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商看着他,只是难过,却远远没有瞧见袁雪尧这样震撼。 她知道自己那个阵法,解救了她自己,伤害了师父和袁雪尧,却对伤害的深浅程度有一点误解。 现在,她彻底明白了。 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她为什么那么愚蠢,对师父的话深信不疑? 陈素商不想背负这样的内疚。 亏欠别人,而且偿还不了,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假如可以,她宁愿自己是被辜负的那个。 “不要、伤心。”袁雪尧再次道。 道长见状,无所谓笑了笑,对颜恺说:“你们先回去,我还有事和雪尧商量。” 颜恺看了眼陈素商,再看了眼袁雪尧,他知晓陈素商现在的心情。 他不是个小气的人,也不是自私至此的人。 “道长,你们聊一聊,阿梨很久没有见到雪尧了。我要去看看花鸢和夏先生,等会儿再过来。”颜恺道。 说罢,他轻轻拍了下陈素商的肩膀。 陈素商很感激他此刻的体谅,用力冲他点了下头。 颜恺转身出去了,替他们带好了门。 他轻轻叹了口气,快步去了花鸢和夏南麟的房间。 房间里好似有吵架的声音。 颜恺敲门,半晌夏南麟出来开门,冲颜恺努力微笑:“颜先生?” “我有话说,你们方便吗?”颜恺的声音很低。 夏南麟看了眼房内。 花鸢带着哭腔未消的声音:“让颜先生进来吧。” 颜恺进了房间,也不管花鸢和夏南麟在闹什么,直接把他和陈素商偷听到的话,告诉了花鸢。 花鸢脸上还带着泪痕,刚刚在跟夏南麟吵架。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脸色一片惨白,整个人都慌了。 “怎么办,那个女人很厉害的,还有胡君元。怎么办?”花鸢手足无措。 夏南麟看着她这样,想起她之前说过的话,忍不住道:“就你这样,还想去胡家报仇?亭亭,你能不能想一想我?你万一出事,我怎么办?”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花鸢的声音拔高。 夏南麟撇过脸去,很显然还在生气。 他很想和花鸢去南洋过点小日子,不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事。 花鸢已经答应了,却又在暗中跃跃欲试想要报仇,她这几天都没怎么睡,还在盘算那件事。 夏南麟很生气。 如果他是术士,如果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可以为了花鸢去拼命。但是,他们一点本事也没有,去胡家完全就是送死。 明知不可为,除了放下,还能怎么办? 花鸢不考虑未来,不考虑夏南麟,他非常的伤心,和她吵了起来。 “……我们怎么办?”她问颜恺。 夏南麟又想说话了。 和花鸢相比,颜恺更加普通。她遇到了危险,去求助普通人,就这样还想对付胡家? 简直是痴人说梦。 “饭店来了位客人,是道长和阿梨的朋友,他术法很高深。胡君元和苗女在楼下遇到了他,所以吓得先退了出去。 咱们这一时是安全的,但是你们要当心,不能出饭店,甚至不能出房间,等会儿阿梨他们说完了,道长会想办法先安顿你们的。”颜恺说。 “什么客人?”花鸢问。 夏南麟一瞬间觉得心灰意冷。 他不想再和花鸢吵架了。他从小吃大锅饭长大,父母早就饿死了,是组织培养他的,他不能理解花鸢对父母之仇的执念。 一个人想要复仇,就要准备好两副棺材,一副给自己,一副给仇人。谁能在这其中全身而退? 花鸢做好了牺牲的准备,那么夏南麟呢?他能接受失去她吗? “应该很厉害。”颜恺道。 说罢,他看了眼花鸢。 花鸢懂得了他的表情,回头瞧见了夏南麟,心中抽痛了下。 “南麟,我……”花鸢张口欲解释。 夏南麟转过身,自己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不要说。” 他慢慢喝水,不想再聊天了。 颜恺看了看他们俩,道:“别怪我不识趣,我现在不太方便回房间。万一胡君元来了,我们三个人还能彼此帮衬,我身上有枪,花鸢你会一点术法。” 花鸢点点头,没有赶走他。 颜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三个人各有心思,谁也不再开口了。 道长那边,陈素商和袁雪尧也是沉默了很久。 陈素商心里很难过,却哭不出来。一想到袁雪尧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她,她却一滴眼泪也不能为他掉,她心里更沉。 而袁雪尧,似乎很想要解释,他是有其他的原因,但他说话更加费劲了,他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道长只得在旁边,替他们俩开口:“雪尧,你离开香港的时候,说话还好,怎么又变了?” 第1873章 天地为媒 袁雪尧离开香港之后,遭遇一言难尽。 他最小的妹妹雪菱把持了袁家,雪竺惨死,他无家可归。 又因为身负天咒,他时常会出现幻觉。 跟道长和陈素商分开之后,他半年他过得很糟糕,后来接到了道长的消息,让他往广西来,他就来了。 至于头发和眉毛变白,他都不是很清楚,他已经很久没照过镜子。 他看到了也不是很在乎。 得知是陈素商解了天咒,袁雪尧心中顿时一松,更觉得这头发眉毛变白得很有价值。 他想说给陈素商听,但明知陈素商很内疚,再说这样的话,除了让她更加内疚,也不能改变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 道长问他,怎么说话又变得费劲了,他努力解释:“很久、没有说话了。” 