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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还有就是,如今这个档口好……” 眼下云妃必是察觉出隆安帝因几个皇子皆不成器而迁怒尹后的心思,这才果断的在后宫扯起大旗来。 且即便是她诞下的是公主,那将来上位的十之七八是李时。 到那时,为了压制尹后,也少不得会尊崇云妃。 当然,还有十之二三不是这样。 但在云氏看来,机会着实难得,这就叫富贵险中求罢! 若尹后不是贤德之名满朝野,若不是五位皇子都让隆安帝难以满意,尹后负有教养之责,云氏断不敢如此作为。 但现在,她家就是恶心人了,尹家又能如何?! “你进宫看过娘娘了?” 贾蔷闻言沉默稍许后,问李暄道。 李暄闻言气的都要跳脚,骂道:“城门将卫薛那个老杂毛,居然拦着爷不让爷进宫!说是奉了旨意,爷肏他祖宗!” 显然,隆安帝这是为了防止混不吝进宫闹事。 可这样做…… 岂不更让皇后寒心?! 尹浩同贾蔷道:“皇后姑母让子瑜带懿旨回来,请老太太约束你和小五,不许浑来。” 李暄斜眼看贾蔷,道:“有甚么法子没有?” 贾蔷摇头道:“云妃是绝不能动,至少眼下谁敢打主意谁倒霉,总要等生下麟儿之后。云家人……她家老太太不能招惹,云妃爹妈也不能招惹。动了他们,咱们挨些挂落不当紧,连累到娘娘的贤名就不美了。” 李暄大怒道:“那就看着他家在爷头上屙屎拉尿?” 贾蔷缓缓摇头道:“拉的还不够!” 李暄狐疑道:“甚么还不够?” 贾蔷道:“他们将王爷糟蹋的还不够!如今外面只知道云妃讨黄瓜,还去给皇后磕了头。云家太夫人亲自去尹家拜访,说尽好话。这不成,得寻个机会,让他们将王爷狠狠糟蹋一番,才教世人知道她家的真面目!” “怎么糟蹋?贾蔷,你小子可别故意作践爷,不然你就死定了!” 李暄不傻,提前警告道。 贾蔷呵呵一笑,道:“你放心,都是王爷的拿手好戏!从来都是咱们欺负别人,这一次,咱们让人欺负个够,让她云家扬个大名!” …… 第0844章 入幕之宾 入夜。 神京东城,平康坊。 丰乐楼。 作为京城第一名楼,贾蔷竟还是第一回来此。 贾蔷、李暄、尹浩三人,皆着儒裳,戴璞巾,正月未过,也手持折扇。 毕竟,这是士子的标配。 只是三人身上的衣裳都极寻常的布料和针线所缝制,看着就不起眼。 和周遭的锦衣或精细缝制的儒裳们相比,明显寒酸。 这般打扮,非对三人十分相熟者,根本认不出三人是何人…… 去岁恩科,明岁就是三年一度的春闱。 有乡梓距离京城太远的考生们,干脆就没回家,留在京城准备好好“复习”一年,来年再考。 当然,这样的考生,家境多不错。 如丰乐楼这样的地方,如何能不来? 或有风流才子,以文采和承诺捕获女子芳心,倒贴吃软饭者,也不在少数。 尽管科举高中金榜题名后,一万亭里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亭男人会变卦,可仍有一亭在,就给了许多苦命又不心甘的女子跳出牢笼的希望…… 所以,平康坊里这种男人,或是想成为这种男人的人,不计其数。 而今晚,十年前名动京城的月仙子玲珑,今晚重新梳笼接客,也成了整个平康坊最轰动的热闹之事。 玲珑十三岁梳笼,一出道就受尽追捧。 十年前也不过十五岁,就以身家供得一穷书生连考两科,甚至帮他运作认识官场中人,苦心不负,终于在第二回恩科时,高中探花郎。 倒也未失言,探花郎跨马游街第二日就不惜违抗座师并礼部官员之命,迎娶了玲珑,其场面之浩大,震动神京城。 平康坊七十二家名楼,皆出了份嫁妆,齐送月仙子出阁,一时传为美谈佳话。 玲珑随探花郎出外为官,原以为会幸福一生,再回京城,就成了一二品诰命夫人…… 谁料如今竟遭夫族嫌弃被休,重回平康坊。 又为平康坊添了一桩人间凄苦事,但也同样轰动。 今岁已经二十五的月仙子,到底能否再现往日之盛,受万千士子名士追捧? 谁也不好说,但今晚来的人,着实数不胜数。 “贾蔷,你小子不会故意借着名头来这罢?” 李暄对贾蔷的心思产生了怀疑…… 这忘八最喜欢年岁大些的,连他这位王爷都被教唆坏了,也跟着变了路数。 如今这月仙子都二十五了,再过五年都可以自称老妪了。 岂不正对了贾蔷的口味? 贾蔷都不愿搭理这混账,走在拥挤的门楼前,同守门龟仆朗声道:“青州举子吴凤良、李日宣、尹浩,欲以诗才与月仙子相会。” 