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的过节就算是一笔勾销了。 李晗也上前两步,打量了贾蔷几许后,笑道:“好一个俊俏少年武侯!可成亲否?” 此言一出,韩彬和知情一二的张谷都放声大笑起来。 笑罢,张谷道:“子升兄来迟了,此子早为如海老兄的内定佳婿。” 韩彬补充道:“不仅如此,因其兼祧宁国长房,又入了皇后娘娘的眼,所以又被赐婚于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女。” 此言一出,场面却有些微妙起来。 都是天下最顶尖的人杰,又岂能参不透尹皇后此举背后的深意? 再者,其他三人也没想到,林如海与天家,居然已经如此亲近了…… 韩彬却好似不知这些,他握住林如海的手,沉声道:“如海,你早一年回京,先入军机,许多大政艰难,你务必要先挑起担子来!” 见林如海微微颔首,又与诸人道:“此番,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更有圣明贤君在上! 吾等若不做出一番事业来,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 吾等读圣贤书,所学何事?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诸君,努力!” 第0653章 贾蔷和三皇子同归于尽? 神京城,朝阳门外。 青石码头。 王旗林立,禁军遍布。 为首站着四位穿着杏黄蟒龙袍的年轻人,其中一位正小意的同正中间一位赔笑说着甚么…… “大哥,贾蔷正经的昨儿有事,他爹娘死的早,这小子也没尽过甚么孝心。不过跟着我顽了这么久,近朱者赤,如今倒也生出了几分孝心,还想起给他老子娘上上坟烧烧纸了。这是一早就说好的事,昨儿便去了。大哥,你还别不信。今儿这日子,弟弟我一早就打发人去找他,一起来接他先生。嘿,你猜怎么着,人不在!多半是昨儿哭狠了,这会儿眼睛肿的甚么似得,没脸出来见人!哎呀,大哥你大人大量,就别和他一般计较了。晚上,晚上弟弟做东,贾蔷出东道,请你一遭,你看行不行?” 李暄眉飞色舞地说道。 宝郡王李景面色淡淡,瞥了这二百五胞弟一眼,想训斥一番,只是这场合着实不对。 另一侧的恪怀郡王李晓,听闻贾蔷二字,眼中便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倒是一旁恪荣郡王李时呵呵笑道:“小五忒小气,你和贾蔷、尹浩一起开的那马车行,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怎连请大哥一道东道还要贾蔷会账?” 李暄很有自己的道理:“这是贾蔷那小子不识抬举,惹得大哥生气了不是?再说,弟弟的银子还有用呢!” 李时笑道:“哦?都说小五你数貔貅的,只进不出,你攒那么些银子有甚么用?” 李暄无奈道:“父皇母后打进宫后,就没再添一座新宫。原本这是内务府的差事,可内务府里祖宗太多,弟弟也惹不起。没法子,只能另寻门道。就这,也差的太远。想在皇城内起新宫想都不用想,所以我打算在小汤山那边修一座行宫,那里有温汤,冬日里父皇母后和几位哥哥也可以去住住。再说,几个哥哥都是忙正经大事的,弟弟也帮不到甚么忙。可是给几个嫂子添份头面,送些新绸缎,再给几个小侄子置几匹小马驹儿,寻些小玩意儿,我这当叔叔的还是能办到的。” 此言一出,连李晓都看了过来,赞了句:“小五有心了,不止我们府,连二哥府上的小侄子,都添了份。” 李暄乐呵呵道:“这值当甚么,李朔、李服他们都是我的亲侄儿,和我儿子也没甚分别,我还疼不得了?” 李晓笑了笑后,却又道:“小五,你莫忘了二哥是怎么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提起二皇子李曜之事,李景、李时都微微皱了皱眉头。 李暄恼恨道:“三哥,那事是有黑了心的在背后栽赃给二哥的!不过二哥也是,为了一个娘们儿,非要对付贾蔷。贾蔷在扬州拾掇了白家,那原也是受了父皇的旨意,是半山公和林相指使他做的,太上皇良臣嘛,难道贾蔷还敢不做?到头来却顶了个黑锅,处处挨欺负……唉,算了算了,二哥糊涂,不说他了。只可怜两个小侄子,将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进尚书房读书。三哥,得机会你也和父皇说说,求求情。” 李晓面色淡淡的转过头去…… 李暄也不在意,一旁李时嘴角弯了弯,忽道:“小五,刚下面人说,在外面官道不远处,看到贾蔷的手下护着一架马车在那,莫非他躲在那不敢露面?” 李暄“嗨”了声,笑道:“甚么啊,我早就发现了,过去一瞧,四哥你猜怎么着?贾蔷没来,他倒是把林相爷的爱女送来了。我怀疑这小子想偷懒,故意寻了个人来替他!” “林相之女?” 李时都吃了一惊,道:“这怎么好?” 李景也皱眉喝了声:“胡闹!” 李暄摇头叹息道:“我一直在教他,跟我学,正经做人,可惜他太惫赖顽劣了些,唉……” 李时哈哈大笑道:“怪道母后都说你们俩更像亲兄弟,可见是当弟弟当够了,想当哥哥了?小五,哥哥瞧着你们两整日里胡闹,倒觉得有趣。改日得闲到哥哥府上,王府虽不如你们豪富,可也有几味菜做的地道。” 李暄眉开眼笑道:“好说好说!等我们和哥哥都得闲了,一定去叨扰!” “不要说话了,船来了!” 正当兄弟二人谈的相合时,李景冷淡说了句。 