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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张罗了好些好吃的好喝的,一并送了来。 既然来了,自然就走不得了。 再加上凤姐儿想要转移火力,没一会儿,尤三姐就一人顶着四五个,扛起果酒来。 不过尤三姐也不傻,知道这些都是公候门里的正经小姐,贾蔷也在意她们,且这些娇小姐也不尊大轻狂,不曾瞧不起她,所以她虽脾性刚直些,却也懂得赔小心说好话。 因此气氛也就愈发热闹了。 然而趁着一屋子热闹时,凤姐儿却借口吃酒太热,要出门散散心之际,让人套了车,回到了西府,直往李纨院赶去。 马车里,她嘴角带着坏笑,也不知在想甚么。 只是没想到,刚在二门外下了马车,还未往里走几步,就见到贾蔷迎面从内往外出。 “哎哟,怎这样快就完事了?” 二人也算相熟多时了,贾蔷只看到凤姐儿脸上的惊讶,再听她说的话,就大致猜出了她在想甚么。 贾蔷气急反笑,也不理她,抬脚往外走去。 凤姐儿忙重新上了马车,跟回东府。 却未直接往惜春小院而去,倒是先一起折向了贾蔷小院…… …… 一个时辰后,换洗了身的贾蔷捧着个木箱,和凤姐儿一同折返惜春小院儿。 众人立刻被他手里的木箱所吸引,黛玉笑道:“这里又是甚么?” 贾蔷打开木箱道:“西域进贡来的马乳葡萄,我在宫里吃了些,觉得味道很好,娘娘就送了我一箱。统共没多少,本想单给你留着。再一想,算了,独乐了不如众乐乐……” “呸!” 一旁气色神秀的凤姐儿忍不住啐道:“你怎不说已经悄悄留下了半箱子?” 众人一片哗然中,探春奇道:“你怎知道?” 凤姐儿理直气壮道:“我方才出去透透气,就想去大嫂子那看看,大嫂子到底给蔷儿准备了甚么好吃的,结果就知道蔷儿吃了大半盆饭,菜连汤汁都没留下,回这边后和他一道取了葡萄过来的。他倒是磊落,当着我的面,将最好的几串葡萄藏起来,专给林妹妹留下!这会儿子倒来充好人!” 黛玉没好气啐道:“有你吃的就不错了!你别吃了!” 凤姐儿忙求饶,直言得罪不起奶奶! 众人大笑罢,将葡萄分而食之,又顽闹了阵后,就各自安歇了…… 第0587章 宝玉你住玉皇庙,你娘住达摩庵 翌日清晨。 宁府东路院,一间寻常院落内。 庭院正中,一块刷了黑漆的黑板上,写满了迥异于中原文字的数字。 从前朝起,朝廷便规定了账簿上的数字,必须写成“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 但这块黑板上的数字,却是“1、2、3、4、5、6、7、8、9、0”。 阿拉伯数字其实打唐朝起就传入了中原,但一直被漠视,便是现在,也没甚么中原人用这样“粗鄙”的番邦数字。 然而贾蔷,在这半年内,却将这些教给了许多人。 庭院内设着二三十张矮几席榻,榻上坐着黛玉、宝钗、湘云、迎春、探春、惜春、宝琴、平儿、尤氏、尤三姐、晴雯、小角儿、小吉祥、紫鹃、莺儿、翠墨并十二戏官,还有八个从西路院会馆挑选出来的,懂事知理平日里对平儿帮助极大的女管事。 “三位数内的加减乘除法,你们大致都能做不差了。但具体如何应用,还要多锻炼。西路院那边会馆里,多有这样的账簿,你们可以多做练习。但数学远比加减乘除有意思的多,加减乘除只是最简单的应用。还有高一级的,譬如鸡兔同笼,头共八十八个,足共二百四十四只,问,鸡与兔各有多少只?” 贾蔷说完题后,看着一张张年轻明媚的脸上,满是苦思之色,眉头都纠结起来,不由开心的笑了起来。 得到数枚白眼球后,他呵呵笑道:“今儿教你们的,便叫二元一次方程。” 说着,他在黑板上列出了方程式,然后借着鸡兔同笼的题,将方程式细细分解了遍。 黛玉、宝钗、探春、湘云、宝琴、平儿等聪慧些的,听的眼睛发亮。 她们也不是不解术算之道,《孙子算经》中原也有鸡兔同笼的题。 只是《孙子算经》的解法却要繁琐的多,算经设想,每只鸡都是“金鸡独立”,也就是一只脚站着。而每只兔子都用两条后腿,像人一样用两只脚站着。所以,地面上出现脚的总数的一半,也就是二百四十四除二,也就是一百二十二只。在一百二十二这个数里,鸡的头数算了一次,兔子的头数相当于算了两次,因此从一百二十二减去总头数八十八,剩下的就是兔子头数,即有三十四只兔子,当然鸡就有五十四只。 但这样的算法,着实不是许多人能明白的过来,且也复杂的多。 而如贾蔷所教,用阿拉伯数字列出方程式来,再一代入,很轻易的就能算出结果来。 当然,也不算轻易。 譬如迎春就是一脸的迷糊,不是她不用心努力,实在听不懂啊! 赶围棋儿也是动脑筋的,可怎就没这样难? 见贾蔷笑吟吟的望来,迎春没好气道:“算账学先前的加减乘除难道还不够?学这个有甚么用?” 贾蔷笑道:“二姑姑这个问题,问的着实好。学这个有甚么用呢,我来举个例子。譬如,会馆要进一批刺绣,总价三百五八两银子。其中一类刺绣,是咱们家这样的千金闺秀们所刺,一方就要八两银子。另一类呢,是寻常绣娘,或是嬷嬷们所绣,一方只要三两银子。问,第一类要收多少方,第二类又要收多少方?” 见迎春一双杏眼里仿佛已经能看到问号,贾蔷呵呵笑道:“这道题就当做是课后作业,你们下去琢磨琢磨。教这些呢,对于一些人,是为了便于你们日后更好的管家,人心隔肚皮,总要知道的详细些,才不被人轻易的诓骗了去。对于另一些人,多学一些能为,将来你们也可以担当大任。” 探春好笑道:“她们能担当甚么大任?” 