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她看了他一眼。 小护士也发现,玉藻打点滴的瓶快要空了,于是借着换水的功夫,给张辛眉抛了个媚眼就出去了。 司玉藻浑身乏力,还是对张辛眉表示了佩服:“连护士小姐您都能勾搭上,真不愧是大上海的张九爷。” 张辛眉道:“少扯淡。你是故意等在我回家的路上坑我吗?” “不是。” “我也觉得不是,你哪有那本事?那你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张辛眉道,“医生说你没有喝酒。” 玉藻眼珠子一转,开始胡扯了。 “我是路过,准备去买点糖果吃,没想到有个人一路上跟着我,许是被我的美貌迷昏了头。 我有点害怕,想要躲开他,跑得急了才发晕,撞到了你的汽车。”玉藻叹气,“太国色天香也很麻烦,我们这种绝色美人儿,很辛苦的。” 张辛眉无力看着她。 司家人臭不要脸的毛病,是刻在血脉里的,一代代往下传,谁也逃不掉。 只是这位大小姐太过于变本加厉,实在自恋得令人发指。 “你并没有多美。”张辛眉翻个白眼。 玉藻很体谅他:“你瞎,我不怪你,毕竟你们中老年人眼神都不太好!” 张辛眉眼角抽了抽,很想一巴掌拍死这个死丫头! “叔叔不跟你一般计较!”张辛眉站起身,“叔叔先走了,晚上还要陪美人吃饭……” 他走到了门口,转身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司玉藻,“是真正的美人,不是自夸的那种。” 玉藻急了:“那我怎么办?你给我的副官打个电话啊,我不记得我公寓的电话号码了。” 张辛眉头也不回:“你这么美,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回见吧……不对,最好不要再见了。” 第1631章 口无遮拦 玉藻躺在病床上,耳边有火烧的噼里啪啦声音,掌心的烫伤隐隐作痛。 她又开始流汗。 医生听说她醒过来,过来检查时发现她冷汗淋漓,再次给她输液。 他也不知道玉藻到底是什么毛病。给她做了一圈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医生不敢妄下结论。 半个小时之后,张辛眉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套柔软干净的睡衣,可以当病号服用,还拎了一些简便的饭菜。 听说玉藻又在冒汗,张辛眉拿了个巾帕给她。 “你不是走了吗?”玉藻意外。 她真没想到,张辛眉会如此有良心,居然去而复返。 张辛眉道:“你姆妈特意让我照顾你,要是她知道我把她宝贝女儿扔在医院,还不知要怎么发疯,做长辈的不能这么无良。” 玉藻则从他脸上,看出了躲闪,当即会意:“你是迷恋我的美色,依依不舍才回头的,对吗?” 张辛眉捏住了她的脸:“你先把这面颊上的婴儿肥退了再臭美吧!你怎么好的不学,专门跟那个铁疙瘩学?” 玉藻:“……” 她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形容她的阿爸。 玉藻伸手,抓住了张辛眉的手。 她这个动作是下意识的,哪怕她此刻清醒着,她也想抓点什么。 她掌心全是冷汗。 张辛眉想要往回抽,没有成功,露出了嫌弃:“你干嘛呢?” “你跟我说说话吧,我喜欢听你说话。如果你说得好,我可以承认你是叔叔。”玉藻道。 张辛眉不解:“说什么?” “你怎么认识我姆妈和阿爸的?”玉藻问。 张辛眉:“他们没告诉过你?” 玉藻摇摇头。 顾轻舟告诉过她的,但她此刻不想去回忆,她需要听到一点声音。 “我差点被人杀了,是你姆妈救了我。”张辛眉道,“至于你阿爸,他挺没用的,我随随便便就能抢走他的枪。” 司玉藻来了精神:“叔叔,您老吹牛也要点脸吧,我阿爸一只手就能碾死你,怎么可能被你夺走枪?” “你说你现在的阿爸?”张辛眉百无禁忌,“我不是说那个混蛋,我是说司慕,你真正的阿爸。” 玉藻恍然大悟。 她时常会听家里人说起她的生父司慕。只是他们说起他,尤其是在玉藻面前说起,都刻意维护他的形象,说他如何高大优秀。 而张辛眉嘴巴里,是没有任何装饰的词。 玉藻精神一振,坐起来:“你见过他?” “嗯,我遇到你姆妈的时候,她是司慕的妻子,两个人一个睡楼上,一个睡楼下。”张辛眉道。 玉藻知道顾轻舟和司慕结过婚,这点顾轻舟和司行霈都没有隐瞒过玉藻,可他们从未说过细节。 这点细节,对于未婚的女儿家,实在不好问,哪怕问了姆妈也是找借口敷衍过去,不会和她仔细讲。 她第一次知道。 “然后呢?”她眼睛发亮,对此事的兴趣很浓郁,“你去过他们的房子是吗?” “是的,我还小住过。轻舟住在楼上,她还把木兰和暮山放在她的房间里,防止司慕上楼。”张辛眉说。 玉藻见过暮山。 上次她姆妈带着她来上海,就是因为木兰寿终正寝,她过来送它的。暮山趴在旁边,老的也不愿意动了。 玉藻给木兰送葬了。 没过几年,暮山也老死了,顾轻舟单独来送它,没有再带玉藻。 “……他们关系那样紧张吗?”玉藻问。 这话,家里人没有告诉过她。 张辛眉则是点头。 “司慕喜欢你姆妈,他性格比较冲动,后来他还打了她一枪,因为她不肯接受他。”张辛眉说。 玉藻错愕。 “大人们的事,你还小,以后就懂了。这个没有对错的,只是感情的深浅。越是情深的人,越是会做错事。 不过,他们后来就离婚了,姨太太也生了你。司慕是个普通人,被我抢了枪,他很生气。”张辛眉道。 玉藻如痴如醉听着。 