他真的是很久没开口了。 这段时间,他离群索居,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 好处就是术法大有进展,坏处就是天咒对他的影响更快,他时常脑子会短路。陈素商这边解除了天咒,他和道长相同的承受,他比道长的改变多。 这也是他强行加深术法的后果,不怨任何人。 “你一直一个人啊?”道长又问,“让你跟我去越南,你说自己有事要忙,到底忙什么?” “不好说。”袁雪尧道。 陈素商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很多,才慢慢对袁雪尧道:“我们会想办法的。宁先生不是说了吗,胡家的护脉法器也许有用?我们是有机会的。” 长青道长也说:“这也就是我叫你来的原因了。” 袁雪尧点点头。 他没说什么。 陈素商坐了片刻,仍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唯一能解除内疚的,就是帮师父和袁雪尧解了天咒。 “阿梨。”袁雪尧叫了声她。 陈素商抬起头。 “别担心。”袁雪尧又道,“我还活着。” 陈素商苦笑了下。 晚夕,他们一起下楼去吃饭。 陈素商心情暂时从袁雪尧身上脱离出来,讲了苗女和胡君元的事。 胡家正当大乱,当前最要紧的,是修复与外界隔膜的屏障,以及得到新的祭品。 陈素商所犯的,虽然罪大恶极,却也不是胡家最重要的,胡家还腾不出手来收拾她,故而他们住在城里很安全。 只有胡君元找了过来。 “师父,您和雪尧待在这里,留意胡家的情况。我先送颜恺和花鸢、夏先生离开广西,往广州去。等他们上了船,我再回来。”陈素商道。 她这是下了决心。 他们目前唯一的希望,是胡家的护脉法器。 可颜恺和花鸢他们,帮不上忙,还招来了胡君元与苗女。 “可是……”花鸢忍不住开口。 陈素商狠狠瞪了她一眼:“不要捣乱。” 花鸢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生气,当即沉默了。 吃饭之后,颜恺等人回房收拾行李。 一进到房间,颜恺拥抱了陈素商。他是高个子,胳膊腿都很长,双臂很用力将陈素商箍住了。 “颜恺……” “我懂。”颜恺的声音很低,“你是不可能走的。我看到袁雪尧那样,就知道你必须还这个人情。 我们颜家的人,有仇必报、有恩必还,这是家规,本该祖父告诉你的,我提前跟你说了。” 陈素商忍不住被他逗笑。 她和他在一起时,她总是很开心的,因为颜恺自身就是个阳光开朗的人。 他甚至能理解她。 他离开,带走的是浓重的担忧。陈素商很了解心急如焚的滋味,还不如杀了他痛快,所以颜恺也承受了很多。 他不把这些转嫁成陈素商的负担。 “阿梨,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颜恺仍是不松开她,“姑姑为了找到你,许愿吃素、做一百件好事。 她已经开始了,做了很多的善事,也一直在吃素。不管有用没用,都算是一种祝福。所以,遇到危险的时候你不要害怕,老天爷保佑你。” 陈素商心头一震。 她倒是不知道此事。 原来,家人在背后,默默为她做了这么多。 “我也会为你祈祷。”颜恺说,“等你回到了新加坡,我会好好疼你的。” 陈素商再次点头。 “那我就先跟花鸢和夏先生一起走了,安顿好他们。”颜恺又道。 陈素商伸手,也抱住了他的腰:“颜恺, 我也舍不得你。我会为了你,为了我妈和姑姑,好好活着的。” 颜恺很欣慰。 两个人亲昵了片刻,陈素商开始帮颜恺一起收拾东西。 颜恺的箱子里,有个夹层,他一直忘记了。 此刻正好打开,他瞧见了那个夹层,打开来。 里面有两枚戒指,当初结婚时候买的,后来离婚了之后,陈素商还了回去。 “喏,给你。”颜恺拿了出来。 陈素商哭笑不得:“喏,给你?颜少爷,你是怎么跟女孩子求爱的?你不懂浪漫吗?” “原本就是你的。”颜恺道。 陈素商莫名其妙被这句话感动了。 你理所当然是我的,我也原本就是你的,好像的确是很浪漫。 她忍不住又笑了,接了过来。 她伸手来接的时候,颜恺突然半跪下,拉住她的手:“你愿意再和我结婚吗,阿梨?” 陈素商眼眶发热:“愿意。” 颜恺就将戒指戴在了她手上:“那不许改变。不管法律怎么说,我认你是我的妻子了。” “不会变的。”陈素商道。 她看了眼颜恺,突然道,“你拔两根头发给我。” 颜恺不明所以,但还是拔了。 他把头发放在陈素商的掌心。 陈素商自己也拔了两根,放在一块儿,然后拿出了一张符纸。 她对颜恺道:“这个呢,不算什么正经术法,是我从师父的书上看来的。用此符咒关联的两个人,会有极好的婚姻运。” 说罢,陈素商点燃了符咒,快速念了几句咒语,也不管用有没有。 弄完了,她对颜恺道:“现在就是天地为证,我是你的妻子,比法律更可靠。” 颜恺觉得此情此景有点滑稽,站在那里笑个不停。 陈素商提醒那位笑疯了的颜先生:“请你亲吻你的妻子。” 颜恺上前,拥抱了她,越想越好笑,吻她的时候还是在笑得不停。 陈素商轻轻在他唇上咬了下。 颜恺吃痛,突然意识到,她方才说了些什么话。 他的妻…… “今晚,你要行使丈夫的义务。”陈素商道。 她说罢,脸上通红,把头深深埋在了颜恺的怀里。 第1874章 隆重 颜恺搂抱着陈素商。 他莫名有点紧张。 陈素商等了片刻,最终扬起脸看着他。颜恺瞧着她双颊的红润,心中酥软了,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她的唇很柔软。 他待要进一步的时候,陈素商突然停了下来。 她草木皆兵,立马推了下颜恺:“刚刚有人跑了过去,是花鸢吗?” 颜恺:“……” 他都不知道,陈素商到底是想继续还是想停止,一时愣在那里。 他的心思都在她身上,外界的一切都听不清楚。 而陈素商,是真听到了声音。 