机会,吮得他的舌头发麻。 在很久之后,姜祈才将他松开,陆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姜祈咬了一口他的耳垂,冷漠的声音落在他的耳边:“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小时,我给过你机会了。” 听着他凶巴巴的话,陆时瞬间就红了眼眶,积攒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我没有怪你给我下情蛊,只是我现在不喜欢小虫子了,一想到那条蛊虫在我身体里爬来爬去,我就……我就讨厌你。” 姜祈怔了一下,呆呆地看着他。 陆时的眼泪落得汹涌,或许是积压了太多的情绪,让他忍不住宣泄他的难过。 在森林里担心受怕了好些天,被迫来到九黎部落,他还没完全接纳过去所发生的一切又被人敲晕丢到这间密不透风的小黑屋。 他当然感觉委屈。 姜祈从小就怕他哭,看见他的眼泪便手足无措,慌乱地擦拭着他的眼泪,语无伦次地说着:“对不起,是我的错,它不是虫子,但是对不起,是我不好,忽略了你的感受。” 陆时抱着他的脖子,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任由眼泪浸湿他的衣裳,唇角微微上扬。 姜祈抱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放出那只冰蓝色的蝴蝶来哄他。 陆时看不清蝴蝶的模样,视线模糊不清,只看到一抹莹蓝色的光,眼神充满了控诉:“那你告诉我,蝴蝶是怎么来的?” 姜祈默默地收回了手。 陆时在黑暗中摸索着他的脸,茫然地开口:“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小黑屋里面吗?还是现在已经是天黑了,为什么不点灯?” 姜祈愣了一下,看着窗外明亮的光线,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陆时虽然看不清,但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在看到姜祈的动作时,陆时顿时心凉了一片,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现在几点了?我是不是看不见了?” 姜祈看着他后脑勺染血的发丝,黑沉沉的瞳孔闪过一丝猩红的光,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病态:“可能是受到头部被敲打的影响,你的大脑里有血块压迫视神经导致出现短暂失明的情况,只要清除局部血栓,慢慢地,视力就会恢复了。” 陆时的心又放了下来。 姜祈的神色晦暗不明,小心翼翼地揉着他脑袋上的伤口。 原本晴朗的天空渐渐地染上了墨色,被乌云笼罩,狂风呼啸,像是暴风雨的前奏。 大雨倾盆,没有一丝预兆。 族人哀号的声音四起。 陆时茫然地看了姜祈一眼,即使眼睛看不见,他也能感觉到从姜祈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 姜祈浑身戾气暴涨,却温柔地捂住了他的耳朵:“小时,你该休息了。” 陆时只觉得一股困意忽然袭来,他想要抓紧姜祈的手,不想让他离开,迷迷糊糊地呢喃着:“不要走。” 姜祈低头吻了吻他的眉心,承诺道:“我不走,保证你醒来时还能看见我。” 陆时抱着姜祈的手,小声嘀咕着:“如果你敢再次丢下我一个人,我会很生气的,姜祈,哪怕你像小时候那样送我很多玩具,我也不会原谅你的,我现在已经不喜欢玩具了……” 说完后,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姜祈摸着他的发丝,在他眉心轻轻吻了一下,一颗心被甜蜜的感觉慢慢填满。 他终于找回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第18章 第 18 章 “因为他是被大祭司选中…… 暴雨无情地肆虐了一整夜, 直到次日清晨,雷声渐渐走远,乌云散去, 天空湛蓝如洗。 花草树木在微风中摇曳,树梢上挂满了晶莹的水珠, 繁花落了一地,空气中充满了潮湿的味道。 山间的风带来丝丝凉意, 拂过屋檐下的风铃,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 陆时在温暖的怀抱中醒来, 熟悉的气息让他觉得很安心, 他缓缓睁开双眼,只能看见一层朦胧的光,他的视力还未完全恢复, 相比昨天, 已经好了许多。 