兄弟四人登时都不再多言,整理了下仪容,看向缓缓驶向码头的五艘官船。 …… “孤王奉父皇旨意,与诸王手足,共迎五国老回京!” 码头上,李景目光在林如海身后的贾蔷身上顿了顿后,便与李晓、李时、李暄三人齐齐拱手一揖。 以“国老”相尊,以诸皇子相迎! 看到眼前待遇,林如海、韩彬等人都动容感恩不已,更不用提韩、李、张、左等人的家人。 众人向皇城方向,跪拜大礼,以谢天恩! 李景、李晓、李时、李暄显然也料到此节,忙上前搀扶。 不过林如海有贾蔷来搀扶,在路过贾蔷时,李暄冷不丁悄悄的捣以冷拳…… 这一拳,则让看到这一幕的韩、李、张、左等家眷中的有心人微微侧目。 “诸国老,父皇、母后正在麟德殿等候,请诸国老与家眷前往。” 性格最好的恪荣郡王李时邀请道。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震动。 皇后亲临赐宴,这是自隆安帝登基以来,从未有过之事。 韩彬凝了凝眸,看向一旁林如海道:“如海,你怎么说?” 林如海轻声笑道:“半山公随意,吾只一弟子,他在宫里用膳的次数,倒比我还多些。皇上隆恩,原不必外道。” 韩彬闻言失笑道:“老夫穷措大出身,不比你们世家高门。那好罢,今儿就叨扰皇上一顿,明起做事!如海、子升、公瑾、秉用,请!” “半山公,请!” 五座八抬大轿、四抬王轿先行,后面跟着诸多车驾缓缓离开码头,驶向皇城方向。 贾蔷却骑马脱离队伍,有御林军龙禁尉相送,林如海安危自然万无一失。 他打马飞快赶向官道一侧的马车前,亲卫见礼罢四散开来,隐隐隔绝开路人。 贾蔷行至车窗边,笑问道:“林妹妹,可瞧见先生了?” 车窗撂开一道小小的缝隙,一双满是灵韵的眼睛看向外面,看到贾蔷后弯起,轻声道:“瞧见了,只是太远了些,不真切。” 里面传来紫鹃埋怨的声音:“老天爷,可别靠近了!让人瞧了去,姑娘有侯爷护着倒没事,我还活不活了?” 未出阁的姑娘让外男瞧一眼,都是大罪过。 闺秀受罚不说,贴身大丫头真能被打死,这就是所谓的礼教森严。 黛玉在里面哄道:“不相干不相干,让蔷哥儿也护着你就是。” 里面传来一阵笑闹声后,黛玉同贾蔷道:“我们先回府了,你快跟上去罢,忙完正经的,再和爹爹一道回来,我让厨娘备好晚饭。” 贾蔷应声道:“好!还是林妹妹想的周到,宫里的饭根本不好吃!” “快去罢!” 黛玉抿嘴一笑,与贾蔷对视稍许后,放下了车帘。 贾蔷叮嘱亲卫严密护送回布政坊后,方打马追上前面的队伍。 …… 奉天门前。 五抬官轿落地,李景、李晓、李时、李暄各自站在一抬大轿前,将韩彬等人接引落轿。 贾蔷则站在林如海大轿前,搀扶他下轿。 韩彬等人今日心中感动的无以复加,心思比较激动的张谷,甚至落下泪来。 韩彬劝道:“公瑾又何须如此?受君恩至此,无非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今日宫宴罢,明日起,虽前方有刀山火海,纵粉身碎骨,莫要忘今日之君恩便是。” 张谷抹了抹泪,叹道:“想当初离京时,何曾想过不过一岁,就能回至此处,受此皇恩?当真是,天恩浩荡!” 张谷身旁的皇子为恪怀郡王李晓,他微笑道:“当初诸国老被迫离京,乃小人作祟,国老们受委屈了。” 此言一出,场面登时一肃。 韩彬等虽面不改色,但目光还是望向了林如海,和他身边的贾蔷。 李景等微微皱了皱眉,却没说甚么。 却听贾蔷微笑道:“王爷果然是公正无私之典范,古来贤王也不过如此。当初半山公他们因政见与景初旧臣不合,太上皇震怒之下被迫离京。王爷此番话竟是连太上皇都一并骂了,便是古来贤王也难出第二。” 李晓闻言脸色猛然阴沉,他没有想到,贾蔷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怔在那里…… 他怎么敢? 一旁李暄悄悄拉了拉李景的袖子,使了个眼神过去:大哥,贾蔷是在帮你! 李景脸色登时一黑:“……” 他那日被诓,回王府后他的智囊老太监孙策就帮他分析出来,这俩忘八羔子竟敢骗他。 暴怒之下,李景原想直接杀上门锤死二人。 可孙策说这俩倒霉孩子素有惫赖顽劣之名,且隆安帝已经打了廷杖,再去计较,反失长兄风范。 还让他将计就计,请二人至王府赴宴,进一步绑到一条船上。 可二人居然没来,显然压根儿就不是和他一条心的。 不想这混账五弟,今日又来诓他! 李景狠狠瞪了李暄一眼后,却也知道场合,不能让李晓和二愣子贾蔷闹将起来,不然他这个长兄反而要担上责任。 只是没等他开口,就听李时沉声喝道:“三哥,贾蔷,此事自有父皇和国老们公论,此地也是胡闹的地方?” 听闻这话,韩彬、张谷、李晗、左骧四人又震惊了。 贾蔷敢如此对一皇子郡王说话且不提,恪荣郡王居然还是各打五十大板?! 原本,贾蔷和四位皇子一起接他们,还一路行至奉天门,就已经让他们吃惊了。 贾蔷和天家的关系,远比他们想的更亲近。 现在看来,林如海先一年入京,却是发生了许多事。 很多方面,都比他们走远了不止一步…… 他们这样的臣子,原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天家交往过密,否则,士林清流中难逃佞幸二字。 但他们没想过,他们不可以,他们的子女不可以,但他们的弟子却可以。 能与天家维持一种亲密又保持距离的关系,受益无穷啊…… 韩彬等虽皆为正臣,却并不迂腐,相反,在重要的人情往来上,他们甚至比大多数贪官更精通。 因此,对此事也就愈发的羡慕,和上心了…… …… 麟德殿宫门前,隆安帝心情隐隐有些激荡。 这一年来,他这个孤家寡人做的,可真是累坏了! 