她冲颜恺打了个手势,自己悄悄开门,然后她就瞧见了夏南麟蹑手蹑脚的下楼。 她让颜恺也瞧。 颜恺看到了,心中的旖旎一哄而散,再也聚不起来了。 “……也许,他只是下楼。”颜恺低声说。 陈素商摇头:“只是下楼,要偷偷摸摸干嘛?” “他要偷溜?”颜恺问。 陈素商又摇头:“我之前听到另一个脚步声下楼了,可能是花鸢。” 颜恺不知该说什么。 人家上楼、下楼,也许是办点正常私事。 他拉过陈素商,轻轻关了房门:“别管他们了……” 陈素商也觉得,此前不适合管任何人的闲事。她与颜恺,刚刚私定终身,是最浓情蜜意的时候。 她折身回来。 颜恺重新抱着她,亲吻了她几下,继而停了下来。 他进行不下去了。 “阿梨,我心里一直想着,如果我们重新在一起,办个盛大的婚礼。上次是我不对,差点丢下了你,这是我的遗憾。 我不想如此潦草对待你,你和你的婚姻,应该更隆重。我爱你,阿梨,我一直想做你的丈夫。”颜恺说罢, 轻轻叹了口气。 陈素商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我知道,我能懂。” “走吧,我们去追夏南麟,别让他们再闯祸。”颜恺拍了拍她的后背,“我知道你放不下的。” 陈素商真放不下。 他们反复告诉了花鸢和夏南麟,让他们俩别轻易出房间,需要什么可以找陈素商。 那两人还是溜了出去。 陈素商预感他们俩不太对。 她和颜恺也悄悄的,打开了房间的门,准备往下溜。 谁知刚走到道长那边,道长开了房门。 陈素商好像自己做贼被抓了似的,立马站直了身子。 她这反应,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颜恺无力扶额,不知道如何替她遮掩了。 好在道长并没有打算深究不放:“你们俩干嘛去?” “花鸢和夏南麟可能溜走了,我要去瞧瞧,不能让他们俩去送死。宁先生说过,要把花鸢带回去的。”陈素商道。 道长哦了声,随手关上了房门。 颜恺:“……” 这师父真够淡然的。 陈素商不再刻意放缓脚步,而是大步往下跑。 颜恺紧随其后。 街上已经没了花鸢和夏南麟的影子。 陈素商拿出了罗盘,这是以前追踪夏南麟的时候用过的梅花术数,她至今也没改过来。 罗盘往西,陈素商拉了颜恺的手,两个人往西边追去。 袁雪尧站在窗前,往下扫了眼,瞧见了陈素商和颜恺,对旁边的道长说:“追对了。” “阿梨的术法,这段日子大有进展。”道长很欣慰,“以后不说呼风唤雨,自保是能够了。” 袁雪尧没答话。 他仍是立在窗前,任由初秋微凉的风拂过他的脸。 陈素商跟普通人混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虽说有不少的大术士最后妻妾成群,长命百岁,可凤毛麟角的事,才被记载。 又有多少术士默默无闻,寂静死去? 术士对普通人的影响是很大的。 “阿梨她、为什么改变心意?”袁雪尧问道长。 他跟道长说的话多了,慢慢也能自控声音了,言语流畅了不少。 “因为她心中装着颜恺,所以水到渠成,自然而然。”道长说。 袁雪尧微微阖眼。 和颜恺相比,他实在不够惹人喜欢。而一开始,阿梨也是表明了拒绝他的,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成功过。 他不怪任何人。 他这次偷偷回了趟袁家。 长青道长偶然会替袁家说话,觉得与胡家相比,袁家的术法更高深,且没有那么闭塞、愚昧。 袁雪尧以前天天在家,没有感觉。 经历过了香港的繁华,再回到袁家,袁雪尧才意识到,那地方是多么的落后、陈旧,人与物都泛着腐朽的气息。 他忍心让从小生活在南京、念洋文的陈素商,放弃香港的生活,跟着他回到袁家吗? 他一想到要让她吃苦,心里就难过得厉害。 那么,陈素商不选择他,反而是很好的。 袁雪尧暗自伤感,道长难得好脾气的,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想开一点,人生在世,无能为力的事又不止这一件。” 袁雪尧:“……” 由此可见,道长真的很会安慰人,难怪陈素商一天到晚总想要叛出师门。 他们俩正在说话,不远处突然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是那种搅乱了天地阴阳二气的炸,而不是普通人能听到、能看见的。 道长自己带着的大罗盘,响个不停,指针快要成了风车。 那个方位,正好是陈素商和颜恺追花鸢而去的方位。 道长和袁雪尧脸色骤变,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他们俩还没有到地方,就迎面遇到了花鸢和夏南麟。 他们俩急忙往回跑,花鸢死死拉住了夏南麟的手,两人跑得气喘吁吁。 “怎么回事?”道长声音很急,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花鸢努力指了指后面,大口大口的喘气:“她……如淮……要杀我们……” 道长不再理会她,急忙往那边跑过去。 他到的时候,苗女如淮正疾奔,消失在街道尽头,只留下一抹残影。 而陈素商和颜恺站着。 他们俩的旁边,躺着一个人,双目圆睁、面颊通红,像煮熟的虾,已然没了半点气息的。 是胡君元。 道长蹙眉。 他和袁雪尧还打算抢胡家的护阵法器,这个时候,最忌讳与胡家硬冲。救陈素商是必然的,可除此之外,其他事都可以缓一缓。 更加没必要杀胡君元。 “不是阿梨。”颜恺看到了道长,见他脸色很不好,而身后跟过来的袁雪尧,也是微微拧眉,颜恺就主动提陈素商辩解。 陈素商没有杀胡君元。 而胡君元,的确是死透了。 第1875章 那把糖 长青道长不甘心似的,蹲下来摸了摸胡君元的脉搏。 哪怕是宁先生在场,也不可能再救胡君元了。他是中了蛊,当场毙命的。 “那个如淮,她对花鸢下杀手,被胡君元挡了下。”