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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 韩琮不解其意,看向林如海,林如海先往御前拱了拱手,又指了指其他数位军机,道:“只待北疆事毕,又得诸多粮银,隆安七年,再无任何人能阻碍新政大行天下。适时,何止区区一个林如海和贾蔷,上至天子,再到诸位大学士,哪有一个会落下好名声?” 众人一怔后,韩彬哈哈笑道:“如海所言甚是,为社稷计,为大燕万世之基计,吾等纵遗臭万年,又有何妨?只不负君王,不负黎庶万民,大可问心无愧也!” 隆安帝看着数位大笑不已的军机大学士,一扫两日来苦闷郁愤的心情,亦仰头笑道:“朕得诸卿,何其幸也!” 诸臣齐齐躬身见礼道:“臣等得遇圣君明主,何其幸也!” “赐宴!!” …… 三日后。 宣府,总兵府。 董川和赵破虏二人看到一身重甲才从城墙上急急下来的贾蔷和华安,眼睛都直了。 “宁侯,你这……怎会在此?” 董川、赵破虏齐齐问道。 贾蔷刚出京就闹肚子,勉强走了半天就回京了,一直也未见跟来。 原本都以为他畏惧边塞苦寒,寻由子偷懒去了。 谁想,会在宣府出现。 贾蔷却沉声道:“没时间说话,夜里再说,赵将军,火器营可能上阵?” 赵破虏目光在贾蔷重甲上厚厚一层血污上凝了凝后,沉声道:“自然可以。” 贾蔷道:“很好,速与我上城墙。蒙古人今日杀疯了,尸体堆出斜坡往上强攻,差点就被攻破。” 华安粗喘着气道:“我爹着实离不得身,就让良……宁侯和我来接二位天使。”顿了顿又道:“方才多亏宁侯神威,十二连戟生劈了那个蒙古怪物,不然就真危险了。” “闲话现在少说,上城墙!” …… “杀啊!!” “和鞑子拼了!!” “骚鞑子,额贼你娘!” 丈余宽的女墙上,双方士卒杀成一团。 虽然单兵素质宣镇兵马未必及得上蒙古,可蒙古人爬上三丈多高的城墙,已经耗尽大半气力。 若非这群士卒手里拿着宣镇武库的精粮兵器,换成他们草原的破烂刀具,宣镇兵马绝不会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贾蔷、华安带着三千火器营上城后,赵破虏大声道:“宁侯,让人先清出一片空地来,双方胶着无法射击。” 贾蔷不言,放下面盔,手中拿起方天画戟就往上冲。 “杀!!” 赵破虏和董川怔怔的看着如猛虎入羊群,将方才吃力厮杀的宣镇兵马解放出来的贾蔷,一时都不敢相信他们的眼睛。 而卫拉特蒙古士卒看到他重新出现,强攻的气势居然一滞,隐隐有往后退的迹象。 华安趁机嘶吼:“朝廷派来的援军来了!朝廷派来的援军来了!万胜!万胜!” 散在四处的“大嗓门”及时呼应:“援军来了!大燕万胜!” 一时间,宣镇兵马好似打了鸡血一般,士气大镇,生生又将蒙古兵马压下女墙。 赵破虏到底是老将,没有多浪费宝贵的时间,立刻将朱雀营带上第一线,三千火器兵分成三段,火器搭上墙,也不需多瞄,即刻开火: “放!” “砰砰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硝烟在战场上滕然升起,一连串如炮竹般的声响炸响,随即城下就响起一片惨叫哀嚎声。 若是五十步开外放枪,鸟铳的子药多半已经飞到天上去了。 可眼下既是俯射,又是近距离朝密密麻麻的敌军阵中射击,火器威力远比弓弩更强,蒙古人的羊皮袄哪里能扛得住? 瞬间破防! 更可怕的是,这只是第一轮。 第一排千人射罢,立刻后退,绕到第三排后开始装填,第二排向前,继续发射。 如此轮换,一炷香功夫后,原本爬满蒙古人的城墙,生生被扫出一片空地来。 不过每一块城墙砖头上,都染满冰冻的血浆。 近三千人的伤亡,如同屠杀,将蒙古大军几乎打懵了! “换防!!” 这片清空后,赵破虏见效果如此之好,亦是亢奋不已,开始往西面挪移。 贾蔷提醒了声:“赵将军,莫要大意……” 赵破虏哈哈笑道:“宁侯放心,粗鄙鞑虏,不识火器天威。可惜,最多再射三轮,火器长管就过热,不能再打了,不然容易报废,还容易炸膛。” 听闻此言,本来因火器神威而钦佩不已的诸宣镇将士,登时大为失望。 不过又都松了口气,这样的火器若是能不停歇的射击,岂非神器? 那还要他们做甚么…… 贾蔷笑了笑,道:“三轮足够了,鞑子今天的胆气差不多就要被杀崩溃了。” 这时华文已经赶了过来,谢过赵破虏后,又接见了董川。 董川早就感觉到不对,这里是他待了十余年的地方,差不多每一个宣镇士卒都认识他,更不要说那些将校。 可到目前为止,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有上前来见他。 这极不对劲…… 趁着这个空档,董川拱手问贾蔷道:“宁侯,不是说要查内贼的么?宁侯抛下我等先一步到来,使下瞒天过海之计,莫非已经查出了内贼?” 贾蔷上前拍了拍董川的肩膀,道:“一切等战后再议。” 说罢,提起方天画戟,迎向又一波鞑子冲锋。 事实证明,最好还是不要将敌人当傻子…… 当第二波冲锋打响时,蒙古大军调来了一批弓箭射的极准的弓手,顶着牛皮大盾靠近火枪阵,顶过一轮齐射后,陡然发难。 只一波,就射杀火器兵百余人,伤二百。 这样高的伤亡率,瞬间就将火器阵打得溃退下来。 火器营何曾受过这等惨重损失,一时间士气差点打崩了。 赵破虏心都在滴血,寻一个会放火器的简单,可用培养出一个老火器兵来,那得用子药来喂! 