周围人闻言一阵哗然,纷纷笑道:“哪来的穷酸,也没听说过这名声,就想跑来蹭吃蹭喝?” “月仙子十年前倾付所有,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就因为受了穷酸的诓骗,如今竟还有人上门来这套?” “真不要脸,他娘的就不能换个人去拍?” “你们看看这三人那身德性,入门之资都凑不齐,拿了张破纸片子来充数,着实可笑!” “今日后,这三人的名字必沦为笑柄。” 这些非议声响起,贾蔷和李暄倒还罢,用真名的尹浩就有些恼火了。 不过他性子沉稳,并未发作。 守门龟奴冷笑一声,看了看贾蔷手中的纸笺,道:“三位老爷,这不大合适罢?” 贾蔷皱眉道:“怎么,丰乐楼改了规矩?若如此,就只当我们没来过。” 守门龟奴闻言唬了一跳,忙道:“可别乱说!我只是劝你们不要自取其辱,月仙子怎还会再上一回当?” 贾蔷道:“到底成不成,你送去给月仙子看一眼就是。” 守门龟奴无法,只能将纸笺接过,打发人送到楼上去。 送罢,他看着贾蔷三人冷笑道:“当年多少名流学士想在月仙子跟前讨个好,结果对诗罢,纷纷掩面而去,再不提此事。如今月仙子之才,更胜当年!连我都听说,楼里原不用仙子再梳笼,只要写些诗词传唱,就能养她一辈子!这等大才,你们还要班门弄斧?” 李暄来前虽被几番叮嘱要收起王爷脾气,不然唱不得大戏,这会儿也按捺不住了,骂道:“甚么好球攮的下作顽意儿?爷……举人老爷当面,也有你说酸话的余地?再敢啰嗦,砸不烂你的狗头!” 那龟奴又岂是好惹的,背靠丰乐楼,他还真不把几个外省举子放在眼里,冷笑道:“我自不是甚么好球攮的,难道你就是甚么好球攮的?瞧你生的这份德性!要是这位老爷,单凭相貌都能成为一花魁的入幕之宾。再看看你,这一对比跟钟馗似的……” 李暄当场就想扯掉帽子发飙,贾蔷忙劝住,小声道:“大局为重,再说人家说的也在理……” 尹浩在一旁赶紧抱住暴走的李暄,低声喝道:“甚么地方,想给人看戏?” 李暄方记下此仇,暂且不表,却打定心思,回头非让贾蔷喊爹不可! 楼外多是看热闹不能进去的书生,入门之姿就要五十两,哪里是寻常人负担得起的? 且就算进去,也举不得牌,不如在外面看热闹。 这时该进去的都进去了,如今门口的热闹都是些等着里面消息的人在起哄。 这会儿也笑的不成…… 不过原以为,三人断无进去之理,却不料,没过多久,先前进去传话的人匆匆下来,同龟奴道:“玲珑姑娘请三位上三楼。” “轰!” 门口嘈杂诸人闻言先是一静后,随即登时炸了锅。 满满艳羡的看着三人随着满脸不甘的龟奴上楼,这一次,就算绝无可能成为月仙子的入幕之宾,三人也必将名动京城,尤其是那位吴凤良。 只是好奇,怎从未听说过此人…… 如此俊秀之容貌,如此才学,不该默默无闻才对…… …… 丰乐楼,三楼。 菊字间。 龟奴将三人引入后,皮笑肉不笑的叮嘱了房间内侍奉之人好生伺候,就掩不住的酸意离去了。 今日进楼就是五十两入门之资,可这只能坐在一楼大堂。 上二楼就需要另一个价了,上三楼,就不止要出大价钱,还要有相应的身份。 非名士名流,或王侯权贵而不得入。 贾蔷三人能以一首诗就来至此,赚到的何止是坐在三楼的资格? 只要三人愿意,明天起就能随意入住平康坊的任意一家青楼,单靠卖诗都能赚得一份万贯家业! 岂能不让打工人心酸…… “那忘八就在这一层?” 李暄小声问道。 贾蔷点了点头,一旁尹浩笑道:“若是诗作进不来又怎么说?” 贾蔷轻声笑道:“那就豁出去了,将咱们的身家全都凑出来,怎样也得进来才是。我当年见过月仙子一眼,至今难忘。再说,得了这女人,还怕收不回本钱?” 门口婢女无声的笑了笑,暗自摇了摇头…… 今晚也是倒霉,遇到这样的客人,赏钱是不要想了。 说话间,那边老鸨已经开始说起了月仙子的可怜事…… 无非就是当初那男人变了心,出京之后,官运不畅,屡受挫折,都笑他娶了个表子…… 第二年起就开始生分,第三年就夫妻相敬如冰,一直熬到第十年,当年风光无限的探花郎,因考成不过要被罢官,郁郁而终。 夫族将一切都怪罪到月仙子身上,将她逐出了夫家,代亡人休妻,以还亡人清白。 月仙子将所有家财留在了夫家,重回丰乐楼。 总之,凄凉之极。 如今的月仙子,已经不是当年的豆蔻少女,却也是一名良家少妇。 再加上其无双容貌,和绝世之才,着实值得梳笼。 人设立足之后,便开始叫价…… 梅字间。 云珍皱起眉头道:“果真?” 一旁一个锦衣公子笑道:“怎不是真的?菊字间来了三个傻鸟,靠一首词进来的。方才月仙子身边的嬷嬷还在说,月仙子看了那首词就哭了,丰乐楼的老鸨唬的甚么似的,劝了好一阵。国舅爷,你仔细被人劫了胡!” 云珍是云家长孙,原也寻常,云家官位最高的也不过四品。 可是宫里云贵人因怀了龙种,被晋封为妃之后,云家的地位飙升。 