陈素商对师父说,“她跑了,她的蛊术对颜恺无效。” 长青道长点头:“颜恺身上带着那块玉佩,能有点作用。” 有点作用吗? 是非常大的作用。 陈素商不知该说什么。 不能任由胡君元的尸体横陈在大街上,可如果去报案,依照政府做事的规矩,道长也有杀人嫌疑,他可能会被关起来。 一旦胡家找过来,没有了道长,袁雪尧和陈素商等人都有危险。 “我来想办法,你们先走。”道长说。 他快速去了旁边的垃圾桶,找到了一块脏兮兮的破布,盖到了胡君元身上,遮住了他的脸。 “快走。”道长又说。 陈素商心中倏然生出几分难过。 她亲眼看着胡君元被如淮击中,看着他倒地断气,然后师父和袁雪尧过来。她的心思,一直都在如何善后这件事上。 直到此刻,她突然意识到,胡君元死了。 她跟胡君元没什么交情,他一直是她的人质,也是她的敌人。 他也谈不上什么好人,在人品这方面有待商榷。可他已经死了,从鲜活的生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陈素商的心咯噔了下。 她也不知是哪一根心弦被触动,突然很难过。 生命这样脆弱。 她最近也冒了很多的险。假如上次她死在了胡家,颜恺会怎么想?假如反噬更厉害一点,师父和袁雪尧被她害死了,她该如何自处? 她愣在那里。 道长蹙眉:“走啊,发什么呆?” 颜恺也拉她:“阿梨……” 陈素商回神,跟着颜恺和袁雪尧快步往回走。 道长在街上捣鼓了一阵子,后来外面传来乱糟糟的声音,不少人说什么死人了、出事了。 再后来,公安局的人来了。 长青道长也回到了饭店里,闭门不出,只和陈素商等人从窗口看外面的情况。 花鸢也在场。 他们六个人,如今待在同一间客房里,主要是担心如淮去而复返。 花鸢似忍无可忍,起身去了洗手间。 她一个人在里面呆了很久。 她从小就认识胡君元,那人自私又薄凉,性格阴晴不定,为人又很傲慢。 他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花鸢是个实际的女孩子,她觉得此生与他,许是不会有什么瓜葛。 她从未看过他,甚至在被他欺负的时候,也只是默默低头忍受着。 可命运开了那么大的玩笑。 她恨胡家,更恨胡君元。 她永远想不到,他在如淮出手的那个瞬间,毫不犹豫将她挡在身后。 他转头看她的眼神,那样浓烈而绝望。 花鸢到现在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想起小时候,有胡家的子弟开玩笑,说胡君元爱慕她的。 她当然不相信。 直到这一刻。 她也想起,自己失去了父母,被接到胡家的山上,说要跟胡君元定亲的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很冷,半山腰下了雪,皑皑白雪覆盖了整个视野。看不见尽头的山峦,那样巍峨壮阔,也让人感觉到渺小和绝望。 胡君元那时候也不过十几岁,已经长得很高了,脸上虽然没褪稚气,却又带着天生的孤傲。 他冒雪过来,掌心揣着一把糖。 糖被他的手掌焐热了,有点软,也有点粘牙。 花鸢很想家,也很想她的父母,吃糖的时候,默默掉眼泪。 胡君元伸手,轻轻揩了她的眼泪。 他看着她:“不要哭。以后……以后我照顾你。” 花鸢一想到他那样坏,对她那么恶毒,又想到此后却只能依靠他,更是绝望,整个人哭得颤抖。 胡君元伸手,将她抱住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微风卷起雪粒,吹入了房间里,带来一阵微凉的风。 屋子里烧了地龙,非常的暖和。 花鸢记得那一刻,她真正的安静了下来。她对那个拥抱着她的男孩子,有种莫名的信任。 再过几年,她长大了就要嫁给他。 他说,他会照顾她的。 他以前跟苗女如淮很好的,但从那之后,他特意避开了如淮。 他时常会来看花鸢。 他在外面,世故老练,所有人都觉得他太过于严肃,像个老古板,有点少年老成的暮气。 可是在花鸢面前,他也会逗她,和她说笑。 他更像个青春好奇的男孩子,精力格外的旺盛,拉住花鸢探索山上的秘密。 他下山去办事,会带礼物给她;吃到了好东西,他会留一份给她;胡家有好看的布料,他会很霸道,先把最好的挑出来,留给花鸢。 花鸢对他,从战战兢兢的接受,到两个人和平相处的安逸。 她习惯了他的好。 直到有一天,她知晓了胡家的秘密,也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以及父母的死因。 她是胡家和胡君元圈养的猪,把她养得再好,也是为了屠宰的那一天。当然她是母猪,除了被屠宰,她还要为胡家生下子嗣。 她的孩子,将来没有正常活下去的资格,它要像另一个祭品那样,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永远放在胡家的祭台上。 花鸢没有疯。 从那一刻起,胡君元任何的善意,在她心中都变了味道。 她抓住机会,逃离了胡家。 她能想象到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十分痛快。 这些年,她几乎不去想胡君元,那人利用她,成为杀害她父母的帮凶。 他对花鸢所有的好,在那个目的的前提下,都毫无意义。 直到今天,他死了。 花鸢这才意识到,也许,他真的爱过她的。 她不会为胡家任何一个人心软,更加不会为胡君元有一点悲伤。 她要是心软了,就对不起她的父母。 可她抬眸时,看了眼镜子,发现自己竟然泪流满面了。 她在这个时候,想起了那个雪夜的那把糖。 她急忙擦去了眼泪,深吸了好几口气。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犹豫,一直在挣扎着什么。 也许,她该为自己和父母做点什么了。 