不是她瞧不起那些戏官或是教坊司出来的管事,普天之下,怕也只有贾蔷会这样离经叛道的教她们,用她们。 可再怎么尊重她们,也不可能让她们抛头露面罢? 贾蔷眉尖一扬,道:“能担当大任的地方多了去了!如今我各处营生越铺越大,需要一个专门查账的公房。但是公房里的人,最容易被外面的人拉拢腐化,能让人信任的不多。我教会了她们,待成立公房后,她们便可当监察。到时候,不知多少重要的账目都需要她们过目,查出哪个有问题,弄鬼的人是要掉脑袋的,难道还不算大任?” “好了好了,都散了罢。听了一清晨,头昏脑涨的。” 黛玉不愿见斗嘴赢了的贾蔷太得意,摆手散了场子。 贾蔷也放下了炭笔,邀请道:“去园子里逛逛,透透气?” 黛玉白他一眼,道:“你不是还要给那些亲兵和兵马司的官儿们上课?” 贾蔷笑道:“他们不行,没你们聪明,一月里上四节课,都吃力费劲的很。铁牛因为这个,都想着和姐姐商议搬回青塔去住了。” 一旁的宝钗“噗嗤”一笑,见贾蔷、黛玉看过来,笑道:“那铁牛姐夫,一只手比笔都大了,拿在手里像是拿一根小棍儿。听姐姐说,写名字都有些费力,如何算得了这些?” 黛玉似笑非笑的看了宝钗一眼,就听贾蔷问道:“薛大哥和夏家的事定好了?” 宝钗白皙如冰雪的俏脸上浮现出一抹愁意,道:“夏家那姑娘……我妈让人四处暗地里打听了下,是了不得呢。” 黛玉取笑道:“凭她如何了得,还能了得过宝姐姐?” 宝钗没好气道:“都快愁死了,你还来取笑!” 黛玉心善,见她果有愁苦之色,便劝道:“你这愁来的很没道理,你哥哥甚么性儿的人你不知道?都非善类,哪里还需要你这当小姑子的去愁?” 贾蔷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宝钗也哭笑不得的在黛玉凝脂般的腮边轻轻掐了把,气笑道:“昨儿见你那样疼湘云,原以为是果真长大不同了。没想到,还是从前那般促狭。” 黛玉白她一眼,正要说话,忽听探春一声厉喝:“你来做甚么?” 贾蔷闻言吃惊,转头看去,忙劝道:“算了算了,三姑姑,宝玉虽不成器,也不必撵他。” 宝玉:“……” 探春又好气又好笑道:“我哪里说的是二哥哥?我说的是那个不好好进门,在那不尊重的!” 院门口,一个小脑瓜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然后又消失…… 众人:“……” 探春面色一阵青红不定,在黛玉等人暗笑中,暴喝道:“再不进来好好说话,今儿我再不饶你!” 宝钗在一旁笑叹道:“将一个公门千金,大家闺秀,生生逼成了女罗刹……” 探春闻言气笑道:“宝姐姐如今说话也开始刺人了,也不知跟哪个学的!” 宝钗闻言俏脸一红,黛玉又笑眯眯的看过来一眼,愈发让她不大自在。 好在这时贾环耷眉臊眼的进来,一边肩膀高,一边肩膀低,似连脚也跛着,浑身上下没个正地儿。 他倒也乖觉,没往探春跟前去,而是走到贾蔷跟前,吸溜了下鼻子,咧嘴笑道:“蔷哥儿,我娘说要请你个东道,单请你!” 贾蔷还没开口,探春就涨红脸几步迈过来,啐道:“想瞎心了?岂有,岂有胡乱请客的道理?回去告诉姨娘,少操弄这些让人笑话的事,她的好多着呢!” 贾环极怕他这个姐姐,低头道:“又不是我说的,是娘说的……娘还猜到了你会这样说,就让我告诉你,珠哥儿媳妇……是娘说的,不是我。珠哥儿媳妇能请得,我请不得?珠哥儿媳妇为了兰儿请,我为环儿请,莫非我就见不得人?” “噗!” “啊哈哈哈哈!” “咯咯咯!” 本该顾虑探春的面子,可贾环扭腰挑眉瞪眼学他娘骚里骚气的模样,实在太传神了! 见大伙都笑出眼泪来,探春真的,真的是呼吸都在颤栗。 然后就见她握起拳头,挥起朝还在学赵姨娘的贾环砸去。 贾蔷哈的一笑,上前握住她的胳膊,拦了下来,道:“不至于不至于,还是个小孩子。你这一较真儿,反而没趣了。” 探春脸都气青了,嘴唇哆哆嗦嗦的张不开口说不出话。 黛玉给贾蔷使了个眼色,让他去。 哪怕再瞧不上赵姨娘,看不上贾环,可探春的面子总还是要给的。 探春嘴上说的难听,看着也恨的入骨,可唯有爱之深,才会恨之切! 她可以骂,可旁人若是跟着她一起骂一起瞧不起,那便要伤她的心了。 贾蔷想了想,左右中午也没甚大事,看向贾环道:“总不能真是你娘一个人请我罢?” 贾环吸了吸鼻子,眉头挑了挑,一副赖货样子,道:“老爷,应该也会来。” “你早不说!” 探春朝他吼道。 贾政在,和贾政不在,那是一回事吗? 贾环怕怕的神情,嘟囔道:“你也没问我……” 贾蔷拦住要冲杀了贾环的探春,一只手臂横在她身前,让她冲不过来。 探春连续撞了三四回后,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样,面红耳赤,到底还是撂开了手,不去杀弟了。 贾蔷扯了扯嘴角,对贾环道:“走罢,去西府瞧瞧。若是你老子也在,我就坐下吃两口。若是不在,就问问你娘到底甚么意思就好,饭菜就免了。” 贾环无所谓的亚子,倒是宝玉有些急,甚至都顾不得姊妹们和在一旁的贾环,拉住贾蔷的袖角,急道:“蔷哥儿,见到老爷,可千万要为我说话啊!” 贾蔷莫名其妙的看着宝玉,问道:“不好意思,你哪位?我认识你么?” “噗嗤!” 方才气的怒火冲天的探春,此刻近距离看到贾蔷一脸陌生茫然客气的问话,登时没忍住,喷笑出声。 其他姊妹们也纷纷被逗乐,湘云更是笑的仰的太狠,“咕咚”一下栽倒在地…… 独宝玉快气炸,跺脚道:“可不是顽笑的时候!” 迎春笑道:“快别气他了,脸都紫了。” 