姜祈的手臂牢牢箍着他的腰,将他困在怀里。 陆时抬头看着他的侧脸,模糊不清的视线让他没办法确认姜祈现在的脸是不是像师父日记里所说的,如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 感到遗憾的同时, 更多的是久别重逢的惊喜和愉悦。 他抱着姜祈的胳膊蹭了蹭, 下意识的动作让他微微一怔,像是多年前,他也经常这样,抱着姜祈的胳膊喊他哥哥向他撒娇索要什么。 在他怔愣的瞬间,姜祈圈紧了他的腰身, 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处,慵懒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头还疼吗?” 感觉到姜祈的唇紧贴着他颈侧的肌肤,陆时的心跳开始加速, 耳垂微微发烫,手指僵硬地绞着衣摆,小声地说了句:“好多了。” 姜祈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心里泛起一阵痒意,忍不住含住他的耳垂用力吮了一口。 湿热的吻游离在他的耳际,陆时用力攥紧了衣角,忽然开口说了句:“我还以为你这次又会丢下我一个人。” 姜祈成功地停了下来,陆时悄悄松了口气。 他的小心思没有瞒过姜祈的眼睛,姜祈捧着他的脸,指尖落在他微微红肿的嘴唇上,看着他因为短暂失明而失神的目光,沉默了几秒,最后只是将他拥进怀里。 “我没有要丢下你一个人的意思,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上次在森林留下你一个人不是要把你丢掉,只是在给你选择的机会。” “我很高兴,你会选择我。” 充满柔情蜜意的吻落在他的唇边,陆时脑袋晕涨涨的,没由来的心慌和悸动占据了他整颗心脏。 忽然,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叙旧。 姜祈不满地看向门口,满怀柔情的脸瞬间变得冷酷无比,墨色的瞳孔氤氲着湿气,戾色翻涌而至,陆时握着他的手,摇了摇头:“你帮我把手脚重新捆起来吧。”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陆时催促道:“我想看看他们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丢在这里。” 大巫要放走夏安他们几个,肯定是跟酋长交涉过,既然酋长知道这一切,还趁着大巫不在的时候执意要将他捆起来,到底是为什么。 姜祈不情不愿地捡起一旁的藤蔓将他的手脚捆了起来,在陆时不停的催促下无奈地隐去了身形。 茅草屋又剩下陆时一个人。 姜祈消失的那一刻,他心里莫名地感到失落。 难过的情绪没有停留太久,他忽然想了想,这次放姜祈走了,他还会回来吗? 这个问题一时之间占据了他整个大脑。 “嘭”的一声,茅草屋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他的思绪被打断。 陆时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从他们模糊的轮廓来看,来的人大概有两个,但是从嘈杂的声音来看,门口应该还站着几个人。 酋长满脸疲惫地走了进来,看着蜷缩在地上的陆时,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他走近了些,按照一旁苗人的说法掀开了陆时的裤腿,看着脚踝上那枚冰蓝色的蝴蝶印记,瞳孔骤缩,苍白的脸色显得有些慌张。 苗人惊恐的声音响起:“他一个外乡人居然有大祭司留下的诅咒?!” 酋长看着那枚蝴蝶印记,目光逐渐晦暗,沉沉的声音夹杂着几分危险的味道:“这是情蛊。” 苗人咽了下口水,看着陆时的脸上多了几分猜忌:“大祭司为何会选一个外乡人?” 陆时默默地听着两人之间的交谈,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愤怒地说了一声:“你把我绑到这里来,难道就不怕大巫怪罪吗?” 酋长似乎能听懂他说的话,面露几分愠色,用生涩的普通话跟他交流:“我是部落的首领。” 陆时感到很可悲,酋长在部落里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在部落集权制的生存方式下,大多数的族人并没有主观意识,而是服从作为最高领导者的酋长。 