待贾蔷带兵杀退这一波敌军后,赵破虏愧然道:“未听信宁侯之言,致使损兵折将,惨败至斯,回京后必亲自请罪!” 贾蔷摇头沉声道:“老将军乃宿将,些许挫折算得甚么?杀回来就是。” 赵破虏也是寻个台阶下,此刻闻言,厉声道:“宁侯所言甚是,我朱雀营从来浴火重生,岂会为这点伤亡而溃败?” 贾蔷笑道:“可用我替将军打碎两个乌龟壳?” 说着,他放下方天画戟,抄起一旁的两个石锁。 赵破虏为其惊人力气所慑,不过还是摇头道:“贼鞑子的战法,火器营里有应对之法,若不灵验,再请宁侯相助。” 说罢,去与火器营诸校尉商议片刻后,重新上阵,不过这一回有趣,每个人手里多了一个木棍,躲在女墙后,先将火器枪管往外伸了伸,随即小心翼翼的用木棍将军帽顶起,探出女墙,果然,就听到一阵“嗖嗖”箭矢声响起,探出头的帽子上多插有箭矢。 而趁着这个空档,赵破虏怒吼一声:“射击!!” 数百火器兵飞速露头,往城下打了一排枪,也不看成果,立刻回到女墙后。 贾蔷只听一阵惨叫声后,立刻又响起一阵弓箭破空声和怒骂哀嚎声。 不过贾蔷却高兴的哈哈大笑着冲赵破虏竖起一根大拇指,这等准头的弓箭手,便是草原上也不会有很多,想必汗帐那边也正在心疼呢。 “这里交由老将军来应付,其他人随本侯杀贼!!” 他要借此机会,见识真正的战场,磨砺一番,也好为以后做准备,不至于纸上谈兵。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 第0807章 姜,还是老的辣! 入夜,夜空如洗。 宣府镇城女墙之上,看着格外清澈的夜空,和强外并不算遥远之地,密密麻麻的帐子,还有隐隐传来的牛羊声。 贾蔷披着一件斗篷,倚着女墙,轻声道:“读书时,酷爱边塞诗,却不曾想,有朝一日也会披甲持戟为国而战,倒也有趣。” 董川站在一旁,面色隐隐木然,看着这一刻潇洒不羁的贾蔷,他承认感到了钦佩和艳羡。 相比于这位炙手可热的少年权贵,他虽然年纪相仿,可境遇却相差的越来越远…… 董川声音有些嘶哑,缓缓道:“我自幼在宣府长大,这里的一砖一石我都熟悉,可惜待了十多年,也没遇到这样一次大战。子扬好福气。” 华安笑了笑,道:“能杀的这么痛快,多亏了良臣。” 董川沉默稍许后,他直视着贾蔷的眼睛问道:“宁侯,你相信侯杰和范家里通敌国,要里应外合开城门献镇城么?” 其实这句话显得很多余,但他还是问了。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让董川的内心受到的冲击太强烈。 仿佛一夜之间,董家不仅在宣府的根基尽毁,甚至朝不保夕…… 贾蔷看着董川,轻声道:“于理,我觉得也不应该。不止侯杰和范毓并不应该,我认为大燕任何一个百姓,都不应该当卖国贼汉奸!但是,范家招出的事,招出的人来看,范家的确这样做了。而范家勾结侯杰盗卖武库军械,更由不得我不信。董川,你知道今日有多少宣镇士卒,死在宣镇武库自己的兵器上的?成百上千!这个时候,你说我该不该相信?” 董川闻言,面色晦暗下去,心如刀绞。 他是知道,宣镇有往草原走私商货的过往。 甚至,也知道范家有往草原上贩卖些兵器铁器的黑历史。 九镇边城,每一座都少不了这等事。 但他没想到,宣德侯府走后,范家和侯杰的胆子会这样大,卖空了半座武库。 简直丧心病狂!! 不过即便如此,董川仍不信,范家和侯杰会里通敌国,准备献城,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们的根基都在大燕,都在宣府,他们怎么会那样做? 然而,正如贾蔷所言,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贾蔷见他无比痛苦,忽地笑了笑,道:“董世兄,你又何必自寻苦恼?他们献不献城重要么,就凭盗卖武库一罪,他们就是有一万颗脑袋,都不够国法砍的!” 董川苦笑一声,道:“如何不重要?若他们仅仅是因为贪钱做出的勾当,那是一回事。可若是里通敌国,那又是另一回事。” 前者,是他们自己作死,怨不得旁人,宣德侯府董家从没有收他们一两赃银。 可若是后者,那董家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贾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必担心,就目前为止,范家、侯家那些人,仍未说出甚么对宣德侯府不利之事。虽然年礼送的重了些,你们董家离开宣府时卖地卖宅子,范家给的银子也高了些……不过我做主,将那些都划了去。因为我觉得,几千两银子的年礼,卖地多给的那二万两银子,还收买不了你们宣德侯府。他们范家应该是想结个善缘,不让关系断了。 范家、侯家可恨,宣德侯府坐镇宣府多年,未能打压惩治他们,也有过错,但我仍不希望看到此案扩大株连。或许我年轻幼稚了些,不过我本心确实愿意相信,世守边关的董家,和他们是不同的。董家有过,但应当无罪。” 董川闻言,这一刻当真红了眼,险些落下泪来。 他已经坚信,如其父所言,宣府此次之大敌大乱,就是一次针对董家的绝杀。 虽然不清楚背后老贼是如何说动鞑子在这个时节动手的,但就环环相扣的阴谋来看,如今显然已经有许多人认为,这一次就是董家为了军功,故意招惹起的战事。 毕竟大战一起,淮安侯又暂时难以服众,按理来说,朝廷最好的选择就是让宣德侯董家重回宣镇,为国御敌。 