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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们都挺好的 何微走出了咖啡店,还是有点尴尬。 她想当然以为,人家记得她,至少不讨厌她,遇到了打个招呼是一种礼貌。 然而,霍钺的反应实在冷淡,而霍拢静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这些年,在自己老师的摧残下,何微能消化绝大多数的恶意,哪怕再残酷的,她也只是自己尴尬片刻,就丢到了脑后。 她带着自己的弟弟们,逛了好久,给他们各自买了只手表,又买了些衣裳鞋袜。 等她回到平安西街时,已经是黄昏了。 何微吃了晚饭,和父母聊了片刻,想起了玉藻。 她看了眼时间,才九点多,故而她想去给颜家打个电话,问问玉藻如何,以及告诉颜太太,她后天要走了,让颜家也有个准备。 何微带玉藻出来的,肯定也要把玉藻安全送回去。 “姆妈,家里的电话在哪里?”何微问。 她家还是住在药铺后面,不过重新做了房子,从前的小矮房变成了一栋两层小楼。 小楼很宽敞,一共十几间,一楼是伙计和坐堂先生住的,还有几个房间做了仓库,二楼则是何家自己居住。 慕三娘说:“在客厅里。” 何微去了客厅,发现她妹妹也在,正在霸占着电话聊天,从她的表情和言语,何微看得出,给她打电话的是位男士。 这电话还不知何时能挂,何微不好催促,也不好拖得太晚,打扰颜家人休息。 她想起回来的时候,看到街头那个公共电话还在,还有人在那里用。 何微披了件衣裳。 四月的岳城,正好是槐花盛开的季节。白日喧嚣,汽车与人络绎不绝,唯有到了夜里,一切沉寂下来,才能嗅到空气里弥散着的槐花清香。 何微穿好了外套,跟她母亲说了句,就去了街头。 她拨通了颜家的电话。 就在电话通了的那个瞬间,何微看到对面街上有一辆小汽车,悄悄开走了。 那汽车不知停靠了多久,好像一直都在,从她楼上的房间都能看到。 现在,它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何微看了眼,还没想出什么端倪,电话就被接通了。 “颜太太,是我,何微。”她道。 颜太太客客气气和她闲聊了几句,表示自己知道了,说后天她会亲自把玉藻送过来等等。 何微挂了电话。 她这天夜里睡得不太踏实。 何微凌晨两点多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有点择床。 她没有开灯,而是走到了阳台上,看着远处漆黑的街景。 “真奇怪,一点熟悉感都没有了。”何微想。 她真的离开太久了吧? 这次回来,父母老了很多,弟弟和妹妹们简直完全不是记忆中的样子。她看他们,他们看她,彼此眼里的陌生怎么也遮掩不住。 不单单是家人,就是街道,也大变了模样。 唯有深夜咸湿的风,混合着淡淡槐花香,还是熟悉的气息。 何微深吸了两口。 她一直看着远处,看久了,总感觉黑暗处的街角,有一辆小汽车停在那里。 她揉了揉眼睛,同时问自己:“街上有汽车、停汽车不是很正常吗?我在想什么呢?” 她吹了半个小时的风,有点冷,这才决定回房。 又过了一天,何微就要告辞了。 慕三娘替她收拾了行李,给了她好多人参、鹿茸等补品,甚至还有燕窝。 “姆妈,你们日子不过了?买这些给我。”何微吃惊。 慕三娘道:“都是家里药铺的。这些年生意好,这些名贵药材家里也有。” 说罢,慕三娘还塞了两根小黄鱼给她。 何微是啼笑皆非。 她心心念念毕业之后回报父母,赚钱养家。 等她能赚到钱的时候,父母已经不需要她养了。 这家药铺,被顾轻舟彻底救活,已经能给何家带来富足的生活了。 “姆妈,我有工资的,还有念书时候打工的积蓄,以及之前工作的积蓄。”何微道,“我不能要家里的钱。” “你拿好了。你一个人在香港,租赁好一点的房子住。你单身女孩子,住得太差不安全,我们不放心的。”慕三娘道。 何微再三推脱不了,只得拿了。 她这边准备好了之后,颜家送了玉藻来。 除了颜太太,还有颜一源。 颜一源的变化也很大,何微是不太敢认的。 他好像从个白净文弱的小男孩,变成了一个沉稳英俊的男人,身上有刀凿斧刻的痕迹。 何微一开始不太理解,后来自己给自己解释:“他是不是当兵去了?” 这么一想,她觉得说得通,就没有再多想什么了。 “……轻舟他们还好吗?”颜一源问何微。 何微道:“挺好的,就是姐姐怀孕了不能随便出门,否则她要亲自送玉藻回来的。” “如果她问起我们,就说我们也挺好的。”颜一源道。 何微点头,心中疑惑他这个“我们”到底在指谁。 不过,她很识趣的没有多问。 等飞机离开岳城的时候,何微莫名松了口气。 这跟她预想中的不同。 不管是她自己,还是家庭,都没什么沉重压给她。 飞机回到了新加坡,玉藻一路上都在睡觉,昏昏沉沉的。 顾轻舟和司行霈早早就等着接她们。 玉藻被司行霈抱在怀里,她趴在父亲的肩头,小声道:“我又想外婆了,怎么办?” 司行霈就告诉她:“过些日子,咱们再去看外婆,好不好?” 玉藻点头说好。 何微扭头看了眼玉藻。 玉藻回去见到外婆哭得那么伤心,回来看到父母却只是如此软软抱怨一句,这小孩子竟这样的懂事。 “……我看到了霍爷,还有他妹妹,还有颜家的五少爷。”何微则跟顾轻舟闲聊。 顾轻舟神色微紧。 何微感觉到了她微微抿紧的唇线,心中诧异,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五少爷还好吗?” “他挺好的,黑了不少,也长高了、结实了,跟以前不太一样。