云珍为云妃亲兄,如今已经处处被人恭维为国舅爷了。 穷人乍富,身份骤贵,难免骄狂。 十年前曾无意见过月仙子的真容,惊为天人,只是当时的他,连给人家提鞋也不配。 如今身份不同了,正巧月仙子重回丰乐楼,云珍誓要圆一回美梦! 听闻此言,云珍冷笑一声道:“无妨!别说月仙子已经吃过一次亏,被坑成这样,断不会再往火坑里跳。就算她果真瞎了眼,丰乐楼也不会眼见着她犯蠢!区区三个外省来的忘八,也敢兴风作浪?作死!” 包间里坐着五六人,身份都不俗,纷纷看着云珍笑道:“自然如此!眼下云家已不是寻常可比,待皇子诞生后,云家说不得就是日后的后族,国舅爷也将是名副其实的国舅!到时候,可别忘了兄弟们啊!” 云珍闻言,笑的嘴都合不拢,还故作矜持嗔道:“甚么话?如今诸兄弟慷慨解囊,助我圆梦。将来果真富贵,岂敢忘了今日事?我若忘了,我就是忘八!” 众人大笑国舅爷的风趣,开始出价: “一千两!” “一千五百两!” “两千两!” “五千两!” 只梳笼一夜,这已经是天价了! 菊字间,饶是今日仇恨贾蔷的李暄,看着贾蔷要来笔墨纸砚书写下的这阙词,都倒吸一口凉气,迟疑道:“这样的诗词,用在今日,抬举那忘八了罢?” 尹浩也是读过书的人,点了点头道:“太过了,太过了!” 贾蔷笑了笑,道:“没事,我等难道是靠这个吃饭的?不如此,又怎显得出那忘八之可恨,替他扬名?” 说罢,将纸笺交给了守在门口侍奉的婢女,道:“劳姑娘将此交给月仙子。” 婢女原不喜此三人,可贾蔷的相貌着实太有杀伤力了,对其温和一笑后,婢女心跳都有些加速,红着脸接过手后,送往月仙子玲珑处。 未几,就听到帷帐后,月仙子玲珑泣不成声的哭声,和老鸨心惊胆战的劝说话…… 只是,终耐不过玲珑之心。 无奈只能宣告道:“玲珑姑娘请菊字间吴凤良,入幕相谈。” 此言一出,梅字间云珍的脸,就扭曲狰狞起来…… …… 第0845章 送爷回府,别叫太医,爷用不起 “你完了!” 李暄幸灾乐祸地说道。 尹浩深有同感,点了点头。 家里有好诗词的女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喜爱。 结果贾蔷拿这样一阙连他们读着都惊艳的诗词,去哄一青楼女子,这不是作死又是甚么? 此事闹大后,绝难瞒过家里,贾蔷必吃不了兜着走! 贾蔷冷笑道:“这是吴凤良写的,又不是我贾蔷!” 李暄、尹浩都笑骂起来,贾蔷小声叮嘱道:“一会儿都惨一些,最好见点血。王爷,看你的了!” 前面婢女还在好奇,这都“中标”了,怎还不急着去见月仙子,反倒在此嘀嘀咕咕? 正纳罕间,菊字间包间的门“砰”的一声被踹开。 贾蔷、李暄、尹浩三人对视一眼后,贾蔷与李暄使了个眼色:请开始你的表演。 李暄瞪了他一眼后,心里却觉得着实有趣刺激,转过头来破口大骂道:“瞎了眼的狗东西,你娘亲没教你孝敬乃翁?” 来人脸都青了,他们自忖身份何其高贵,几个青州来的土包子,居然敢如此辱骂羞辱他们,还是在丰乐楼这等佳丽遍地的地方。 颜面何存? “好球攮的!哪里钻出来的野种,以为这里是你们乡下,随你他娘的撒野不成?给爷自己掌嘴!” 进来之人,先看衣裳再看人,一眼瞧出三人衣着寒酸,愈发震怒。 李暄生生气笑道:“好忘八,爷还没见过比你更有种的!你娘怀你的时候,遇到熊瞎子了罢?不然也没这样大胆的道理。” 尹浩也喝道:“嘴巴放干净点!不请自入,着实无礼!” 来人陆续往里进,加上别的包间的过来凑热闹,一会儿就进来了一二十人。 听闻尹浩之言,引得哄堂大笑。 贾蔷冷眼旁观,见进来多人,竟无一认出三人来,心里暗松了口气。 想想也是,衙内圈子也是分等级的。 最顶级的那一波,今晚肯定不会前来。 一个醮夫再嫁年过二十五高龄的女子,哪怕有月仙子美名,他们也丢不起这个人。 年过十八的,怎么好下手? 他们可不是传说中癖好奇怪的某位国公…… 而实际上,下面的圈子,也很少能见到顶级衙内圈的人。 贾蔷自不用多言,从不和那些人搅和在一起。 李暄就更不用提了,宗室里都是特立独行不与人来往的一个怪胎。 至于尹浩,尹家素来低调,他连化名都不用。 即便此刻有人曾远远目睹过三人的模样,可也绝想不到眼前衣着普通寒酸的人,会是那三个顶尖人物。 既然如此,那就更好办了…… “跪下磕头!不然今儿个不把你们卵子捏出来,爷就不是李二郎!” 最先踹门的那位阴狠说道。 立刻有捧哏的在一旁介绍道:“这位是刑部右侍郎的侄儿,也是长安县令吴大人的小舅子……” 李暄骂道:“你就是刑部侍郎他爷爷,长安县令他祖宗,也不能不请自入,球攮的混账!” 