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打正着(H)_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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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13 三天后，沈望舒躺在市立医院的检查床上，听着医生讲解试管婴儿的流程。护士将保温箱推进来的瞬间，她忽然抓住医生的手。 “如果......如果以后有人来询问，能保证我的隐私吗？” 主治医生推了推眼镜。 “沈小姐您放心，我们有严格的保密制度，况且......” 他顿了顿，看着病历本上“沈氏千金”的标注，“没人敢在您的事情上动手脚。” 沈望舒这才放下心来。她最近天天做梦，睡不好觉。取卵手术前一晚，她又做了一个梦。梦里程向前穿着军装站在产房外，手里捧着一束百合。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极了他们新婚那晚，他掀开盖看到她时的模样。可当她伸出手，程向前却化作一团烟雾，露出背后林玥得意的脸。 “沈望舒，你以为有了孩子就能留住程向前？” 林玥的肚子高高隆起，指尖狠狠掐着她的手腕。 “他碰都不愿碰你，你的孩子，根本不配姓程。” 沈望舒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裳。她摸出抽屉里的离婚证，指尖划过上面程向前的照片，忽然轻笑出声。不配姓程？她的孩子，自然姓沈，何须旁人置喙。更何况，没有了沈望舒的程向前，什么都不是。手术很成功。 “沈小姐，您想好什么时候移植了吗？” 护士出声询问。沈望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还静悄悄的，却仿佛藏着整个春天。 “下个月吧。” 她想起父母之前为她孩子准备的婴儿房，三年过去里面都堆满了杂物。不过母亲已经让人重新粉刷过，墙上贴上了淡蓝色的星星壁纸。 “选个好日子，就农历十五，月亮最圆的时候，也是我出生的日子。” 回到老宅已是傍晚，沈父正在院子里侍弄他的君子兰。老人戴着老花镜，鼻尖还沾着点泥土，看见沈望舒立刻直起了腰。 “望舒，你妈炖了乌鸡汤，在厨房，记得喝。” 沈望舒点了点头，去厨房端上了乌鸡汤回了自己屋里。深夜，沈望舒坐在书桌前翻看精子库资料。许砚舟的资料页一角被她折了又折。她思虑了很多，最终才考虑选择了许砚舟。清北机械系毕业，现就职于国营机械厂，父母都是大学教授。照片上的男人穿着中山装，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剑眉星目，长得很俊朗。最让沈望舒触动的是他的眼睛，澄澈透明，像是一汪清水，不会欺骗也不会背叛。沈望舒摸出抽屉里的台历，在九月十五那天画了颗星星。那是她的生日，也是奶奶的忌日。手术前一日，沈望舒独自去了趟墓地。奶奶的墓碑前长了丛野菊，她蹲下身慢慢拔着，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奶奶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她可以幸福，可她却连她的婚礼都没能赶上。 “阿嬷，等我的孩子出生，我带他来看你好不好？” 微风轻轻拂过沈望舒的脸，仿佛在给她回应。回到家时，母亲正在给婴儿房挂风铃。淡蓝色的星星风铃叮当作响，一刹那，沈望舒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那段没有烦恼的时光。再回过神时，她已经抱住了母亲。 “阿妈，你说这孩子会像谁？” 沈母的手顿了顿，轻轻刮了一下沈望舒的鼻尖。 “傻瓜，你的孩子当然像你了。” “藏在血脉里的羁绊，是这人世间最坚韧的线。” “等以后，你的身后就不只有阿爸阿妈，还有你的孩子，你孩子的孩子......” “我们会陪着你走下去，直至生命的尽头。” 14 程向前反复看了好几遍，又不敢置信地掐了自己一下，才确定这不是梦境。沈望舒真的离开了。看信上的落款，沈望舒大概是在一个月前离开的，也就是她被迫输血醒来后不久，而他竟到现在才发现。一瞬间，程向前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猛地跌倒在地。他都干了些什么？他知道沈望舒是个容易心软的人，能让她这么决绝地离开，她应当是对他彻底失望了。程向前攥着沈望舒留下来的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抬起头，眼里竟罕见地露出一丝迷茫。他踉跄地起身，跑去沈望舒的房间翻了个遍，想找到一丝她存在过的痕迹。