我们走的时候,他来送了,让我告诉你,他们都挺好的。”何微道。 顾轻舟嗯了声。 何微又道:“霍爷也挺好的,还是那样儒雅斯文,很有魅力。霍爷的妹妹当时也在,不过她没说话,也没看我,我也不知道她怎样。” 说罢,何微就很清晰感觉到,顾轻舟的后背有点紧绷。 一路上,顾轻舟没有再问话。 这中间有什么隐情,傻子都能感受到,何微很识趣的没有多谈。 她在新加坡留了一个晚上,顾轻舟第二天就派飞机送她去了香港。 第1483章 神秘的码头 送走了何微,顾轻舟陷入沉思。 司行霈搂了她的肩膀,问她:“想霍拢静的事?” “这么多年了,我总以为她能走出阴影。听微微的意思,阿静还没有。”顾轻舟低声道。 她不知道清醒过来的霍拢静,怎么面对以后的生活,怎么面对颜一源。 顾轻舟不敢深入去触碰。 内疚会把一个人逼疯。 她常去霍拢静面前晃悠,对霍拢静而言并非宽慰,而是种折磨,故而顾轻舟这些年不怎么联系他们。 她想,亲情和爱情,总能弥补曾经走失的生活。 现在看来,未必就管用。 “……阿静的心思一直就很重。我们小时候,要不是洛水,她也不知会活成什么样子。最后,她也是为了我。”顾轻舟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司行霈就捧住了她的脸:“怎么,到了今天还为了谁、因为谁的?没有这些事。易地而处,你难道不会为了她那么拼命吗?” 两个人依偎了片刻。 司行霈突然问:“你跟我说实话。” “什么?”顾轻舟被他吓了一跳。 司行霈道:“你到底是怀了儿子还是女儿?你上一次怀孕的时候,自己可是清清楚楚的。” 顾轻舟就尴尬摸了摸鼻子。 司行霈是为了转移话题,才如此问的。可一见她这个心虚的表情,他心中暗叫倒霉,问:“又是小子吗?” “……这世上的事,不可能总是那么十全十美。”顾轻舟无奈道。 司行霈泄气。 从此之后,他就对顾轻舟肚子里即将要出来的那货没了啥期待。 他心心念念要取名,现在也不管了。 倒是督军,听闻了之后,高兴得喝了半坛老酒,并且大笔一挥给未出世的孙子取好了大名:司青庄。 顾轻舟道:“阿爸,我答应了我哥哥,这个孩子的名字让他取。” “他才多大年纪,懂什么好坏?”司督军道,“咱们家的孩子,开道载业,也要稳守故土。” 故而他三个孙子,依照顺序叫了“开阊”,打开了司家下一代的大门;“雀舫”,开出了传承的大船;“青庄”,不管船开向何处,最后落地生根,庄落繁茂,树木葱郁。 顾轻舟想了想,被他说服了。 “那我去毁约。”顾轻舟笑道,“青庄挺好的,阿爸喜欢比什么都重要。” 司督军很满意,说儿媳妇比儿子孝顺、靠谱。 司行霈听了这个名字,说:“督军一点文化也没有,取名全靠他自己的喜好,什么乱七八糟?若是我女儿,我是不会同意的。” 儿子就无所谓了,送给老父亲去折腾吧。 顾轻舟:“……” 她心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着这孩子将来和他哥哥们一样,生活在父亲和祖父营造的水深火热里。 都不容易。 如果可以选择,顾轻舟觉得这孩子肯定想重新投胎的。 晚夕时,顾轻舟在饭桌上说起了这件事,司琼枝的表情一言难尽,然后问她父亲:“阿爸,当初我们的名字都是谁取的?” 司督军沉吟了下。 估计是记不清了,毕竟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 那时候年轻气盛的男人,心里装着权势和地盘,哪里容得下家长里短、儿女情长? 司琼枝就换了个说法:“有谁的名字是您取的吗?” 司家几个孩子的名字,听着还是很不错的,绝不是出自司督军吧? 司督军听懂了他闺女的弦外之音,瞪眼道:“你也要犯上了吗?” 说好的小棉袄,如今也不暖和了。 顾轻舟在旁边笑个不停。 就在此时,客厅的电话响了。佣人接了,然后对顾轻舟道:“太太,是护卫司署的牛怀古局长,说找您有事。” 顾轻舟放下了筷子。 其他人也没当回事,继续吃饭。 顾轻舟接起了电话,牛怀古的声音有点低:“司长官,您派人来一趟福安码头,尽快。” “怎么了?”顾轻舟吓一跳。 “有人聚众闹事,其中有个叫孙合铭的人,是不是您舅舅?”牛怀古道。 顾轻舟心中咯噔了下。 她知时间紧急,没有问怎么回事,就直接挂了电话。 她对餐桌上的众人道:“我出去一趟。” 司行霈连忙站起来,拉住了她。 他脸微沉:“你还当自己是一个人呢?好好的饭不吃,你要去哪里?” 顾轻舟道:“急事。” 司行霈瞪了她一眼:“你一孕妇,能办得了什么急事?坐下吃饭。” 他把顾轻舟拖回来按住,又道:“什么事?我亲自去一趟。” 顾轻舟就把牛怀古的话,告诉了司行霈。 司行霈端起碗,将剩下的饭扒拉完了,又端起汤,一口喝了,风卷残云吃完了饭:“我去接,你别动。” 他出门时,还对司琼枝道:“看好你嫂子。” 司琼枝道是。 顾轻舟心情很复杂。 司琼枝和司督军都安慰顾轻舟,说舅舅应该没事。 “合铭很稳重的。”司督军道,“你别担心,我还算了解他。” 顾轻舟道:“不怕他们不稳重,就怕有人设局。阿爸,徐培的死至今还没有个结论,到底是不是自杀,也没办法判定。而裴诫和胡峤儿的案子里,到底是谁陷害琼枝和裴诚,我至今也不知道。” 司督军的心微沉。 “当初白远业拉我进护卫司署,出于什么目的,亦或者谁挑拨他,误导了他,我都不知道。”顾轻舟秀眉紧锁,“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影子,甚至能闻到它身上的血腥味,但我看不清它。” 