如今这么一群志同道合的人杰归来,还都是对他忠心耿耿一心许国的,他心中难免高兴向往! 从今而后的日子,便会更累些,也断不会向先前那样糟心了,总算能松缓一口气。 然而这份好心情没保持多久,就见有一小黄门匆匆赶来,戴权见之过去,小黄门低语片刻后,戴权面色一变,走了回来,道了声:“主子……” 隆安帝皱眉道:“甚么事?” 戴权迟疑了下,不过还是如实的将先前码头上李晓和李暄之言大致说了遍,听闻李晓提醒李暄,是贾蔷害的李曜如此时,隆安帝和尹皇后的脸色就都不好看起来。 好在李暄将罪过都推到白氏身上,让隆安帝冷哼一声,结果紧接着,又听到奉天门前的冲突…… 尹皇后闻言简直震怒,道:“贾蔷好大的胆子,敢对皇子不敬!臣妾看他是恃宠而骄的有些过了头……” 话虽如此,凤眸中却闪过一抹担忧,余光留意着隆安帝的面色变化。 自贾蔷与尹子瑜定下口盟婚约后,虽还未走过程,尹后却已然将他视为自己人。 百般笼络亲厚,便是因为贾蔷是林如海最宠爱的衣钵弟子,乘龙快婿。 贾蔷与她是一体的,自然也就将林如海绑在了一条船上。 从目前来看,这一做法是极值得的。 因为即便韩彬等重臣归来,林如海地位上或许难及养清望逾三十载的韩半山,可在隆安帝的心里,却绝不逊色于韩彬,而远在其他三人之上。 可这个时候,贾蔷若出了大变故,惹得向来护犊子心切的隆安帝震怒,怕会引起大变化。 这种大变化,绝非好事! 好在,隆安帝比她想的,还要更深一层…… “皇后以为只是意气之争?” 隆安帝脸色难看之极,咬牙恼道:“一个个都不省心,贾蔷这是看出来了,李晓醉翁之意不在酒,才敢如此反击!他这是在自己出面,保护林爱卿!” 尹皇后闻言一怔,迟疑道:“皇上,是不是想多了,毕竟只是两个孩子……” 隆安帝愈怒,道:“孩子?换做李暄倒有可能。李晓却不是幼稚之人,又怎会在此时此地只为逞一时口舌之快便这样做? 皇后不知,他这是想离间韩彬、李晗、张谷、左骧和林爱卿、贾蔷师徒二人之间的关系。 他自忖绝无可能得到林爱卿、贾蔷的扶持,所以这会儿在提醒韩卿等人,他们出京是由贾蔷造成的。 自以为是的畜生,他这点小聪明,以为能瞒得过哪个? 天家的脸面,都让他丢尽了!!” 尹皇后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果然,孩子们长大后,想法也越来越多了。 李晓敢这样做,显然是没有想过她这个母后的立场。 不过…… “皇上且息怒,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等过了今日宫宴再计较罢。” 尹皇后劝说道。 隆安帝冷声道:“若如此,非得让韩卿等人小觑了不可。传旨……” 戴权忙应道:“奴婢在。” 隆安帝道:“传朕口谕:李晓、贾蔷不顾场合身份,胡言乱语,狂妄放肆,不成体统。各杖责二十后,再带回殿来。” 戴权忙去传旨,隆安帝面色稍缓,对脸色仍有些难看的尹后道:“此事罪不全在贾蔷,李晓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还不如小五明白事理,为了一个女人,昏了头了!” 尹后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子瑜……哪里都好,可她口不能言,且太医院的老供奉说了,这病说不得还会传给儿女……臣妾为天家皇后,断不能让这样的血脉嫁入天家,即便那是臣妾娘家亲侄女儿。回头,臣妾再同他说说罢。” 隆安帝沉默稍许后,点点头道:“朕明白。” …… “哈哈哈哈哈!” 戴权前往奉天门传完隆安帝口谕后,李晓一张脸阴沉到了极致,贾蔷也紧紧皱起眉头抿起嘴,倒是李暄,在得知乃至确认这回廷杖果真没他后,实在忍不住大笑出声。 被李晓刀子一样的眼神剜过来后,李暄使劲绷可还是没绷着,哈哈大笑道:“三哥,我不是……我不是笑你,我是在笑贾蔷!”又扭头对贾蔷道:“这一回,你一个人挨打,可爽利不爽利?还怪爷连累你不?哈哈哈!” “……” 李晓不禁怀疑李暄这番话中,似乎没将他算进人里…… “小五!” 李景沉声喝了声后,让戴权赶紧带人走,不想李暄又寻起麻烦来:“大哥,让我也跟了去罢,我想看贾蔷挨打!” 李景脸都黑了,呵斥道:“你胡吣甚么?诸国老在此,你当是顽笑胡闹的时候?” 李暄见贾蔷居然加快脚步走远,急道:“大哥,国老们劳你和四哥送一送,我去看看行杖的人别偷懒,这回可要把贾蔷打狠了,打的他起不来才行!” 说罢,竟一溜烟跑了,往前面追上去。 李景大怒,还想再喊,却听李时笑道:“大哥,还是随他去罢。” 转过头来又对韩彬等人躬身作揖赔礼道:“诸位国老,小王这五弟素来和贾蔷要好,二人一贯贪顽惫赖,父皇母后因此头疼不已,打了几回廷杖了。不必理会他们,国老们先前往麟德殿罢,父皇、母后正等着国老们呢。国老的家眷,也会被内侍引入外殿就座。” 韩彬等人笑着点头,不过目光都看向了林如海,想听听他有甚么说法。 林如海的衣钵传人,未来的乘龙佳婿,和一个皇子亲近到这个地步…… 谁会相信里面是纯粹的? 林如海倒是坦然,呵呵一笑道:“蔷儿终究是武勋,是世族武侯,又不愿做官。恪和郡王又是富贵闲王……总之,他二人愿意交好,就随他们去罢。半山公,请。” 韩彬哈哈一笑,阔步迈过御门。 林如海又对张谷、李晗、左骧道:“子升兄、公瑾兄、秉用兄,请!” 三人忙道:“如海兄请!” 前面韩彬回头道:“如海,还是你先行一步罢。谁让你早来一步?该你担当起来的,莫要推辞,你原也不是忸怩之人。” 林如海闻言呵呵一笑,颔首道:“也好。” 