即使是受族人爱戴的大巫也会排在酋长的后面。 就像大巫明确地向族人表示过陆时是他的客人,在他离开部落的这两日里,不希望有人去打扰陆时的清净,可酋长命人将陆时抓起来时,他们还是选择听从酋长的话。 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酋长的脸色骤变。 一旁的苗人惶恐不安地冲向门口,看着被乌云笼罩的天空,哆嗦着身子,颤声道:“要下雨了!大祭司又发怒了!” 有人慌忙地跑回家,有人跑进来躲雨,有人惊恐地尖叫。 “大祭司为什么发怒?” “一定是我们上次把祭祀仪式搞砸了,大祭司不高兴,所以降下神罚!” “是不是我们的供品不够诚意,所以大祭司才会怪罪我们?” 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句:“自从他们这些外乡人进来部落之后,雨下得越来越多了,是他们外乡人惹了大祭司不高兴!一定是他们!” 这句话刚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陆时身上,恨不得扑上去将他啃噬干净。 酋长很满意事情演变成这样,附和地说了句:“不错,自从这些外乡人来到我们的部落之后,最近频频下雨,害我们每天都要遭受诅咒之苦!一定是他们惹怒了大祭司!” “将他驱赶出部落!我们不欢迎外乡人!” 酋长此时却摇了摇头,指着陆时脚踝上的蝴蝶印记,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他是被大祭司选中的新娘,所以我们要将他献祭给大祭司,以此来平息大祭司的怒火!” 在场的所有人欢呼起来,喊着陆时听不懂的口号,开心地往屋外走去。 陆时麻木地看着这一切,梦境中的情景,也就是当年所发生的一切开始重演。 只是没想到,当年被献祭的主角从姜祈换成了他。 在所有人离开之后,姜祈从黑暗的角落里现身,他一步步朝陆时走来,阴鸷的表情透露着疯狂。 陆时虽然看不得不太清楚,但能敏锐地察觉到姜祈身上骇然的气息,让他心惊,他小声地喊了句:“姜祈哥哥。” 像小时候那样向他撒娇,陆时张开双手,姜祈将他拥入怀里,薄唇紧抿,低垂的眉眼中全是杀意。 陆时有很多话想说,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只有在听到酋长要将他献祭时,他才能感同身受在姜祈身上发生的一切。 当年姜祈看着他身死,若是他再一次死在姜祈面前,陆时不知道这一次会发生什么。 他能感觉到姜祈的愤怒,还有恐惧…… 姜祈在害怕再次失去他。 姜祈紧紧地抱着他,像是想要将他嵌入体内,勒得他很疼。 陆时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哄着他:“你会将我保护得很好,不是吗?” 姜祈低着头,敛去眼底的戾气,喑哑的嗓音克制着内心的不安和躁动:“小时,我没办法再失去你。” “有你在,我不会受伤。”陆时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像是给猫科动物顺毛,试图哄骗他答应自己:“这是我跟大巫之间的约定。” “但是。”陆时惆怅地叹一口气:“还是等大巫回来再作决断吧。” 如果大巫知道他想保护的族人…… 他还会想救这些人吗? 姜祈沉默着没有说话,陆时也不知道他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趁着大巫还没回来,酋长催促族人开始准备今晚祭祀仪式的供品。 还没天黑,祭台上就已经摆满了各种供品,香火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族人穿得比平时更华丽,他们围坐在祭台的下方,脸色凝重地看着被困在木桩上的陆时。 他们许久未曾试过用活人来献祭,不知道这次的供品能否让大祭司满意。 天空的乌云聚拢,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让他们脸上充满了担忧。 听酋长说,是因为“外乡人的到来打扰了大祭司的清净才会降下神罚”,他们为此深信不疑,甚至对祭台上的陆时心生怨念。 若不是这些外乡人,他们怎么会频频遭受荆棘之刑。 陆时冷冷地看着还在煽动人心的酋长,想起当年的酋长,他们还真是一脉相传。 