一旦在此国战中立下大功,宣德侯府积功封公,成为军中第一门,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但董家的“奸计”被将死的赵国公识破,宣德侯生生被按死在京城,回不了宣府。 恼羞成怒的董家,就想来记狠的,让旧部和姻亲与敌人里外勾结,破了宣镇。 不过这等“毒计”,又被朝廷派来的天使钦差宁侯贾蔷所破,斩了董家的旧部、姻亲。 从思路上来看,这一连串简直缜密的毫无破绽。 而这个时候,贾蔷一言就能决定董家存亡! 只要他在范家、侯家等人的供词上,得到些他想见的,这对贾蔷来说,轻而易举。 如此,董家就绝无幸存之理! 赵国公后,董家便是当仁不让的元平功臣之首。 董家也不可能将军中位置让给开国功臣一脉,所以,两家是天然对立的。 董家垮台,绝对能让开国功臣占到好处。 然而董川却没想到,贾蔷会这样做。 光明磊落至斯…… 他大礼单膝跪拜下去,声音哽咽道:“多谢宁侯公道!此大恩大德,我宣德董家必不敢或忘分毫!!” 贾蔷呵呵笑着将他搀扶起来,道:“我并未做甚么,也没想得到甚么回报。长辈们做事都是以利弊为先,我也不指望你父亲能报答我。老一辈到底还存着门户之见,有开国、元平之分。你父亲果真想报答,我也不敢要。但是,我们这一代不同。子仪,还有子扬,我希望到了我们这一辈,胸怀能更开阔更磊落些。 大燕之外,仍有无尽的山河,无尽的财富权势,仍有无数的异族之敌等待我们去征战。我希望到了我们这一代,能够摈弃前嫌,不再内斗,不再互相打压,而是齐心协力,为我华夏再拓土万里。让我大燕之民,成为真正的天朝上邦之民,再不受穷苦之困。我们的人民,活的太艰难了。 此,便为我心中所想,亦为我平生之志!” 星辰之下,看着贾蔷双眸明亮,说出这番前无古人的旷世之志。 在董川、华安眼中,贾蔷岂是凡人? 恍若谪仙。 这一刻,二人心中敬服如神! 这无关权势,无关地位,无关所有外在之因,只缘此人高洁皓远之志,皎皎如明月当空! 如此人格魅力,岂能不让天下英雄折腰? 贾蔷将拜下的二人搀起后,转过身来,微笑着眺望神京方向。 也不知姜老鬼知道他没顺势将董家锤死,会不会直接气死…… ……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敬义堂,内堂。 姜林坐在床榻边,看着瘦小如幼儿的祖父一直昏睡着,心里难过之余,又对其惊鬼神般的手段,拜服不已。 董家向来以稳健踏实为道,一步步走来,似乎只等着赵国公府败落,就能按部就班的上位,成为军中第一家。 可谁能想到,他祖父大人老到这个地步,却是一出手,就将董家打落尘埃。 旧部和世交姻亲里通敌国,犯下诛九族之重罪,董家这一次必然难逃一死! 祖父果然厉害啊! 可惜,这株庇佑了姜家数十年的老松树,就要老死了。 姜林知道,姜家许多人其实都盼着姜铎早死。 抱怨他压的众人太久,还自废武功,老糊涂老悖晦了。 若不然,以姜家在军中之势,何惧区区一个董家? 但姜林不想姜铎老死,他知道,祖父姜铎没了,姜家才会真正颓败下去。 没了祖父镇压着,一切声势繁荣都是虚的…… 看着姜铎一脸老斑,瘦小可怜的模样,姜林忍不住红了眼,落下泪来。 心里想着祖父故去后,姜家的出路…… 正思虑间,忽听一道骂声:“好球攮的,都盼着老子早点死不成?还没咽气进棺材,你倒先哭上了!” 姜林闻言忙回过神,慌忙擦去眼泪,看到姜铎正看着他怒骂,一时间觉得无比亲切。 可又想到,这样的日子许是没几天了,又忍不住大哭起来。 姜铎看着幼孙这般恸哭,眼神却渐渐柔和起来。 高门大家子里,能有一个真心为老人哭哀的子孙,其实很不容易的…… “哼哼。” 姜铎笑了两声,道:“好忘八孙子,还没到哭的时候,你急甚么?” 姜林情绪恢复了些,抹去眼泪跪地道:“老祖宗,孙儿实在舍不得您,恨不能将自己的寿元,都给了您。若没您,这国公府也不算国公府了……” 见其又哽咽起来,姜铎一时间觉得很是欣慰,不枉他苦心积虑埋伏一场,他挣扎坐起,干喘了两声匀了匀气后,道:“老子虽没日子了,但也不在这几天。林哥儿,如今外面都怎么说?” 姜林闻言忙将朝中对董家的猜疑说了遍,最后兴奋道:“老祖宗,董家这回彻底完了!” 姜铎干瘪的嘴巴扯了扯,看着姜林叹息一声道:“你这小忘八虽是个孝顺的,可到底没甚么脑子。” 姜林自动过滤掉那些腌臜人的话,皱眉道:“老祖宗,都到这一步了,董家还能挺得住?” 姜铎靠在枕靠上,叹息一声道:“你不知道董辅那杂毛小子的厉害,当初老子在宣府,怎么修理他,他都能忍过去,而且还变得越来越谨慎缜密,越来越棘手。所以,宣府那边的事,牵扯不到董家多少。” 姜林闻言面色变了变,又仔细一想,缓缓点头道:“老祖宗说的是,董家离开宣府时,竟舍得将几十年积攒的家业全都卖了,和宣府再无干系,就凭这个,多少人也做不到。可是……” 姜林疑惑道:“即便牵扯不到多少,可贾蔷去了宣府,杀了范家家主和宣府副总兵,查抄之下,总能寻到些和董家牵扯上的罪证。这样大的事,哪怕沾上一丁点,董家也少不了被问罪。京里这边本就都怀疑这一回就是董家做的孽……宣德侯府又怎能化险为夷呢?” 姜铎哼哼了声,摇头道:“这里面名堂很多,还有宫里的圣意在。既然董家果真没有沾染许多,那么就是皇上收揽人心的好机会,不会放过的。皇上,终究要真正抓紧兵权的。还有,就是贾蔷那个小杂毛,又岂会遂了老子的心意?” 姜林吃惊道:“可是董家坏了事,对开国那一边是极好的事啊!” 