众人见他泪花闪烁,都觉得没意思了,贾蔷呵了声道:“二老爷若是问我,我就那样说。同意不同意,没把握。主要是让你写书,你也不好好写。半年多了,才写了不到三万字。你知道我认识的一个写书匠,半年多写了多少?” “多少?” “两百万字!!” 黛玉忙笑道:“可是那位屋外大官人?我也是极喜欢他,很用功,故事也好,干净不落俗套。” 一旁探春笑道:“巧了,我也是!” 宝钗轻轻颔首叹道:“是很好呢,怪风趣。” 宝玉忙道:“打今儿起,我也一定好好写!” 说罢,巴巴的看向贾蔷。 贾蔷笑了笑,道:“行罢,我过去看看,老爷若是问起,我就帮你说两句好话。” 宝玉闻言大喜过望,连连作揖。 贾蔷点点头,又问黛玉道:“那你们去哪里顽?” 黛玉笑道:“顽甚么?二姐姐、三妹妹、云儿她们都要去做女红,我去寻平儿姐姐,帮她对对近来的账簿。平儿姐姐做活细致,就是算的有些慢。” 贾蔷笑道:“好好,不过也别累着了,算一阵,就一起去逛逛园子。看看都喜欢甚么古董家俬陈设,喜欢甚么样颜色样式的帷帐帘子,都可计较一番,再报与我。 前儿贾芸和薛蝌同我说,园子里用的妆蟒绣堆,刻丝弹墨并各色绸绫大小幔子一百二十架,还有帘子二百挂,昨日俱得了。外有猩猩毡帘二百挂,金丝藤红漆竹帘二百挂,黑漆竹帘二百挂,五彩线络盘花帘二百挂,也都得了。不过我让他们不急着挂,若是你们喜欢不同样式的,可以再让他们准备。这个不要嫌麻烦,自己住的地方,必是要顺自己的心意才好,否则,岂非美中不足?” 黛玉闻言抿嘴笑道:“难为你这样细心。” 又与宝钗、探春、湘云等姊妹们相视而笑。 宝玉见了实在眼热,眼巴巴的央求贾蔷道:“蔷哥儿,我夜里虽然不能在园子里住,可白日里总能有个落脚处罢?” 众姊妹看过来,贾蔷笑了笑,道:“倒是有一处极佳的赏月之地适合你……” 黛玉点点星眸中闪过一抹古怪,道:“不会是那处罢?” 贾蔷点点头道:“对,就是玉皇庙。” “哈哈哈哈!” 贾环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被探春敲了下脑壳才闭上嘴。 黛玉嗔了贾蔷一眼,道:“你非惹他做甚么?” 宝玉默默流泪:“……” 贾蔷从谏如流,道:“算了,不是玉皇庙,也不是达摩庵……再多说一句,达摩庵等你母亲想念佛了,可以进去试试。给你准备的,就是凸碧山庄!很好的地儿……” 黛玉闻言抿了抿嘴,忍住笑意。 她本身倒没怎样,也觉得那处还不错。可贾蔷却笑那名字,凸碧和“土逼”谐音…… 宝玉却管不了那许多,只要里面能有一处他的落脚地就行! 等贾蔷离去,姊妹们也各自散了后,宝玉便跑去了后面园子。 因得了贾蔷许可,所以他进得去。 只是,当他累成死狗般也满腔热血不灭的跑到建在山麓上的凸碧山庄后,整个心都凉了。 此处虽名为山庄,可分明不能住人,只是一处敞厅! 凸碧山庄往前看,遥遥能看到各处。 往后看,倒是能看到两处近景,看的他心惊胆战: 达摩庵,和玉皇庙! 莫非,天要亡我? 第0588章 好好安胎…… 神京东城,皇极坊。 恪怀郡王府。 偏厅,恪怀郡王李晓正与新任工部右侍郎徐铭议事。 自太上皇大行起,京中便刮起了“开国以来最严京察”的官场沙尘暴。 待窦现窦广德自外省归来,以强势霸道之姿升任军机处东阁大学士,官拜御史大夫后,这场风暴的惨烈程度,再度飙升一部不止! 工部作为作为六部中排名最末的衙门,但在这场风波中,损失之惨重,却几乎不逊于户部,惨遭血洗。 而徐铭,正是在这次工部血洗中,升任了工部右侍郎之位。 恪怀郡王李晓为皇三子,这位位置,其实有些微妙的。 如今皇长子宝郡王李景之形势,几乎如黑夜中的明灯,瞒不住许多人了。 李景看起来打骨子里像隆安帝,可隆安帝只是面上冷,只是对贪官污吏冷酷无情,可对上林如海,对上窦现,其态度却差点让人惊掉下巴。 这哪里还是那个冷面狠辣的帝王,分明成了唐太宗、宋仁宗那样唾面自干、胸怀无限的仁君天子。 相比之下,李景的做派,也就愈发让人失望。 而李景之下,便是李晓。 李晓在朝中的声势并不如皇四子李时,但也有不少明白人,看得出李时虽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实则筑造的,怕是一座冰城。 虽闪亮耀眼的不可一世,但太阳照的久了,多半也就化了。 相比之下,在工部稳打稳扎的李晓,参与的各项政务都低调圆满的成功,其做派,让一些人很是欣赏。 如今的工部尚书崔世明至少没有偏向李时,又因为李晓在工部参政,实际上还稍微偏向李晓一些,但多是中立立场。 工部左侍郎高岩是站队李晓的,也是李晓背后最强的支撑力量之一。 而徐铭,则是李晓新拉入营的另一衣紫大员。 只要徐铭站在他这边,即便工部尚书崔世明态度不明也没关系,六部之一的工部,便成了他的自留地。 工部里还是有许多人才的,正好眼下是风起云涌龙虎相会之时,李晓这几年也拉拢了不少人手,工部彻底入手后,就可以往外伸手了…… 只要稳打稳扎上十年,即便眼下盛极一时的李时,也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李晓虽不如李时那般会笼络人心,但基本的帝王之术,也曾学过。 先前已经有过几番交谈,徐铭明显对他这位低调的贤王看好许多。 今日将他请至王府,明显就是要摊牌,而徐铭这样的宦海老鳌,自然不会不明白。 他今天能够应邀前来,想来也是已经下了决定站队认投。 