李二郎当即就要发作,被一旁一个锦衣年轻人劝住,笑道:“二郎,且等等。” 说罢,看向贾蔷三人,审视了番后,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却也只是一闪而逝,随即笑道:“你们不是都中人士,许多门道不清楚,只当这是青州,一时鲁莽,约束不住野性,倒也能理解。给你们一个机会,把月仙子的名额让出来,再给李二郎磕头赔个不是,今儿这桩事就算了了。不然,挨一顿打是轻,扒了你们这身青衿,滚出京城都是等闲。至于能不能回到家,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敢辱骂刑部侍郎,长安县令……呵呵,今儿你祖宗来了也保不住你。” 这话李暄听了喜欢! “好野牛肏的,敢情这朝廷都是你家开的。天子脚下,还有你这样的狂徒大放厥词?” 李暄可劲儿的吸引火力,趾高气扬道:“除了我们兄弟,今儿还有谁配见月仙子?” 众人再次哄堂大笑,只道土包子就是土包子,蛤蟆眼里不知天高地厚。 云珍缓缓走出来,阴森道:“你看我配不配?” 旁边众人围绕着他,倒颇有几分核心大佬的气势。 孰料李暄看着他却摇头道:“你哪位?就这也有脸往外站……家里没镜子,总会撒尿罢?” 云珍:“……” 他恍惚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旁边有人忍笑小声道:“国舅爷,他说让你撒泡尿自己照照……” 贾蔷、尹浩哈哈大笑起来,这话绝了! 二人给李暄比了个大拇指,点赞! 云珍一张脸却狰狞扭曲到可怖,咬牙嘶吼道:“给爷打!打死了,爷负责!” 可以想象,这句话将会流传出去,而他云珍的名字,也会成为丑闻里的笑料。 这让近来志得意满,自诩成为顶级人物的云珍如何能接受? “打!打!” 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门外虽有丰乐楼的管事想来劝架,也被人拦了下来。 七八个年轻浪荡子做帮闲,狞笑着上前,贾蔷给李暄使了个眼色,李暄暗骂了声后,却也使狠,迎着一个强壮些的过去,一步蹿前,用鼻子怼上了那人的拳头…… 鼻血瞬间呲了出来,李暄也不堵不捂,任由鼻血往下流,很快衣襟沾湿了大片。 他又用手抹了把脸,头发上眉毛上都染红了…… 贾蔷心里暗叹一声,这厮的确是个孝顺的,随即怒吼一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这是想造反!” 说罢,上前朝一个拎起凳子朝李暄砸去的锦衣男一拳轰去。 这锦衣男耳边还簪着一朵花,不知作的甚么妖。 贾蔷力道何等重? 即便避开了要害,一拳打在肩胛处,也听到“咔嚓”碎声,锦衣男惨嚎一声摔落在地。 “好球攮的!还敢行凶害人!快打发人叫长安县衙来人!” “叫刑部来人!” “去叫巡捕五营的人来!” “去叫兵马司来!” “去叫立威营来!” 李暄一抹一脸血,厉声道:“尽管去叫!当爷是吓大的?一群杂碎就会吹牛皮,叫不来你们就是爷脚底板下的粪蛆!” 好家伙! 这下连看热闹瞎起哄的人也得罪了,本是虚张声势吓唬外省土鳖,这下为了体面,也不得不真的叫人了。 “一起并肩子上!不能叫外省忘八欺咱京城爷们儿没种!” 二十来人或抄凳子或抄花瓶,人潮汹涌的冲向三人。 贾蔷一手将李暄拉到后面,随手抄起身边一个椅子,他双手用力呼喝一声:“哈!” 实木交椅生生被他扯裂,劈下两个椅子腿,迎着见此已经愣住的一群人冲了进去。 随着一片鬼哭狼嚎声响起,李暄咧着一张血嘴也冲了进去,举起一把椅子,一下就将云珍砸倒,连砸三下,云珍嘴里已经开始吐血后,李二郎被贾蔷打的都快变形了,嘶吼道:“你们敢打国舅爷?!必要诛你们满门!” 三人同时住了手,似受到了惊吓。 李暄倒吸一口凉气,道:“哪个是国舅爷?” 周围人以为他怕了,指着他椅子下面那个道:“就是你砸的那个!” 李暄道:“果真要诛爷满门?” 众人纷纷叫嚣:“诛你九族!” 李暄咬牙笑道:“好!不诛你们都是忘八养的!” 说罢,又狠狠一椅子砸下。 就这时,丰乐楼管事引着一众长安县衙役进来,淡淡道:“闹事行凶的就在里面。” 七八个魁梧衙役进来,当头一个看到李二郎倒在血泊里朝他招手后,登时大怒道:“哪个忘八肏的敢在丰乐楼闹事?” 贾蔷见之同李暄道:“日宣兄,你老子的官儿好像比县令大些?” 李暄冷笑一声,使狠道:“长安县令算个球!” 贾蔷哈哈一笑,道:“那还等甚么?” 说罢,挥舞起两个椅子腿,将进来的七八个魁梧衙役,几下打倒在地,凶威滔天。 