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道,“我得罪过她,和她有过节。我留在你身边,她就会怀疑你,我得离开。” 李曦低头望着烛火中发出璀璨辉光的酒杯,没说话。 李昭慢慢站了起来,转身出去。 走出门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李曦的声音:“阿弟……你要去哪儿?” 李昭没有回头。 他看着廊前一排排高挂的青绮纸灯笼,道:“回长安。” 李曦愕然。 “你疯了!李司空和周使君坐镇东西线,根本不会分兵守长安,长安没有军将守城,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你回去做什么?” 李昭没回答,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屋中,李曦在烛火中呆坐了半晌,仰面躺倒在长榻上。 片刻后,传出他的怒吼声:“人呢?都去哪儿了?” 屋外的侍女们听到这句,忙推门进屋,继续服侍李曦。 …… 满院子流萤飞舞,衬得夜色愈显浓重。 宅院里点了寥寥几盏灯,肩披白氅的亲兵在院外长廊把守,不远处隐约有钟声传来,打破静谧的黑夜。 九宁趴在书案前,把烛台往伏案算账的多弟面前挪了挪。 “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 多弟摆好算筹,抬起脸,冲九宁笑了笑,“贵主,我不辛苦。” 九宁也笑了,道:“怎么可能不辛苦?我看着都觉得累。”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湖色花纱襦,底下系藕丝裙,乌黑的头发用碧绿丝绦松松挽着,腕上一串宝相花纹金臂钏,双手捧腮,袖子落下,露出雪白臂膀,漂亮得像瓷娃娃一般,含笑望着多弟,眨眨眼睛,说话时语调又轻又软,仿佛在撒娇似的。 多弟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九宁私底下和侍女说话都是这样的语气,还是忍不住觉得高兴,心里暖暖的,又酥又痒。 她摇摇头,认真地说:“贵主,炎延带兵打仗去了,我只能帮贵主做这个,我真的不累!” …… 炎延现在是将军了,公主说到做到,让她领兵去打仗。 而多弟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什么本事都没有,也就会处理些庶务杂事,记点账目。 公主现在要忙的事很多,其他的事情可以由幕僚属官们代劳,但账目还是得交给自己人打理才放心。 于是,公主把这件差事交给她了。 多弟又激动又惶恐,生怕自己没办好差事给公主蒙羞。 不过当公主问她愿不愿意打理这些事时,她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了。 既然她不能像炎延那样为公主征战沙场,那就待在公主身边,为公主打理庶务,争取做公主身边的大管家! 听府里的侍女说,公主府都有长史、吏官。既然公主能提拔炎延做女将军,将来说不定会提拔她当女长史。 那样,她就能一直为公主办差。 所以,多弟怎么会累呢? …… 多弟还真是能干,吃苦耐劳不说,还特别勤快,账目交到她手上,她打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能举一反三,找出不对的地方。 这些天教她上手处理庶务,她也完成得很好。虽说不如雪庭的人反应快,但胜在老实。 还真是奇妙,多弟竟然这么忠心…… 九宁出了一会儿神,看着多弟,笑出一对梨涡。 “夜深了,别摆弄算筹了,又不是要紧的事,明天再算吧。” 多弟还不想休息,她觉得自己没有杨节度使的幕僚聪明,只能靠勤奋来弥补。 这时,九宁掩唇打了个哈欠,两只眼睛泪汪汪的。 多弟忙收起算筹:“贵主早些睡吧,我不算了!” 她留在九宁房里算账目,其实有自己的私心。杨节度使送了很多侍女来伺候公主,那些侍女个个温柔和顺,聪明伶俐,她怕自己的地位被取代,每天都赖在这边算账,时不时过来禀报一些不重要的事情。 看她终于放开算筹了,九宁起身回内室,道:“你也睡罢,别把眼睛熬坏了。” 多弟笑着应了一声。 吹灯正要睡下,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亲兵在外面道:“贵主,是东边来的信。” 九宁刚躺倒在枕上,闻言立刻坐起,拂开纱帐,“请他去侧间等着。” …… 来的人是怀朗。 他深夜赶到成都府,发现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日子里,这里发生了很多事。 李曦、李昭也来了西川,炎延杀了邓珪的儿子……九宁成了长公主,她居然要攻打东川! 