不过正当李晓要挑明时,忽见王府管事太监孙策行来,面色有些阴沉,欲言又止的模样。 徐铭见状忙起身道:“王爷公务繁忙,下官今日就先告退了。” 已经到了临门一脚的地步,李晓岂能容徐铭退走? 若果真答应了,怕是徐铭对他的看法都将发生变化。 李晓摆手道:“徐大人不是外人,本王素来行事磊落,无事不可对人言。不拘任何事,你直言便是。” 他自信,若是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孙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跑来通秉。 孙策乃他生母宸妃留在他身边的人,是他最信任的人,几乎没有其一。 孙策领命后,也未迟疑,道:“王爷,外面传来消息,说有城外佃户入顺天府状告高侍郎之子高程,派管家强抢民妇,奸污至死后弃尸于井中,佃户人家前来要人,先被骗回庄子,又试图杀人灭口。如今,高府管家并十数高府仆从被捉拿,人证物证俱在。也不知此事怎么就流传出去了,闹的满城风雨,许多百姓现在都围在了顺天府外,等候顺天府尹韩琮断案。” 李晓听完后,脸色一片铁青。 第一时间,他就想到,必是有人在害他,断他肱骨大将! 高家这样的高门,派人去自家田庄上灭口,还能被人捉拿,还能让高府管家开口认罪,落了个人证物证俱在的地步…… 这样滑天下之大稽之事,若无人背后操弄,谁信? 这个人,到底是谁? 李晓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便是他那位让人如沐春风,礼贤下士做到了极致的好弟弟,恪荣郡王,李时! …… 宁府前厅。 正准备去西府的贾蔷看到李婧寻来,便打发了贾环先一步回西府,他稍后就去。 二人来到前厅落座后,李婧就忍不住高兴道:“爷,那个局成了!” 贾蔷闻言,眉尖轻挑,道:“怎么成的?” 李婧高兴道:“自从发现那位身边有中车府和绣衣卫的人在暗中密切保护,夜枭就断了直接对他出手的心思。当初李曜一事,至今仍有绣衣卫和中车府的人在暗查。所以孙嬷嬷直接堵死了再对皇子栽赃的路子,以为这是一条死路。不过,那位不能直接对付,却不是说打不痛他!上回无意中发现了高家那道貌岸然的忘八,居然有那种嗜好后,我就派人往各处探查。结果也没怎么费力,就在高家自己的田庄里,发现了一桩人命官司。” 接下来,李婧又将如何派人做局装游方道士弄鬼,劝说高家庄人报仇,又如何假装高家庄人,拿住高程身边狗腿子管家的致命短处,最终做到夜枭的人不露面,却能顺水推舟将案子办成铁案的过程。 贾蔷闻言,仔细想了想,一环接一环,没甚么破绽。 出了人命在前,这里头没贾家任何事。 其余的,夜枭也是没有直接露面。 李婧小声道:“爷,要不要再添把火?恪怀郡王府里,这几日也暴毙了个丫鬟,不如造点声势,将火头引过去……” “不可!” 贾蔷闻言立刻摆手道:“让所有参与此事的夜枭,全部归巢。此事不平息,绝不许露头!” 李婧先应下,而后奇道:“爷,需要这般仔细么?都到了夜枭归巢的地步?” 贾蔷摇头道:“你不懂。当今圣上看似是个狠辣绝情的,但对于皇子,却是不同的。李曜之事,绣衣卫和中车府至今在查,便是佐证。今日高家父子突然落入危局,一旦此案坐实,高岩工部左侍郎之位,绝难坐得下去。而高岩,是李晓身边的第一助臣。皇上绝不会无动于衷,一定会让绣衣卫和中车府如同猎狗一样搜查每一处细节。 倒不是为了高家开脱,而是要找出,里面有没有恪荣郡王的手尾。夜枭做的那些事,看似无懈可击,但世上哪有真正天衣无缝之事?此刻再多做一点,都是画蛇添足,甚至是自投罗网。见好就收罢,此案,已经足够那个猖狂小儿痛不欲生了!” 正值朝廷吏治狂风骤雨,最是招兵买马的好时候,李晓麾下第一宣力大员却黯然落马。 对他的打击,已经是伤筋动骨了。 接下来,还要看李晓的表现,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不救,自然会寒了许多人心。 毕竟办下坏事的人是高程,不是工部侍郎高岩。 可就算救,也会让许多人不满,包括宫里。 这桩案子,已经够李晓喝一壶的了…… 甚至,可以改变历史的进程! “好了,你在家好好安胎,哪也不要去。等过了年,我送你去扬州,看看你父亲。” 贾蔷抚了抚李婧的脸,轻声微笑道。 李婧闻言,眼中的凌厉之色瞬间软化下来,她轻轻点了点头,手放在腹前,应了声:“嗯。” …… 荣国府,王夫人院东侧。 赵姨娘小院。 坐在桌边的贾政面上,多少还是有些不自然。 若非赵姨娘是他的宠妾,吹了许久枕边风,他真落不下脸来请贾蔷这回东道。 上回贾蔷“莫名”的对他发怒训斥,甚至落下脸来让他跪宗祠…… 这些都极大的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且有句话,他都不想承认。 那就是对于这个小他两辈的族侄宗长,贾政心里其实是有些畏惧的…… 通常的世俗礼数和人情世故,在这个小辈身上,完全行不通。 最让贾政难过的是,林如海身为贾蔷的先生,居然还不管教他这些,唉…… 无人可制,岂不就只能低头? “哎呀,怎还不来?” 赵姨娘有些焦躁的埋怨了声后,从外面游廊下回来。 贾政皱眉道:“静心,养性。这样大的人了,怎还跟小姑娘时一样天真烂漫?” 躲在角落里的贾环,悄悄的拿脚尖画了个圈圈…… 赵姨娘却是满面堆笑,道:“老爷,我这不也是当娘的焦急么?” 