满屋子倒在地上的人,都有些惊惧了,这厮看着清秀绝伦,又诗才无双,怎还是一个杀坯? 未几,丰乐楼管事又领了一拨人进来,道:“刑部孙郎中带人前来拿凶徒!” 贾蔷问李日宣道:“你爹比刑部郎中还要大些?” 李日宣道:“刑部郎中不过五品官,算个鸟毛!” 贾蔷哈哈笑道:“好嘞!” 说罢,连当头文官在内,一人赏了一椅子腿,悉数撂倒。 丰乐楼下,五城兵马司副指挥胡夏刚过来,还未进楼,就被人拦下。 胡夏看到商卓唬了一跳,道:“商大哥,你怎么在这?” 商卓面色阴沉道:“哪个搬你来的?” 胡夏道:“我小舅子派人报信,说……” 他是个机灵的,一看商卓在这,态度又这般,脸色登时难看起来,骂道:“商大哥,你可别告诉我,那个忘八肏的惹上了国公爷?” 商卓同情的看了胡夏一眼,道:“回去查查他的根脚,果断些送去戍边罢。” 胡夏闻言愈发心惊胆战,强笑道:“我岳家就这么一个……” 商卓摇了摇头,道:“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在这等着,一会儿该你上的时候再上。” 胡夏闻言,脸色难看的吓人,将他小舅子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最后带人躲在一边。 五城兵马司的人刚闪,步军统领衙门的人又来,之后,竟然连立威营的人也来了…… 在七八个持戈之士的围困下,贾蔷三人似乎终于怕了:“你们连军队的人都调的动?果真是国舅爷?没听说过有这样年轻的国舅爷啊……” 地上一人啐骂道:“你懂个屁!这位是云家云珍云大爷!云皇妃怀有龙子,等生了后,即刻就为太子!云大爷是太子的亲舅舅!到时候,你们这些忘八,哪个也逃不了!” 贾蔷“啧啧啧”了声,问嘴角吐血还仇恨瞪着三人的云珍道:“不知者不罪。要不,让你打回来?我说真的。” 李暄也点头道:“你大人有大量……” 云珍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从地上抄起木棍,朝李暄脑袋上砸去。 李暄自然不可能让他打中要害,木棍还未打到,人已经惨叫一声摔倒。 云珍被闪了下也摔倒在地,又气出一口血来。 其余一些勉强还能动的,也挣扎起来,开始朝贾蔷、尹浩下手。 李暄和贾蔷的演技明显要比尹浩高的多,棍棒还未落在身上,就“惨叫”连连。 尹浩只有果真挨了打,才会痛呼一声…… 云珍也不傻,可是他全身剧痛,着实没力气打狠,便对立威营的兵马道:“这三个是谋逆反贼,跑到丰乐楼来行凶,还不快快杀了!” 叫立威营来的是立威营内一参将之子,此刻也满身凄惨,胳膊断成几截儿,哀嚎道:“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周围人也都鼓噪起来:“杀了他们,这些人都是逆贼!” 为首校尉认出这些官家子弟,甚至有人身上就带着官位,就想做个顺水人情,左右打残了这么多官家子弟,这些人也活不下去,因此手一挥,厉声道:“与我拿下!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说罢,抽出身上腰刀! 尹浩在贾蔷身边小声道:“差不多了罢?连立威营都调动了,不要玩脱了,王爷在此……” 贾蔷点了点头,正这时,忽见呼呼啦啦一群人上楼来,厉声道:“五城兵马司办案,贼人何在?” 胡夏一马当先挤了进来,第一眼就寻到了贾蔷,随即又勉强认出了李暄,脸都白了,跪地道:“卑职五城兵马司副指挥胡夏,参见王爷、国公爷!” 又回头怒吼一声:“全部抓起来!不要放走刺客!” 满场:“……” 所有人几乎都觉得听错了,也完全不相信。 “不必了。” 李暄忽然开口,虚弱道:“人家是国舅爷,爷一个废物皇子,如何招惹得起?将来,必满门不保。” 又同贾蔷道:“贾蔷,送爷回王府,再给爷寻个郎中来,爷觉得快不行了……记着,不要寻太医,爷用不起。” 说罢,仰头栽倒。 贾蔷脸色铁青,将李暄抱起,披头散发,满身是血,一步步出外。 至门口时,丰乐楼老鸨并管事急急行来,赔笑道:“不知国公爷和王爷在此,闹了这么一出,请王爷和国公爷放心,此事小人东主必有交代。” 贾蔷却是看也未看一眼,带着李暄、尹浩离去。 半个时辰后,大批绣衣卫包围丰乐楼。 同时,宫中内侍前往恪和郡王府,传旨召人。 王府大门竟未开,只道里面在紧急抢救。 一炷香功夫后,皇后銮驾出宫! 半个时辰后,宝郡王李景单人单刀,自长安县令起,至刑部侍郎,至九门提督忠勤伯杨华,至立威营都指挥吴兴侯杨通,悉数带至恪和郡王府门前。 