她并不介意这些,因为十八年里,她心中的父亲形象是司行霈,已经高大如山,岿然不动。 司慕去世的时候她才几个月大,对他一点记忆也没有。所有人都说那是她阿爸,她却没什么感触。 她对他好奇,单纯是因为他是司慕,是她的生父,是她姆妈的前夫,是她阿爸的兄弟,是祖父的儿子,是姑姑的亲哥哥。 司慕和玉藻的家庭密不可分,而她并没有把他和伟岸的父亲建立心理联系。 “我还有他和轻舟的照片,你要不要看?”张辛眉问。 玉藻连忙重重点头。 张辛眉就道:“你让护士小姐给你擦擦身上的汗,换了衣裳,把饭吃了,我回去给你拿。” 玉藻的注意力,全部被转到了司慕身上,再次回想旁人形容的火灾时,冲击力已经小了很多。 她没有再犯恐惧。 她自己学医,知道心理上的恐惧会引发身体上的不适,这是很正常的。 她换下湿透了的病号服,没有再穿护士小姐拿过来的,而是换上了张辛眉送过来的衣裳。 她也把张辛眉带过来的饭给吃了。 吃饱了之后,护士小姐给了她一杯淡盐水,又把医生开的葡萄糖给她挂了。 玉藻迷迷糊糊的打盹。 她的副官和女佣很快就来了。 “怎么还闹到住院了?”宋游淡淡问,“生病了吗?” “是因为美丽惹了祸。”玉藻道。 宋游:“……” 两名副官在门口的长椅上休息,女佣给玉藻削苹果,劝她吃一点。 这个时候张辛眉就来了。 他看了眼这架势,讽刺道:“不知道的,还当是什么总统家的千金。至于吗你们这样?这是大上海,又不是蛮荒之地。” 玉藻不理会他的讥讽,只是问:“照片呢?” 张辛眉把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了玉藻,说:“已经二十年了,我后来连续翻拍了四五次,才保存完整。” 是司慕被人陷害时,在上海庭审。 胜利之后,他非常高兴,亲吻了顾轻舟的额头,这个瞬间被记者抓拍到了,然后刊登了出来。 司慕很英俊,顾轻舟的侧颜也非常漂亮,俊男美女,容貌和姿态都优美,一时就成了佳话。 张辛眉认识顾轻舟之后,才找到了这张照片,并且保存了下来。 他觉得照片抓住了顾轻舟和司慕的神韵,当然他的目的是为了拿到照片,时不时拿出来气死司行霈,谁叫他抢走了他的女人呢? “他们……相爱过吗?”玉藻看着照片,看着另一个人对她姆妈如此亲昵,突然有点抵触。 这个亲昵的姿态,应该是她阿爸司行霈和她姆妈做的,而不是另一个人。 她见过司慕的照片,都不是这个侧颜,她突然觉得照片里的司慕很陌生,并不是她脑海中勾勒的那个生父。 第1632章 迷糊中的亲吻 顾轻舟和司慕有没有相爱过? 玉藻问出这个问题,看向了张辛眉,她心底隐约不安。 她甚至都不清楚顾轻舟和司慕结婚的原因。 这些话,她哪怕再小也知道不该问,她也觉得是有什么内幕的,因为阿爸和姆妈的感情那样好,姆妈肯定没有爱过其他人。 然而,这张照片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了。 她心情忐忑,就听到张辛眉嗤之以鼻:“你想得美!轻舟那样优秀,怎么会爱司慕?爱我都比他强。” 玉藻看着他:“你那时候不是才九岁吗?” 张辛眉要抓狂:“九岁怎么了?爷照样英俊不凡,优雅迷人。” 玉藻把照片还给了他。 她发现,这个世上还有跟她一样不要脸的男人。 张辛眉陪着玉藻,直到她睡着了。 玉藻安睡了一夜,第二天睁开眼,阳光已经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过来,她一个翻身,看到自己的病房里不知何时加了一张床。 一张比她的病床更大、更宽阔的床。 而张九爷躺在病床上,睡得人事不知。 “喂,张叔叔!”玉藻爬起来推他,“你不是来照顾我的吗?你睡得比我舒服,你哪里弄来的床?” 张辛眉半梦半醒间被人吵醒,好像对自己身在何方没什么意识,他伸手拉了玉藻的手,亲吻了下:“宝贝儿乖,再睡一会儿。” 他一翻身,拉过被子继续睡。 玉藻缩回手,环抱胸前。 她站在床前,似笑非笑看着张辛眉。 下一瞬张辛眉猛然坐起来,这下子是清醒透了。 玉藻立马落井下石,把手伸到了他面前:“张叔叔,你刚刚亲我了,还叫我宝贝儿!我就知道,我的魅力任何人无法抵挡!你已经爱上了我,是不是?” 张辛眉的眼角再次抽搐。 他恨不能回到一分钟之前,一巴掌把自己拍晕:为什么要作死,为什么要贪睡! “滚,小屁孩子!你张叔叔睡得女人太多了,不知道身边是谁,睡在谁家,有什么稀奇吗?”张辛眉爬下床,“陪了你一夜,不感激我,居然还恶心我!” 玉藻对恶心不恶心这个问题暂且不论,单说他拉一张床在旁边睡得像头猪,根本不算“陪了你一夜”。 “中老年人都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吗?”玉藻微微侧弯了头,“这叫陪了一夜吗?张叔叔,你刚刚亲我了哦……” 这还没完了! “滚你丫蛋,才亲了下手背!英国佬还这样行礼呢,就你事多!”张辛眉道。 玉藻不动如山:“哟,恼羞成怒了。张叔叔,你有点出息吧。” 后来,名震上海滩的张九爷从医院落荒而逃,再也不肯见司玉藻。 玉藻把张九爷从头到尾恶心了一遍,算是报复他昨天口不择言说自己不美的仇,然后精神焕发出院了。 经过了这件事,玉藻再也没单独去过罗公馆,每次去都是带着宋游和她的女佣渔歌。 她也没什么收获。 附近的老人都说,当年是一个权贵人家的小姐杀了罗家三十多口人。 玉藻就是他们口中的权贵小姐。 而她也很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如何捅死了那个女人,然后又如何点火。 一切历历在目。 