贾政闻言,面色和缓稍许,却摇头道:“环哥儿之事,不用你出面,他也入得族学。这一次兰儿回来,连你也见了,大为不同。再让他好生读几年书,就能下场了。他爹二十岁进了学,考上了秀才。早上我考了考兰哥儿的功课,很是不错,怕是要比他爹提前几年进学。有如此先例在前,环哥儿入族学读几年书,说不得也能下场。他也是荣国公的子孙,入族学读书再没甚么难处。倒是你那侄儿……怕是有些棘手。” 赵姨娘不依道:“旁人的亲戚都能入学里读书,我侄儿难道就不是贾家的亲戚?” 贾政叹息道:“不是说你的亲戚不是贾家的亲戚,而是那钱槐是钱启的儿子。钱启夫妻俩原都在库上做事,还是你托了我说的人情。主子这样的恩情,他们不思回报,反而在其中动了手脚……” 赵姨娘落泪道:“都是钱启那杀千刀的做下的孽,辜负了老爷的大恩。不过钱启已经坏了事,不提也罢,可他老婆,我那嫂子福来却是个好的啊!” 贾政闻言笑了笑,道:“这名儿倒是有些意趣。” 赵姨娘忙道:“我也这样想,不过她却不这样想。前儿她还说呢,她那名听着虽好,却不如我的。我虽名儿没那么好,可命却好。能入了老爷的眼,服侍老爷一辈子,岂不是天大的好命?她下辈子必是不要再叫这样的名儿了,要改成我这样的。若是也能入了老爷这样伟男子的眼,一辈子也就值了。” 贾政闻言,缓缓颔首道:“难得她有这样的见识……罢了,我且再同他说说罢。不过,到底能不能进,怕还是要经过考试……” 话音刚落,赵姨娘还想说甚么,却见丫鬟小鹊急急进来,禀道:“老爷,奶奶,侯爷来了!” 赵姨娘忙道:“环哥儿呢,快去代老爷迎一迎。” 贾环吸溜了下鼻子,撇了撇嘴,从角落里站起,往门外去。 不想贾政居然也站了起来,道:“我也去看看罢。” 赵姨娘大吃一惊,道:“老爷就不必去了罢?” 贾政摇头道:“他虽是小辈,可到底也是族长。再者,还有你那内侄之事……” 赵姨娘闻言感动坏了,唤了声:“老爷!!” 贾环站在一旁也不尴尬,瞟一眼,又瞟一眼,觉得学到手了! 不想正当这两人情深义重时,贾蔷都已经一步迈了进来。 看到贾政和赵姨娘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觉着变扭。 一般人都很难想象,贾政居然吃这一套? 见礼罢落座,赵姨娘倒是热情,只是许多话也说不清楚,云里雾里东拉西扯了一堆东西。 贾蔷起初还能给探春些面子,到后面就忍不得了,问贾政道:“二老爷,今日到底是何事?” 贾政干咳了声,缓缓道:“蔷哥儿,你为贾家族长,做的比珍哥儿他们强得多啊。族学的进展,也让我们……” 不等他说完,贾蔷就直言道:“二老爷,有事你直说。” 贾政一滞后,看了赵姨娘一眼,干咳了声道:“是这样,这次学里新开课后,环儿……” 贾蔷摆手道:“新开课后,贾环和兰哥儿一并入学读书。学里管教严格,开始会吃些苦头,但往后会越来越好。” 贾政忙道:“是是是,不仅兰儿,还有菌儿他们的长进,我都看在眼里,多亏了蔷哥儿啊。如今贾家义学也算是声名远扬,好些亲戚听说了,都请托上门,也想入学里读书……” 贾蔷闻言,再看了看赵姨娘巴巴的眼神,明白了今日东道的目的,便道:“可以啊,凡三代内的近亲皆可参加考试入学。” 贾政闻言颔首,赵姨娘见贾蔷这般好说法,一下就放开了,娇声道:“哎哟!到底用不用考试,还不是蔷哥儿你一句话的事?你这堂堂的大侯爷,大族长……蔷哥儿,我有一娘家侄儿,算起来,还是你的表叔……” “咳!咳咳咳……嗬!嗬!嗬!” 此言一出,一旁的贾环忽地一咳,随即面色很快涨紫发黑,喘息不上来,双手捂住喉咙,眼睛瞪的吓人。 就在贾政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赵姨娘哭天抢地要死要活时,贾蔷走到贾环身后,双手环前,一手垫在其胃下,另一手握拳,狠狠一击…… “噗”的一声,从贾环嘴里喷出一个指头大小的物什,落在地上一看,却是一粒花生米。 贾蔷松手后,拿出帕子来擦了擦手,也不看赵姨娘抱住贾环痛哭的场景,而是看向贾政,疑问了句:“表叔?” 贾政臊的满面通红,连连摇头摆手,贾蔷呵了声,转身离去。 贾蔷出了赵姨娘院,却皱起了眉头。 在赵姨娘背后与她出谋划策的,到底是哪一个? 怎么看,都不像扮猪吃虎的主儿啊…… 第0589章 赵姨娘背后的高人 东府,平儿院内。 中堂。 一张檀木大条几上,摆着两个算盘。 算盘旁各有高高一摞账簿,一旁则是笔墨纸砚。 黛玉和平儿坐在条几边,面色认真,时而翻看着账簿,时而拨弄算盘,时而落笔书写。 紫鹃和金钏儿在旁边也不时帮着递送纸笺、文墨,小角儿和小吉祥则乖巧的侍奉茶水或是拿着拂尘赶走蚊虫…… 贾蔷进来时,正看到黛玉和平儿在轻声细语,盘算着一些云锦入库之事。 “哟,大掌柜、二掌柜,您二位忙呢?” 得到的回应是两双白眼球~ 黛玉奇道:“不是说赵姨娘请你吃东道么,怎这样快就回来了?莫不是你又训人了?” 平儿也担忧道:“便是不看旁人,三姑娘的体面总还是要周全到的。” 贾蔷笑道:“二位真是我的贤内助啊!” “呸!” 黛玉没好气啐了口,平儿更是连坐都不敢坐了,忙起身嗔怪道:“爷只顾着顽笑说嘴,却也不想想我经得起经不起。虽姑娘是个大度的,不计较这些,可爷这样说让旁人听了去,只道我是个没规矩轻狂下作之人。” 贾蔷一时语滞,黛玉好笑的嗔他一眼后,拉住平儿的手让她坐下,道:“好姐姐,你也知道他最爱胡说顽笑,何苦还理会他?不当紧的。” 平儿却还是摇头道:“虽姑娘大气,只是家里人口越来越多,日后也是一大家子,该立的规矩还是早早立好才是。