司督军道:“你是想得太多……” “阿爸,一旦我觉得哪里不对,就一定是有地方不对劲。”顾轻舟道。 司督军的心,再次往下沉。 他倒是不怕危险,就是怕家里人出事。 司家如今只剩下这么几个人,谁有闪失都会要了司督军的老命。 “先吃饭。”司督军亲自打了一碗汤,递给顾轻舟,“阿霈不是说了,你一个孕妇,自己吃饱要紧,什么事操心也轮不上你。” 顾轻舟吃不下,却咬牙把一碗汤给喝了。 她还以为,司行霈会耽误很久,不成想他很快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了舅舅孙合铭。 舅舅有点狼狈。 顾轻舟让佣人端茶给他:“您没受伤吧?” “没事。”舅舅道。 等舅舅喝完了茶,顾轻舟才问他:“怎么了?” 司行霈在旁边,漫不经心道:“码头几个小混混打架,把舅舅给牵扯了进去。这点小事,牛局座说没必要闹到护卫司署去,让咱们把人接回来。” 顾轻舟错愕。 司行霈又问舅舅:“您歇一会儿,还是我送您回家?” 舅舅家离这边不过几条街,走过去也不过是几步路的事。 第1484章 打人 舅舅很想跟顾轻舟说点什么。 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下去。 他认识顾轻舟的时间不长,也很努力感激她,感谢她替孙绮罗和真正的轻舟报了仇,可他们到底不是很了解彼此。 涉及到了秘密,感情就要让步了,理智就做主导。 没有血脉,假装有是不可能的。 舅舅最终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了。 虽然才几步路,司行霈尽职尽责把他送到了家。 待他回来,顾轻舟才问:“到底是怎么了?” 司行霈道:“夜里在福安那个小码头,肯定是做什么不能见光的事了。舅舅是回城的时候,撞到了一辆小破车,把人家车子给撞坏了。 对方车子里下来七八个人,就围住了舅舅,非要他赔钱。舅舅也不知道是怎么的,非要逃,警察正好赶过去。” 司行霈说得没头没尾,顾轻舟还是听懂了。 舅舅深夜在偏僻的小码头,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心里紧张,开车时不小心,这才撞到了人家的车。 停靠路边的小破车,里面却塞了七八个人,都是帮会的,更加不正常,对方肯定也在做什么不能见人的勾当。 舅舅和对方都以为彼此的秘密被撞破,舅舅差点被对方杀人灭口,正要打起来。 不成想,警察去了。 深更半夜的,警察怎么会吃饱了撑的跑到码头去? 这中间的水有多深,不用细说也能明白。 牛怀古的儿子生病,是顾轻舟替他找了门路,又借钱给他,他是很感激顾轻舟的。 知道孙合铭是误闯进来的,牛怀古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孙合铭摘出来,别让他掺和得太深。 故而司行霈才去,就接到了人,快速撤离了码头。 “……你觉得舅舅是在做什么?”顾轻舟问司行霈。 司行霈似笑非笑看了眼顾轻舟:“干嘛问我?你心中其实早有猜测,是不是?” 顾轻舟一顿。 “还有,你也知道谁更清楚内幕。”司行霈道。 顾轻舟就不语了。 司行霈托起她的下巴:“司太太,你可真够偏心的。问我的时候,就跟审问犯人一样;一旦牵扯到了你哥哥,立马就不说话,处处维护他。” 顾轻舟笑起来,打开了他的手。 司行霈顺势亲吻了她。 两个人缠绵不过片刻,就有小孩子咚咚咚的捶门,是那个已经会走路但还不会说话的老二雀舫。 司行霈被打断,非常不快:“臭孩子,这么晚还不睡,拿去喂狼!” 顾轻舟:“……” 熊孩子不容小觑,最终没有被他那妄图做太上皇的父亲拿去喂狼,反而占据了大床的半壁江山。 司行霈看着阵地失守,老婆也被霸占,哀叹“老矣”,然后提着雀舫的领子,想把他给拎了出去。 “住手,你想要吊死他吗?”顾轻舟道。 司行霈没了办法,太上皇后面还有太后镇压,拳脚也不能施展,只得认命。 后来,开阊也来了。 他睁着大眼睛,看了眼顾轻舟,又看了眼司行霈,然后爬到了顾轻舟的另一侧,搂住她的胳膊睡了。 顾轻舟的心都软了。 这一晚,司行霈几乎要被挤到地上,对想要造反的儿子们没一点好气,凌晨时分趁他们睡熟,全部扔了出去,还俨然是不想再回收的意思。 顾轻舟被他们父子闹了一夜,反而是睡得最安稳的。 第二天,她就要出门。 顾绍昨天从香港回来了,顾轻舟想要去见见他,问问他跟舅舅到底在做什么营生,会不会危险。 司行霈只是道:“让司机开车慢一点,出门不要着急。天大的事也没有你重要,知道吗?” 顾轻舟嗯了声。 她正在梳头,回眸却见司行霈穿了件军装。 这是英式海军上校的军装,总督府亲自给司行霈做的,用料考究,军装有种别有的质感,好像线条都镶嵌了金属,格外硬朗。 司行霈身材高大结实,任何的衣裳穿在他身上,都不显得刻板,反而将他勾勒得威武不凡。 “……今天要出海?”顾轻舟问。 他买通了英国人,雇佣舰队一直保卫着新加坡的海港,司行霈不需要天天在船上,偶然去处理一点公务。 以及他还需要去火油岛,监督进度。 “嗯,要去一趟。”司行霈道,“要不然,我就亲自带你去看顾绍了。我那大舅子,太柔气了。” 顾轻舟道:“晚上回来吗?” “回来。不管多晚,我都会回来,这是我家。”司行霈道。 顾轻舟心中暖融融的,起身亲吻了他。 他们夫妻俩一起出门,司行霈再三叮嘱顾轻舟的司机:“开车要慢,要稳。” 司机道是。 顾轻舟去了顾绍的学校,在学校外面的小茶室打电话给他。 顾绍很快就来了。 他还以为有什么事。 