只是这一次与上一世不一样的是,他的师父当年被琐事绊住脚,并不知道部落里发生的一切,回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而这一次,邬柳回来了。 大巫邬柳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他震惊地看着被捆在祭台上的陆时,心里的怒火达到了极点,他大步踏上祭台,对着还在蛊惑人心的酋长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起,现场变得鸦雀无声。 酋长被这一巴掌逼得后退了两步,他作为部落首领,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屈辱对待过,他怒火中烧地抓着邬柳的衣领,质问他的话还未说出口,邬柳冷漠地看着他,说道:“你是想效仿当年乌堰的所作所为吗?” 乌堰就是当年想要处死姜祈的酋长。 酋长顿了一下,邬柳将他推开,想要上前替陆时解开藤蔓,酋长将他拽住,怒声道:“你为何要隐藏他的身份,他身上的情蛊是不是姜祈下的?!他是被姜祈选中的祭品,我这样做有什么错!” 邬柳看着祭台下的族人,看着他们对自己甚至略带责备的目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将他包围。 混乱之中,有人点燃了祭台上的稻草,火势迅速蔓延。 邬柳迅速看向祭台上的木桩,而陆时早已不见了踪影,他蓦地松了口气。 酋长和族人惊恐地看着忽然消失的陆时,却没有注意到这场大火燃烧的速度有多快,一股强风袭来,火焰向四周扩散,蔓延至他们所居住的茅草屋。 整个部落都是用茅草搭建的房子,明明昨夜才刚下过一场大雨,湿气很重,可谁也没想到这场大火会燃烧得这么快。 “是神罚!是大祭司在惩罚我们!” 尖叫声充斥在邬柳耳边,他静静地站在祭台中心看着底下慌忙逃窜的族人,忽然想起先辈们留下的日记。 [他们永远也无法得到救赎。] 邬柳看着黑沉沉的天空,缓缓地跪在地上,吟唱着古老的祭词。 大雨如约而至。 第19章 第 19 章 “他说他是你的男朋友。…… “滴——” 豆大的雨点敲打着窗户, 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整座城市仿佛都笼罩在磅礴的大雨中。 陆时从大雨中惊醒,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缓了好一会, 意识才渐渐回笼。 他能看见了吗? 他不是被淤血压住了视神经,什么时候恢复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液味道, 陆时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想要伸手揉一揉眼皮的时候, 手背的刺痛感让他清醒过来。 “嘶。”陆时看着手背上被扯掉的针头,血液晕染了一片。 护士刚好来巡房, 连忙阻止了他的动作, 说:“哎,你不要乱动,还在吊针呢, 你看都出血了。” 陆时呆呆地看着她帮自己重新扎针输液, 紧张地问道:“这里是医院吗?” 护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笑道:“这里不是医院还能是哪里?你都昏迷了好几天了,幸好你醒来了,再不醒的话就要出大问题了。” 熟悉的上海口音让他感到震惊, 陆时懵懂地看着她, 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这里是上海吗?” “是啊。”护士一边记录着他的身体状况,一边说道:“一会我让医生来给你看看吧,我看你现在是烧糊涂了。” 陆时难掩震惊的神色,他怎么就回到了上海?他不是在云南吗? 是姜祈送他回来的吗?还是夏安?还是其他人? 陆时有些着急地看着她,眉眼间全是担忧:“能不能告诉我, 是谁送我来医院的?” 护士想了想,说:“他说他是你的男朋友,叫姜什么来着?长得很帅, 看起来像外地人,是少数民族地区的人吧?” 陆时微微一怔:“姜祈。” 护士双眼一亮,说:“对,就是他,是他送你过来的。” 陆时目光看向四周,没看到姜祈的身影,有些失落:“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护士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一声咳嗽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护士到隔壁病床上去看另一个病人。 