可是没有，房间的主人早就被林玥取而代之，屋里满满当当都是林玥的东西。程向前忍不住将床头柜上的东西全扫在地上。大概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现在的样子，像是一头陷入癫狂的野兽。程向前跌坐在地，将头埋进了膝盖里。他想让沈望舒回来，该怎么做才能让沈望舒回来。不知过了多久，程向前才缓缓起身。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正是和林玥约好去婚姻登记处的时间。他深吸一口气，将信小心翼翼地收进抽屉，换了身衣服，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且坚定。婚姻登记处门口，林玥穿了身淡紫旗袍在那里等待。看到她的一瞬间，程向前的脸色立马发生了变化。林玥现在穿的那身衣服，和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她穿的衣服一模一样。程向前快步上前，皱着眉头开口。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林玥指尖抚过旗袍盘扣，嘴角扬起惯常使用的弧度。 “前哥，你误会我了，我还能干什么。” “只是——” 她顿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更盛。 “要是大家知道你在婚内就和我有了来往，你猜猜他们会这么想你？” 程向前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在威胁我？” 他的右手攥成拳头，指甲刺破掌心却浑然不觉。林玥歪了歪头，看上去无辜又纯良。 “怎么会，我只是太爱你了，我们就像之前一样长长久久地生活下去不好吗？” “你不仅骗了我，还害我亲手伤害了自己的爱人，”程向前的声音发颤，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悔恨，“现在你在和我说想和我'长久生活'，你觉得有可能吗？” 林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朝着程向前的方向逼近。明明她身量纤细，可程向前却总觉得她十分有压迫感。 “话别说得那么绝嘛，我们是一类人啊。” 林玥伸出手，勾起了程向前的下颚。 “我是骗了你，可是这其中不也有你的纵容吗，但凡你听了一句沈望舒的解释，早点开始调查我，你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指尖顺着林玥的视线缓缓往下移动，划过了程向前的喉结，到达他的心脏。 “还有，你口口声声说深爱着沈望舒，但还不是碰了我，这就是你的爱吗？” “同时爱着沈望舒的灵魂，和我的肉体？” 林玥收回手，声音冷了几分。 “沈望舒当然接受不了这样的爱，没有一个女人能接受自己的丈夫这么做。” “够了，别再说了。” 程向前猛地推开她，后背撞在墙上发出闷响。 15 他又想起了那晚，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切罪恶接踵而至，唯有希望还留在其中无法降临。恍惚间，他似乎看见沈望舒的身影。他缓缓伸出手，却只触碰到林玥温热的肌肤。就和那晚一样，他始终想不通，明明他看到的人一直都是沈望舒，为什么第二天醒来，林玥却躺在了他的身旁。她哭着说“我不怪你，只要你心里有我”，他便用“责任”二字，将错就错地骗了所有人。他真的爱沈望舒吗，爱她又怎么会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脑里的思绪像是一团杂乱的线，让程向前痛苦不堪。他胡乱挥舞着手臂，生怕林玥再次靠近他。 “你根本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但林玥还是握住了他的手，她贴近他，轻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但我可以接受，我喜欢你这种品质，跟我不谋而合。” “忘掉沈望舒吧，她有什么好的，样貌、智慧、能力，沈望舒有的，我同样具备。” “更何况，我们还有一个孩子啊。” 听到这里，程向前甩开林玥的手，与她拉开了距离。 “不谋而合，还真是让人觉得讽刺。”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痛。他现在只有这一个感觉。不只是心脏，还有五脏六腑，就连他的皮肉和牙齿仿佛都在痛。他终于理解沈望舒被冤枉时的感觉了，一定和现在的他一样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