姜铎看着姜林摇了摇头,啧啧道:“你这是武大郎放风筝,出手就不高。人家一心带着大燕兵马征战海外,根本懒得在内部斗。虽然想法幼稚了些,也有些可笑,但凭这份志向,就比你们这群忘八肏的高明不知多少。再说,那小杂毛处处提防着老子,又怎会随我的心意走?不过嘛,都以为这是老子最后一次出手,往后就黔驴技穷了。嘿嘿嘿……” 听着姜铎临闭眼昏睡前的那几声笑声,姜林忽地后背都有些凉。 这还不是最后一回? 姜林忽然觉得,他这个姓氏,真的姓的太对了! 这姜,终究是老的更辣! 正当他高兴的有些合不拢嘴时,刚睡下的姜铎忽地又睁开眼,看着他道:“把嘴管牢实了……另外,老子还忘问了,贾家小子干下那么一出,林如海又干下那么一出,如今朝廷上下都是怎么说的?可是骂声一片?” 姜林忙道:“没有,倒是都在骂恪荣郡王,说是因为他贪了贾蔷的内务府钱庄,才惹出这么多祸事来……” 姜铎闻言眼神凝了凝,道:“你是说,官员在骂李时,还是百姓在骂?” 姜林道:“是清流官员们。” 姜铎闻言笑出声来,闭上眼连连摇头骂道:“好球攮的,这些书生杂毛鸟,真是一个比一个狠,没他娘的一个省油的灯,还真是热闹呐!” …… 皇城,凤藻宫。 今天年初二,因皇后没有归宁省亲的机会,所以就将尹家太夫人并秦氏、孙氏、乔氏和尹子瑜都接进宫里来团聚。 李暄自告奋勇当小二,跑前跑后,端的热闹,连隆安帝都拨冗得闲过来略略坐了一坐。 待送走隆安帝,尹后招呼娘家人落座后,尹家太夫人看着元春陪坐,笑道:“听闻娘娘家的哥儿,这回又做下好大的事,可了不得呢!” 秦氏笑道:“老太太又开始了,真是走到哪夸到哪!我就不信,就那样好?” 孙氏笑道:“可不就是和戏里演的一样?” 尹后看着孙氏笑道:“二嫂子如今是满意了?当初本宫指婚时,你可是哭狠了。” 孙氏有些羞臊道:“过去的事,娘娘何必多提?”坐在尹后身旁的尹子瑜微微浅笑。 尹家太夫人笑道:“也不尽是夸赞,那孩子到底不听话。嘱咐了一百回,战场上刀枪无眼,让他离远点,他到底不是正经军中武将。他倒好,跑到城墙头上和鞑子拼杀起来。” 李暄在一旁自责道:“外祖母,都是我的不是……” 尹家太夫人奇道:“怎还和你有干系?”其她人也都唬了一跳。 李暄惭愧道:“都是我平日教诲的多了,让他一心只记得忠君报国,谁料教出了这么个缺心眼子……” “呸!” 满殿哄笑啐骂声中,李暄落荒而逃,今日他四哥请他去王府吃饭,推脱不掉了…… …… 第0808章 击溃鞑子大军,击杀博彦汗? 凤藻宫,偏殿内。 尹后看着贾蔷送回来那一阙半词,凤眸明亮,笑道:“贾蔷还会这个?” 她细细的默读了遍: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哂然一笑,终不过是小儿女的甜言蜜语。 不过待看到第二首时,面色却郑重了起来,反复默读几遍后,叹道:“不意这孩子,竟有如此才情!怪道,他当初一心想要科举,得个举人的头衔好办事。原来非其自大,果真有才学在身。” 孙氏不无心疼道:“谁说不是呢?蔷哥儿生的就好,眉清目秀的,一看就是读书人。谁想如今倒被送到战场上,和骚鞑子厮杀去了。这要是有个闪失,岂不造孽!” 尹后好笑的看她一眼,提醒道:“二嫂子,他是一等宁国公世袭一等侯,这样尊贵的身份,难道不该为国尽忠?我大燕武侯,难道还比不得一个举子进士贵重?放心罢,贾蔷是个伶俐的,不会逞匹夫之勇,不顾性命。” 安抚罢孙氏,尹后又瞧了瞧那一阙半的词,而后同尹子瑜笑道:“这文武双全的郎君,还是个为国征战的盖世英雄,姑姑可疼你?” 尹子瑜俏脸泛红,抿嘴一笑。 尹后看着尹子瑜笑了笑罢,回头问尹家太夫人道:“甚么时候定日子?” 尹家太夫人笑道:“我打算后日去相府,和林大人商议商议。贾家太夫人上回传信儿,说二月他家那位衔玉而生的哥儿先成亲,我们应该到三月了。” 秦氏笑道:“荣国太夫人可是宝贝她那孙子的紧,担心蔷哥儿和相府还有我家办完事后,再给她那孙子办,要被比得见不得了,所以先一步办。里面又有赵国公府的体面人情在,那位老公爷也是个八面玲珑的,还专门使孙子到府上磕头赔了罪。因免了进门,不见外客,就在大门口磕了头,弄的老太太没法子,只能让进来说了会儿话。” 尹后自然不会不知此事,笑道:“那位老公爷,才是人精中的人精,咱们家自然敌不过他。” 恨那位老狐狸入骨的人不知多少,想要他不得好死的也不计其数,可他老成那个模样,床都下不得了,还是没人敢朝姜家动手。 常见有人欺负贾蔷,可谁见过有人欺负姜家的…… 所以,旁人进不得尹家门儿,姜家人却是有法子的。 秦氏压低声音笑道:“娘娘,那个老公爷,快差不多了罢?” 尹后闻言眉尖轻挑,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氏道:“是本宫那不安心的大哥让你问的罢?大嫂子你告诉他,他一个小小的五品官,还没资格问这等事。老公爷一身关系着大燕社稷之安稳,也是他能打探根底的?” 秦氏闻言,脸色登时变了变,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尹家太夫人淡淡笑道:“说的好啊,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就该直白相告,断了他的念想。这个老大啊……” 见她动了怒,尹后反倒安抚道:“母亲何须着恼?倒也不算是坏事。大哥当了一辈子五品官,心里自然焦急。