现在是流感的高峰期,医院挤满了病患,单人的病房已经住满了,所以陆时需要跟其他病人挤在一个病房里。 旁边是一个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他平日里就喜欢看新闻电视台。 陆时并不在意,只是心不在焉地想着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近日,有无人机拍摄到云南一带的原始森林发生失火的情况。” 新闻台女主播清亮的声音吸引了陆时所有的注意力,他连忙看向挂在墙上那台小小的电视。 “我们惊讶地发现,在这样的原始森林里居然还居住着不少人。” “大火无情地肆虐着这个小小的部落,将他们的家园摧毁,造成失火的原因未明。” “幸好大雨来得及时,否则会造成更严重的山火。” 无人机拍摄到的画面并不多,那些茅草屋全部被烧毁了,那些曾经挂满头骨的木桩也烧成灰。 画面最后的镜头给到跪在祭台中的大巫,他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低垂着眉眼。 “可惜无人机拍摄的画面并不多,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有不少人丧生火场。” “无人机的主人在第一时间报了警,只可惜救援部队加上本地的导游也难以找到发生失火的场地。” 陆时心头一紧,最后只是轻叹一声。 熟悉的银铃声伴随着脚步声传进陆时的耳朵,他迫不及待地探出半边身子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护士正好要推车出去,看了一眼来人,对着陆时含笑道:“喏,你的男朋友来了。” 第20章 番外篇 “好啊,我也就咬一…… 淅淅沥沥的水声从浴室里传来, 陆时瘫软在床上,满脸的情潮还未散去,红晕布满了整张脸, 他抱着被子,羞恼地捶了一下姜祈的枕头。 过了好一会, 浴室的水声渐渐停止,“嘎吱”一声, 门再次打开。 带着浑身水汽的男人沿着床边坐下,看着躺在床上装睡的陆时, 微微挑了下眉头, 拽住他的脚踝,将他拖到自己跟前。 陆时没办法继续装睡下去,看向男人的眼神多了几分求饶的味道:“我不行了。” 姜祈将他压在身下, 吻着他通红的脸, 熟络地探入指尖,听着他忍不住溢出的闷哼声,笑道:“今晚才两次,怎么就不行了?” 陆时咬着下唇, 尽量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委屈的眼神充满了控诉:“你不是有事要忙吗?” 姜祈盯着他的脸,瞳孔里的欲色渐渐加深,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陆时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说道:“迟到不是好习惯。” 姜祈唇角微扬,嗤笑道:“让他们等我是我的本事。” 陆时不管用什么理由都被姜祈挡了回去。 半小时后, 姜祈吻了吻他的脸,替他把被子盖好,说:“我两点之前回来, 你先睡。” 陆时拍开他凑过来的脸,说道:“我才不会等你。” 姜祈闷笑一声,再次亲了亲他的脸。 听到姜祈关上大门之后,陆时迫不及待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迅速把衣服穿好。 “叮咚——” 夏安:我说陆时,你到底行不行啊,我们都到齐了,就差你了。 陆时:转个弯就到了,别催。 夏安:哪个湾啊?大湾区的湾? 陆时:家里的小妖精特别缠人,我好不容易才脱身,单身狗懂什么。 夏安:你这话说得冒昧极了。 十五分钟后,时隔半年,陆时再次推开了街角那扇隐蔽的大门。 陆时穿过舞池,来到半年前的那张酒桌。 夏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在这?” 陆时随意敷衍了下:“我猜的。” 夏安忍不住笑道:“嘿,你猜得可真准。” 陆时看着小胖、柯恒还有小雨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在玩骰子的模样,有些恍惚。 夏安递给他一瓶啤酒,在他面前晃了晃,说:“喊你好几声了,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陆时笑了笑,把酒放在桌子上,完全没有要喝的意思。 