她与胡家的恩怨,永远不能随着她的逃离而消失。 花鸢做好了准备。 她从洗手间出来,道长他们已经商量妥当,明天由袁雪尧和陈素商一起,送他们三个人离开。 “我不走。”花鸢看着他们,“南麟,你跟颜先生先走。假如我能活下去,我就去找你。” 第1876章 心疾 众人都看着花鸢。 夏南麟眼底有遮掩不住的失望。 复仇这件事,在吞噬花鸢。她为了复仇,已然打算放弃自己的性命,以及夏南麟的感情。 夏南麟抓不住她,救不回她,也感觉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并不高,心里很悲伤,同时又有点愤怒。 “……你不要胡闹。”陈素商叹气,“花鸢,你……” “我知道,我的术法不行,对上胡家是蚍蜉撼树。”花鸢打断了陈素商,“但是,你们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胡家需要我。” 众人再次齐刷刷看向了她。 夏南麟也知道此事,虽然他觉得不可思议。 他猛然站了起来,难以置信:“你想回胡家,去给他们家生孩子?” 胡家选中了花鸢,因为她的八字,适合给胡家生出能做祭品的孩子。 这样的女人是不好找的,要不然胡家这么多年,也不会只有胡凌生的儿子一个。 花鸢离开了之后,因为她走得太远,胡家失去了她的踪迹。 胡家对于出逃的花鸢,始终不算特别重视,觉得再找一个也是可以的。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胡家没有找到合适的。 现在,胡君元死了,胡家的祭品也被陈素商毁了。 胡家失去了一个有力的帮衬,又失去了祭品。到底选谁和花鸢结婚,什么时候结婚,他们需要重新考量。 花鸢能光明正大回到胡家,能拖延一时片刻,她就有机会找到胡家的护阵法器。 她知道胡家藏贵重东西的地方,当初胡君元带着她去看过,还告诉过她如何破解机关锁。 “这是权宜之计。”花鸢不看夏南麟,也不敢看他,“大不了一死。要不是胡君元挡那一下,我已经死了。我不在乎了,只想要毁了胡家。” 夏南麟忍受不了了。 他转身就要出去。 道长怕他出事,给颜恺和袁雪尧使了个眼色。 袁雪尧和颜恺站起身,跟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道长和陈素商陪着花鸢。 道长这个时候,就开始展露他的不靠谱,就像他当初利用袁雪尧兄妹那样。 他鼓励花鸢:“你的想法很对。人生在世,不赌一把会永远留下遗憾。” 陈素商很糟心看了眼她师父:“你别撺掇她去送死。” “谁能不死?”道长意味深长,“要看怎么死?花鸢,你这些年过得好吗?夜里睡着了之后,梦到过胡家和你的父母吗?你要知道,今晚那些愧疚,仍是会缠着你,缠着你一辈子, 你注定不能过正常人的日子。” 陈素商忍无可忍,吼她师父:“你不能这样!花鸢,他在利用你。” 道长翻了她一个白眼:“你又不是花鸢,站着说话不腰疼。” 花鸢看了眼道长,又看了眼陈素商:“陈小姐,道长说得对。” 陈素商:“……” 她师父投其所好,把花鸢的心思全部说中了。 花鸢这会儿,是钻了死胡同。 她对胡君元的死,并不是无动于衷的。她到底怪谁,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胡君元一死,花鸢突然觉得自己的命,也不是那么重要;自己的爱情,好像也可有可无。 唯独对胡家的恨,牢不可破。 她已经没有了理智。 “花鸢,你听我说!”陈素商急忙去板她的肩膀,“你父母的死,跟你没有关系,唯一的原因,是胡家丧心病狂。 胡君元的死,更与你没关系。他要不是自己招惹如淮,如淮也不会来找你报仇。他小时候拿如淮做挡箭牌,如今不过是恶有恶报。 你的命,跟所有人的命一样珍贵,你不能轻易丢在胡家。你这次去,只有死路一条,就算你偷到了护阵法器,给了我师父和袁雪尧,他们俩也没把握一定能救回你。” 花鸢听着她的话,眼睛里一丝波澜也没有。 正如道长所言,陈素商站着说话不腰疼,与胡家有杀父杀母之仇的,并不是陈素商,她没资格告诉花鸢如何去思考。 “那么,夏先生呢?”陈素商有气无力,“你想过他吗?” 花鸢的脸上,抽痛了下。 她的心口,一瞬间疼得很剧烈。 她当然记得还有夏南麟。 她努力捂住了胸口,让这些情绪慢慢散去,才对陈素商道:“他总要往前走的,难过也会过去的。再过几年,也许他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陈素商也忍无可忍了。 花鸢是彻底的鬼迷心窍了。 “……你也喜欢过胡君元的,是吗?”陈素商用了杀手锏,“所以,他的死才对你打击这么大。” 花鸢用力咬唇,几乎要把嘴唇咬破:“我没有!” “你可以骗自己。你要不是因为他,何至于这样?”陈素商冷笑,“你对得起自己的父母?你爱上了仇人的儿子。” 道长狠狠推了陈素商一把。 这死丫头,快要把花鸢的情绪搅乱了。 道长觉得这样挺好的,一个成天想要作死的花鸢,终于要把自己投入火坑,大家都能解脱了。 花鸢死了,再也不记得仇恨了,再也不痛苦了;而道长和袁雪尧,有机会得到胡家的护脉法器,也许能解了天咒。 大家都好。 “我没有!”花鸢猛然站起身,对着陈素商咆哮,“你胡说八道!我恨死了胡家,你为什么要羞辱我?” 陈素商一时不知该同情谁。 她看不下去,也转身走了。 她在楼梯口,遇到了袁雪尧等人。 袁雪尧正在和颜恺聊天,夏南麟坐在旁边的楼梯上抽烟。 “……是藏区吗?”颜恺问。 袁雪尧道:“是。” “你自己一个人?藏民信奉的,是不是萨满?”颜恺又问。 袁雪尧又点头。 “他们信奉你吗?”颜恺再次问。 袁雪尧想了想:“他们、供养我。他们信奉萨满,也信奉我。” 颜恺了然。 陈素商过来,问他们聊什么:“怎么说到了藏区?” “雪尧说,他这段时间,一直在一处很好的地方静修,是在藏区。”