以他的才干,宰辅虽无望,但一任六部尚书的资历还是够了的。只是到底要避嫌,他当五品官,虽是吏部尚书也要敬他三分。果真让他当了六部尚书,军机处的大学士也要礼让他些。如此一来,岂非乱了朝廷纲常章法?就当他为了我这个当妹妹的受了委屈罢。” 尹家太夫人笑道:“到底是得了福,还是受了委屈,他自己心里清楚,你也不必为他说话。我自不会同他闹,该说的都说过了,他果真不听,就且看他能做出甚么了,只要不打你的招牌,随他怎么就是。” 不打皇后的招牌,他一个五品官,又能折腾出甚么来呢? 有一个这样明理睿智的母亲,尹后心里当真欣慰。 又说了起子话后,尹家女人没有多留,早早离了皇宫回家去了。 连尹子瑜都未多留,她快要出阁的姑娘,已经不便在外面留宿了。 尹后多少有些伤感,等娘家人走后,一个人坐了片刻,忽地叫来笔墨来,独自写下了那一阙半词。 当年在尹家做姑娘时,最爱的,便是这些。 尹子瑜,亦是受其熏陶,才对这些情有独钟。 将这一阙半词细细品味了许久,尹后绝美的俏脸上,嘴角弯起一抹极好看的弧度。 有趣。 难怪这个混账,如此风流…… 自古以来的才子,哪个不是胆大包天的好色之徒! …… 十王街,恪荣郡王府。 王府内,比先前更繁盛了些。 来来往往皆是人,李暄进门一路走来,感觉不是一座王府,倒像是部堂。 待入中堂,见面先拱手问好道:“四哥,新年吉祥!”说着,就要跪下磕头。 李时一把抄住,笑骂道:“少作怪!昨儿不是拜过了?还来,哥哥可没多余的红封!” 李暄打了个哈哈笑道:“四哥你也忒小气了些,连多给个红封都舍不得。那内务府钱庄不都是四哥你掌着的了,拿出来花啊!” 李时气个半死,竖眼道:“成心来气哥哥的是不是?” 李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见李时面色越来越难看,忙摆手道:“没有的事!四哥,弟弟今儿来,就是想同你解释一下外面的谣言。那些球攮的没安好心啊!” 李时笑骂道:“到底还是和贾蔷亲近些,你倒忘了和谁才是亲弟兄了。” 见李暄急着想要解释,李时摆手笑道:“行了,与你顽笑两句。今儿叫你来,原就是想说此事。有些人觉得贾蔷那边死猪不怕开水烫,名声已经够臭了,骂他毫无用处,倒是想着祸水东引,将脏水泼到我身上来,挑起我和贾蔷去斗,借刀杀人借到爷身上来了,也真是想瞎了心了。如今那些做臣子的,愈发不懂规矩,乱了尊卑。” 见李暄面色阴晴不定,狐疑的看着他,李时道:“此事你同贾蔷说,本王不会因外面的事怪罪记恨他,他也不必多心。如今暗地里有人煽阴风点邪火,让他好自为之罢。过往的一些不痛快,都是小事,本王也都不放在心上,且看以后罢。” 李暄闻言,仔细的观察着李时,惊喜道:“四哥,你说的是真的?” 李时笑道:“如何有假?哥哥我也看出来了,那贾蔷就是个半吊子,做事从不考虑后果得失。虽然鲁莽的很,但也是个纯粹的。再说,他不是一直想出海么?” 李暄笑道:“这倒是真的,他海船都造了一半了。这小子是个孝顺的,给弟弟我也准备了一艘。他先出海去趟趟,等路趟平了,弟弟也能出去逛上一圈,见见外面的景儿!” 见他美滋滋眉开眼笑,李时皱眉道:“五弟,浑说甚么?你甚么身份,岂能有如此念想?寻常百姓人家子弟都知道父母在不远游,你想往哪里去?若是让父皇、母后知道你有这般念想,你的皮还要不要了?” 李暄神秘兮兮笑道:“四哥,你不知道罢,我和贾蔷在父皇母后跟前说过此事,父皇没骂我们,还默许了!所以还是四哥英明,知道和贾蔷那个二愣子闹没来由的很。理会他做甚么?四哥是有大前程的,贾蔷早晚要滚蛋的人,和他置气着实不值当啊!” 李时闻言,面色骤然一变,怔怔的看着一脸得意的李暄,心中翻滚不已。 父皇默许了小五出海? 怎么可能…… 一时间,李时心乱如麻。 …… 宣府,火器营。 “手持叉架前进! 火绳枪靠在左肩,左手持枪,左手指间握住火绳,右手持叉架。 叉架靠枪前进! 叉架交左手,空出右手来。 放下叉架,枪下肩! 左手将叉架放下,右手将火绳枪从左肩取下。 右手持枪,左手下垂! ……” “吹火绳! 对火绳轻轻吹气以造成火头。 装火绳! 将火绳一头装在蛇杆夹子上。 试火绳! 调整火绳长度,以确定火绳可以正好点入药锅。 吹火绳,开药锅盖! 举枪瞄准! 叉架稍向前倒,将火绳枪平衡在叉架上,左脚向前一步。 射击!” 一名火器老卒将火器操作的每一式讲解清楚,只是这一系列的操行,让华文、华安、董川并宣府诸参将、游击们傻了眼。 如此繁琐,怎能上阵? 赵破虏笑道:“这还没完,射击罢,还有取火绳、清药锅、装药引、摇药锅、吹药锅等诸多步骤,错一步都不成,要受罚!” 宣镇参将赵偲笑道:“老天爷,军中兵卒大半连左右都分不清,练成这样,岂不要了老命了?” 赵破虏摆手道:“其实远比弓箭手好练,弓箭手想练得好,得有天赋,没几年苦功根本没大用。可火器兵,这些操行只要细心,不用三个月就能练成。当然,要打得有准头,又是另一说法了。不过总的来说,比弓箭手好练。” 贾蔷淡淡道:“这种火器,在西洋已经被淘汰了。早二三十年前,西洋那边就出现了一种不需火绳的自走火器,叫燧发枪。不用火绳点燃,靠激发火石来点燃子药,发射铅弹。即使在雨雪天气也能使用,且射速大大提高。西洋番鬼正是靠着这种火器,凭借数百人,就能攻下一个小国来。往后,火器一定会取代刀枪弓箭。” 老将们不大能接受这种论点,也想象不出贾蔷描述的燧发枪是甚么样的。 不过碍于贾蔷的身份和霸道狠辣,没人说甚么反驳之言。 