夏安啧声:“你家那位管得这么严?” “嗯哼。”陆时忍不住叹气,姜祈不仅性格很狗,鼻子也跟狗似的,他要是沾了一滴酒回去都能被姜祈发现,他可不愿冒这个险。 夏安埋怨道:“都这么久了,你怎么也不带他出来让我们见见。” 陆时顿了顿,笑道:“他工作忙,下次一定。” 夏安:“这不有机会了嘛,我们打算年前去趟旅游,趁着大家都有年假,干脆出去走走。” 陆时听着这句熟悉的话,晃着手里的啤酒,垂眸笑了笑:“你想去哪?” 夏安指了指那边还在玩骰子的那几个人说道:“大家对上次去云南旅游的事情都没什么印象,觉得可能是吃太多菌子中毒了,把那趟旅程发生的事情给忘了,想再去一趟把记忆捡起来。” 陆时忍不住喝一口啤酒,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调侃道:“所以你们想再去捡点菌子?” 夏安摇头:“那你也太小看我们了,这次我们打算去原始森林探险,听说半年前山里面失火被发现,新闻报道出来大家才知道里面竟然有个部落,这个新闻吸引了不少探险者前去,加上那边被开发了旅游业,现在越来越多人喜欢去原始森林探险,我们也打算到那边去逛逛。” 陆时抿唇:“那就算了,我不想去。” 夏安:“我都准备给你报名了,你不去?” 陆时:“你知道没有被开发的原始森林有多危险吗?野生动物出没的警示牌立得到处都是,黑熊的数量并不少,除了黑熊以外还有巨蟒,甚至遍地都是喜欢吸人血肉的山蚂蝗。” 夏安开始犹豫了:“真有这么可怕吗?” 陆时点了点头:“除了这些以外,还有瘴气和迷雾,原始森林的瘴气很毒,很容易让人产生幻觉,一旦吸入太多瘴气还会出现鬼打墙的现象。” 夏安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陆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连专业的探险队都不敢轻易踏足原始森林,我们这些普通人就更别想了,与其到原始森林里面吃苦,不如考虑一下别的地方吧。” 夏安听他这么说也只好放弃,有些遗憾地开口:“听小胖说他们老家那位大巫可厉害了,能治各种疑难杂症,还擅长养蛊,我还没见过蛊虫长什么样呢。” 陆时:“跟普通小虫子差不多吧。” 而且你也见过。 夏安:“你见过?” 陆时含糊道:“嗯,见过吧。” 夏安:“也对,我记得你那口子好像也是云南那边的人吧,或许跟小胖还是老乡。” 陆时轻笑一声:“谁知道呢。” “叮咚——” 陆时的手机振动了下,他点进去看了一眼,是姜祈给他发的消息,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陆时“唰”地站了起来,声音有些慌乱:“夏安,我有事先走了,改日再约吧。” 夏安:“欸?别走啊,你酒都还没喝完呢。” 陆时刚坐上车,手机就响了。 “小时。” 陆时听着这声小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试图转移话题:“你工作忙完了吗?” 姜祈低声笑了笑:“这么晚了,是去了哪里呢?” 陆时瞬间滑跪:“哥哥我错了。” 陆时不停地催促着司机,终于在十二点之前回到了家门口。 他小心翼翼地转动门锁,刚打开门,就看见姜祈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陆时沉默了两秒,把门重新关上,撒腿就跑。 还没等他跑几步,姜祈就把他抓了回去。 陆时被抵在大门上,姜祈在他脖子上嗅了嗅,阴郁地笑了笑:“还喝酒了?” 陆时讨好地笑了笑:“就一口。” 姜祈:“一口?” “嗯,就那么点。”陆时还用手比划了下。 姜祈扬起笑容:“好啊,我也就咬一口。” 1 1987年元旦。 北边军区大院的食堂里。 本该是热热闹闹一起看电视的大伙儿,现在却静得可怕。 “袁永年,你是不是故意的?” 刘茗羽严厉又带冰冷的声音响起,不禁让食堂里的人都为此一颤。 袁永年看着蹲在地上,紧紧抱着罗梓恒的刘茗羽,心里对她的爱意正在一点一滴的消散。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只要有罗梓恒的地方,刘茗羽的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她人,包括他这个丈夫。 明明是罗梓恒故意将煮饺子的开水打翻,可刘茗羽却认定是袁永年的嫉妒,故意想要伤害她的白月光。 “我看你就是嫉妒梓恒从国外回来,比你有学问,比你有见识,你故意想伤了他,对不对?” 听着刘茗羽一句又一句的贬低,袁永年忍着双手的疼痛,低着头不再说话。 “刘团长,我看袁同志的手好像也被烫着了。” “闭嘴,我没有让你说话,你就不许说话,纪律你都忘了?” 一旁实在看不下去的张翠生替袁永年开了口,却被刘茗羽严厉的吼了回去。 “他被烫着了也是他活该,谁叫他嫉妒心作祟,要伤害梓恒。” “茗羽……” 正说着,缩在刘茗羽怀里的罗梓恒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他微红着双眼,哽咽着声音,楚楚可怜的为袁永年求情。 “茗羽,你别这样,我相信袁同志不是故意的。”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都被他伤成了这样,还替他说话。” 刘茗羽心疼的看了看罗梓恒的手,又转头警告袁永年。 “袁永年,我警告你,要是梓恒的手再也拿不起粉笔了,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将地上的罗梓恒小心翼翼的扶起来,刘茗羽头也不回的将罗梓恒扶去了医务室。 “袁同志,你没事吧?刘团长她……唉……” 看着刘茗羽的离开,张翠生上前关心的看着袁永年。 她刚来文工团不久,平时刘团长对大家都挺好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刘团长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丈夫。 袁永年看了看张翠生,又低头看了看红肿的双手,红着眼摇摇头。 从见到罗梓恒的第一眼,袁永年就知道,刘茗羽爱着的,一直都是罗梓恒。 嫁给他,不过是因为他和罗梓恒有七八分相似。 袁永年永远记得,那年,他正推着三轮车去街上卖菜,一辆小轿车却飞驰而来。 是路过的刘茗羽救了她。 就是那一眼,袁永年就喜欢上了这个救他性命的刘团长。 在后来的相处中,袁永年发现,刘茗羽看他的眼光与其她人不同。 所以在刘茗羽向他求婚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袁永年以为自己的命运就此改变,只是没想到的是,半年前,罗梓恒居然回来。 而一向对他还不错的刘茗羽却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不再关心她他,甚至有时还会对他恶语相向。 看着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袁永年终于知道,刘茗羽一直爱着的是罗梓恒。 而自己,不过是他的替身。 既然如此,那他也不想再做这个替身了。 他实话告诉了刘父,他想要和刘茗羽离婚。 并且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是去读书。 刘父刘母再三劝阻无果,也只能答应了他。 离婚证明由刘父去解决,刘父还答应了他,等过年之后,便送他去南方上大学。 还有一个月,他就要走了。 他只希望这一个月,能让他安静的度过。 2 军区医务室。 “哎呀,袁同志,你这手怎么伤得这么重?” 袁永年被张翠生陪着来到医务室。 刚一进医务室,护士便迎了出来。 看着袁永年已经开始红肿的手,护士都禁不住惊呼出声。 急忙将袁永年带到房间里,拿出棉签和针筒,准备将袁永年手上起的水泡一个一个挑开。 “嘶……” 当针尖挑开水泡的那一刻,袁永年疼得不禁到吸一口冷气。 而就在同时,袁永年听到布帘隔壁传来了刘茗羽和罗梓恒的对话。 “茗羽,你别生气了,我想,永年也不是故意的。” “你别再为他说话了,他就是看我对你好,嫉妒你。” “你不知道她,她家重女轻男,和你我不一样,在这样的家庭里生长的人,总是有缺陷的。” “茗羽……” “好啦,乖,不要再说他了,你就是太善良了,才总是被人欺负。” 罗梓恒温柔的声音还想说什么,却被刘茗羽宠溺的声音打断。 听着他们的对话,本就决定放弃的袁永年还是红了眼眶。 原来,曾经她对他的心疼,如今却变成了最讽刺他的话。 他是生在重女轻男的家庭,但这并不是他能选择的。 看着眼泪快要夺眶而出的袁永年,正在给她上药的护士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她之前就为袁永年打抱不平过,可院里的老人叫过她不要多管闲事。