说罢,第二个迈过御门。 …… “啪!” “啪!” “啪!” “噗!” “噗!” “噗!” 奉天门东侧一座偏殿前广场上,面色青紫的李晓趴在东侧,贾蔷趴在西侧。 东西各有一力士,举杖击之。 只是打下去,发出的声音似有不同。 不过监刑内侍也不敢多说甚么,只让手下打完就好。 李暄却不同,他听出廷杖落下的声音不对,就蹲在一旁,仔细观察了稍许后,忽地想起甚么,又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贾蔷道:“贾蔷,你真是狡猾!” 贾蔷趴在那不理会,等廷杖打完后,才“啧”了声爬起身,先转头看了即便行杖人放水,可挨了二十杖后依旧痛的挪移不了腿的李晓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讥讽,然后若无其事的往麟德殿方向行去。 李暄咧嘴笑着同面色阴沉的李晓打了个招呼后,就忙追上前去,同贾蔷勾肩搭背小声坏笑道:“贾蔷,你该不会是故意惹出是非来,拉着三哥一起挨打,你这是要和他同归于尽?不然,你怎想着屁股上都带着密棉垫?” 贾蔷没好气道:“这算甚么同归于尽,再者我怎可能知道他会突然撞客了造反?昨晚上我急着骑马往武清去迎我先生,所以就戴了这密棉垫,不至于骑马太狠伤着了。幸好如此,不然二十杖下来,也会生疼的走不了道。善有善报啊……” 见他如此得意,李暄笑骂了声“球攮的”,然后压低声音道:“贾蔷,爷劝你一句,下回我三哥再说那样的糊涂话,你可以去寻我父皇、母后做主啊,何必非得自己去犟?果真惹得父皇心生不满,岂非得不偿失?” 贾蔷点点头道:“今儿主要是他冲着我先生来的,我先生若不在,我也就忍了。可他当着我先生的面那样说,分明是不将我先生放在眼里,还想挑起半山公他们对我的恨意,居心叵测!算了,不提他了。王爷,知道不知道今儿宫里御膳房准备甚么好吃的?我准备大吃一通,好好补补。” 李暄笑骂了句,道:“可去你的罢!今儿爷也只能端茶倒水,你还想吃,狗屎吃不吃?” 贾蔷看看李暄,道:“王爷先拉一泡,我看看是不是真的狗屎……” “是的话你就吃?” “怎么可能……是的话王爷吃才对,毕竟那啥才吃屎……” “好球攮的,别跑!今儿爷非打死你不可!” 第0654章 林如海:直去荣国府! 麟德殿。 贾蔷和李暄规规矩矩面色沉重的进内殿时,里面除了林如海和韩、李、左、张外,窦现亦在。 林如海倒还好,其他人却都有些激荡的红了眼。 外殿内坐着几家人的儿孙辈,窦现家的也都被接了来。 各家女眷,则被安置在偏殿,此刻由皇贵妃贾元春代陪。 等尹后陪隆安帝见过诸大臣后,就会去偏殿礼宴。 数十双眼睛看着贾蔷和李暄入内,贾蔷先行大礼跪下请罪。 李暄跟着跪下后,忽地反应过来…… 他干了甚么? 野牛肏的,和他有甚么相干? 正想站起来,可在隆安帝凌厉的目光下,腿一软,还是跪着罢。 看到这个傻儿子,尹皇后叹息了声…… 隆安帝对韩彬等人道:“外面多有那么一起子小人,造谣朕刻薄寡恩,喜怒无常,心狠手辣,容不得臣子出一点错……就该让他们瞧瞧堂下跪着的这一双孽障,有哪一日不给朕惹些是非出来?这廷杖挨了几回了,仍是无法无天……林爱卿坐,和你不相干!说起来,都是朕和皇后偏宠的过了些,才让这两个快成混世魔王了!” 李暄快哭了,今儿有他一文钱事没有? 可想了想,还是别辩解的好,不然怕难得善终…… 隆安帝问贾蔷道:“谁让你昨晚私自出京的?” 贾蔷不解道:“皇上,臣只知道宗室无旨不得出京百里,没说勋贵也不让啊……” “还敢顶嘴!” 尹皇后忙呵斥道。 贾蔷老实了,好在隆安帝没动怒,又问道:“那你为何会突然赶去武清码头?” 贾蔷如实道:“臣听闻绣衣卫在那边出事了,担心先生的安危,就带人去迎了迎。” 隆安帝意味深长冷笑一声,道:“你消息倒是灵通的很,武清才出事,你倒比朕还早点知道……” 此言一出,韩彬等人无不侧目。 贾蔷忙道:“皇上,这应该不会。绣衣卫指挥使回京时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过了大半天后臣才知道的。” “那也不慢了!” 窦现忽然沉声道:“宁侯,你一介武侯,豢养那么多斥候耳目做甚么?不知忌讳么?” 贾蔷看他一眼,道:“窦大夫,我名下有一商号,商号下面有些伙计专门负责跑腿儿传信儿,不可以吗?” 窦现还未开口,隆安帝就冷哼一声,喝道:“你再诡辩!御史大夫说不得你?” 贾蔷瞬间坦白:“臣是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要和京城各路江湖绿林打交道,所以养了些人手。本来不少,结果后来被人阴了回,灭了大半。如今这些,果真都是为了商号跑腿。上回皇上发话,让步军统领衙门掌了西城、南城和北城后,只东城一地,臣基本上就没甚压力了,东城现在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你少扯臊!大言不惭!” 隆安帝听他当着诸重臣的面自吹自擂,脸上闪过一抹古怪后,道:“既然你这么有能为,又嫌官儿小,那朕再提拔提拔你,给你升升官儿,去绣衣卫,任个指挥使如何?” 此言一出,窦现当场就想反对。 让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担任如此重要职位,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且贾蔷素来胆大包天,心狠手辣,果真成了绣衣卫指挥使,岂不天下大乱? 