颜恺道。 陈素商没想到,袁雪尧能如此自如和颜恺闲聊。 她整顿心绪,也问了几句袁雪尧的近况。 得知袁雪尧一直藏在藏区,只偷偷回过几次袁家,陈素商的心里就特别难受。 他们兄妹,在袁家的争斗里,算是失败者了,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而袁雪尧,本该是袁家这一代的族长。 陈素商觉得,袁雪尧是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故而她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提到了花鸢。 陈素商对他们说:“花鸢铁了心想要去胡家。” 一旁的夏南麟,手略微抖了下,落下了香烟的灰烬,洋洋洒洒的,好像心也成了灰烬。 第1877章 最好的时机 夏南麟不再说话。 他回到了颜恺的房间里,闭门不出,随便花鸢怎么折腾。 花鸢与道长商量好了,她要去趟胡家。 道长同意她去。 陈素商再三劝说,花鸢也听不进去,她这次是真正的铁了心。 “……师父,你再劝劝她,别让她去送死。”陈素商很难过。 道长戳了下徒弟的脑门:“你是不是傻了?你不会看相的吗?那丫头一副晚景富贵的面相,她的命,说不定比你还硬。” 陈素商:“……” 她的确是很久没有留意过旁人的面相了,因为对于术士而言,面相是不管用的。 花鸢不算什么大术士,她学过的皮毛,还不如当初的陈素商。 “可也有万一。”陈素商道。 道长翻了个白眼:“你出门走路,还有可能被石头绊倒摔死;你吃饭,也有可能被骨头卡死。万一之事天天有,你太操心了。” 陈素商彻底无言以对。 道长买了装束,他给自己和袁雪尧都买了苗家男人的头巾,两个人将白发全部裹起来,又把眉毛给剃了,让陈素商用炭笔给他们俩画一下。 只要不是凑得太近,足以以假乱真。 他们俩陪同着花鸢,往胡家的镇子上去。 临行之前,花鸢去见了夏南麟。她的脸色是惨白的,嘴唇也微微发抖:“南麟,我们俩就这样吧,你跟着颜先生去南洋。找份事做,将来找个女人成家立业。” 夏南麟仍是不看她。 他脸上有种伤痛之后的绝望:“我会替你收尸。等安葬了你,我再去南洋。从此之后,我不会记得你。” 花鸢的心狠狠被扎了下。 她用力咬唇,才没有痛哭出声:“我走了。” 她转身快步离开。 夏南麟慢慢转过脸,看着她的方向,理智已经溃不成军了。 他简直也要疯了。 花鸢到了楼下,道长与袁雪尧等候多时。 他们不让陈素商跟着去,只让她在饭店里,陪着颜恺和夏南麟。 颜恺却道:“让阿梨跟着。你们多一个人,多一分胜算。我把枪给了阿梨。” 道长看了眼他。 颜恺的表情坦坦荡荡:“不是说阿梨的血很特殊,对阵法的作用很大吗?道长,我希望你们能一次成功。” 一次成功,解决所有问题,然后大家各自回家去过小日子。 “师父,雪尧,我不会拖你们的后腿。”陈素商也恳求道。 道长让她去换一身衣裳,装束上做点改变,但是不能扮成苗女。 陈素商就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普通农妇。她用地上的灰抹脸,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跟随着他们走了。 颜恺上楼。 夏南麟还在房间里抽烟,沉默着不说话。 颜恺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是问:“你想出去走走吗?” 夏南麟摇头。 他已经说不出话,也不知道饥饿,像一具行尸走肉。 “……我们要不先走?我把你送到新加坡去,再回来。”颜恺问他。 夏南麟再次摇头。 这次,他终于开口:“我要等亭亭回来。” 颜恺觉得这句话很让人心酸。 夏南麟在这样的绝望里,还保存着一份希望。 “……那个人死了,亭亭很难过。”夏南麟又道。 颜恺宽慰他:“你不要多想。” “我没有多心,她有情谊,知晓那人是为了她而死。”夏南麟道,“她不仅仅是报父母之仇。胡家毁了很多人,包括胡君元。” 颜恺点头,觉得夏南麟很讲道理,不是个顽固不化的人,很适合跟颜恺做朋友。 夏南麟说完了这些,就不再开口了。 颜恺很担心跟着同去的陈素商,也没心思再和他说话。 道长一行人到了小镇子上,打算混到胡家那边去。 他去跟人打听。 “……胡家有什么文化传承,政府要保护,所以那边拉了线,不给过去了。”街上的人告诉道长。 道长诧异。 这才几天的功夫? 他让陈素商等人找个地方落脚,他自己去探听情况。 两个小时后,他回到了饭店。 “……胡家派人去跟政府谈了,大概是补缴了数额庞大的赋税,政府就承认了他们的身份,只是土地要交公,还需要重新补办户籍。”道长说,“那边已经没有了看热闹的人,听说胡家也在准备搬家。” “真的?”花鸢着急。 道长笑道:“当然只是拖延之计。” 胡家背靠的深山,足有十万八千里,绵延不绝。 这块山头被破坏了,他们往深处走,重新选个地方,再树立屏障。 他们是不会放弃自己的家。 他们没有跟世俗硬碰硬,而是采取了示好的办法,这也正说明,他们留下来的心很坚决。 他们在拖延,在准备。 “……我们混不过去了?”花鸢又问。 “不用混,你直接过去,我们在小镇子上多留几天。”道长说。 花鸢看着他们,有点担心:“你们是外地人,镇子上的人看得出来,会不会……” “你没发现,今天的客栈都满了吗?”道长说,“不少外地人听说了胡家的奇闻,闲得无事的跑过来赶热闹,我们在此并不显眼;第二是胡家自己焦头烂额,不会派人在这边专门守我们的。” 花鸢深吸一口气。 她又误会了。 这次对她,是最好的时机,她不能错过。 “我马上就去。”花鸢道,“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找到了东西,立马就会出来。” 