顾轻舟就把昨晚舅舅的事,告诉了顾绍。 顾绍脸色微微变了变。 “你在法国的时候,跟舅舅关系很好。你们到底在做什么?舅母是新加坡人,这点我知道的,所以舅舅到底跟这边的什么牵扯了?”顾轻舟问。 顾绍欲言又止。 他是绝不忍心欺骗顾轻舟的。 可他又不能说。 “那随便你了。”顾轻舟道,“我是担心舅舅出事。他昨晚看上去是意外,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如果有人冲舅舅伸手,我担心你也有危险。你会保重自己的,是吧?” 顾绍的神色几变。 他的心中有了大起大落,却仍是什么也不说话。 他嗓子有点暗哑:“舟舟,我不会出事的。我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也不会害你。” 顾轻舟点点头。 她跟顾绍说了片刻的话,就离开了。 在路上,她正好遇到了义父颜老。 颜老就邀请顾轻舟去家里。 “得了一条极好的海鱼,回头叫人蒸了,咱们俩吃。”颜老道。 顾轻舟怀孕之后有点馋。 她以前是怕有点轻微腥的,怀孕之后却不怕了,特别爱吃鱼。 听到颜老如此说,她当即道:“好啊,那我就打扰义父了。” 她上了颜老的汽车。 两个人一路闲聊,车子就到了颜家门口。 刚停下,顾轻舟看到有人从颜家快步跑了出来,是徐歧贞。 而颜子清紧跟了出来。 他说了句什么,徐歧贞就大声咆哮了句。 隔着车窗,顾轻舟和颜老都没听清徐歧贞说了什么,颜子清突然扬起手,打了她一巴掌。 顾轻舟错愕。 颜老的眉头也紧紧拧了起来,他推开了车门。 顾轻舟就听到了颜子清的声音:“你想要找死,别拉我下水!你知道后果吗?” 第1485章 徐歧贞的杀局 颜子清慢半拍才看到了他父亲和顾轻舟。 他是死死拽住了徐歧贞的领口,此刻像是被什么烫了下,急忙松了手。 他拉开旁边的车门,粗鲁把徐歧贞给推了进去,然后用力关上,对司机道:“送她回去。” 徐歧贞可能是被他一巴掌打懵了,半晌都没有说话,愣愣坐在后面。 汽车开走,颜子清才小心翼翼去看自己父亲的脸色:“爸。” 颜老的脸很沉:“怎么回事?” 在颜家,打女人是大忌。 颜老最痛恨自己的儿子或者家人欺凌弱小。他们做不光彩的生意,却并非猥琐之徒。 颜子清道:“说来话长了,爸。我回头跟您说。” 他又看了眼顾轻舟。 颜老道:“一家人,不必忌讳轻舟。你们俩都进来。” 顾轻舟进退维谷。 她道:“义父,我还是先回去吧?改日再来吃鱼。” 颜子清就道:“不不,轻舟,你既然都来了,怎么好饿着肚子回去?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众人到了餐厅坐下。 颜老吩咐佣人上菜。 等饭菜摆好了,佣人们退了下去,颜子清才说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手下的人,昨天被警察局抓了八个。”颜子清道。 颜老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厉声道:“你做什么了?” 顾轻舟心中却是一跳。 她想起了她舅舅孙合铭,昨晚好像是在码头跟七八个人起了冲突,然后被警察局伏击。 “不,不是我。”颜子清道。 颜家一直很维护护卫司署的体面,尽可能不给这个华民机构添麻烦,颜子清和颜老做事更是八面玲珑。 颜子清的人出事,他可以去找总督府,然后警察局会挨骂的,不管有没有理。 “……我去领人,把周老七几个人一人踢了几脚,周老七那东西才拿出东西来。 他们是接到了我的信号,才去了那个码头,要杀上船取东西的人。不成想,人还没有等到,就先被人撞了车。 撞车之后,也没来得及打人,警察就到了,他们都懵了。不过,好在没出人命官司。”颜子清说。 颜老的眉头蹙得更深。 他几乎要发怒。 顾轻舟就在旁边给他倒了一杯酒,缓和气氛道:“没出事就好。” 颜子清觑着父亲的神色,又道:“我回来一查,才知道前些日子徐歧贞偷了我的印章,她偷偷放回去了。 我找她对质,她也承认了。她调用我的人去杀人。杀人当场被抓,周老七他们估计是要废了,我也未必脱得了干系。 我问她为什么,她先发疯,话也不好好说,使劲往外头闯,我这才拉住她,想让她清醒一点。” “所以你就打她了?”颜老问。 “她……她该打。”颜子清低声道,“爸,我不是乱发脾气,这事……” 顾轻舟就插话:“我也觉得该打。人命关天,买凶杀人我都能理解,但利用三哥,陷三哥于危险,着实恶劣。” 颜老的神色稍缓。 他沉默了下,打算把这一节揭过去,就问颜子清:“她想要杀了谁?” “不知。”颜子清道,“我还没问出来,您就……” 他是打算把徐歧贞拉回去逼问的,不成想颜老刚好回来了。 颜子清一紧张,只得先放了她走。 他心里何尝不是一头雾水? 顾轻舟听到这里,就感觉昨晚的福安码头很热闹,至少是有三伙人掺和其中,几件事都搅合到了一块儿。 好在,所有的事都是浅尝辄止,没有造成无可挽回的错误。 颜老就对颜子清道:“徐小姐做事,已经过了线。辞退她吧,以后不必来往。” 这个自然不用颜老叮嘱,颜子清也会如此做的。 徐歧贞在走歧路,越走越远。 他还以为,时间会淡化悲伤,最终让她好起来,不成想她越陷越深。 顾轻舟却隐约能猜到,昨晚徐歧贞想要杀的人是谁。 她心想:“徐歧贞情绪一直很稳定的,悲伤也能克制,她到底是因为什么,突然下了杀心?” 顾轻舟就看向了颜子清。 那边,颜老正在道:“她想要杀的,大概是阮燕峰吧?” 颜老知道阮燕峰的名字,而不是叫阮家老七,说明阮燕峰此人在他心里,是有点能耐,有点分量的。 “应该是。”颜子清道。 他心中也是如此猜测。 徐培去世的时候,饭店老板说阮家大太太打了电话给徐培,还骂了徐培,所以徐培才黯然离去。 后来又闹出,那个老板自己就是做不干净生意的,他的话不可信。他在徐培去世半个月后,就失踪了。 故而江湖谣言,说那个老板其实是误导其他人,他才是杀手。 徐家生怕徐培的秘密暴露,又有梁枢绑架徐歧贞在后,梁家不想谣言越传越离谱,最终把梁枢搅合进去,就一起按压了这些声音。 所以,徐培到底是被阮家逼死的,还是撞破了饭店老板的生意,被灭口的? 这件事,成了谜。 徐歧贞追查了这么久,突然对阮燕峰下手,她是如何确定的? “昨晚的事,是不是阮燕峰察觉到了不对劲,没有赴约,反而叫了警察?”颜老又问。 徐歧贞杀了人,不管用哪一把刀,都希望凶器会消失吧?她不至于报警。 报警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阮燕峰。 阮燕峰为徐培伤心,可他说到底也不是个小角色。 他反将一军,很合常理。 “我觉得是。”颜子清道。 顾轻舟在旁边,反而蹙眉。 颜老问她怎么了。 顾轻舟就如实道:“昨晚撞了三哥手下人车子的,是我舅舅……” 颜老和颜子清吃了一惊。 “这中间,有你舅舅什么事?”颜子清问。 顾轻舟道:“舅舅不肯说。” “那……”颜子清懵了下,“我要去找徐歧贞,问清楚原委。这中间牵扯越多,将来问题越大。” 顾轻舟道:“我回头去问阮燕峰和警察局的牛怀古,先搞清楚我舅舅跟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关联。” 颜老叹气。 “以前挺消停的。”颜老道,“自从裴家的孩子被杀,新加坡这些日子隐约是要变天,谁把鬼招来了?” 顾轻舟被他说得心口直跳。 “义父,我也有同感。”顾轻舟道,“我一直觉得,有一双手在搅动风云,想做个大龙卷风漩涡,把很多人卷进去毁灭。” 颜子清愣了愣,然后打了个寒颤。 他听他父亲和顾轻舟说话,有点瘆得慌。 第1486章 把柄 顾轻舟在颜家吃了一顿饭。 颜家父子心事重重,都不怎么动筷子,一条海鱼全部便宜了顾轻舟。 颜老很有经验似的,对顾轻舟道:“你这么爱吃鱼,将来这孩子人品性格姑且说不定,但一定会很漂亮。” 顾轻舟笑道:“还有这种说法吗?” “华民区有,不知道你们在国内时候有没有。”颜老道。 顾轻舟说:“我没怎么听说过。鱼的腥味重,孕妇可能大多不太爱吃。咱们华人最擅长自我开解,爱吃的才会找出各种华丽的说辞和借口,来遮掩嘴馋。” 颜老大笑。 “……我希望孩子健康一点。身体好的孩子,心情会愉快,人也乐观。至于美丑,不强求。”顾轻舟道。 颜子清就在旁边笑道:“你这叫有恃无恐。” 顾轻舟和司行霈都是很漂亮的人,他们的孩子,不管是继承了谁的容貌,都不会太丑。 顾轻舟压根儿不担心孩子的容貌,才说起来这样轻松。 饭后,顾轻舟要离开。 颜子清送她。 走到了大门口,他突然问顾轻舟:“你是打算去找谁?” “去见见阮燕峰,问问他昨晚的情况。”顾轻舟道。 颜子清了然。 他道:“问完了给我打个电话。我跟他不熟,怕有我在场,他不肯多说,我就不去了。” 顾轻舟说好。 她果然去了阮家。 阮家在城郊靠海的地方,院子很宽敞豪华,位置却很偏远。 顾轻舟乃是孕妇,汽车开得很慢,倒也没什么不适。 她这次是见红了,才如此小心翼翼。上次怀双胞胎的时候,她都能平地奔跑,一点问题也没有。 阮家众人对她的到来,很是吃惊。 阮大太太亲自迎接了她,态度热情,又有阮佳寒和他的妻子相伴,把顾轻舟请到了客厅坐下。 “有什么事,您打个电话,我们亲自过来。您双身子的人,怎么敢劳动您?”大少奶奶路茹道。 顾轻舟笑了笑:“不妨事。大少爷今天在家?” “中午回来拿份文件。”阮佳寒道。 顾轻舟知道他要去忙,也想着回城的时候路程长,得晚饭前赶回家,耽误不得,稍微寒暄了几句就开门见山:“我这次过来,想见见阮七叔。” 众人一愣。 阮大太太深深叹了口气,眼眶莫名就红了。 “他这个事……”阮大太太有心跟顾轻舟诉苦,“不知是哪个传的,非说我打电话给徐培了。 徐培一个人在码头,我怎会知道他的行踪?再说了,我想要打电话,也会托了佣人或者其他人的口,我亲自去说,岂不是留下把柄? 为了这些捕风捉影,老七跟我大闹了一场,我现在是懒得管他了。您要去看他,让佳寒陪着您去吧,我就不去了。” 阮燕峰至今也没给他大嫂赔罪。 虽然大家都说了,那个餐厅的老板肯定撒谎,可阮燕峰还是不相信。 他钻入了牛角尖。 “司太太,要不我叫他过来?”阮佳寒问。 顾轻舟道:“没事,我过去看看他吧。” 阮大太太点头,阮佳寒和路茹两口子,就陪着顾轻舟去了阮燕峰的院子。 阮燕峰住在最西边的小楼,此刻整个庭院沐浴着暖阳,前楼的黄盾柱树,金黄色叶子缀满了阳光,似铺了一树碎金。 阮佳寒去敲了门。 好半晌,阮燕峰才开门。 他可能是睡得太多了,有点浮肿。因他最近消瘦得过分,这点浮肿反而丰盈了他,让他看上去稍微有点人样子。 他屋子里没有佣人,大概是全部被他赶走了,故而开门的时候,满屋子浓重的烟味。 就连他自己,也像是一杆人形烟枪。 阮佳寒被呛得打了两个喷嚏,并且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了他:“七叔,你这一晚上抽了多少烟?” 说罢,他一口气把阮燕峰房间所有的门窗都打开了,仍是觉得透不过来气。 顾轻舟就站在门口,没往里去。 小客厅是坐不了了,故而他们上楼去了阮燕峰的书房。 书房反而是干干净净,整齐的纤尘不染。 “司太太,你是为了昨晚的事吧?”阮燕峰直接问。 他的嗓子是嘶哑的,不知是熬夜还是烟酒导致的。 顾轻舟道:“对。” 阮佳寒则问:“昨晚什么事?” 阮燕峰伸手想要去摸口袋,拿出烟盒时,他想到了什么,强忍着把烟盒又塞了回去。 他对阮佳寒道:“你先去忙,别坐在这里碍事,我又不伤人。” 他只伤己。 阮佳寒仍是不放心。 顾轻舟也道:“阮少,我是有点事要和七老爷谈,你先去忙吧,我这里没事的。” 阮佳寒不太放心的走了。 等他离开,顾轻舟也就开门见山,问他:“昨晚是你打电话给警察局的吗?” 阮燕峰手里转动了烟盒,用力捏了捏,又塞回了口袋里:“徐培不喜欢我一有难事就抽烟,他说我像个烟囱。不听他的,他就要动手,所以我才答应他绝不在书房抽烟……” 顾轻舟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她怔了下。 阮燕峰苦笑着看向了她:“怎么,你也觉得听我谈起他就很尴尬?我还以为,外人会能接受一点。” 顾轻舟道:“不,我没有尴尬。我想早点回家,你也看到了我是怀了身孕的。你这么一打岔,话题聊不完,我不知能否来得及,这才犹豫。” 阮燕峰再次苦笑。 他自以为他是笑了,实则只是略微牵动了唇角。 顾轻舟就道:“那昨晚,的确是你报警的吗?你也知道,我如今在护卫司署挂名,我有权力追查此事。” 阮燕峰把自己陷入沙发里,坐没坐相,半晌才道:“是我。” 他的话说得慢,条理也变得混乱,到底还是把事情清楚告诉了顾轻舟。 昨晚的确是他报警的。 原因很简单,有个人自称是徐培的朋友,说徐培的日记在他手里,让阮燕峰去拿,并且索要了一大笔钱。 阮燕峰对徐培的了解,比他自己更清楚。 徐培绝不会有什么日记。 “他那时候跟我说,留下了日记,若哪一天猝死,那是留了多少把柄?”阮燕峰道,“对方打电话给我,肯定是所有图谋。” 第1487章 纶音 阮燕峰接到电话的时候,“谋财害命”四个字清清楚楚浮动在他的心里。 他在收集徐培的遗物,此事很多人知道,对方到底是要财还是要命,阮燕峰也斟酌过。 “……我就问他,徐培的日记,记录了些什么。他跟我说,记录了徐培在苏州的生活。”阮燕峰道,“那时候,我就确定了,是徐家的人。 徐培有过一段时间的疾病,就是他彻夜不能入睡,站在高处就想要往下跳,有很强的自杀想法。 苏州有个留学德国的人,他是学习西药的,有一家研究所。徐培去苏州,是专门去做西药试药,想要治好自己的病。 那都是他遇到我之前的事。我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好是结束了长达三个月的试药,不知是爱情救了他,还是药物起了效果,他的失眠问题解决了,也不再想自杀。 这件事,只有徐家自己人知道,亦或者跟徐家很亲近的人。对方能如此说,既是诱惑我,也说明他清楚内幕。 徐家的人要么不会找我,要么是想要杀了我,以为是我害了徐培。我这才断定,对方是想要我的命。”阮燕峰道。 顾轻舟听了,又是一阵沉默。 依照徐培的情况,他自杀的可能性真的很大。 病情反复了,导致他精神再次崩溃,和阮燕峰的爱情疲软了,再也不能救他了,他留下遗书自尽是很可能的。 顾轻舟记得司琼枝和顾绍都说过,徐培非常的细心,能关心绝大多数人的情绪。 那些情绪,他不是靠猜测,而是他全部经历过,并且比所有人都深,他甚至会把旁人的伤感嫁接过去。 就是那么个人,明明自己已经最差了,还要关心身边的人。 每个和他接触过的人,都会喜欢他。他的细心,他的温柔,会普撒到所有人身上。 世上若真有天使,大概就是徐培那样的。 “我不想伤害徐家的人,这才没有派自己的人去,而是告诉了警察,给那人一点警告。”阮燕峰又道。 顾轻舟仍是不知如何接话。 阮燕峰问:“是歧贞吧?” 顾轻舟看向他。 阮燕峰苦笑:“手段很稚嫩,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就不会上当。徐家能为徐培杀人的,大概只有岐贞。他们兄妹感情很深厚,是真正的一家人。” 顾轻舟道:“是徐歧贞,她偷了颜家三爷的印章,叫了帮会的人。” 阮燕峰点点头。 他说:“我不怪她。我很高兴,有个人还这样记得徐培。将来我要是疯了,总还会有人记得在徐培忌日给他烧点纸钱,让他在那边别那么孤单。” 顾轻舟心里咯噔了下。 她想,她没有痛失过爱人,却也失去过亲人。 当年她是如何走出病痛的? 是时间。 可阮燕峰这个情况,会需要更长的时间。 顾轻舟再三问了些细节,就确定颜家和徐歧贞、阮燕峰以及警察,在同一件事里。 而顾轻舟的舅舅,的确是误打误撞,跟徐歧贞和颜家没关系。 能理清楚头绪,顾轻舟就松了口气。至于舅舅是做什么,顾轻舟想着以后再说。 “多谢你。”顾轻舟对阮燕峰道,“此事没有其他隐情,我也就放心了。至于徐歧贞,七爷打算告她吗?” “不了。”阮燕峰道。 顾轻舟了然:“那我也就不多嘴了。” 她说罢,起身要离开。 阮燕峰还做好了抗拒,打算拒绝她的安慰,不成想顾轻舟没有说那些毫无意义的聒噪。 她问完了话,利落走了。 身在泥沼里的人,越是挣扎越是往下掉。 旁边的人,都拉不了他,所以任何的安慰,都好像是劝他更努力去挣扎。这样的无用功,除了加深痛苦,还有什么意思? 只不过是旁观者自己心里好受点,觉得自己没有失礼,觉得自己对旁人有了帮助。 阮燕峰不管睁开眼还是闭上眼,眼前都是暗淡的。 他想起自己和徐培开玩笑:“等到了新加坡,那时候亲戚朋友们都不在,就咱们两家人,咱们领两个孩子养吧。有了孩子,就有了牵挂,不至于轻易分手。” 徐培说他有毛病。 