李暄但有损毁,皆斩! 随后,御驾出宫,诸军机相随。 …… 第0846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恪和郡王府。 看着浑身被血浸泡过一样的李暄,昏迷不醒的躺在床榻上,再看看如泪人一般坐在那一言不发的尹后。 隆安帝整个人都快要炸开了! 他看着太医寒声问道:“恪和郡王如何了?” 一共两拨太医,尹后带来一拨,隆安帝又亲自带来一拨…… 太医面色凝重答道:“回皇上,王爷脉象有些虚弱,概因失血过多所致。另外,始终未能醒来,许是因为头部受了重创,着实有几分凶险……” 头部受伤后昏迷不醒,放在贾蔷前世在三甲医院里照着CT都未必能查明原因,更何况当下? 太医又是从来最谨慎的,一分病也得说出十分效果来,所以不管谁带来的太医,此刻都不会有别的说辞。 “朕不想听这些,朕只知道,朕的皇儿非福薄之人。不该有事,也绝不会有事。记着,但凡李暄有丁点闪失,朕不会放过任何人!” 隆安帝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一句话后,太医的衣襟已经被汗打湿。 一直未开口的尹后忽然道:“皇上,五儿让贾蔷送他回来时,曾吩咐过一言……” “他说甚么?” 隆安帝心中百味繁杂,愧怒之极,看着尹后问道。 尹后道:“他说,送他回府,不必请太医,他承受不起。” 隆安帝脸色陡然涌现出一抹血红色,双目如刀的看了尹后一眼后,转身阔步出了内间。 身后,传来尹后痛彻心扉的哭声,还有王妃邱氏抱着女儿的啼哭声…… …… “贾蔷!!!” 隆安帝回至王府前厅后,看着跪在堂中的贾蔷,暴怒喝道:“说,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又在搞甚么鬼名堂?但凡有一句虚言,朕扒了你的皮!!” 贾蔷身上也都是血,跪在那,并未因隆安帝之震怒而诚惶诚恐,低着头沉声道:“因知道皇后娘娘近来凤体欠安,王爷说要寻些名堂让娘娘高兴高兴。今日王爷又与臣还有尹浩说起此事,正巧得闻十年前名动京城的女词仙玲珑回京了,王爷说娘娘最好诗词,所以王爷与臣、尹浩三人就前往丰乐楼。 因不敢失了朝廷体统,所以以化名前去。也非以金银权势入内,是臣写了阙词,得了应允方入内。从始至终,臣三人都未和那些人蒙过面,甚至都不认得他们。待到臣得闻玲珑旧事,又写了阙词,得了与月仙子见面的机会后,正要去见,那些人就踹门而入,张口就骂,要臣等让出名额来。 臣等自然不肯,这些人就动手……” 隆安帝厉声道:“你在糊弄哪个?以你的身手,可汗都斩得,还会让那起子混账伤人?” 贾蔷顿了顿后,漠然道:“他们自然伤不得,纵然王爷起初冲的急了些,也只是流了些鼻血,并无甚事。可是,臣今日也算开了眼了!长安县衙,刑部,步军统领衙门,五城兵马司,立威营……竟然轮番出动,要为国舅爷出头!” “甚么国舅爷?贾蔷,你在浑说甚么?” 御史大夫韩琮面如铁锅,沉声喝道。 贾蔷惨笑一声,道:“人家说的明白,如今皇子都是废物,宫里云妃生了皇子,即刻册封太子,云珍便为国舅,必要诛我等满门。我等初不知此人,待其报了家门后,我和王爷就要走人,连那劳什子月仙子也不去见了,让给他们。可仍不放过,居然叫来了立威营,要下杀手!这些事,闻者众多,但凡有一句假话,我岂能瞒得过! 呵,真是了不得,真是了不得……不说王爷,便是我,堂堂因军功所封之国公,居然还不如人家一个国舅爷! 云妃还没生下皇子呢!! 就已经跋扈至此……调动立威营。 大开眼界…… 皇上,臣告退!” 贾蔷说罢,叩首之后,竟然不顾隆安帝和诸军机仍在堂上,转身离去。 看着隆安帝站在那愤怒到发抖,韩彬等人却都沉着脸不言,摆明了是要让隆安帝杀人,林如海思量稍许,出列道:“皇上,今日事,或许并非如贾蔷、尹浩所言那样严重……”弟子主攻伐,先生就该缓和一下了。 “林大人!” 不等林如海说完,韩琮就沉声打断道:“这等为君分忧解难的话,就不必说了。” 林如海摇头道:“并非只是为君分忧,也非为我那弟子弥补后患……”说着,又继续同隆安帝道:“方才臣已经仔细问过,长安县衙的衙役和刑部的官差都是真的,步军统领衙门和五城兵马司原就有维护安定之责,至于立威营的那十来个士卒,原不过是为一校尉私自带出,不能怪罪整个立威营。或有治军不严之罪,但也谈不上云珍私调京营这样骇人听闻的程度。 且三人若是早些亮明身份,断不至到这个地步。” 隆安帝闻言,心里好受了许多,点了点头,问身旁中官道:“云珍等人何在?” 