不过窦现还未开口便被韩彬所阻,林如海也是微微扬了扬眉尖,却并未说话。 他还是相信贾蔷的智慧的…… 就听贾蔷干笑道:“皇上,臣若是对此门精道,也不至于让花费了重金养出来的人手,被人围攻杀了二三百。那二三百人哪里是血肉做的,都是用金银堆出来的……再者,魏指挥使是这行的老人了,他都敌不过背后那些贼人,臣果真不知天高地厚的接手了,臣担心不用半月,绣衣卫连剩下那点家底都要赔光了……” 隆安帝脸色阴沉,瞪了贾蔷稍许后,又看了看他身旁低着头装透明人的李暄,道:“先起来罢,今日诸爱卿回京,且不理论。等过了今日,再与你二人好好算账。” 在李暄震惊之下,贾蔷先一步起身,走到林如海身边站定。 李暄则满脸无辜的走到张谷席位便站定。 隆安帝与韩彬等人道:“诸爱卿也听到了,林爱卿在山东拿下罗士宽、曹祥云、李嵩等逆贼,绣衣卫指挥使魏永亲自押送回京,结果他们背后之人就坐不住了。魏永先于聊城设伏,一举击杀千余死士。在武清原本想如法炮制一回,不想被绣衣卫内反叛之人出卖,绣衣卫损失惨重,几乎全军覆没。那些逆贼,甚至调动了武清驻军!” 听闻此言,韩彬等人的脸色无不肃穆凝重。 调拨大军围剿绣衣卫,这不是谋反,又是甚么? 问题是,背后到底是何人,又有何居心? 韩彬缓缓问道:“皇上,赵国公怎么说?” 隆安帝道:“赵国公说还要再查查,武清都司全家上吊自尽,线索也就断了。不过老国公说,就目前来看,应该是背后黑手担心山东盗卖赈济灾粮案审下去,会牵连到黑手身上,因此才铤而走险。此獠在军中或许藏匿了些势力,但绝不会有许多。且,他会着手去查。” 韩彬点头道:“既然如此,军中事交与赵国公去查便是。正好,直隶驻军也该轮调了。” 隆安帝点头道:“韩卿所言甚是。” 尹皇后在一旁笑道:“皇上,今儿算是家宴呢。” 隆安帝闻言醒悟过来,举盏笑道:“让那两个孽障气糊涂了,来来来,诸卿,今日朕与皇后,与诸位爱卿接风洗尘!” 韩彬等人举杯还礼,李景、李时、李暄、贾蔷,还有一瘸一拐从外面回来的李晓,与诸位注定要权倾隆安朝的诸位大臣添酒敬菜。 这份恩遇,也让韩彬等人愈发感恩。 酒过三巡,隆安帝同韩彬道:“朕尝闻,几位爱卿之子读书进学都很好,何不招进殿来一见?也让这二子见识长进一番,莫再整日里胡闹!” 韩彬苦笑道:“皇上,说来惭愧。臣这些年宦海浮沉,疏于教诲家中子弟,使得彼辈长于妇人手,虽苦学不辍,也考取得举人功名。只是……读成了死书,呆板不知变通。原想着,此次出京日久,便带到了身边,想得闲调理调理。可臣发现,这竟比治理两江还要难。” 张谷、李晗、左骧等人亦忙道:“谁说不是,我等何尝不是如此。” 隆安帝闻言,简直生出无穷共鸣,指着殿内诸子道:“莫说爱卿,看看朕这几个,自大的自大,自作聪明的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自以为是,惫赖荒唐的惫赖荒唐……难道朕没好好管教过?果真子不教父之过?可朕又何曾疏于管教过他们!” 诸皇子跪下请罪,尹皇后亦是笑的有些勉强,道:“都是臣妾之过……” 林如海笑着宽慰道:“皇上太过严苛了些,诸皇子或磊落高洁,或沉稳务实,或贤德宽仁,或纯孝无私,历朝历代,都难见如本朝皇子这般和睦友爱之天家手足。此本朝之一大德政,亦是天家为天下做出的表率。至于半山公,臣以为也是谦逊之词。臣就尝闻韩家公子之诗作,很有几分不俗之处。” 韩彬闻言,连连摆手好笑道:“如海,你这是君子本性,不道人短。那也叫诗?不过,也只有你这样的胸怀,才能容得下贾蔷这样的弟子。” 林如海哑然一笑,李暄亦强忍笑意。 贾蔷皱了皱眉,轻声同韩彬道:“半山公,小子还是很尊敬你的。你老当初也夸过我,现在又这样说。总不能当面一套,当面又一套罢?做人还是要厚道些……” “哈哈哈哈!” 李暄真的想忍住来着,可他忍不住啊! 隆安帝:“……” 尹皇后:“……” 李暄刚爬起来没多久,现在又跪了下去,虽低着头,可谁都看得出,这小子埋头在那狠笑,也不知怎就那么可笑…… 贾蔷觉得被坑死,见隆安帝目光不善的看来,只能也跪了下去。 尹皇后对韩彬歉意道:“五皇儿打小就这样,皇上管教了许多回,总也改不掉,非冒犯半山公。” 韩彬笑道:“生在天家,仍能有此赤子之心,殊为难得。娘娘贤名海内皆闻,教养皇子有方,老臣佩服。至于贾蔷,老夫也没说你不是呐。” 隆安帝对此不置可否,召了韩、李、张、左、窦五家子弟上殿,一一见过。 五家子弟皆礼仪不缺,毕恭毕敬,紧张的头上冒汗…… 对比之下,贾蔷“无法无天”的评语,倒是一点不差。 见罢诸家子弟,尹皇后便去了偏殿,见诸家诰命。 而尹皇后一走,几位忍了许久的重臣,就各自拿出他们的施政方略,呈与隆安帝。 或言吏治,或言冗官、冗军及宗室勋贵之冗多,又言土地兼并之烈,人口隐匿之害,还有就是,河工! 十分激烈。 这一点,连林如海都着重提了句:“皇上,今岁春夏时,五省滴雨未下。臣查询钦天监记录的气象变化时所得之发现,每甲子年,气候则易出现一次变动。今岁两省无雨,明岁却不知又会如何。距离上一轮的甲子年,也不过两年光景。所以,河工、水利,的确是重中之重。” “嗤嗤!” 林如海话音刚落,就听身后附近传来一阵窃笑声。 林如海倒没甚么,上面隆安帝却是震怒了,厉声道:“叉出去,狠狠的打!” 正值火头上,如此肃穆之事,岂容轻佻? 李暄唬的魂儿差点没飞了,看到侍卫近前,忙大声解释道:“父皇,儿臣是听贾蔷说,他有法子,才高兴的笑的。父皇,儿臣真是因喜而笑啊!” 林如海闻言诧异,同隆安帝道:“皇上,也不妨听听他们到底有甚么法子。