如今想来,如果真有那么个孩子,或者有个宠物,能勾着阮燕峰,让他还有一丝牵挂,他也不至于无法自救。 现在悬在他心头,让他不敢自杀的,只有徐培死亡的真相。 他不敢死。 若徐培真是被人害了,他没有替徐培报仇,到了黄泉之下无颜相见。 顾轻舟明明已经走了,却又折了回来,因为她离开的时候,把手袋忘记了。 她尴尬笑道:“怀孕了就是不行,丢三落四的。” 她真不是故意。 怀孕让她的精神不如从前,很难再兼顾八方,她好像一只灵巧的猴子,突然被戴上了沉重的枷锁,再也无法攀岩了。 她想着徐培和阮燕峰的事,想着舅舅的事,又想到新加坡这诡异的气氛,再想到要及早回家,不能让司行霈担心,就把手袋丢下了。 她进门时,看到阮燕峰那表情,心中也替他难过。 这表情她见过。 司行霈杀了她乳娘的时候,她觉得一辈子都完了,爱人和亲人全没了。那时候顾镜自照,脸上就是相似的表情。 她本不想多嘴,因为阮燕峰现在是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的,可有一句曾在她最黑暗日子安慰她的话,就到了唇边。 顾轻舟道:“七爷,众生皆苦,你也保重吧。” 阮燕峰一怔。 他仿佛听到了一句佛语纶音,心中莫名被剧痛充盈,他差点一口气梗在喉咙里。 顾轻舟说罢,就转身走了。 阮燕峰想:“徐培生病的时候,他是承受了怎样的痛苦?我现在经历的,和他经历的,是一样的吗?” 他苦苦压制的情绪,突然开始翻涌,心头疼得令他痉挛。 阮燕峰吐出了一口血。 顾轻舟回到司府时,刚刚下午六点。 他给颜子清打了电话,告诉颜子清,事情和他们猜测的相差无几。 是徐歧贞想要杀了阮燕峰,给她哥哥偿命。 至于她为什么突然发难,顾轻舟就猜不透了。 “你可以问问她,到底是谁在误导她,让她确定阮家的人害死了徐培。”顾轻舟道。 颜子清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等了一下午,消息确实了,他就打算去找徐歧贞。 他还没有跟徐歧贞算完账。 他甚至想要去趟徐家,找徐歧贞的父母说一说。 等他打电话去徐家时,徐家的佣人告诉他,说四小姐去了马六甲,说是要去散散心。 颜子清放下电话,就亲自开车,通过柔佛长堤,也去了马六甲。 第1488章 失控的感情 颜子清去了马六甲。 徐歧贞此举,着实恶劣,颜子清不可能轻易糊弄过去。 况且,她还兼任颜家的家庭老师,辞退她也要当面说。 他去的路上,就派人先去打听,徐歧贞在马六甲哪里落脚。 新加坡、马六甲和槟榔屿,到处都是颜家的踪迹,颜子清能轻易找到徐歧贞。 果然,他刚到马六甲,到了自家的饭店落脚,经理亲自迎接,并且把徐歧贞下榻饭店的地址和房间号告诉了他。 颜子清稍微整顿,洗了脸,吃了点东西,这才不慌不忙去了徐歧贞的房间。 两家饭店离得不远,颜子清开车到了饭店楼下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他的人先去找了这家饭店的老板。 老板一听是颜三爷,吓得半死,恭恭敬敬把徐歧贞房间的钥匙交给了颜子清。 颜子清上楼时,对自己的手下道:“你们就留在大厅,我自己上去。” 他又不是来打群架的。 徐歧贞一个年轻女子,怎么好强也逃不过他的手掌。 他靠近时,看到了窗户里透出来的光。 如此深夜,饭店的旅客几乎都睡了,整个走廊鸦雀无声,静悄悄能听到海浪轻逐海滩的声音。 只有徐歧贞的房间亮了灯。 颜子清犹豫了下。 他想,她虽然可恶,可到底没有酿成大祸,而且自己也打了她一巴掌。 算起来,她也受到了惩罚,没必要硬闯。 故而他把钥匙往口袋里一放,抬手敲门了。 单身女子独自住店,大半夜被人敲门,是要吓得半死的。 颜子清能想象她恐惧的质问是谁。 如果她执意不肯开门,他再用钥匙。 不成想,房间里并未传来质问,反而是响起了拖沓的脚步声。 房门打开,颜子清先闻到了一股子浓重的酒气,然后是药酒的味道。 徐歧贞踉跄靠着墙壁,根本看不出外头的人是谁,头发凌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她伸手就问:“带来了吗?” 舌头有点不受控制。 颜子清蹙眉:“你喝了多少?” 徐歧贞听到了这声音,眼睛想要睁大一点,看清楚来人。她猛然凑近,炙热的呼吸几乎要贴到颜子清身上。 “哦,颜三爷!”她的声线也忽高忽低,“你是来送酒的吗?” 颜子清看着这只醉猫,在考虑是亲自把她按到浴缸里淹一顿醒醒酒,还是让手下的人把她拖出去泼一桶冷水。 他沉吟。 徐歧贞又往前,伸手在他怀里摸了一通:“带酒了吗?” 她站也站不稳,自己一番自说自话,差点跌倒,故而她勾住了颜子清的脖子。 颜子清直到这一刻,心里才隐隐升起了念头。 徐歧贞第一次来找他的时候,他是想过要要她的,后来又看她是内地的淑女,只怕不好收场,更因为她跟顾绍的关系,颜子清怕最后闹大了牵扯到颜家和顾轻舟的关系,得不偿失,就收了色心。 再后来,徐歧贞做了他家的老师。 他是尊重文化人的,就彻底把徐歧贞从“能睡的女人”这个范畴划出去。 没想到,徐歧贞作死,偷他的印章去杀人。 徐歧贞勾住了颜子清的脖子,看向了他的脸。 她突然啐了颜子清一口:“王八蛋,你敢打我!你有什么了不得,不就是个臭流氓吗?你打我,你怎么不去死呢?” 颜子清差点被她的口水糊了脸。 深更半夜,这女人几乎是贴在他身上。她是高挑个子,穿了高跟鞋也没脱,稍微垫脚就能够得着颜子清。 “够了,你醒醒。”颜子清的火,从心头缓缓升起。 怒火与欲火交缠着,一起升了上来。 