可她母亲坚持说不是她,还说已经找到了凶手,警察局也结案了,只是报界觉得“权贵小姐”作为凶手更能吸引眼球,他们更正了自己的报道,却在明里暗里暗示是司家花钱找了替死鬼。 “大小姐,您来上海的时候,太太一再叮嘱您,不要去碰那件旧案。您再这样不好好念书,我要带你回新加坡了。”宋游威胁她。 宋游的话对她还是有用的。 玉藻只得把此事丢下。 她去学校上课,发现全校就没几个女生,几乎都是男同学。 “这是医科学堂,不是护理学堂。”男同学低声议论,“怎么又来个女的?” 他们对女同学很诧异。 玉藻没有理会。 倒是有个男生,在学校门口遇到了她,很突兀、很主动上来答话。 “我叫杜溪上,二年级的,是学生联合会的会长,你有什么需要就找我。”杜同学说。 玉藻知道学生联合会,这算是比较正规的组织了,对方又是会长,就给了他一个笑容:“谢谢师兄。” 杜同学又问:“你要加入我们联合会吗?我给你一张申请表。” 玉藻道:“好,我先看看。” 她拿到了申请表,也看到了联合会的章程,发现他们是需要做些公共服务的,且跟医学没关系。 玉藻来上海,既不是真的求学,也不是真的从医,她没心思,就委婉道:“我考虑考虑。” 她上了四天课,有一名老师就是圣德保医院的外科医生,说他下周开始带毕业班的学生实习,也会挑两名初级班的学生观摩。 玉藻就立马举手:“老师,我能去吗?我是新来的,还没有见过。” 班上一共四十多名同学,包括玉藻在内只有三名女生,同学们九成是中国人,都很含蓄内敛,居然没有人主动要求。 老师就道:“那你来吧。” 教室里静了一下,同学们目瞪口呆,没想到这样好的机会,司玉藻这么喊一嗓子就得到了。 “她什么来历?” “她好像是南洋亲王的妹妹。” “那不就是南洋的公主吗?她家里很有钱吧?” “我阿爸说,学校要新建两个实验室,好像就是她家里捐钱的。”一名同学低声道,这位同学的父亲就在学堂任职。 众人七嘴八舌,都开始抱团,觉得司玉藻跟他们不是同一类人,跃跃欲试打算排挤她。 司玉藻不知道此事,她还在傻淘傻乐,完全不知道她的身份被扭曲成了这样。 圣德保医院就在学堂旁边,与学堂只有一墙之隔。 玉藻跟着老师和师兄们去实习,然后看到了那个联合会的会长杜溪上。他不是毕业班,也是托关系过来的。 再次看到了司玉藻,他冲她眨眨眼,很是亲切的样子。 然后,司玉藻同学再次在医院里见到了张辛眉。 这次不同上次,张辛眉是被人扶着进了急诊。 第1633章 我是张辛眉的家属 玉藻在急诊看到了张辛眉,很是诧异。 张辛眉脸色雪白,额头不停的冒冷汗,已经不能站起身了。 她挤开了人群:“张叔叔,你怎么了?” 张辛眉下腹疼得快要晕厥,瞧见了司玉藻,顿时感觉连胃也疼了。 怎么哪哪儿都有她? 阴魂不散的司玉藻,让张辛眉几乎要发晕,他一把推开她:“躲远一点,你丑到我了!” “你不仅瞎,还失去了理智!”司玉藻道,然后使劲观察张辛眉的眼睛。 她的老师没想到她认识病人,就没有阻拦她,而她的师兄们都在低声议论:“这是急性阑尾炎吗?” “疼得这么厉害,应该是。” “要安排手术吧?老师,阑尾炎手术我们可以观摩吗?” 大家七嘴八舌,急诊的医生就过来了,大声咆哮:“都散开一点,病人不能呼吸了。” 护士推了病床过来,张辛眉被医生和护士放到了病床上。 急诊的值班医生诊断:“是急性阑尾炎,安排手术室。” 玉藻急忙拦住了医生:“医生,确定是阑尾炎吗?我怎么看着他像是中毒?” 场面一静。 护送张辛眉过来的两名随从,也惊愕看向了司玉藻。 张辛眉躺着,满头满脸的冷汗,意识已经不受控制了,否则他一定要坐起来啐司玉藻——看把她能的! 急诊医生先开口了,他非常不耐烦:“你是哪里的学生?不懂你捣什么乱?你见过几个病人?” 师兄杜溪上就连忙拉了下司玉藻。 “学妹,不要多嘴。”杜溪上低声道。 老师也说:“你先出去。” 司玉藻的眉头蹙得更紧,她见张辛眉那么痛苦,手不停的按在小腹处,临床反应像极了阑尾炎。 “不,给他检查,他可能是中毒!”司玉藻手扶住了病床不松,声音也大了起来,“医生,你没有看到他的瞳仁在缩小吗?这么疼的情况下,临床反应是瞳仁放大,他绝不是简单的疼痛。” 众人一愣。 急诊医生也是震惊,然后急忙去看张辛眉的眼睛。 的确,他们看到他握住了下腹,先入为主,且刚刚他的眼睛变化不怎么明显。 如今再看,他的瞳仁的确在缩小。 医生顿时出了一身汗。 如果是中毒,就可能会死在阑尾炎的手术台上。一个医生,阑尾炎开刀都能死人,他的职业生涯就到头了。 西医发展了几十年,舆论和病人对医生的要求再也没那么低了。 “去,做血检!”医生的声音有点颤抖。 司玉藻比他更急:“我是家属,先给他洗胃、灌肠,按照中毒的治疗来做,等不及做血检了。” 众人全看向了她。 “你是什么家属?”医生将信将疑。 说罢,医生看向了张辛眉的两个随从。 随从立马道:“听司小姐的。” 司家既有神医中医,也有西医院,司玉藻从小跟着她母亲和姑姑,她说是中毒,八成可能就是。 随从不能拿自家主子的命开玩笑,他们不信任医生,却很信任司小姐。 于是,随从签了字,依照中毒的方法治疗,赶紧进行洗胃和灌肠。 几番折腾之后,张辛眉非常没有尊严的死去活来,疼痛反而减轻了很多。 过了两个小时,他的肠胃彻底清洗干净了之后,血检的结果也出来了。 医生的手不停的发抖:“是中毒……” 至于是什么毒药,还需要进一步做实验,但的确不是阑尾炎。 “我有些中成药,是专门清毒的,我也会点针灸,您能让我试试吗?”司玉藻问医生。 医生看向了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您知道新加坡有一家裴氏医院吗?”