尤其是宣镇军将,听到火器操作有那么多步骤后,瞬间兴趣大减。 且不说他们得不到火器,就算得到,也练不出能操行这么繁琐步骤的火器兵来。 贾蔷说的燧发枪倒是听着很好,可还不知哪辈子能见着,所以火器营之行就草草结束。 一个个借口上城墙预防夜战,闪身不见了。 出了火器营,贾蔷同华安、董川笑道:“也难为他们了,这把子年纪再学新事物,的确不容易。” 华安抓了抓脑袋,道:“别说他们,连我听了那些,都觉着忒麻烦了些,不如弓箭爽利,用弩也比这个容易的多。朝廷练出三大营就够了,再多,忒不易。” 贾蔷摇摇头,道:“往后再看罢。” 董川沉声道:“若果真能改进步骤,简而化之,在雨雪天气中能用,那将来的确能取代弓箭刀枪。” 贾蔷道:“不和西洋番鬼真刀真枪的干上几仗,朝廷绝不会轻易更改军械武备。我也不过提前白话几句……不多提了,先把眼前的仗打好再说。这鞑子都疯了,真是不计生死的疯狂攻城。居然还有那么多老人,疯魔了般……” 想起那些蒙古老人面容狰狞可怖的往城上冲,根本不在意生死的模样,贾蔷心里都有些发憷。 董川在宣府生活了十余年,了解的多些,道:“这也是草原上的一种减丁手段罢。到了大灾年,要保证青壮、能生孩子的女人和孩子活下去。老人,和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会自寻灭亡,以保证种族的延续。去岁草原上先是大旱,饿死牛羊无数,又遭遇百年难得一见的白灾。也是没法子了,总要活下去。老人多死点,哪怕没攻下镇城,也能减轻些负担。” 华安倒吸了口凉气,骂道:“果真是一群禽兽不如的畜生!岂有让老人先死的?” 董川摇了摇头没说话,那些老人,都是自愿的。 草原上的生活,也的确苦寒艰难。 但这些话,他如今已经不适合说了…… 董家,唉。 即便贾蔷没有落井下石,可宣镇上下,大多数仍将盗卖武库出卖镇城的罪责迁怒到董家头上。 许多打小他都叫叔伯的将校,从前侍奉其如少主,如今待他又岂止是冷淡…… 可他又不能怪别人太现实,人走茶凉…… 这一次,宣德侯董家当真元气大伤。 董川默默思量稍许后,忽地看向贾蔷,沉声道:“宁侯,这几日鞑子进攻,只会越攻越猛,也越疯狂。他们没有太多后路的,所以只有不计代价攻破镇城,才能让更多人活下去。” 华安摇头道:“如果宁侯未至,宣府真有可能会被强攻破城。可如今,镇城绝不会破!” 先前镇城总共不到两万兵马,还分成几个山头,淮安侯府初来乍到,调动起兵马来十分吃力。 即便调得动,也难以得心应手。 再加上内鬼做耗,朝廷派来钦差查案,人心惶惶之下,如何能防御得住这八万不要性命强攻的蒙古哀兵? 那时真有可能被攻破。 但眼下,华安绝不信鞑子还能攻破如此坚城,天时地利人和皆在宣府,着实没有败的理由。 董川看了华安一眼,道:“即便勉强能守住,损失也一定惊人。且卫拉特博彦汗不是个蠢人,不会只一味的让人送死。蒙古人的狡猾,子扬过些时日就明白了。” 说罢,又看向贾蔷,一字一句问道:“宁侯,你想不想尽快击溃城外鞑子大军,击杀博彦汗?” …… 第0809章 林妹妹,恭喜你当娘了! 击溃鞑子大军,击杀博彦汗? “子仪,怎么个说法?” 贾蔷闻言有些震惊,看着董川问道。 董川看起来,似乎一夜间成熟沉稳了许多,但所说之言,却着实惊人。 华安在一旁有些不安道:“世兄说的是夜袭罢?不大可能,鞑子警觉的很,正对着镇城设了几大堆篝火,照的通亮,还有牧犬守夜。再说城门已经用砖石浇水成冰封住了,鞑子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啊。” 董川只是看着贾蔷,沉声道:“这两天我仔细观察了下博彦汗金帐的位置,应该就在五里堡处。那里三面环山,正面还有一条河,可遮蔽风雪,也可凿冰饮马。那里,原就是一处军马草场。蒙古人出征,并不带干粮,只驱赶牛羊随军出征。冬日出征,草原上冰雪太厚,牛羊吃不到雪下的草,所以牧民们会带上大量的干草,驼伏于牛背上。没有这些干草,牛羊就会饿死,战马也会饿死。而这些干草,多半就在五里堡。” 计毒莫过绝粮! 贾蔷轻声道:“你是说……烧了牧草?可是,我们怎么绕过鞑子大军,到五里堡呢?” 董川深吸一口,轻声道:“我知道有一条小路,可绕至虎丘山之后……虎丘山就是五里堡环抱的那座山。当年在宣府,我和一些年轻子弟,无意间发现了那条捷径后,没少从那里往返五里堡去洗澡顽耍。眼下虽大雪封山,但我认得那条路。只要我们趁夜色翻过镇城西侧的雪山,就可抄小路到虎丘山,再翻过虎丘山,就能直击五里堡,焚烧干草,趁乱击杀博彦汗!” 贾蔷皱眉思索,华安吞咽了口唾沫,道:“世兄,不必如此罢?据城而守,等鞑子败退时再追击一番就是。如此冒奇险,值当么?要是宁侯有丁点闪失,我们得不偿失啊。” 贾蔷若折在这里,华家的防守大功也成了大过。 顶了天了就是功过相抵,可势必得罪死林如海,还有贾蔷背后站着的各个巨擘。 华文是绝不会同意的。 贾蔷摩挲了下鼻梁,算了算利弊得失后,苦笑道:“子仪,若只我一人,那绝不会犹豫分毫。男儿在世,本该立不世功,建不世业!可是,我身后着实有一大家子要守护。我若有失,不知多少人命运悲惨。着实不敢孟浪……” 董川沉声道:“侯爷只需答应,出些兵马,不需多,百人即可!再分与些子药火油,即便杀不得博彦汗,只要烧了鞑子的干草,他们必撤兵,而且会损失惨重。这样一来,宣府也能少死些人。” 贾蔷注视着董川坚毅的目光,感慨道:“谁言世上无英雄?子仪,未想到你有如此英雄气概!” 