徐歧贞不依,她使劲去捏颜子清的脸,然后扑上来,狠狠咬住了颜子清的面颊。 颜子清吃痛,只得死死捏住了她的后颈。 他再也不客气了,抱起了徐歧贞,把她丢到了浴缸里。 他自己拿着淋浴,居高临下开了冷水,直直往徐歧贞身上浇。 水很凉,徐歧贞终于清醒了些,挣扎着想要逃,却又被颜子清一把按了回去。 水劈头盖脸的浇,把她淋了个透,她的头发、她的衣裳,都湿透了,她的轮廓更加清晰。 颜子清喉头微动,没想到她身材这样好。 她的面颊有红痕,一天过去了仍未消退,只是不怎么肿了。 他心中的怒火,就这么慢慢散去了。 他想着就这样算了,毕竟阮燕峰没死,她也得到了教训。 徐歧贞被凉水浸透了,慢慢好像清醒了些。 她不再挣扎了,任由水浇灌着她。 她依靠着浴缸的缸壁,不言不动。 颜子清关了水,问她:“醒了没有?” 徐歧贞突然跳起来,扬起手扇了颜子清一巴掌。 她到底没有醒酒,这么一跳起来,再加上用力过度,整个人就跌入了颜子清的怀抱,并且把颜子清扑到了地上。 颜子清是脑壳疼、后背疼,以及脸疼。 之前一巴掌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颜子清好半晌才把那股子疼痛忍了过来,想把她扶起来。 徐歧贞却突然俯身,亲吻了他。 颜子清脑子里的那根弦一下子就绷断了,他听到了自己内心燃烧的声音:“完了。” 翌日中午十一点,徐歧贞渴醒了。 她坐起来,感觉窗帘不够挡光,刺眼的骄阳透了出来。 宿醉之后头疼。 她捶了下头,发现自己的脸也有点疼,昨天挨了那一巴掌,好像还没有褪去。 她想要下床去倒水,可一动才发现身上疼,而且疼得剧烈。 她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头不仅仅是疼,还沉重,好像是昨晚洗了头没有擦干就睡了。 “我到底什么时候睡的?”她自问。 身边的床动了下。 徐歧贞吓了一大跳,急忙转脸看过去。 她懵了。 她的脑袋针扎似的疼,疼得她都有了幻觉:“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伸手想把眼前的幻象扫去,手掌却结结实实打到了男人的身体上,皮肤的温热甚至透过了她的掌心。 “干嘛,一大早起来就打人?”颜子清还没怎么睡醒,状态也不太对。 徐歧贞整个人都僵了。 这不对,哪怕是梦,做成这样也实在该天打雷劈。 第1489章 若无其事 徐歧贞一双手按紧了自己的太阳穴。 她想让头疼静下来,也想让自己更清醒点。 可她昨晚喝了两瓶红酒,还有三杯威士忌。 她原本就不太擅长饮酒,酒量也不行。喝成那样,想要早起时什么事也没有是不可能的。 “来,喝点水。”颜子清已经穿好了衣裳下床,倒了一杯温水给徐歧贞。 徐歧贞一口饮尽。 她从乱成一团的混沌中,理出了一条线。 她身上穿了件睡袍,是她箱子里的。她昨晚没有洗澡,自然顾不上换睡袍。 这是颜子清给她换的。 她睡袍下面,没有其他衣裳,半件也没有。 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颜子清:“我们昨晚……” 颜子清道:“嗯,你抱着我亲,自己把衣裳脱了……” 徐歧贞的手指深深掐入了肉里。 她整个人好像被定住了。 什么样子的情绪、什么样子的反应,她都做不出来。 就好像被热油烫了的人,在刚被烫的瞬间,是麻木的,而后烫伤的痛感才慢慢传上来。 此刻的徐歧贞,就好像当场被烫了,她知道很严重,感觉却是迟钝的。 “我……我要回去了。”她站了起来,察觉到了自己真丝睡袍半隐半现,她又坐回了床上。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颜子清。 颜子清会意,俯身亲了她的额头一下:“你收拾收拾,我在楼下等你。” 出了房间门,颜子清心头浮动了几分悔意。 昨晚是徐歧贞扑向了他。 她浑身都是水,又浑身的酒气,拼了命亲吻颜子清。 颜子清最近太忙了,上一个女人还是半年前的事。 他一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被醉醺醺的女人压住亲,正常的反应先快于理智,自己先燃烧了起来,烧得他快要昏厥了。 他推开了徐歧贞。 徐歧贞就一把脱了衣裳,干脆利落把自己的前胸往他脸上按,似乎是想要索求他的占领。 那一刻,颜子清所有的念头都崩塌了,他搂紧了她。 他只当是一夜旖旎,也知道她有个谈了很多年的男朋友。他们这些人在欧洲的时候,肯定是同居过的。 他以为她什么都懂,也以为她是借酒装疯,想要找寻点快乐。 后来他才知道,她不是的,她还是第一次。 颜子清没觉得多快乐,反而是花了很多心思去安抚她,让她放松下来。事后,他给她擦了擦身体,又给她换了干净的睡袍。 如果知道她是这种情况,颜子清是不会碰她的。 徐歧贞谈了那么多年的男朋友,还保持了她的贞洁,可见她对此事的慎重,以及她家族对这种事的态度。 颜子清还没想好结婚,对徐歧贞也没有婚姻的念头。 所以,这件事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可能会比颜子清预想中更加复杂。 片刻之后,徐歧贞下楼了。 她已经整理好了行李,用力提了沉重的藤皮箱。 颜子清站起身:“我来吧。” 徐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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