司玉藻问。 医生道:“当然知道,亚洲最好的医院之一。” “那是我姑姑家的,股东是我姑姑和姑父,我从小就在医院里玩,时常跟着医生们打转。”司玉藻道,“我母亲是顾轻舟。” 医生整个人僵住:“神医顾轻舟?” “是。”司玉藻道。 医生很想说,那可是中医界的传奇人物,名声几十年不减,至今提到她,都是很响亮的。 “令堂还健朗吗?”医生激动得语无伦次。 司玉藻无语的沉默了下,才说:“我姆妈才三十七岁,看着比您还年轻不少。” 医生尴尬摸了下自己的鼻子。 幸好手术室里只有他和司玉藻以及病人,要不然他这个笑话就闹得有点大了。 “你是顾神医的女儿,这个自然可以的,你去拿来。”医生道,“出了事我承担责任。” 玉藻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她的公寓离医院很近,走路回来也不过七八分钟。 她把药给张辛眉服下,又给他用了针灸。 她的药和针灸下去之后,张辛眉开始重新出汗了。 “这是清泄。”玉藻对医生道,“用汗水排出毒素。” 医生也说,当病人开始出汗,说明他自身的免疫力在起作用,这是很好的兆头。 六个小时后,司玉藻和医生从手术室出来,护士也推出了张辛眉,他正式脱离了危险,接下来需要观察四十八个小时。 医生对司玉藻道:“司小姐,你不仅救了这个病人一命,也救了我一命,我谢谢你。” 他四十来岁,应该算处于事业的上升期,若是他这个时候出事,对他的人生打击是毁灭的。 他既没有重头开始的时间,毕竟这么大了,人家也不会对待年轻人那样给他机会;他也没到退休告老的时候,大概他还需要养家,孩子们还没有成年。 “不必谢。”司玉藻笑道,“你叫我司同学吧,司小姐留在了新加坡,我是来上海求学的。” “司同学,我叫吴正华,我除了坐班,也要给你们低年级上外科课。以后有什么事,你就来找我。”吴医生说。 司玉藻很高兴:“多谢吴老师。” 此事,只有她和吴正华知道,其他的老师和学生们只是听了个大概,护士小姐也不太清楚内情。 司玉藻三缄其口,还是在学校里出名了。 他们的同学都知道,一个刚转学过来的学妹,在第一次观摩实习的时候,就敢提出自己的看法,并且得到了医生的赏识。 再加上司玉藻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家里又给学堂捐了一大笔钱,几乎每个人都在谈论她了。 第1634章 保住一条命 张辛眉入院到第五天,才能吃点清淡的饭菜,这几天一直挂点滴。 好在,他终于脱离了危险。 医院的检测也出来了,他的确是中毒,而且是急性毒,是那天他上午吃饭的时候被人下毒了。 医院抢救及时,毒素没有对他的肠胃造成特别大的损伤,只是还有点余毒未清。 这个就需要中医调理了。 玉藻每天都过来给他针灸,辅佐他出一身汗,早日把毒素清理干净,否则仍是潜伏在身体里,也许三五年之后仍是会要了他的命。 除了针灸,玉藻也会过来陪他解闷,坐在旁边温习功课。 张辛眉懒得出奇,不愿意开口,也不愿意挪动自己,就伸腿踹司玉藻。 “干嘛?”司玉藻一个激灵,发现她看书看得脑袋沉沉的,差点打瞌睡了。 “给叔叔倒杯水。”张辛眉道。 司玉藻放下书,果然倒了一杯水,又特意掺了半杯温水给他。 他一边喝水,一边对司玉藻道:“你才来上海不到一个月,我就进了两次医院,一次是陪你,这次更是差点丢了命。司侄女,你是扫把星转世吗?” 司玉藻狞笑看着他:“张叔叔,我能救你的命,也能悄无声息给你下毒,你想好了再说话。” 张辛眉就道:“我错了玉藻,叔叔是病人,乱说话。你这么美,赛貂蝉、西施,比所有人都好看!” 司玉藻眼角也抽了。 这位叔叔,您也有点骨气吧! 他们俩在一起,能正经说话的时候不多,好不容易他终于败了下风,收起了他浑身的贱骨头,玉藻才问正经事:“是谁给你下毒?” 那天上午,张辛眉是有饭局的。 他从小到大就经历了不少暗杀,他有个当龙头的爹,这些都是小儿科。 这次是在自己名下的饭店,用的人也是自己的,请客的更是几位老朋友,张辛眉就掉以轻心了。 “我得罪的人太多了,还真不知道是谁。我回去慢慢查。”张辛眉道。 司玉藻:到底谁才是扫把星? “是政敌,还是你们家以前的仇人?”司玉藻又问,“你要有常识,以前有一次别人也给我弟弟下毒,我弟弟都知道避开。” 张辛眉扫了她一眼,很憋气。 “也许是政敌。”张辛眉道。 他不再说话了。 张辛眉很想说,自从他爹去世,他家和洪门断了联系,他姆妈跟着他两个姐姐去了美国定居之后,张家的仇人就不怎么找他了。 他只是老爷子最不争气的儿子。 他爹是生病死的,在去世之前的三个月就查出了肝癌,走得挺快的,没吃什么大苦头。老头子一生腥风血雨,他做好了横死街头的打算,却没想到是被肝癌杀死的,实在可笑。 不过,他去世的时候已经七十岁了,也算是够本了。 父亲死后,母亲不许他再掺和洪门的事,张家彻底退出。 他父亲以前的朋友,替张辛眉谋了个差事,是在交通局上海分局任部长。 这是个肥得流油的差事。 张辛眉年纪轻轻就做这么大的官,很多人眼红和不服气,背地里骂他什么的都有,只是他太过于混账,也没人敢正面和他起冲突。 所以,他们暗中给他下毒。 “你现在是在混什么来着?”玉藻突然问。 “在交通局。”张辛眉道。 司玉藻不太懂这个。 不过,在张龙头刚刚病逝的时候,她母亲邀请过张辛眉去新加坡。 她父亲的海军里还缺军官。 为此,母亲特意回了趟上海,不过张辛眉拒绝了。 他那时候就已经找到了差事,是在上海交通分局当个小官。 不过几年的功夫,他就成了上海分局的一把手了,也是很有手腕的。 “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去新加坡?”司玉藻好奇,“你不喜欢当兵,宁愿当官?” “不是。”张辛眉道,“去干嘛?看着我的女人做别人的妻子和母亲,然后我还要在她丈夫手下混日子吗?” 司玉藻狠狠瞪他:“你再猥亵我母亲的名声,我一刀捅死你!” 张辛眉抬眸,诧异笑了。 “我的女人”这几个字,对他而言是很轻的,他不过是拿来恶心司行霈的。 但是,他这一刻突然想到,母亲在孩子心中是神圣的,他再怎么调侃,也不能用这种词,因为在司玉藻看来,这是对她母亲的羞辱。 “抱歉。”张辛眉正色道,“你母亲像是我的亲姐姐,她一直很关心我。她非常信任我,要不然她不会把木兰和暮山交给我养。 我想要告诉她,哪怕没了我阿爸,我也能顶天立地,我又不是怂货,怎么需要她的照顾呢?所以我才没有去新加坡。” 司玉藻接受了这个解释。 她起身转了两圈,缓和了下情绪:“你现在就做得很好,我姆妈是很满意的。” “行了吧,我一大把年纪,还需要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安慰吗?”张辛眉道,“九爷闯荡江湖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果然,正经话说不来三句,就开始扯淡了。 玉藻见今天正经谈话的量用完了,就决定告辞:“好好养病张叔叔,我回家了,等你出院我再来接你。” 张辛眉点点头。 到了第十天,吴正华医生给张辛眉签了出院手续。 玉藻果然过来接他,给他把脉。 “张叔叔,我还要再给你针灸半个月,要不你暂时住到我家。”司玉藻道。 张辛眉问:“你放学后直接去我家,不行吗?” “到底谁求谁?”司玉藻瞪眼。 张辛眉白了她一眼:“老子是病人。” 病人比天大,司玉藻被说服了,无奈道:“那好吧,每天晚上八点,准时针灸四十分钟。你如果不想死的话,晚上的酒池肉林就全部推了。” 张辛眉:“我一个大好青年,为什么要酒池肉林?” 司玉藻:“……” 论起不要脸,她和张辛眉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全然没底线的。 她不想再说教了,叮嘱张辛眉要好好休养,又说了些注意饮食的话。 而后,司玉藻每天下课之后,都要去张辛眉家。 张辛眉早已不住从前的张公馆了。 他祖母早年就过世了,父亲也病逝,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不想留在上海,正好他两个亲姐姐在美国都定居结婚了,她母亲去看外孙,也走了。 他母亲离开的时候,卖掉了老宅子,重新替张辛眉买了一处花园洋房。 张辛眉没有住,他另外买了一间公寓。 公寓有人打扫,干干净净的,居然挺温馨,只是有点奇怪。 张辛眉住在四楼,也就是公寓的顶层,而一二三楼总是格外安静。 玉藻来了三四次,就问他:“怎么楼下人家都不在家?” “楼下都是我买的。”张辛眉道。 司玉藻:“……” 她真是头一次见这么吃饱了撑的。 “你就没想过好好过日子吗?”司玉藻问,“要不你娶了我,我帮你打理家业啊!” 张辛眉很牙疼:“滚!” 司玉藻于是在扎针的时候,刻意乱刺了几下,次次都刺中穴位,让张辛眉疼得出了一脸的冷汗。 他知道玉藻在报复,可银针拿在人家手里,抗议会引发更多的报复,张九爷能屈能伸,决定忍了。 一周之后,玉藻给张辛眉把脉,确定余毒已经散的差不多,再针灸也没效果了,只能靠自己代谢。 “张叔叔,你捡回了一条命,以后要好好做人。”玉藻道。 张辛眉无力把她推了出去,心想的确是捡回了一条命,这七天被她气死了至少八回,险险保住了性命。 以后最好不要再碰到这个死丫头了! 第1635章 学生联合会 玉藻救回了张辛眉一条命,洋洋得意给她姑姑和姑父写了一封信,讲述自己如何英勇,字里行间全是吹嘘的。 宋游帮她看了,觉得照她自己的这个吹法,她都快要上天了。 大小姐什么都挺好,就不知道“要脸”这两个字怎么写。 中途的周末,玉藻去了趟岳城。 她是和五舅舅颜一源一起离开新加坡的,后来她非要乘坐邮轮,又有宋游照顾,就和五舅舅分开了。 她到了上海之后,打算安顿一番再去看外婆,不成想又遇到了张辛眉的事。 等她去岳城的时候,已经是端午节了。 正好姨母的两个儿子也回来了。 表兄妹相见,格外的惊喜。 “玉藻,你变漂亮了。”颜洛水的长子谢尚宽说,“特别像你姑姑年轻的时候,我给你看照片。” 玉藻遗传她生父司慕的特征,外貌上和司琼枝年轻时候几乎没什么两样,只是她活泼得像个猴儿,没有她姑姑那种淑女气质。 谢尚宽果然拿到了一本相册。 上面除了颜洛水他们那一代人,还有玉藻他们这一代人幼年时候的。 是颜太太精心收藏的。 颜洛水和谢舜民坐在旁边,看着孩子们:“我们真老了,他们都这么大了……” 颜一源沉默看着,没言语。 他没感觉到自己的苍老,可能是他牵挂了太多,还没有像洛水他们一样过了大半辈子。 霍拢静这些年好了很多,她会跟颜洛水一起吃饭、逛街。 为了她,颜洛水停掉了在南京正红火的生意,搬回了岳城,只为多陪伴她。 谢舜民一开始很想证明自己,等生意真的做大了,他才发现也就那么回事,还不如天天钓鱼、跑步、打球,陪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们。 大家都找到了自己的出路,只有颜一源和霍拢静还没有。 “……什么时候走啊?我原本也是打算去英国留学的,我姑姑都帮我申请好了学校。”旁边,玉藻的声音猛然提高。 