虽然知道董川是为了挽回些宣德侯府的声誉,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他敢这样做,已经比当世绝大多数人有勇武之气了。 华安担忧的看向贾蔷,道:“良臣,父亲不会答应此事的。” 如今华文为宣府总兵,他不同意,贾蔷也调不动一兵一卒。 火器营或许可以,只是火器太重,背负艰难,想要凭此翻山越岭爬雪山,那是作死。 贾蔷思虑稍许,缓缓道:“此事,且先不告诉世叔……我留信一封,等我们出发之后,子仪你再交给世叔。以火起为号,反攻鞑贼!” 华安闻言大惊道:“良臣,你不是说不冒险么?” 贾蔷道:“我带百余亲兵同往,留在虎丘山上等候接应。子仪带人手下去纵火,至于博彦汗,能杀则杀,杀不了也无所谓。一旦此战鞑子损失惨重,他这个黄金汗的位置也坐不了多久了。能不能活着回到龙城,都不一定。所以,无需强为之。” 华安还想说甚么,贾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只要子仪的路没错,此计必然能够得逞。” 华安堆笑道:“我知道,我是想说,能不能带我一个?” …… 神京,布政坊。 林府,清竹园。 凤姐儿到此,看着黛玉闺房,啧啧笑道:“哪里像是相府千金的闺房?分明就是一个俊俏哥儿的书房,怎就那么些书?” 黛玉俏脸含笑,见凤姐儿随手翻了本书,轻声吟道:“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凤姐儿气的咬牙啐道:“谁说我不识字?如今早就识字了!” 一旁紫鹃嗔黛玉道:“二奶奶来做客,姑娘不说好生招待,倒拿这些话来说,岂有这般道理?” 黛玉忽然想起贾蔷传书中说,他很羡慕她身边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能时刻见着她,譬如紫鹃,因此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凤姐儿笑道:“莫不是害了相思?好端端的怎疯病了般?” 黛玉道:“你才害了相思……说罢,甚么事?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日里请也请不来,今儿来了必是有事,还未见得是好事。” 凤姐儿叹道:“怪道都说蔷儿那样厉害,独怕你一个,果然了得。” “呸!” 黛玉啐笑道:“你当我如你一般,背着个老虎夜叉之名?” 凤姐儿哈哈一笑,不深聊下去,没法聊了,这丫头的嘴真真如刀子一般,偏生还招惹不起…… 她将贾母叮嘱之言说了遍,最后担忧道:“此事是不是还要同林姑丈说一下,外面有人又要使坏暗害蔷儿,只咱们内宅女眷知道,也不顶事啊。” 黛玉抿了抿嘴,秀美蹙起,显然是生气了。 不过还未等她想出一主意,好好教训教训那些使坏的人,忽见孙嬷嬷急急进来,道:“姑娘,宁府那边打发人送来一封信,说是扬州十万火急送来的。侯爷不在,因说是喜信儿,就送到这边来,请姑娘做主。” 黛玉先是一惊,随即听闻是喜信儿,才松了口气,问道:“信呢?” 孙嬷嬷将信奉上,黛玉已然想到了甚么,和凤姐儿对视一眼后,拆开了信,看了起来。 凤姐儿见她总是不说话,等的心焦,催道:“到底如何了?” 黛玉神情复杂,终究喜大于茫然,甚至带有些艳羡,终道:“小婧姐姐生了……” 凤姐儿急道:“我猜着了,只是到底是儿是女?” 黛玉顿了顿,轻声道:“一双儿女。” 凤姐儿闻言恍惚了下,随即才反应过来,继而眼珠子都羡慕红了! 黛玉没理她,而是招来李婧的一个师妹孙九娘,道:“让人即刻将此信送去给侯爷,报喜。” 等孙九娘去后,凤姐儿看着黛玉忍笑道:“好妹妹,我给你道喜了!” 黛玉侧眸觑视,咬牙道:“喜从何来?” 凤姐儿哈哈笑道:“恭喜妹妹,你当娘了!” 黛玉:“……” 可不就是,要当嫡母了…… …… 皇城,凤藻宫。 偏殿内,尹后看着李暄急急而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篮筐,筐里放着些嫩绿青菜,几根黄瓜显眼。 尹后笑道:“贾蔷就那么几根黄瓜,都让你摘了来。等他回来,不和你闹才怪。他也不在家,你就跑他府上去摘?” 李暄没所谓道:“母后爱吃嘛,他敢不给……”顿了顿,又神秘兮兮道:“母后,刚儿臣去宁府,您猜怎么着?!” 尹后笑道:“他人都不在,又能如何?” 李暄眉开眼笑道:“也是赶巧,儿臣刚去宁府,就看到贾家下人从扬州急死忙活的赶来报喜信儿!” 尹后闻言眼睛一亮,“哦”了声,笑道:“莫非贾蔷那个帮主小妾生了?” 李暄连连点头,又巴巴笑道:“母后,您猜生了个甚么?”他虽未见信,可送信之人还是知道个大概的,因是喜信儿,所以未曾瞒人。 尹后笑道:“莫非是个姑娘?” 若是个儿子,李暄才没那么神秘兮兮的…… 不过没等李暄开口,尹后就眉尖一扬,道:“不对,若只是个姑娘,你也不会这般神情。莫非,不是生了一个?” 李暄张大嘴巴看着尹后,道:“母后,您这……这也能猜着?” 尹后笑道:“果真是双生?” 李暄嘎嘎笑道:“是双生,还是龙凤胎!” 尹后“哟”了声,为贾蔷感到高兴,不过随即又微微皱起眉头来,道:“听说,那位小妾生的孩子,要随母姓?” 李暄闻言眨了眨眼后,咂摸了下嘴道:“没关系,贾蔷在清流士林中早就臭不可闻,再臭些,也没关系。” 虽非嫡子,却是长子。 嫡子不贤时,都有立长为嗣者。 