中官道:“皆被下了诏狱,不过这些人情况都不怎么好,多已残废,宁国公下了重手。” “打死活该!” 隆安帝怒喝一句后,同韩彬道:“由此可见,新法仍未大行,便是在这京畿之地,都未彻底贯彻下去。” 韩彬未开口,韩琮就硬邦邦道:“皇上,即便新法大行天下,这等事也是防不胜防的,只能发现一起,重罚一起。要从重,从狠的来罚!贾蔷有一句话说的很对,真是开了眼了!!云珍是何官何职?凭甚么就能调动长安县衙、刑部、步军巡捕五营,凭甚么就能调来立威营?便是国舅爷田傅,也未嚣张跋扈到这个地步!云家这是想干甚么?当汉之大将军不成?大燕,容不下这等外戚!” 张谷也好奇:“甚么时候,皇妃的哥哥能自称国舅爷了?皇储之事,连臣等阁臣都不敢妄言,云家就已经定好了?” 林如海看隆安帝气的几欲吐血,心中一叹后,劝张谷道:“不过是场面戏言,公瑾何必如此……” 一直未开口的韩彬终于开口了,却是指责林如海道:“如海,你这人最大的问题,就是过于心慈手软!外戚之患,无论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何况皇上春秋鼎盛,云妃能有龙脉,那贾妃也可有、宋妃也可有,大可不必为了一个云妃,就投鼠忌器,远不到那个地步! 皇上,云珍当斩!今日所有擅动公器者,一律皆斩! 各级关联官员,悉数问罪!立威营主将换人,还有步军统领,出了多少回事了?” 林如海叹息一声道:“若如此牵连,贾蔷也要问罪。东城兵马司今晚也出动了,是一副指挥的小舅子,在云珍身边厮混,叫了人来。来了后,才认出了贾蔷……” 韩琮沉声道:“那就一并治罪!身为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他一月点卯几次?早就该问罪了!” 韩彬皱眉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保证五皇子平安无恙。不然,即便朝廷不愿在这个关头有大动作,也不得不下辣手,大肆清理一番。” 任何新政的推行,都需要一个安稳有力的官员集团进行推动。 若是这个时候大肆清洗,势必会有极大的不利影响。 话音刚落,就有王府内侍急急过来,禀报道:“万岁爷,五皇子醒来了。” 隆安帝闻言即刻起身,往内堂行去。 几位军机亦是精神一振,并未迟疑太久,也跟上前去。 …… 君臣甫一入后堂正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李暄的痛哭声。 再至里间,便看到李暄被尹后抱在怀中,呜呜哭着。 其头发、眉眼、脸上并衣襟,仍可见血污。 经眼泪一化,流下的眼泪仿佛都是血泪…… 当然,他身上的血,大半都是别人的…… 只是旁人不知,所以看起来,颇为触目惊心。 然而等看到隆安帝入内,李暄就止住了哭声,低着头下了床榻,跪伏下去,却也不开口。 谨慎小心,又透着陌生…… 隆安帝这一刻当真想要杀人!! “李暄,今日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果真是云珍狗胆包天,想要害朕的皇子?!” 隆安帝咬牙问道。 李暄沉默了稍许后,道:“前半段,云珍没爆家门时,儿臣和贾蔷、尹浩只以为是一些嫉恨我们得了名额,才来生事的人。等云珍自报名号后,儿臣和贾蔷则是有意让他们……不过儿臣也没想到,他能叫来长安县衙,刑部,巡捕五营和立威营,是真没想到。儿臣都叫不动他们……” “你不必多想了,敢打朕的皇子,不论是谁,都是死路一条!!云珍该死,云家也难逃大罪!云妃……诞下你弟弟后,去后宫礼佛罢。” 隆安帝寒声说道,也算是为今晚之事,定个性,收个尾。 和明显,军机处数位大学士都对云家起了极厌恶之心,就算隆安帝近来极宠云妃,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耽搁社稷大业。 至此,诸军机大学士也没甚好说的了。 左骧忽然笑道:“王爷,贾蔷方才说他是靠真才实学进的丰乐楼,并赢得那位月仙子的青睐,可是真事?” 李暄心里正在暗喜,闻言点头道:“自然是真事,云珍出到一万两银子,想当那劳什子花魁的入幕之宾,贾蔷只写了首词就赢了,那些球攮的才疯了一样来打人。” 左骧就想岔开这一茬,没想到李暄又提起,他呵呵笑道:“早知宁国公有陶朱之术,宣府一战,又知其有冠军之能,却没想到,他还有如此文才?王爷这样一说,我就愈发想知道他到底写的甚么。王爷可还记得否?” 李暄干笑了声,道:“左相想知道自己去问他就是,问小王做甚么?