谢尚宽和谢强毅都要去英国念书了,下个月就出发。 “你们从上海走,还是从岳城走?”玉藻又问。 尚宽说:“我姆妈跟霍爷借到了飞机,我们从岳城走,不坐邮轮。” “我要是没念书,也想去玩玩。”玉藻道。 谢尚宽就不能理解了:“圣德保医科学堂是法国人办的,很普通的学校,专业也很狭隘,全是培养专职医生,上海很多的大学都比它要好,你怎么会选择它?” 玉藻道:“我想做医生。” “可是,其他的也应该学学。”谢尚宽说。 玉藻笑起来。 外婆就看了她一眼,当时没说什么。 晚夕,玉藻还是依照从前的习惯,她和外婆一起睡。 颜太太已经七十多岁了,满头花白的头发,跟从前完全没得比,是个真正的老太婆了。 可她仍是很睿智,仍是记挂着每个孩子。 “……你姆妈上次来,跟我说过罗公馆那件事。”颜太太道,“玉藻,你去上海,是查那件事吗?” 玉藻咬唇沉默了。 颜太太喟然:“你还是放不下吗?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证据也摆在了你面前。你当初才七岁,怎么可能杀人放火?” “可是我记得。杀人和放火的细节,我都记得。”玉藻低垂了头,“姆妈拿了证据给我看,的确不是我,但别人不相信,我自己也不相信。” “火势那么大,记忆会骗人的。”颜太太道,“记忆有时候太合乎逻辑,就可能是伪造的,是它自己填补上去的。 我虽然没学过科学,但我知道,世事无常,往往发生的事都没什么规律可言。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只有人才有逻辑。 有些事,你觉得不合常理,不符合自己的认知,于是你的大脑自己把它补全了,伪造出一些东西。 这也就是为什么同一件事,每个人说起来都不一样,我们常说立场不同、角度不同,可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事件本身客观且缺乏规律,我们自己描述时候,没有规律就成了胡言乱语,于是我们加入了自己的记忆伪装。” 这些话,是顾轻舟说的。 颜太太把顾轻舟的话,死记硬背,只是为了开导司玉藻。 而玉藻,也是从小听她姆妈这样讲。 她姆妈告诉她,当年绝不是她杀人放火的,她不是单纯的说,而是找了证据,也找了科学理论。 母亲为了说服她,花了很多的心思,可惜最后都失败了。 外婆的话,却让司玉藻听了进去。老人家这么大的年纪,为了她操碎了心,玉藻很感动。 “我知道了,外婆,我顺带着了解下,不会钻牛角尖,查不到就算了。”司玉藻道,“再过一段时间,也许我谈恋爱结婚了,就忘记了。” 颜太太欣慰点点头。 玉藻没有在岳城多留,很快返回了上海。 周一去上课,她班上的两个女同学把她拉到了一边的树林里。 “司同学,你知道你现在很出名了吧?”一位女同学道。 张辛眉的中毒,成就了玉藻在学校和医院的名声,这件事玉藻知道。 她不太理解:“怎么了?” “……也没什么。”另一个女同学欲言又止,“你加入学生联合会了吗?” 玉藻摇摇头。 “那你最好加入。”女同学道,“司同学,有很多事我们是为了你好,你如果相信的话,就尽快加入联合会。” 玉藻一头雾水。 她不明所以:“为什么?” 两个女同学就丢下她,快速走开了,并没有仔细解释。 玉藻想了很久,还是想不到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正好这天吃午饭的时候,她又在食堂遇到了杜溪上。 食堂有专门的小餐厅,有值日学生站在门口。 玉藻试图进去,值日模样的男生拦住她:“同学,你的通行证呢?” 她都不知道餐厅还需要通行证。 杜溪上正好要进去,就对男生道:“这是我的小学妹,让她进来吧。” 男生道是,态度极为恭敬。 玉藻一头雾水。 吃饭的时候,玉藻发现这里的学生们个个衣着光鲜,好像是学校里比较富裕的人,还有几名外国人。 饭菜不算贵,只是更加新鲜美味。 她不动声色。 杜溪上就问她:“那个申请表,你填完了吗?” 玉藻觉得前面肯定有个很大的坑。 她不能明知有坑也要跳,就笑道:“我还在填,最近太忙了,我朋友不是中毒嘛,你见过的。” 杜溪上接受了她这个说法。 后来,玉藻又问了他另一个同学:“你加入学生联合会了吗?” 男同学笑道:“我填了申请,没通过。我听说他们要家里比较有钱有势的,或者成绩特别出众的。有不少好处,我每年都挤破了头想要进去。” 玉藻又感觉没什么奇怪的。 然而,世上总会有想象不到的湍流,玉藻决定先搞清楚再下决定。 她打电话给张辛眉了。 第1636章 秘密的端倪 张辛眉被电话吵醒,声音慵懒。 可现在是上午十点。 玉藻:“你不上班吗?” “我有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有沙发,也有靠椅,小土包子!”张辛眉打了个哈欠。 玉藻有求于人,决定低声下气,不计较他的话。 她把自己的疑惑,以及同学们的不一样态度,告诉了张辛眉,请张辛眉帮她查一查。 “我没空陪你过家家。”张辛眉想也没想,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没有念过大学,觉得学校算是比较纯净的地方,学生们再如何闹腾,也不过是开玩笑,不伤及性命。 饶是有心机,也是单纯肤浅的心机。 他最近太忙,天天睡眠不足,实在没空理会玉藻这点小玩闹。 待他喝了几口茶,清醒透了,还是打了个电话吩咐自己的手下:“带着查一查吧,三天之内给我答复。” 他不是看在玉藻的面子,而是看在顾轻舟。 顾轻舟请他照顾玉藻的。 