贾蔷还未同臣提过……” 贾蔷见隆安帝真怒了,瞪眼看来,忙出列规矩道:“皇上,兴修水利和河工,可防洪涝,但难解大旱。若是大旱,朝廷最艰难之处,便是缺粮。缺口若太大,虽有两湖、两江丰收,也难赈济全部。臣却知道两地,虽国土面积狭小,却盛产稻米。所产稻米,一岁三熟。朝廷何不去多多采购一些?” 隆安帝皱眉道:“你是说安南?” 贾蔷点头道:“安南和暹罗皆是,且此二国国民慵懒,因二国从不缺雨水,随意耕作,即可饱食,土地因此不能充分耕种。皇上,朝廷何不派些人去,多买些土地耕种,所得粮米,再运回大燕?如此,既能省些银子,还能多得许多耕土,成为大燕粮仓……” “荒唐!” 贾蔷话音未落,就听窦现厉声道:“岂有夺他国之土,养己国国民之理?是不是安南若不卖粮卖地,你还准备以大军征伐之?安南、暹罗,小国寡民,若粮米皆为大燕所买,耕地为大燕所夺,安南、暹罗之民,又该何以为生?此乃仁义之师耶?” 贾蔷是真有些好奇,看着窦现问道:“窦大夫,你是大燕的御史大夫,所食俸禄,是大燕百姓之民脂民膏。你在替哪国考虑?莫非只能任由大燕子民饿殍盈野?” 窦现震惊了,他凝视贾蔷稍许后,转头问林如海道:“林相,这就是你教出的弟子?” “有事说事,你扯我先生干吗?是不是我回头也去你先生之处问问,这就是你教出的弟子?” 贾蔷有些生气道。 李暄深以为然,点点头道:“就是,爷也觉得贾蔷说的在理……” “你们两个,给朕滚出去!” 李暄话刚脱口而出,就听到上面隆安帝震怒之声降下。 “……” 李暄倒吸了口凉气。 …… 麟德殿西侧,御栏处。 贾蔷和李暄倚着栏杆,看着日头渐渐西斜,阳光照在大殿琉璃瓦上,金光灿烂。 “贾蔷,我怎么觉着有些不对……” 李暄看了好久,觉得有些眼花,揉了揉眼睛后随口问道。 贾蔷“唔”了声,道:“啥不对?” 李暄道:“爷原以为,这些大臣回来后,都是高人,噼里啪啦一通,朝廷就该到盛世了,该顽的顽,该乐的乐,那开元盛世多热闹!怎么如今瞧着,一个个都苦大仇深的?他们到底行不行?” 贾蔷嘿的一笑道:“这话让人听到,非得说一句你行你上啊……” 李暄“啧”了声,扭头看贾蔷道:“爷上就爷上,爷觉着你那法子不错啊,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你说也奇怪,窦现老儿也不是迂夫子,怎还扯甚么仁义大道?咱们又不是去抢,是去买啊。” 贾蔷撇嘴道:“他那是防微杜渐,事涉三国,粮食土地又是根本,一旦发生冲突,就有可能引发事端,甚至是战争。文官嘛,终究是‘国虽大,好战必亡’那一套。再者,也怕武将坐大。还有就是,我大燕天朝上邦,诸国来朝。若是连粮米、耕田都向周边小国去买,岂不是很没面子?可能还有些其他原因,这些官儿,别管好官还是坏官,心眼多着呢,麻烦的很。” 李暄“啧”了声,道:“你要小心点,爷瞧着今儿很有几位看你不顺眼。” 贾蔷冷笑道:“他们有能为归有能为,可若说心胸气度都宽广,那才是笑话。当初离京时就满怀恨意,如今回京了,看到我先生迈过一步,连我和天家的关系也十分亲近,半山公那样天下为公的真儒倒也罢了,其他人,谁知道心里怎么想的?不过我也不在乎,穷酸出身,难免愤世嫉俗。别来招惹我就是……” 李暄哈哈笑道:“只要你少招惹别人,人家看在林相的面上,也不会为难你。再说,你一个连上朝都没资格的人,人家招惹你做甚么?对了,韩老头儿心里不恨你罢?这老头儿是厉害的……” 贾蔷想了想,摇头道:“不会,应该不会。半山公是个厉害的,手段极强硬也极高明,不是个迂腐不化故作刚硬的。” 李暄笑道:“那就好。” “怎么说?” 贾蔷好奇问道。 李暄“嘿”了声,道:“爷就不信你看不出来,往后军机处韩老头儿就是领班的了,其次就是你先生。只要韩老头儿不恨你,又有你先生在,父皇、母后也宠着你,其他几个就算恨你,也拿你没法子。只要你自己不作死。” 贾蔷转过身,趴在栏杆上,眺望重重深宫,轻声道:“闲的没事干理他们,惹不起我还躲不起?过几日我就走,去江南逛一圈,回来都要过年了,想来他们那会儿早就忙的忘了贾爷爷是哪位了。” “好球攮的!” 李暄大惊骂道:“你怎又要往江南跑?”随即冷笑道:“爷劝你别想美事,父皇会放你出京祸祸?” 贾蔷怅然一叹,道:“今年是我师母过世十周年,先生忙于国事,不能离京片刻,如今他老人家膝下又无子,王爷啊,你说说看,我若是不去,谁还能去?” 李暄听闻此言,明白此事多半拦不下,登时又动了心,道:“贾蔷,你寻个法子,让爷也去南省逛逛。爷这么大,还没出过京呢!这秦淮河、瘦西湖爷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却压根儿没见过,岂不可惜?你鬼名堂最多,快快,想个法子啊!” 贾蔷同情的看着他,道:“你觉着,可能么?” 李暄闻言,如霜打的茄子般,垂头丧气起来。 有时候,他真想连这王爷也不坐着,免得拘束在这京城里,哪也去不得…… 正这时,见一黄门侍郎急急走来,同李暄、贾蔷道:“王爷、宁侯,皇上召你二人回去,要散宴了。” 二人不敢耽搁,连忙往麟德殿而去。 也不知君臣又说了些甚么,气氛竟又转圜回来了。 并无多言,贾蔷搀扶着林如海,作别隆安帝后,就出了皇城。 但林如海却没让马车回布政坊,而是吩咐道:“蔷儿,直去荣国府。” 第0655章 最肖朕躬? 大明宫,养心殿。 殿内气氛低沉凝重。 戴权站在御案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隆安帝看着跪在殿下的三子李晓,眼睛跟刀子似的,寒声骂道:“朕原以为,你们兄弟几个,独你是个明白人,最肖朕躬,一直低调稳重,兢业办事。