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刘团长在嫁给袁永年之前,心里早就有了别人。 而嫁给袁永年,只是因为他与刘团长心里的那个人长得很像罢了。 想到这,护士加速了手上的动作。 正当护士快要将袁永年手上的伤疤处理好时,布帘那边的另一个护士已经处理好了罗梓恒的受伤的地方。 “哎呀……” 刘茗羽刚将罗梓恒扶下地,就听见罗梓恒吃痛的声音。 “你怎么了?” “茗羽,我好像,扭到脚了……” 说着,罗梓恒蹲下身揉着自己的脚踝。 “哎,你说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马马虎虎的!” 说着,刘茗羽扶起罗梓恒向医务室外走去。 走出医务室的刘茗羽根本就没有发现袁永年也在医务室,反倒是罗梓恒发现了。 他将手搭在刘茗羽肩头,然后转头,对着还坐在椅子上的袁永年挑衅一笑。 袁永年低着头,不想再去看离开的两个人。 终于包扎完回到家,刚一开门,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袁永年怎么也没想到,以前一直叫袁永年节约,从来不让自己烧蜂窝煤的刘茗羽,今天居然为罗梓恒燃起了蜂窝煤。 “你去哪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见袁永年进屋,刘茗羽一脸的不耐烦。 倒是坐在床上的罗梓恒拉着刘茗羽的手,有些责备的看着她。 “茗羽,好好和袁同志说话嘛!” “对了,袁同志,还得谢谢你的衣服呢!我的衣服打湿了,没办法穿了,还得谢谢你把衣服借给我穿。” 说着,罗梓恒又用手理了理身上穿的新衣服。 这时袁永年才发现,罗梓恒身上穿着的军绿色的棉袄,是他与刘茗羽结婚的时候,刘茗羽给他买的。 那时候的刘茗羽还说过,她穿军绿色是最好看的。 那衣服太好,袁永年只穿过那一次便把它收了起来。 没想到,自己一直舍不得穿的衣服,刘茗羽却将它轻轻松松拿给了罗梓恒穿。 “你谢他做什么?要不是因为他,你今天也不会受伤。” 说着,刘茗羽又转头看向袁永年。 “你快去冰箱里拿昨天包的饺子出来给梓恒煮上,梓恒受伤之后什么东西都没吃,还饿着呢!” 刘茗羽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提水壶,然后往热水袋里面灌着热水。 待热水灌满后,她又将热水袋封闭好,放在半卧在床上的罗梓恒的脚边给他暖脚。 看着刘茗羽这一系列的动作,还有那绿得有些刺眼的棉袄,袁永年心里还是隐约有些不是滋味。 结婚这么久以来,从来都是他将热水袋放在刘茗羽脚边的,刘茗羽从来没有为他放过。 袁永年来到刘茗羽面前,将包扎后的双手举在她面前。 “刘茗羽,我也受伤了。” 看着突如其来的双手,刘茗羽先是一怔,然后不耐烦的推开。 “你受伤了也是你自找的,谁叫你起了要害梓恒的心?” “况且,你一个大男人哪来那么娇气,不过是烫伤而已,还把自己包得跟个粽子似的。” “梓恒从小就最怕疼,也没见他包成你那样。” 听着刘茗羽的话,袁永年低眼看了一眼罗梓恒放在被子上的手。 那双手,完全看不出来受过伤。 与此同时,刘茗羽将袁永年推到厨房。 “你快点煮饺子去,别打扰梓恒休息,这是命令。” 说完,刘茗羽又返回房间里去陪罗梓恒去了。 看着刘茗羽离开的背影,袁永年红着的眼睛里终于落下了泪。 原来即使放弃,心还是会痛。 他爱了她这么多年,他曾经以为她就是他的救赎,可如今,他的救赎没有了,他的光也不见了。 转身擦掉泪眼,袁永年将柜子里的铁锅拿了出来。 忍着痛接上水,袁永年将铁锅放在蜂窝煤炉子上准备煮饺子。 可这时,刘茗羽有些发怒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把锅放在这里,梓恒还怎么烤火?” “去,快去重新烧个炉子。” 说着,刘茗羽伸手指着屋外那个已经许久没有用过的炉子命令着袁永年。 3 看着屋外那个炉子,袁永年死死的抿着唇,一动不动。 那个炉子的提手之前就是坏了的,如果要弄到屋里来,就必须得将它抱起来。 可现在自己的手受伤了,根本抱不动。 “你是聋子吗?听不见我说的话吗?” “刘茗羽,我……” 袁永年再一次将受伤的双手举了起来。 “你是笨蛋吗?炉子拿不进来,你不知道在外面煮吗?” 说着,又将袁永年推到屋子外面,将锅和饺子一并给他,然后进屋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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