玉藻的副官宋游却先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她觉得难以置信。 于是,玉藻没有告诉张辛眉,也没有告诉宋游,她暗中决定以身犯险,试试这件事的真假。 宋游跟着她一起长大,有点担心她:“大小姐,你不可胡闹,要不然太太饶不了你。” 玉藻撇撇嘴:“你到底是太太的人,还是我的人?” “太太的人。”宋游如实道,“我的工钱是太太发,就连大小姐你,你吃饭念书的钱也是太太给的,咱们都是太太的人。” 玉藻:“……” 要是能打得过,她一定要先打死宋游,这货嘴巴里没一句好话。 “好好好,大哥,我怕你了!我不胡闹,你不要跟太太告状,行不行?”玉藻告饶。 她对宋游一点脾气也没有,打不过、骂不过,就连靠山也拼不过,简直被吃得死死的。 宋游嗯了声,勉强算是点了头。 可宋游低估了玉藻,而且他也不是二十四个小时跟着玉藻。 玉藻去念书的时候,宋游没办法看守她的,只得再三叮嘱。 到了学校,玉藻先去找了杜溪上。 她把申请表给了他:“师兄,我已经想好了,我想加入学生联合会。” 杜溪上是个很英俊的男孩子,五官端正,身材修长,一套学生装看似普通,实则用料和裁剪都花了大价钱,衬托得他气质出众,是个温柔的谦谦君子。 玉藻一直对宋游查到的消息表示怀疑,不成想这位看似好说话又热情的师兄,接过了申请表,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不好意思,学妹,名额已经满了。” 这倒是叫人意外。 玉藻回想起宋游告诉她的话,觉得杜溪上现在这样的回答,是个很危险的意思,故而她坚持道:“师兄拜托,再给个名额行吗?” 杜溪上看了眼她。 他有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眼珠子不是正常的黑色,而是淡淡的琥珀色,里面像是有一层层的光。 他微笑道:“那我考虑一下。” 他把玉藻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了玉藻。 “看来,我的态度激怒了他们。其他人收到邀请,都是欣喜若狂,只有我说要考虑。”玉藻心想。 按照宋游查到的消息,接下来玉藻在学校的处境会很危险。 玉藻并不怎么害怕,反而有点好奇。 到了中午的时候,杜溪上找到了玉藻,把她留在了教室里,只有他们俩。 他对玉藻道:“学妹,我可以破格给你一个名额,不过我需要你表示下忠诚。” “好啊。”玉藻连忙坐正了身子。 “我听说,你母亲是顾轻舟神医,对吗?”杜溪上眼睛里的光略微有点淡,静静看着司玉藻。 司玉藻心中警铃大作,面上不露声色:“看来我没有秘密了。” “你其实也知道,中医并不是那么的规范,绝大多数都是夸张和戏说。假如你能给校报写一篇文章,批判中医害人,就可以加入联合会。”杜溪上淡淡道。 玉藻的脸色骤变。 她猛然站起身,冷冷看着杜溪上:“师兄,你了解中医吗?” 杜溪上道:“我为什么要去了解骗术?” “既然你不了解,凭什么说是骗术?你年纪轻轻就如此愚昧,简直是可笑。”司玉藻道。 杜溪上也站了起来:“师妹,你搞清楚了,这里是西医学堂!你既然选择了西医,就自愿和中医对立,你说我可笑,你自己不可笑吗?” 司玉藻气急反笑:“对立?你简直是太逗了,你脑子被西学东渐的想法啃光了吧?” 杜溪上突然就发怒。 他一把抓住了玉藻的胳膊:“司玉藻,这里是上海,不是新加坡,你脑子才应该清楚一点。” 然后,他呼吸略微屏住,突然道:“你很漂亮!” 玉藻猛然击向了他的要害。 杜溪上吃痛,松开了她。 司玉藻后退几步,气定神闲往外走:“你也很漂亮,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跟你不一样,我从里到外都很美。” 她走到了教室门口站定,“师兄,我听说你们学生联合会,其实是恶霸团体,整个学校的学生都要受你们的挟制。 如果是漂亮的女学生,下场一般都不会太好,因为你们还有法租界作为靠山,南京政府也拿你们没办法。 但是,我司玉藻并不是软蛋,我既不会跟你们同流合污,也不会被你们欺负。至于申请,算了吧,我才不屑呢。” 说罢,她快步离开了。 杜溪上挨过了疼痛,慢慢坐了下去。他静静看着教室门的方向,任由阳光从窗口撒入,映照了他满头满脸。 他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泛出一种异样的金色。 学校的秩序建立起来不容易,谁也没资格打破它,包括有钱有势的司玉藻。 她如果不是联合会的,就应该被毁灭。 杜溪上知道司玉藻的同班同学找她,他们是不是觉得,她有资格替他们出头? 不,谁都没有资格,学校不是自由的地方。 亦或者,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的自由。 “再见,司玉藻!”杜溪上把申请表格一撕,然后抛向了空中,他的善意结束了。 他其实是见到司玉藻的第一眼,对她有好感的,觉得她是那种规规矩矩、文弱温柔的富家女,不成想他错了。 司玉藻很有思想,也很有主见。 她一个刚入学的学生,敢反驳医生的诊断。 杜溪上并不喜欢如此有主见的女人。他觉得女人应该安静一点、漂亮一点,没什么用点缀下男人的婚姻就可以了。 司玉藻很有想法,辜负了他的期待。 第1637章 硝烟 玉藻被恶心到了。 她觉得杜溪上那一瞬间的表情,是一种对美色的势在必得,特别令人作呕。 