震惊已经无法形容怀朗此刻的心境。 他再次佩服自家郞主的眼光,同时,也再次为郞主的将来忧心。 亲兵领他去侧间等候,食案上备了酒菜,大碗的羊肉、牛肉,凉拌的酱瓜、菜蔬,白白胖胖的蒸饼,还有一壶酒。 怀朗心中一动,倒出一杯酒,仔细嗅了嗅,发现正是他当年曾对九宁提过的郫简酒。 这种酒只有用蜀地本地的泉水酿造才有那种味道,当年他曾在蜀地尝过一回,自此念念不忘。 怀朗笑了笑,喝下杯中酒液,点点头。 果然是这个味道。 不多时,幔帐后响起窸窸窣窣声,九宁身披斗篷,头发松松挽着,转过屏风,走了出来。 怀朗立刻站直,眼皮低垂着,取出信,双手捧着递给九宁。 九宁接过信,走到灯前,直接打开细看。 信封打开,里面的一团东西掉了出来,轻飘飘的,落在她脚面上。 她一怔,捡起那团东西,发现是一种比纱罗还要轻薄的织物,又细又滑,上面画了张地图,山川地貌绘制得很详细,正是东川的地形图。 “这是龙纱。”一旁的怀朗看她对着龙纱发怔,解释道,“一匹千金,非常贵重,做成夏衣穿很清凉。” 九宁失笑。 差点忘了,怀朗做过商人。 她收起龙纱地图,继续拆信。 信依旧写得很简洁。 …… 不管外界怎么胡乱揣测,在大败契丹军后,周嘉行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稳扎稳打逐步向东推进。 这月月底,他率领先锋军渡河时,在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土城外,和契丹军相遇了。 由于周嘉行沉寂了两个多月,契丹军认为他之前的横空出世只是运气好而已,对他起了轻视之心。 两军相遇,立刻拉开阵势,周嘉行像是被契丹军吓破了胆,急于突围,契丹军见状,堵住他后退的唯一道路,很快控制局面,周家军丢盔弃甲、仓皇逃入土城内。 契丹军立刻围了土城。 双方僵持。 契丹军每日在城外大骂周嘉行,或是派人鼓噪,骗城中军队说李司空怀疑周嘉行是内应,已经解除盟约,不会派兵来救他们。还说李司空在悬赏周嘉行的人头。 接着他们便派出投降的汉人、胡人轮番劝说周嘉行,要他弃暗投明,随契丹人一起征服中原。 周嘉行不为所动。 如此足足耗了十天。 就在城外的契丹军以为周嘉行无路可逃因而松懈的时候,周嘉行突然率精锐两千人出城袭击契丹军营地,同时有其他人马从不同方向发动合围。他们配合默契,像包饺子一样,将契丹军包围在河边。契丹军一部分战死,一部分被逼入河中淹死,损失惨重。 原来早在入城前,周嘉行已经将队伍分成八队,其中四队埋伏在城外,两队在河西面结阵。随他一起逃入土城的只有两队人马。 契丹军看到周嘉行人数少于自己,又是残兵,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突然被他杀了个措手不及,整个溃退。 这一仗,周嘉行再次以少胜多,大挫契丹军的锐气。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在获胜后立刻蛰伏,而是加快东进速度,一路势如破竹,撵在契丹军后面走。 契丹接连几次大败,军心涣散。 自此,抵御契丹进入转折,开始由防御走向反击。 …… 这些在周嘉行的信里,只有寥寥几句“诸事顺利”之类的平淡之语。 九宁收好信。 怀朗道:“现在东西线呈合拢之势,李司空大喜,写信邀请郞主于橦州一会,共商大事。郞主已经动身去往橦州。” 九宁挑眉。 这是要划地盘了。 从现在的形势看,契丹被赶出中原是迟早的事。 李元宗的河东军和周嘉行率领的盟军分别是东西线的主力,契丹溃败之后,这个联盟肯定维持不了多久,光是分地盘就随时可能引发混乱。 河东军要求周嘉行在这时候去橦州,分明是看不起周嘉行,想在正式撕破脸皮之前给他一个下马威。 九宁沉吟片刻,让人去请幕僚。 幕僚很快赶过来。 九宁和他耳语几句。 幕僚会意,找来纸笔,刷刷几笔写下几行字。 一个时辰后,长街骤然响起马蹄声,怀朗揣着卷帛,骑快马出了成都府。 …… 橦州。 受李元宗的邀请,联盟各个部落派出自己的代表前来赴会。 到了地方,才知李元宗不在橦州,出面主持大会的人是他的儿子李承业。 那年李元宗被诸位儿子背叛,差点回不了太原。李承业当时并没有参与到兄弟们的纷争中去,李元宗回到太原后,杀了义子,留下亲儿子,拨拉来拨拉去,发现亲儿子都不如义子阿史那勃格,唯有李承业还算顺眼,这一次抗击契丹时顺便把他也带上了,好教他练练胆子。 李承业设宴款待所有赴会来客。 席间,尤其留意周嘉行,言语间多有试探之意。 酒酣耳热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飘来一道刺耳的讽笑声:“昆奴之子!忤逆不孝!” 李承业脸上笑容一滞。 席上其他人也都沉默下来,望着手中酒杯,神色不安。 