没想到,你的明白都是浮在表面的,心里比猪还蠢!!自以为是的东西,为了一个女人,你不仅瞎了眼,连心也瞎了!你那点伎俩以为能瞒过谁?你连小五都瞒不过,落在韩彬、林如海他们眼里,就是个可笑的小丑!朕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这番话,将李晓彻底骂懵了。 “最肖朕躬”这四个字,差点没让他的心跳出嗓子眼儿来。 这四个字,能是随口说的么? 这意味着甚么? 可是没等他狂喜,后面的话,就让他摔落万丈深渊,冻结成冰的心,摔成了粉碎。 李晓耳朵里满是“嗡嗡”声,眼前也模糊了,跪伏在那里,叩首哽咽道:“父皇,是儿臣,让您失望了。儿臣,该死。” 见亲生骨肉如此,隆安帝心里也极不是滋味,缓缓道:“你母后为何不同意你纳子瑜为侧妃?不仅是因为不想子瑜受委屈,更重要的是,太医告诉她,子瑜的哑病热毒,可能传给子嗣。天家的血脉,岂能受到玷污?你为皇子,这点都不明白么?” 英雄难过美人关,谁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 便是隆安帝,年少时又何尝没有过求而不得的痛苦时候? 但他也相信,熬过这一关,男人就能快速成熟起来。 李晓再叩首道:“儿臣,知错了。” 隆安帝目光深沉的看着他,缓缓道:“李晓,朕对你寄予厚望,你是你们弟兄中,少数能静下心来,踏实办差的。朕也不怕你犯些过错,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就怕,你面上答应朕,心底里仍记恨在心,解不开心结。让无谓的仇恨,将你心里的冷静聪明都侵蚀了,再做出贻笑大方的蠢事,那你就太让朕失望了。” 李晓抬头,满面泪痕的看着隆安帝道:“父皇,儿臣若再不知父皇的宽容和苦心,岂非与禽兽无异?父皇面前,儿臣不敢虚言,心中的确对贾蔷不喜,不仅是因为……是因为表妹,还有二哥。二哥他……” 隆安帝见他提及李曜,嘴唇颤抖哽咽难言,心中又是一阵刀割之痛,喝道:“既然还记得那个畜生,就该知道他是为何出继出去的!贾蔷招惹过他么?为了扬州白家,为了一个侧妃,瞧瞧他都干了甚么勾当!老三,你要引以为鉴!兄友弟恭是好的,可是你替他说话,又置朕于何地?白家,是朕让抄的!” …… 隆安帝于养心殿内训子,凤藻宫内,尹皇后亦在教子。 尹皇后凤眸中颇为肃重,望着长子李景,不解道:“今日贾蔷和李晓发生冲突,为何是李时出面制止,而非你这个长兄?林如海、韩彬、李晗、张谷、左骧俱在,这个时候,你让李时出头?” 李景其实也后悔了,可是他更恼火的是:“母后,上回小五和贾蔷诓骗儿臣!让儿臣在父皇前替他们顶罪,实在可恶!今日他又……” 不等他说完,尹皇后声音就提高稍许,喝断道:“替你兄弟顶罪,就这样委屈你么?你父皇慧眼如炬乾坤独断,此事难道还能瞒得过他?你帮他出头,那是你友爱兄弟,也是过错?其他的事好较真,和两个半大孩子你也较真?简直糊涂透顶!你知道今日,李时出了多大的彩?明日起,韩彬他们就要入军机为相,这几人今日却对李时大起好感!再看看你……还有你!!” “……” 本来躲在一旁偷乐的李暄登时懵了,干巴巴道:“母后,儿臣不是故意笑的,是真没忍住……” 尹后气道:“我说的是这个?本宫问你,你父皇安排你去跟着张谷,你跑哪里去了?你跑去看贾蔷挨板子!!你脑子里到底在想甚么?!” 李暄肩头颤抖了下,好歹忍住后挑了挑眉头,道:“母后,儿臣的志向您还不知道?再说,这些事儿臣原就不想掺和,儿臣总不能和大哥去争甚么罢?多伤大哥的心……” 尹后没好气道:“你不说你不是那块料,就会拿你大哥当幌子!” 李暄不提这个,终究没忍住嘎嘎乐起来,道:“母后,您猜为何三哥挨了板子后一瘸一拐的,贾蔷那厮却没事人一样?” 尹后觑眼看他:“为何?” 李暄哈哈笑道:“那忘八的壳长到屁股上了,他在屁股上藏了块密棉垫!” 尹后都被这厮给带歪了,奇道:“他往那里……藏密棉垫做甚么……”不过问完就反应过来,恼道:“下次再打你们板子,先让内侍搜身不可!” “……” 李暄笑声戛然而止。 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不省心的儿子,尹后心中实在累的没主意了。 可怎么办呐…… …… 荣国府,贾母院。 院门前,鸳鸯和李纨搀扶着贾母,遥望着前院方向。 贾政、宝玉、贾环、贾兰,则在得了车驾已入正门的信后,急急在二门处相迎。 “来了!” 眼睛有些红肿的贾环忽然叫了声,正出神的宝玉一个激灵,抬眼看去。 就见贾蔷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上,护着一八抬大轿进来。 至二门前,贾蔷翻身下马,与上前见礼的贾兰微微颔首,却未搭理其他三人,上前撩起轿帘,请了林如海下轿。 “如海……” 贾政似短短几天内苍老了十多年,鬓角甚至可见星星点点的斑白。 看到林如海下轿,只唤了一声,就再也难言,泪如雨下。 他这一哭,也牵动宝玉、贾环的伤心事。 宝玉默默流下两行泪来,贾环则是嚎啕大哭。 贾兰倒还好,看了贾政等人一眼后,低下了头。 林如海与贾蔷对视一眼后,见贾蔷嘴角满是冷笑,与他微微摇了摇头,而后微笑道:“存周啊,何故如此?” 贾政将脸偏向一旁,连连摆手,示意无言以对,也有难言之苦…… 倒是贾兰上前,躬身道:“姑祖丈,祖母和赵姨奶奶入佛庵礼佛去了。” 