纵然姑娘还未进门,该敬着也得敬着……我说的是爷你!” 见贾蔷居然还有脸点头,平儿一时没忍住,没好气点明白道。 贾蔷:“……” 本来大羞的黛玉见他如此乐出声来,又见无外人在,便俏声道:“可听清了?” 贾蔷连连伏输,道:“记下了记下来!奶奶的话和姨娘的话都记仔细了!” 又遭二女娇啐后,贾蔷说起先前好顽的事来,最后道:“贾环差点没噎死!” 黛玉、平儿忙问道:“人没事罢?” 紫鹃、金钏等人也无不唬了一跳,虽知道必是救过来了,还是要问一下。 今儿要是没救过来,那可了不得了…… 贾蔷得意道:“这种事,我极有法子。来来来,我教教你们……紫鹃,过来。” 紫鹃清秀的脸上流露出怕怕的神色,小心道:“干甚么?” 贾蔷正色道:“人总有发生意外的时候,譬如吃东西噎着,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卡在喉咙里了,怎么办?我教你们怎么急救。若是不急救,人连半盏茶功夫都坚持不到就没了。而且,还有婴孩吞食了花生、盘扣等小物什的急救法子,你们难道不想学?我今儿才救了贾环性命。” 紫鹃闻言,登时不再犹疑了。 哪怕不为了她,为了黛玉日后生下的小主子,她也要学会。 紫鹃视死如归的走到贾蔷跟前,咬牙道:“爷来罢!” 贾蔷嘿的一笑,眼中的意思分明是:小蹄子,你也有落在爷手里的一天? 不过他还没动手,就听黛玉在旁幽幽的提醒道:“比划比划就好,可不能弄疼了,不然我可不依你。” 贾蔷回头解释道:“疼倒不至于,但肯定会有些不舒服,没得办法的。” 黛玉信他个鬼,侧眸觑视之,似笑非笑道:“你用从尹家郡主处学到的法子,来拾掇我的丫头?” 贾蔷瞬间败退,平儿笑弯了腰! 不过贾蔷还是认真站在紫鹃身后,将海姆立克急救法认认真真的讲解了遍。 紫鹃感受最深,也面红耳赤。 好在讲婴孩急救法时,换了小吉祥来,才算解了她的尴尬。 饶是如此,贾蔷还是被黛玉嗔了好几眼。 将这法子讲完,让嘻嘻哈哈的小吉祥和小角儿出去顽耍后,贾蔷又问出了疑惑,道:“自先前的药王庙马道婆起,再到上回交好水月庵的净虚师太,换个人在赵姨娘的位置上,死八回都不多。每一回的应对手段,都堪称惊艳。无论怎么看,此人都不像是如此蠢人。她的内侄儿,是我的表叔?” 黛玉、平儿闻言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再一想,也觉着不大对。 黛玉虽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但也琢磨不透赵姨娘这等奇人的路数,倒是平儿,许皆是姨娘身,隐隐有所得道:“莫不是,故意为之?” 贾蔷闻言眉尖轻挑,道:“怎么说?” 黛玉也看了过来,平儿有些羞怯道:“我也摸不准,就是乱猜的。” 黛玉笑道:“姐姐也忒见外了些,不过是家里闲谈,又不是上衙门,难道还寻些人证物证来不成?” 平儿这才笑道:“我猜着,许是做给太太瞧的,也说不定。” 贾蔷和黛玉对视了眼,都是心中一动,还真有道理。 故意恶心恶心贾蔷,表现的蠢萌些,王夫人那边也就不会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不过…… 黛玉笑道:“便是如此,也该等到事情谈妥了后再表现才是。那劳什子钱槐……能考进学里?” 平儿摇头道:“这我就不知了。” 一旁的金钏儿却笑道:“那人我知道,是赵姨娘的内侄儿,长的和蛤蟆似的,仗着赵姨娘和环三爷的腰子,在外面轻狂的很。又没正经念过书,哪里考的起?” 黛玉轻轻蹙起眉心,道:“那就奇了,不该呀……” 金钏儿忽又道:“不过,赵姨娘还有一个内侄,听说倒是个勤学的,不过素来不大得姨娘喜欢。” 黛玉闻言,眼睛一亮道:“你且说说。” 金钏儿笑道:“是赵国基的儿子,赵国基是赵姨娘的亲弟弟……” “哟,怎么先前的姓钱,这个倒姓赵了?” 黛玉笑问道。 金钏儿忙道:“那钱槐的老子钱启,和赵姨娘还有赵国基是同母异父的亲姊妹。” 黛玉恍然,笑道:“我说怎么着呢,原来是这样。” 金钏儿继续道:“钱槐的老子娘会来事,会说好听的,所以赵姨娘更喜欢他一家,早年托了老爷,让钱启两口子去库上管事,钱槐也得了环三爷伴读的差事。赵国基嘴笨人也木讷,所以不得赵姨娘的喜欢,只落了个在前面赶车的差事。后来娶妻,也只娶了个外面的。不过也不全是坏事,钱启两口子虽会来事,可人也奸猾,在库上贪墨了不少,上回被拾掇惨了,一个坐了大牢,一个也丢了差事,如今只混着浆洗度日。赵国基有个儿子,名叫赵栋,倒没听说做过甚么坏事,只说是好读书……” 听闻此言,贾蔷和黛玉对视一笑,道:“看来,人家还是声东击西之计。” 不过随即二人又有些笑不出了…… 这是一个姨娘该有的道行?! 可怎么看,这娘们儿也不像是深藏不露扮猪吃虎的角儿啊。 贾蔷忽看向金钏儿问道:“赵国基的老婆,常去西府么?可曾见过没有?” 金钏儿闻言后,仔细想了想,道:“很少听说啊……我记不大清了,不过我妹妹和赵姨娘房里的小鹊顽的好。还有,小吉祥原也是那房的。” 贾蔷点头道:“去问问她们。” 等金钏儿出去后,黛玉问贾蔷道:“此事很要紧么?” 贾蔷摇头道:“对咱们倒没多要紧,只是此人才智虽高,心眼也多,但格局所限,用起计来不顾后果,也不知那样做会有多大的后果。若不好好敲打警告一番,西府那边多半要遭难。” 前世,赵姨娘不就差点敲掉了凤姐儿和宝玉? 