将长子出继给小妾…… 这种做法于当世来说,何止惊世骇俗,分明就是大逆不道,必有御史弹劾。 此事涉及纲常,不是顽笑的。 不过,以贾蔷的性子来看,怕是不怎么会搭理那些人…… 而对天家来说,一个有点金之能,权势也越来越大的年轻显贵,有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性子,几为世俗所不容,其实是一件好事。 按下此事后,尹后看向李暄,问道:“昨儿你四哥请你吃东道,都说甚么了?” 李暄笑道:“四哥说,如今外面都在骂他,说是他贪了儿臣和贾蔷的内务府钱庄,才使得京城缺粮,明岁缺粮,骂他是奸王。但他不会为此事怪罪迁怒贾蔷,因为有些人想以他为刀,来对付贾蔷,挑唆二人为敌。还说过往他和贾蔷的一些不痛快,他都不会放在心上,让贾蔷也别多心……” 尹后闻言哂然一笑,问道:“你怎么看?” 李暄撇撇嘴道:“贾蔷和他先生这一回又立下了这般大的功劳,御史大夫弹劾时,父皇都一力护着。四哥又不傻……不过,儿臣总觉着,四哥被那个位置给迷住了,不似从前那样明智果决了。母后,那个位置果真就那么可怕?二哥、三哥都栽倒在上面,四哥往日里最是贤明,见人从来只会笑,礼贤下士。如今总觉着,他有些不大对……” 尹后闻言,凤眸微微眯起,心中一叹。 那个位置,古来多少豪雄都为之倾倒折腰,不惜骨肉相残,不惜父子手足成仇。 多少不世风流之人杰,为之癫狂着迷。 李时他们沾到一些边,看着已经近在咫尺,又怎能不乱? …… 神京西城,荣国府。 荣庆堂。 东府的消息传到西府后,贾母先是好一阵大喜,有了后,有了血脉,东府才算是安稳了。 东府安稳了,贾家也就安稳了。 不过随即,贾母就开始动起心思了,如何让那一双婴孩姓贾。 国公府的长子随妾室姓,这算甚么?! 列祖列宗也不会答应的…… 她愁心这些,贾家姊妹们却不在意这些,她们亦是先高兴了阵,可之后就一个个目瞪口呆起来。 贾蔷要将三春唤一声姑姑,那贾蔷的孩子,岂不是要叫她们一声“姑奶奶”?! 小惜春小嘴巴抿紧,开始揣摩起,如何端起亲姑奶奶的派头来…… 姑奶奶,那也是正经祖母呀! 嘻嘻! …… 第0810章 火!火!火! 隆安七年,正月初五。 夜。 江南已有花开,而北国边塞,却依旧是一片冰天雪地。 寒风朔朔,刺骨入髓。 虎丘山上,披着白色斗篷,穿着双层羊皮袄的贾蔷,还是感到一阵极寒,太冷了。 百余人露在外面的眉毛、眼睫毛都挂上了白霜,似乎连脸上都是。 但是白色斗篷里面的衣裳,却都是黄漆漆一片,那是用新鲜牛粪涂抹过的,不然牧民的牧犬不是顽笑的。 “子仪,不要再想博彦汗的事了,我想了想,博彦汗身边的怯薛军是草原上最精锐的战力。一个怯薛军,待遇不下一个千户官。若去刺杀博彦汗,即便是趁乱行动,这一百人也不够往里填的。我们只要烧了干草,就是奇功一件,能名垂史册。你们看下面,鞑子用草垛围成牛羊圈,虽然上面覆盖着雪,可是用火油和子药去烧,绝对能一把火烧光,不仅能烧干草,连牛羊都能烧掉大半。没了口粮,鞑子大军一日必溃,还用得着咱们用命去杀? 子仪,这次带来的,都是我身边最亲近也最信得过的弟兄,他们都住在我家里,如家人一样,我不想用他们的命,去换博彦汗的狗头,给我送一顶国公帽子。我也明白你想立功的心思,只是……希望你能理解。” 贾蔷看着董川,一字一句轻声道。 此言让周围人大为动容,这般寒冷的冬夜,周围百余亲兵落泪者不在少数。 有亲兵队正压低声音低吼道:“侯爷,弟兄们甘愿为侯爷赴死!!” 周围士气瞬间鼓噪起来,贾蔷低声斥道:“住口!记着,都给我好好的回来,少一个我都绝不原谅。” 说到最后,看向岳之象,示意让他把人都带回来。 商卓却在一旁道:“要不还是老岳留在这和侯爷一道接应罢,这些兔崽子未必听他的,我去押着还靠谱些。” 贾蔷颔首同意,又看向董川道:“记住了没有?” 董川看着贾蔷点了点头,华安同贾蔷道:“我也一并下去罢?” 贾蔷摇头道:“接应也不是轻松的事,子仪熟悉地形,由他带着就够了。去罢,速去速回!” 董川、商卓引着百余亲兵,如鬼魅一般顺着雪道滑了下去。 “给你爹留信了么?” 等队伍下去后,贾蔷问华安道。 华安点头道:“当然,我们走后一个时辰,就会送到我爹手里。良臣,果真不杀博彦汗?以你的身手,趁乱强攻进去,杀了他就走,往后你就是我大燕冠军侯!我要是有你这身手,一定去搏此不世功!” 贾蔷呵了声,道:“搏不起,我虽力气大些,可又不是果真刀枪不入。一个流矢就能要我性命,哪里敢拿命去赌?” 华安笑道:“你也知道?都到你这份儿上了,不必冒险,那怎又答应董川?这小子是急了眼了,宣府如今都知道范家和侯杰他们把武库军械卖给了鞑子,这次鞑子就是用这些兵器来攻城的。死伤那么多,宣府人恨董家入骨。他不立下大功,董家这次难逃死劫。你就成全他?” 贾蔷笑了笑,道:“交人就要交个透彻,若只能富贵时为友,遇难时撇清,那算甚么朋友?子扬,对他如此,对你同样如此。” 华安闻言,面色复杂的看着贾蔷,苦笑道:“我真是服了你了!” 贾蔷笑道:“其实也没那么高尚,我也想立些军功傍身。” 若是始终没有军功,就永远不能真正的掌握兵权! 军中最认的,始终是实打实的军功。 而圣眷恩宠是做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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