林如海闻言讶然,眉尖微微一扬,看向身旁贾蔷。 贾蔷摇了摇头后,冷笑道:“王子腾夫人突然死了,许他们以为是我的手尾,所以早早送了进去。只是,赵姨娘怎也被送进去了?我素来不曾苛责过那愚妇,老太太也不会想到送她进去。她连字都不识,礼的哪门子佛?是了,想来是二太太自己不甘寂寞,寻个解闷儿的人进去。宝玉,你怎不进去陪你娘?” 宝玉:“……” 林如海叹息一声道:“苛责了些,虽有过,不至于此。再怎样,也该与皇贵妃和宝玉留些体面。走罢,去见老太太。” 一行无话,前往贾母院。 老远看到贾蔷搀扶着林如海过来,贾母拄着拐上前迎了几步,亦是未语泪先流…… “老太太,使不得啊!天气凉了,怎好迎出来?” 林如海加快步伐,上前两步扶住贾母,微笑言道。 贾母目光在贾蔷冷淡的脸上扫过,然后看着林如海落泪道:“如海啊,家门不幸!你大内兄他们做下了差事,如今蔷哥儿回来了要清算,险些就要家破人亡呐。虽他们罪有应得,可能否看在我的面上,多容他们两年,等我眼睛一闭,去见国公爷时,随他们姓贾的怎么斗罢。” 林如海未开口,贾蔷冷淡道:“贾赦带人打上东府时,老太太怎没拿这番话说他?那时不好劝他,点了头,这会儿让我宽容大度些,多容他们两年?我最恨别人让我大度些!留得这样的族中长辈在身边,我晚上睡觉都不敢闭眼!” 林如海拍了拍贾蔷的肩膀,道:“蔷儿,到里面说罢,老太太春秋已高,不好在外面捱着。” 贾蔷点点头,便不再多言。 贾母虽脸色难看,可见他如此听林如海之言,心里多生出些希望来。 一行人入了荣庆堂落座后,贾母看了眼站在林如海身后的贾蔷,道:“蔷哥儿也坐罢。” 贾蔷摇头道:“不必。先生若在上座,我勉强有坐的道理。先生在客座,我身为弟子,焉能齐坐。” 林如海对贾母笑道:“那就让他站着罢,今儿在宫里和恪怀郡王起冲突,两人一起挨了回廷杖,我看皇上和皇后娘娘也是宠得厉害,让他站站,也好冷静冷静。” 贾蔷闻言悻悻一笑,没有多言,站直了。 贾母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她如今也想不明白,宫里到底是哪根筋不对,这样宠待贾蔷。 先前她以为,都是因为林如海的缘故,如今看来,或许也有贾蔷自身的因果…… 可惜,这样一个能带给贾家荣耀的人,都让她那个孽子给招惹的离心离德,对西府这边深恶痛绝。 万幸,他待家里的女孩子们还好,而且,还颇听林如海的话。 贾母在内宅里,对人心度量还是很准的,知道眼下该说甚么话,她从来梳理整齐的满头银霜发今日居然有些缭乱,也显得愈发年迈,让人不落忍…… 只听她长叹息一声,道:“说起来,真怨不得蔷哥儿甚么。都是一家人,落了难,不想着去营救探望,你大内兄那个昏了头的,竟先想着去东府占住银库。他当时与我说,若不先拉回来些,晚会儿抄家的人来了,便都抄了去。若蔷哥儿回来了,他再还回去。遇到那样大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一时慌了神,没了主意,就没拦住。谁想他是打上门去的……” 林如海想了想,道:“老太太,你看这样行不行,让大内兄夫妇二人先去城外庄子歇息一年,等明年大内兄养好些身子骨,再去甘肃镇坐镇三年。到底有了春秋,不好急动。在庄子上等闲不要让人打扰了去,多静一静想一想,许也就想明白过来了。” 贾母闻言大喜过望,到底是她的亲生儿子,虽原已经准备舍了去甘肃送死,可若是能不死,岂不更好? 她忙道:“如何不行?他若不能早早明白过来,连我也认不得他了!” 说着,眼睛看向贾蔷,见贾蔷居然没说甚么,愈发大喜。 林如海又缓缓道:“至于二太太,我听说已经送去佛庵里礼佛了……不大好。说到底,是皇贵妃的生母,纵有些过错,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即便二太太好礼佛,只在自己院里礼便是,送去庵堂内,皇贵妃的颜面不好看。” 这时贾蔷似听不下去了,道:“先生,皇贵妃会理解的。即便她果真不明白道理,弟子去和皇后娘娘禀明,皇后娘娘也一定会理解。” 林如海叹息一声劝道:“皇后娘娘虽宠你,可家里有一位皇贵妃,难道不是好事?何必闹到两败俱伤?就算你不惧,果真皇贵妃有个闪失,也是贾家的损失。蔷儿,不可意气用事。” 听说贾蔷居然要硬碰皇贵妃贾元春,贾母是真的怕了。 如今贾家西府的男人,看不到半点指望。 整个贾家,全靠宫里有个皇贵妃在撑着。 若是皇贵妃有个甚么闪失,那西府再无荣耀的可能。 等她没了,谁还能庇佑得住这一家子? 贾母看着林如海,颤声道:“皇贵妃,会有闪失?” 林如海迟疑了下,还是缓缓点头道:“宫里的情况,老太太想必是知道的,其实和家里也没甚么大分别,只是那里是天家的后宅。若是娘家强壮些,总能安稳许多,也让人敬重些。若是娘家出了问题,难免让人轻视了去。宫里那种地方……” 话虽未说明,但意思却很明了。 便是寻常高门大户里,娘家不壮者,连下人都不怎么瞧得起。 东府的尤氏,西府的邢夫人不就是极好的例子? 便是李纨,因李家不如王家,凤姐儿又何尝真的敬过她…… 贾母这一辈子,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更知道,宫里那种处处有明枪暗箭的地方,又何止是不敬那
相关推荐:
极品神眼
新婚[重生]
岁晚
位面征服系统
我要这美貌有何用
重生之有一件事
和邪神大人贴贴
开局劝刘备去南阳
京兆尹
杠上恰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