五鬼镇魇的说法当然不足为信,却不知到底用了甚么手段,总之,不简单就是了。 未几,金钏儿回来,笑道:“她俩果然知道,赵国基的妻子姓陶,叫陶二娘。家里原是举人出身,可后来家道落败了,兄弟还惹上了官司,是靠她嫁给赵国基,借了贾家的力才了的官司。陶二娘和赵国基生了赵栋后,就亲自教诲。原先也不怎么进府,只到大半年前钱启两口子败了后,才得空进府的。不过小吉祥说,每一回都是晌午主子们休息的时候,或是夜里主子们正在用饭的时候,她才进来,也坐不了多久功夫便出府了。” 贾蔷道:“你再去问问,上回药王庙马道婆事败后,赵姨娘上吊那天,陶二娘来了没有?” 金钏儿忙又去了,稍许即回,点头道:“来了来了!” “啧!” 贾蔷笑了笑,感慨道:“果然,这世上藏龙卧虎,便是随随便便一个举人的女儿,就有这样的手段。” 话音刚落,就见吴嬷嬷进来,道:“侯爷,姑娘,西府老太太打发人过来,请你二位过去呢。” …… 荣国府,荣庆堂。 贾蔷、黛玉含笑进来时,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 贾母高坐软榻,宝玉在身旁。 王夫人和薛姨妈也在,只是罕见的脸上没甚么笑容。 家里姊妹们在堂下凳子上坐着,目光多在中间探春身上,探春眼睛红肿,泪流不止。 李纨叹息,凤姐儿悄悄拿眼给贾蔷使眼色,贾蔷皱眉道:“甚么事啊又叫过来?我那边正和林妹妹算银子进项呢。修一个园子赔了个海干河尽,就指着核对完账簿,早早把这笔银子解进来花销嚼用。又叫过来,果真没银子使了,可别怪我到这边来抢!” “呸!” 凤姐儿高声啐笑道:“你府上银子多的都快发霉没地儿存了,你两口子正愁着盖银库才是真的。天下的银子都让你们俩挣干净了,不说拿出来贴补贴补这边,倒还想抢我们的!我今儿就告诉你了,要银子没有,要命倒有一条!” 这泼辣劲,登时让上面贾母绷不住,笑骂道:“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又问贾蔷道:“你还有心思数银子?” 贾蔷奇道:“我怎么没心思数银子?” 说着,让黛玉先去坐。 黛玉含笑上前与贾母等人见礼罢,走到姊妹旁边落座,看着探春笑道:“三丫头这又是怎么了?如今我不哭了,你倒成了唉哭的。” 探春话都说不出来,一张口又落下泪来。 她又不是傻子,岂能看出贾蔷、黛玉的心意? 先前贾蔷压根儿都不想搭理贾环,他连贾政的面子都不给,会给赵姨娘和贾环的? 黛玉给贾蔷使眼色时,她也看在眼里,也为之感动。 可她做梦都没想到,贾蔷去了赵姨娘房里,竟会受到那样的奇耻大辱! 赵姨娘居然说她的内侄儿钱槐是贾蔷的表叔…… 钱槐是甚么? 说到底不过一个奴才秧子! 赵姨娘这是在作践哪一个? 又让她成了甚么人? 此事传了出来,荣府立刻便是一场轩然大波。 探春知道后去大闹一场,结果反倒让歪理极多的赵姨娘气个半死。 最后还是贾母、王夫人将人叫来,好一通臭骂,才算老实了。 可探春也自觉,一张脸面丢尽了。 贾母奇道:“你去赵姨娘那里吃饭,饭都没吃,难道不是气坏了?” 贾蔷好笑道:“我和她置的哪门子气?上回不是说过么,她若果真出身在诗书耕读之族,知道许多道理,再做那样的事,自然是十分可恶的。可她出身穷苦,也没读过甚么书,连能正经教她道理的人都没有,这又怪不得她。且她还是二老爷的妾室,为贾家生下了三姑姑和贾环一双儿女,还是有功的。我和她较甚么劲?至于为何没用饭,那是因为贾环吃花生米呛着了,差点呛死过去,我救过来后,也就没心思对着一桌子贾环口水浸透了的饭菜下口了。” 贾母等人面面相觑,凤姐儿心里实在厌恶赵姨娘,冷笑道:“那她今儿请你吃的是甚么东道?” 贾蔷道:“无非是环哥儿马上要入学了,再者,她还有个娘家内侄儿也想进学里……”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又都不好看起来。 贾母啐道:“她也是想瞎了心了!你也别恼,回头我再说她!” 贾蔷笑道:“我恼甚么?规矩早就定下了,除了贾家八房的直系子弟外,其余姻亲子弟、三代旁系子弟,皆可考试入学。不管是哪个,走门路肯定是走不通的。但凭自己的能为考进去的,学里都收!” 王夫人忍了半天,这会儿忍不住开口道:“环儿那陪读钱槐我也听说过,很不爱读书的一人,他怎能考进去?” 贾蔷扯了扯嘴角,道:“考不过自然就不能进去。别说他们,便是直系子弟,每年都有年考,连续三年垫底的,都要被开革出族学。族学,乃一族长远之气运所在,谁都不能胡乱伸手。” 王夫人不吭声了,对于赵姨娘今日跌了个大跟头,她心里痛快极了。 不过她必然是不知道,赵姨娘和她娘家弟媳妇到底商议的甚么…… 若是知道了,怕要活活气死。 贾蔷又对还在抽噎的探春道:“你呀,心里少想那么多有的没的。许多事和你都不相干,果真将赵姨娘的过错都记在你头上,你还能活不能活?她没读过书,可以不明理。你读过书,就该明理。哪个也不会糊涂的将账记在你身上,天下事亿亿万,人生百态,难道只能容得下明理之人?若都是一色人,这世道反而没那样精彩。” 探春还没说甚么,凤姐儿插嘴进来,不依道:“蔷儿,你到底在骂哪个?一口一个没读过书的不明理?我也没读过书,难道我也不明理?你瞧不起没读过书的是不是?来来来,今儿婶婶就让你见识见识,没读过书的人的道理!!” 见她撸起小半截袖子来,要让贾蔷见识道理,满堂人先是一怔,随即哄堂大笑起来。 便是探春,也忍不住抿嘴笑了开来,目光也重新生动起来。 