道长点头。 花鸢又跟他们约定:“如果我去偷东西,会选下午三点半左右动手。你们每天三点半去那边等一个小时,我没有出来就离开,改日再来。” 道长说好。 他又叮嘱了花鸢几句。 花鸢一一记下。 她离开之后,道长叹了口气,说起花鸢:“这孩子不够敏锐,她要是真能偷到胡家的护阵法器,只能说胡家的气运已经到了,数百年不遵天道,要受反噬了。” 陈素商沉默着。 袁雪尧也不说话。 道长的话,无人捧场,他也不尴尬,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下去。 而花鸢,租了个牛车,往胡家那边去了。 远远看到了树林后背的村镇,那里曾经也是她的家,花鸢想起了往事和父母,眼前立马蒙了层水雾。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 “去告诉族长,我回来了。”她站到了胡家当值的人面前,“我有事情要和族长谈。” 当值的人都是山下镇子上的,恰好认识她,几个人商量了几句,转身上山去了。 片刻之后,胡家的一位少爷亲自带了人过来,把花鸢接上了山。 第1878章 偷窃成功 花鸢没有见到身为族长的老太爷,只是见到了大老爷。 大老爷死了个儿子,情绪并没有什么起伏。 花鸢看到他,心里既恨又畏。她这次回来,是来偷东西的,不是跟胡家硬抗的,因此她在大老爷面前,装得柔软可欺。 “我没有杀二少爷。”她声音伪装着颤抖,心里其实一点也不怕了。 她知晓大老爷心狠手辣,也知晓自己毫无胜算,可面对强敌时,她这样的平静,一点恐惧也聚集不起来。 原来,怕死是人最大的恐惧来源,抛弃了这一点,就可以真正的无畏了。 大老爷冷冷看了她一眼:“他死于苗家的蛊术,你还没这个能耐。” 胡家已经知道,胡君元是被如淮的金蚕蛊杀死了。 如淮不见了,胡家和苗寨的人到处都在找她。 “你上山来做什么?”大老爷坐在椅子上,眼神始终像看一只蚂蚁似的看向花鸢,随时随地可以一指碾死她。 花鸢果然又如从前那样,战战兢兢颤抖了半晌:“我害怕。” 大老爷的脸色更沉。 要是花鸢下面再说一句废话,他就要亲自动手杀了她。 “……如淮也想要杀我。她如今被苗族和胡家不容,回不了家,会到处游荡。她会去找我,我此生都难得安宁,除了……”花鸢颤抖得更加厉害,声音也哽咽了。 除了胡家,没有地方能保护她。 “我想,你们要找她报仇,她也许会把误杀二少爷的事迁怒到我身上,上山找我。到时候,你们可以抓住她。 一旦抓到了她,可不可以记我一功,原谅我逃跑的罪过?”花鸢的思路尚且清晰,声音却越来越颤栗。 大老爷没有心情与她废话。 这女人只有一个目的:怕死,把胡家当庇护所来了。 她当胡家是什么地方? 大老爷眼底有寒芒闪过。他自然不必亲自动手,杀这种低贱的女人。胡家有刑罚的地方,可以让她吃够苦头。 他站起身要走。 花鸢看出来了,急忙也站起身:“大老爷,求求您让我回来吧。我愿意给胡家生孩子,只要我能活下来。” 大老爷已经转过了身,脚步却是微微一顿。 他看到花鸢上山的第一件事,也想起了这个。 他还想先把花鸢折磨一顿,再将她圈养起来,生个孩子是容易的事。 只是,那要承担很多的风险,谁知道这疯子会不会中途把孩子弄掉? 现在她自己说出来了,事情容易了很多。 “……胡家不需要你这个贱婢生的孩子。”大老爷快步出去了。 花鸢一个人跌坐在地上,低垂着头,看上去很绝望,心里却那样的平静。 大老爷越是拿乔,越说明他看重此事。他会先把花鸢关起来,也许会有点小惩罚,让她吃些苦头;然后,他再过来谈这件事。 他不仅要花鸢心甘情愿,还要她把此事当做恩赐。 片刻之后,来了几个人,把花鸢关了起来。 倒也没打她,只是饿了她两天。 两天之后,胡家恩威并施的,接受了她的投诚,选了个地方让她住。 至于她什么时候给胡家生孩子,跟谁生,此事没有公开。 大概是胡家改变了策略,决不让孩子的父亲知晓,而花鸢生完了孩子也要死。 有了这个作用,胡家给了花鸢一点恩惠,她可以下山去祭拜她的父母。 花鸢到了父母坟前烧香、哭泣,并且说出自己的恐惧,都被传回了胡家长老们的耳朵里。 她从小是个柔软的女孩子,现在被如淮吓破了胆子,也是情理之中的。 花鸢可以从她住的地方,到山顶去,这一路是没有人会阻止的。而胡家,每天都要派子弟出去,三三两两的,早出晚归,应该是去找寻一个居住的地方。 她在山上待了四天之后,终于忍不住了。 下午三点多,是胡家最繁忙的时候,花鸢慢悠悠走出了她的房间。 胡家的人以为她散步。 她也的确是散步,往那边望景峰走去。 她记得这条路,以前胡君元带着她走过一次。 “从这边往下,前面就是我住的地方。”她记得胡君元这样告诉她,“西边不要去,那里是胡家的库房,珍藏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当时的花鸢,也很好奇。 胡君元压低了声音:“都是宝贝。你不要跟任何人说,其实那是家族的祠堂后面,一般人不能进入祠堂。我偷偷打听的,机关锁我也知道。” 那些话,历历在目。 胡君元也有多调皮捣蛋的时候,只是他的顽皮,深藏不露。 他打小就爱装大人,为了祖父和父亲能高看他一眼,为了能取代他大哥。 这些思想,到底是他自己固有的,还是谁传输给他的? 如果说大老爷想让自己的儿子都成器,暗中鼓动孩子们互斗,花鸢是相信的。 除了父母,谁能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大下午的,没有人脉看住她,她慢慢往西边爬去。 花鸢在祠堂待了半个小时,不动声色从前门出来了。 她出来时候遇到了人,遭到了盘问:“你做什么?” “我走错了路。”花鸢低声辩解。 她的确不认识路。 那人就把她带回了她自己的屋子。 花鸢想了想,又派人去给大老爷说,今天才是她父母真正的忌日,她想再去祭拜一次。 