他那样英俊体面,可心如败絮,到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些事,玉藻没有告诉宋游,她想要看看结果到底会怎样。 她也一直留意。 这天下午,第二节课之后,突然有同学对她说:“司玉藻,吴老师让你去趟会议室,把你昨天的实验报告拿给他,他开会要用。” 玉藻昨天的确做了实验,也正是吴老师的课。 她一边拿了自己的报告,一边沉思着,然后在书包里摸了摸,把自己的短匕首和一个发卡放在口袋里。 和枪支相比,玉藻更喜欢匕首,因为枪的后座力总是让她不习惯,她瞄不准。 但匕首不同。 匕首她会用,而且用的很好。 “谢谢,是二楼的会议室吗?”司玉藻问。 同学说:“可能吧,也许是一楼的,我忘记了。” 说罢,他就走开了。 玉藻拿着实验报告上了二楼。 二楼的会议室空空,玉藻转了一圈,突然身后一声响,有人把门关上了,并且反锁了。 这种门的锁是镶嵌在门里面的,最新式的,用在保险箱上。一旦反锁了之后,没有钥匙的话,里面和外面都开不开。 玉藻诧异。 更诧异的是,会议室里面的休息间有人推开门出来。 “同学,你做什么?这是会议室。”一个中年男人不高兴。 司玉藻伸头看了眼,发现里面还有三个人,其中就有院长。 他们都是学校领导,正在休息室开小会,大概是为了稍后的大会做准备工作,也许是要做什么重要决定。 “我找吴老师。”司玉藻直言不讳。 “你怎么锁门了?”领导道,然后上前拉了拉,发现是反锁的,就问,“钥匙谁拿的?” 这种会议室,是教学秘书拿着钥匙的,也不会上锁。 休息室里面的人走出来,诧异看着外面的情景,不知何意。 就在此时,会议室的窗户突然被人扔了个燃烧的纸团进来。 然后,整个窗口都烧了。 窗户上早已被人浇了一层油,遇火即燃,而门窗前几天才用桐油保养过,闻到了油味的领导们当时没有多心。 院长和三位副院长看着这一幕,全部乱出了读书人文弱的惊慌。 “谁要谋杀我们?”一名副院长喊了出来。 玉藻道:“对不起院长,你们应该是被我连累了,没人知道你们在这里,他们想要谋杀我!” “你做什么了?”院长震惊问。 学校是纯净又简单的地方,学生们哪怕再有纠纷,也不过是吵架或者打闹,怎么会杀人? 所以,才进校不久的司玉藻,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他的震惊看在玉藻眼里,格外的讽刺。 玉藻哭笑不得。 “我……大概是太过于美丽,美人是非多。”司玉藻道。 院长和三个领导看着她,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不能理解她为什么突然开这种玩笑,然而她的表情又是格外认真。 难道真是因爱生恨? 这些小年轻们谈恋爱,什么偏激的举动都做得出来,院长也释然了。 浓烟滚滚,他们不由自主呛咳,生命面前,其他事都要往后排。 整个教学楼都乱了套。 这是圣德保医学堂的第八栋教学楼,在整个学校的西南边,一年级学生上课用的。今天在这边上课的学生不多,听闻起火全部往外跑。 外面极其嘈杂。 两位一年级的女同学彼此拉住手,她们一个短头发的叫徐景然,长头发的叫马璇,此刻她们彼此往后靠,缩成了一团,尽可能不出现在别人视线里。 “怎么办,是不是司玉藻在里面?”马璇不停的发抖。 徐景然握住了她的手:“好像是……咱们提醒过她了,不要得罪联合会的人……” “现在怎么办?她好可怜,她又不知道。”马璇声音也颤抖了。 徐景然说:“不是我们害的她,我们提醒过她了……是她太打眼,她一进学校就被盯上了……” 就在这时,对面第七号楼,有双眼睛静静扫过来。 他的视线冷漠。 徐景然和马璇留意到了,是杜溪上。 她们俩再次往人后缩,缩到别人看不见她们的地方。 她们是小人物,在学校里是,将来出去工作了也是,富家公子和小姐们的联合会她们进不去,也惹不起。 “快点,教学秘书来了!”围观的同学高呼。 人群让出了一条路。 教学秘书是个年轻男孩子,刚毕业不久,留在学校做教务工作,他被人推过来,看着滚滚浓烟也傻眼了。 “你快点上去开门啊!”学生们大喊。 教学秘书被几个胆大的男孩子推推搡搡到了楼上。 二楼起火好像并没有扩大,而教学秘书此刻才敢说:“我的钥匙丢了……” 一起上来的男同学,都是热心肠,且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听闻这话差点气疯了。 “你怎么会丢了钥匙?” “我不知道,等我去找的时候,已经丢了!”教学秘书道。 然后他听了听里面,对男同学们说,“好像没动静,里面根本没有人吧?你们通知巡捕房的人没有?” “通知了,可有人看到司玉藻进去了。”有个男同学急得跳脚,他是司玉藻的爱慕者之一。 这个时候,院长的私人教学秘书也来了,带了一大帮人,厉声呼道:“同学们都让一让,院长和三位副院长都在会议室里。” 围观的同学们顿时就惊呆了,七嘴八舌喊什么的都有。 声音传到了对面的第七号楼。 站在杜溪上身后的,还有四五名联合会的人,他们全部以杜溪上马首是瞻,闻言他们都慌了。 “师兄,怎么办,真有院长在里面吗?”那个锁门的同学很紧张。 其他人脸色也不太好看。 杜溪上冷冷看了他们一眼,他镜片后面的眼神带着冷光,几乎能刺入人的骨头。 几个同学打了个寒颤。 “怕什么?又不是你们做的,谁知道怎么锁门了。嘴巴都紧一点,这里是上海,不是你们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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