偏这时,林之孝家的又急急进来,禀道:“侯爷,东府来人,说府上来了传旨的中人,要侯爷赶紧回去呢。” 第0590章 贾蔷,本王杀了你! 相比于荣庆堂上那点阴沉,养心殿内的气氛,如同冰窖一般。 贾蔷被宣入殿后,发现除了面色黑如锅底的隆安帝外,大皇子宝郡王李景、三皇子恪怀郡王李晓、四皇子恪荣郡王李时还有五皇子恪和郡王李暄俱在。 除此之外,领班军机大臣荆朝云、军机大学士罗荣、何振、窦现,吏部尚书张骥、刑部尚书祝苍、新任大理寺卿陈荣、新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周赟亦在。 大皇子李景,三皇子李晓,跪在殿下…… 贾蔷心中巨震,眼睛转了一圈后,见礼道:“臣贾蔷,叩见吾皇万岁。” 居然没有回应…… 气氛,愈发让人有些窒息感。 贾蔷心里疯狂计算着,李婧和夜枭施展的计谋,到底哪有漏洞。 可是,不应该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上面听到隆安帝的声音传来:“贾蔷,高程一案里,你扮演的甚么角色?” 贾蔷闻言抬头茫然的看了隆安帝一眼,在其冰冷锋利的目光下,忽然想起来,道:“皇上说的高程案,可是工部左侍郎高家的案子?” 隆安帝没有出声,目光却愈发凌厉,让人感觉脸上似有刀割一般,贾蔷心惊之余,摇头道:“皇上,臣和高家……打祖辈起都没一丝一毫的瓜葛,也没留意过。也就是今儿听说了高家出了个孽子,十分下作,干了些丧心病狂的事。其他的,真是毫无所知。” 隆安帝沉声喝道:“一无所知?高家庄的人能进京到顺天府告状,全靠兵马司的人护卫,这也叫一无所知?” 贾蔷懵了,道:“靠兵马司的人护卫?不可能吧……哪一城的?绝不可能是东城!” 隆安帝冷笑道:“你是五城兵马司都指挥,西城不是你管辖治下?” 贾蔷闻言滞了滞,道:“在是在……只是,这个事真非臣让他们为之。” 跪在一旁的恪怀郡王李晓淡漠道:“若是东城兵马司的丁勇,主动为高家庄的人护卫,倒还说的过去。毕竟,宁侯你治军有方,满神京的人都在夸你……可西城兵马司的丁勇,何时有这样的义举了?” 这话,倒也在理。 贾蔷皱眉道:“管他平日里有没有这样的觉悟,连王爷都说这是义举了,可见此事他们是做对了。既然做对了,那还要追责不成?这功臣虽不敢贪,可这罪过,也不能叩下来罢?” 李晓闻言,面色深沉,看着贾蔷道:“有功?高程有过错,惩罚高程便是。工部左侍郎高岩忠心于国,办事沉稳干练,朝野皆知。因公务繁忙,疏于对家中子弟管教,莫非还要因此遗臭万年?兵马司的人护送高家庄的佃户去顺天府告状,一路上闹得沸沸扬扬,不过一件公案,连半天功夫没用,就传遍都中,让高侍郎这样一个有功于国的大臣,倒成了人人喊打的贪恶之官!这也叫有功?” 贾蔷闻言生生气笑,他差点都觉得好有道理…… 略略思量稍许后,贾蔷道:“王爷,做官兢兢业业,办事沉稳干练,这些都是做官的本分。忙于公务,疏于对家中子弟的管教,让其子打着他的旗号,借着他的权势,作威作福,强抢民女,逼出人命,还想杀人灭口,这样恶劣的案子,怎么到了王爷口中,反倒高岩倒成了受害者了?那百姓算甚么?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是非公道,自有天心在,容不得狡辩!再说,王爷同下官说这些是甚么意思?我让高程干的那些事?” 李晓闻言,沉声喝道:“高程干下的事,和其父高岩有甚么相干?” 贾蔷奇道:“高岩要是看好自己的权力,只凭一个高程,干得出这事?当然,到底高岩有没有罪过,要看朝廷怎么论,国法有没有律条约束,王爷和下官论这个,有点没意趣罢?” 李晓轻轻呼出口气后,深深的看了贾蔷一眼,不再理会。 倒是一旁的李景,硬邦邦的说了句:“贾蔷,你有一言说的很好。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 上面隆安帝闻言,脸色难看的愈发吓人,看向众人的目光也让人骇然心惊。 贾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甚么,却见李暄不动声色连眼皮都不动,只用眼珠子偏了偏,悄悄对他使眼色。 意思大概是:你他娘的快闭嘴! 贾蔷果断一言不发,乖巧的跪瓷实了…… 就听隆安帝终于开口了,声音如同冰渣子一样,道:“工部侍郎高岩之子高程,坏事做尽,朕都没想到,都大燕朝了,朕的眼皮底下居然还能出个高衙内!!莫非,朕是那亡国之君徽宗皇帝不成?” 此言甚重,荆朝云领着诸臣跪下请罪。 罗荣沉声道:“皇上,此案本简单。高程犯下罪过,按律法严惩便是。其父高岩虽有疏于管教之过,但也无律法规定,儿子犯了这样的罪行,父亲还要受到株连的。更何况,高岩忙于朝廷公事,今年干旱水患二灾并齐,工部出力不小。只河工之事,就非同小可。高岩于朝廷有功,没时间回家管理家事,情有可原。若仅因为此,就牵连到高岩,恐寒百官之心。” 罗荣话音落地,窦现却摇头道:“功是功,过是过!高程之罪,绝不止在一处高家庄。对自家田庄上有些姿色的小妇人都不放过,更何况其他?今年高岩很忙,去年也很忙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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