如今各地割据,只等谁捅破窗户纸,有人带头,其他割据势力必定陆续称帝。而这些人中,北方正被契丹一步步蚕食,西南、蜀地的藩镇地僻,实力不足,江南富裕,终究不是正统,即使偏安一方,最后也将臣服于中原。 是以,谁占据中原,谁才能笑到最后。 放眼天下,有那个实力的,头一个当属河东李元宗。 但这一次抵御契丹,冒出不少后起之秀,其中周嘉行就表现杰出。 席间众人都有问鼎中原的野心,但也有自知之明,不想贸然以卵击石。眼下他们只想牢牢守住自己的地盘,然后再根据形势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目前他们正在观望,等李元宗第一个自立为帝。 可是,李元宗这个最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的人偏偏就是不称帝! 其他藩镇左等右等,等得一肚子火气,恨不能掐着李元宗的脖子把他抬到金銮殿上去,可他们向来以忠臣自居,绝不能催促李元宗登基,不然别人不就有借口来攻打他们了? 就在大家都憋着一口气的时候,周嘉行一鸣惊人。 藩镇们沸腾了。 现在他们就盼着李元宗和周嘉行翻脸。 酒宴上,鸦雀无声。 周嘉行显然也听到那一声讥讽了,他抬起眼帘,并未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而是淡淡扫一眼李承业,目光锋锐。 李承业脊背生寒。 死一般的沉寂中,周嘉行身后的亲随拔刀,上前几步,揪出刚刚那个出言讽刺的人,刀起刀落。 银芒闪过,几声凄惨的嚎叫声后,亲随割下那人的舌头,还刀入鞘。 另外几个亲随迅速入内,把惨叫的人拖出去了。 宴席上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目瞪口呆。 第108章 李承业脸色阴沉如水。 刚才出言讥讽周嘉行的宾客是他的幕僚提前安排好的, 为的就是激怒周嘉行。 风头正劲的时候被当众欺侮,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周嘉行年轻气盛, 果然中计,一句废话不说,直接翻脸——这正是李承业想看到的。 但此刻他心里却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看着对方掉入陷阱的成就感。 因为周嘉行实在太狂妄了! 这里是橦州, 是他们家的地盘, 河东军主力就驻扎在八十里外的大江边, 如果自己真的下狠手,周嘉行身边那几十个亲随能派上什么用场? 只要自己一声令下,立刻就能把他们大卸八块, 他们插翅也难逃! 这个昆奴之子,竟然如此目中无人! 李承业冷哼了一声,狞笑,“周使君这是何意?” 宴席上,寂静无声。 院墙外仍然有断断续续的惨叫声遥遥传来,地上一道血淋淋的拖行痕迹。 无人敢开口说话。 宾客们冷汗涔涔,心中暗暗叫苦。 他们不怕李承业和周嘉行打起来, 事实上他们乐得看双方反目,那样的话,他们这些势力稍弱的才能趁机沾点便宜。但是看热闹也是有风险的, 比如现在, 神仙打架, 小鬼遭殃, 他们怕两边拿他们这些陪客出气。 随着李承业话音落下, 脚步声骤起,数十名手执长刀的卫士从四面八方涌进屋中,将所有宾客围在当中,手中长刀对准周嘉行主仆,刀光凛凛。 这一下,宾客们寒毛直竖,连呼吸声都放轻了,唯恐一不小心引起两方注意,被拎出去当靶子。 李承业牙关紧咬,怒视着周嘉行。 周嘉行脸上仍旧是那副表情。 他身后的亲随阿山上前一步,手按在佩刀刀柄上,冷笑着道:“那个人嘴巴不干净,某替郞主教他怎么说话。” 李承业皮笑肉不笑,讽道:“他虽人卑位轻,到底也是一条性命,若他真有冒犯使君之处,使君只管言明,我绝不会包庇,何须使君亲自动手?” 说完,他朝冲进来的卫士使了一个眼色。 卫士微微颔首,晃了晃手中长刀。 哐当几声,周嘉行的亲随一脚踢翻食案,拔刀出鞘,双眼怒瞪,和卫士对峙。 席间宾客们心跳如鼓,一动不敢动。 僵持中,周嘉行慢慢抬起眼帘。 阿山会意,还刀入鞘,直接推开那几个挡在他面前的卫士,走到屋外,拍拍手。 卫士们畏于周嘉行的沉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忙回头以眼神询问李承业。 李承业没说话,脸色铁青,牙关紧咬。 他倒要看看周嘉行想干什么! 没有李承业的命令,卫士们不敢贸然动手,只得退开一步。 几息后,阿山回返,和另外几个亲随一道,押着三个双手被捆缚在背后的男人进屋。
相关推荐:
高武:我的技能自动修炼
可以钓我吗
炼爱(np 骨科)
贵妃母子民国文生存手札
流氓修仙之御女手记
邻家少妇
逆战苍穹
生化之我是丧尸
试婚
有只按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