大老爷很忙,况且现在时间还早,他也没太在意,让花鸢去了。 花鸢下了山,直接往外跑。 一直在房间里的老太爷,突然觉得胸闷气短。 他喘息艰难,对随从的人道:“去叫大老爷。” 大老爷急忙来了。 “去、去看看护脉法器。”老太爷身体不停的颤抖,一口气上不来,“护脉法器……” 大老爷亲自去看。 祠堂后面的是机关锁,需要特殊的密码才能打开。 大老爷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开机关锁的时候,双手略微发颤。 待他打开,发现护脉法器不见了,大惊失色。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 花鸢! 那个看似怯懦无能的女人,她方才下山去了,也许是她偷走了? 她是怎么知道机关锁的? 大老爷也顾不上了,急忙让人去追。 花鸢逃到了小树林旁边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也看到了道长等人。 她急忙掏出了一块形状奇怪的铜器,朝着道长等人扔了过来:“接住了。” 她身后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东西逼近。 而对面的陈素商,突然拿出了手枪。 一声枪响,震彻了整个山谷。 花鸢顾不上回头,只是死命往前奔,袁雪尧稳稳接住了她。 旁边不远处就有他们的马,四人一共两匹马,快步往远处飞奔。 远远的,花鸢听到了哭喊声。 她被袁雪尧护住,此刻就忍不住大着胆子回头。 她看到胡家的大老爷倒地。 陈素商那一枪,击中了他。 第1879章 回家了 长青道长一直很乐观。 他跟袁雪尧和陈素商说:“胡家山脉阵法已破,气运完了。花鸢肯定能得手,很多时候运气就是这么重要,像阿梨上次那样。” 陈素商还打算反驳几句。 可听到他这么说,她想起自己上次,真是走了狗屎运,各种好事都砸向了她,她才能那么顺利,既转移了自己身上的天咒,又破坏了胡家的护脉阵法。 “也许……”陈素商叹气。 道长说:“人各有命,花鸢命不错的,她要是死在了胡家,那也是她该死,早晚都得有这么一遭。” 陈素商:“……” 不成想,还真被师父说对了。 普通人也说,一个人倒霉到了极致,喝口凉水都塞牙。 对于术士家族,此话同理。 胡家多年不敬天道,自以为能蒙蔽天机,殊不知早已积下了大祸。 陈素商得手了,花鸢也得手了。 道长四人离开了胡家,确定胡家追不上之后,就开始兵分两路。 陈素商和花鸢回城,袁雪尧跟道长找了个僻静的山脉,打算进山。解除天咒,不仅要借助胡家的护阵法器,还需要借助山峦的力量。 “你们先走,走得越远越好,最好赶紧去新加坡。”道长催促她们,“一旦我和雪尧安全了,我会给你发电报,也会去新加坡与你汇合。” 陈素商点头。 她能做的,已经做到了,剩下的不需要她。但是,她好像杀死了胡家的大老爷,胡家既不会放过花鸢,也不会放过她。 她需得赶紧走。 她们不仅仅是两个人,还有颜恺和夏南麟。 “师父,你们一定会平安的!”陈素商道。 说罢,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一块符纸上,画下了一个符咒。 她把此物给了道长。 不管怎样,希望能帮衬几分。 道长收下了。 陈素商转身要上马的时候,袁雪尧走了过来。 他一直不怎么靠近陈素商,因为他身上还有天咒。此刻,他突然从身后拥抱了她。 “阿梨,再见。”他低头吻了下她的头发,然后将她抱上了马背。 他转身快步离开,没有继续和陈素商作别。 道长追上了袁雪尧。 陈素商和花鸢不再耽误,两个人骑马回到了城里的饭店。 颜恺这几天心神不宁的,因为他好几次隐约看到那个苗女在楼下晃荡。他不敢下楼,甚至担心那苗女冲上来。 然而,那苗女很忌惮颜恺,却不知道颜恺毫无本事,是他身上那块玉佩起到了作用。 她迟早要知道的。 等她确定了之后,颜恺和夏南麟大概难逃一死。 他这样焦虑,夏南麟却仍是浑浑噩噩的,饭也不怎么吃,只顾抽烟,房间里乌烟瘴气的,颜恺只能忍着。 他更不敢让夏南麟独自一人。 几天的功夫,颜恺感觉过了好几年似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直到有人敲门。 他很警惕。 上次他买的枪,给了陈素商,但是陈素商被胡家抓到了之后,枪就没有了。这次,陈素商出发,颜恺把自己的枪给了她。 现在,他手上没有了枪,格外紧张。 “谁?” “颜恺,是我,我和花鸢回来了。”陈素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一直好像听不进外界声音的夏南麟,猛然站了起来。 颜恺担心有诈,小心翼翼开了门。 房门一开,屋子里的味道不仅仅刺鼻,还辣眼睛。 陈素商用力扇了几下:“你们在屋子里……”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颜恺抱住了。 花鸢站在他们俩身后,隔着面前相拥的二人,看到了夏南麟。 夏南麟好几天没有刮胡子,又是一脸的憔悴,整个人都像是老了十岁似的。 花鸢的眼泪涌了上来。 夏南麟愣了好几秒,手臂越过了颜恺和陈素商,朝花鸢伸了过来。 花鸢握住了他的手。 四个人,就这样彼此抓住了自己想要的。 陈素商很快清醒过来,让颜恺赶紧收拾收拾,她自己则去了道长和袁雪尧的房间,也把他们俩的行李收拾好。 四个人结清了房钱,乘坐电车去了火车站,买了最近的一趟火车。 这趟火车是去贵阳的。 这一路上还算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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