小王不知道,头疼,记不得了……” 听他浑赖,左骧无法,尹后却开口温声道:“果真记不得了?本宫也想听听,他是准备拿甚么词去换月仙子的诗词。月仙子当年未从良时,本宫也听过她写的诗词,颇有灵性,有几分谢道韫之风采。却不知被她推崇的诗词,又是甚么。” 李暄迟疑了下,道:“母后既然想听,儿臣诵背出来就是。入门那一阙叫《虞美人》,词云: 银床淅沥青梧老,屧粉秋蛩扫。采香行处蹙连钱,拾得翠翘何恨不能言。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尹后闻言,默默颔首,似在品味。 其他君臣也都有些意外,似没想到贾蔷会写出如此凄凉之作。 但,似乎不像是贾蔷这个年岁和经历能写出来的罢? 十年前,他鸟还没长毛呢…… 不等他们回味罢,李暄又道:“这首还不算甚么,贾蔷当场写的那阙词才厉害,是根据那月仙子的境遇所写,月仙子看过后立刻就选了贾蔷。” 隆安帝哼了声,道:“果真为当场所书?” 就他所知,贾蔷在大观园里也写了两首,还是雪原番僧的诗作,他倒也诚恳,承认了非其所写。 《虞美人》显然也不是他能写出的,却不知道第二首,到底是不是。 听闻隆安帝之言,李暄只轻声应了句“儿臣和尹浩亲眼所见”,就诵背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诵罢,未看隆安帝僵硬的脸色,同泪如雨下的尹后道:“母后,那月仙子嫁人后,第一年尚好,第二年就生分了,相敬如冰。第三年夫妻就不再见面,熬至十年,男子一死,夫族代夫休妻,将月仙子赶了出来。贾蔷就是听闻此事后,方挥笔写下这首词。” 尹后未再说甚么,用帕子擦去泪后,笑道:“不意贾蔷,竟有此才。”又同隆安帝笑道:“皇上,既然皇儿已无大碍,皇上还是回宫罢,国事要紧。臣妾想带着太医在皇儿府上停留一宿,仔细有甚么反复。另外,大皇儿虽行事有些急躁,却也情有可原,皇上是否能宽宥他……” 隆安帝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缓缓道:“皇后想留在王府住一宿,倒也可以。只是,李景行事乖张,不与他些教训,下一回不定闯出甚么祸来。让他在景阳宫中多读些书,也是有好处的。” 尹后闻言,垂下螓首,不再多言。 隆安帝心里一叹,却也不愿多说甚么,他是真存了再调理调理李景的心思,可皇后显然误会了。 又让太医对李暄诊脉一番后,带着诸军机回宫了…… 御驾刚走未远,贾蔷折返王府…… …… 第0847章 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你们两个胆大包天的混账,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的道理也不通?” 待贾蔷重回王府内堂后,尹后红着眼咬牙恨声啐责道。 贾蔷和李暄嘿嘿乐,见尹后落下泪来,方道:“娘娘,若非云家着实恶心人,臣等也不会出此下策。其实区区一个云家不值当如此,主要是云妃怀有龙种。四皇子抢了王爷和臣的内务府钱庄,结果弄的一塌糊涂,成了烂摊子,人望大失。又有观圣孙之谣传,如今各方都对云妃腹内龙种另眼相看。 其实本也无事,到底生男生女都两说,更何况还要几十年的光景…… 偏他云家自作聪明多事,欺到娘娘和尹家头上,不教他们知道点厉害,往后岂非阿猫阿狗都敢跳出来生事? 就是要将此辈一棍子打死,打到再无人敢轻犯凤威,才是最省事的。 臣付出点代价,不算甚么?” 李暄斜着眼看着贾蔷,语气不善道:“爷出力又流血,你倒会表功?你付出个鸟毛代价,让爷出血,尹浩那傻货也楞楞的挨了几下狠的,就你打人打的欢实,皮都没蹭破点,你也有脸和爷抢功?” 贾蔷忍笑道:“哪的话……不过王爷最好别急着抢功,还有一天大之麻烦等着你呢。” 李暄狐疑道:“还有甚么麻烦?” 贾蔷提醒道:“等宝郡王回过头来,不会轻饶了你的。” 咔嚓! 李暄脸上的骚气凝结住了,看着尹后结巴道:“母后,大哥……大哥又做了甚么?” 尹后绝美的俏脸上浮现出复杂神色,叹息一声道:“你大哥将长安县令、刑部侍郎还有步军统领衙门的忠勤伯杨华,立威营主将吴兴侯杨通都押到王府外,原是一个时辰不未醒来,就斩一人给你续命。一直不醒,就斩尽杀绝。军机大臣来劝也劝不得,惹得你父皇大怒,派绣衣卫将他拿至景阳宫圈起来读书去了……” 李暄闻言眼睛都红了,怒道:“岂有这等道理?那些球攮的难道不该杀?就会拿我们出气,干脆拿绳子来都勒死,让云氏那贱人去生!” “住口!” 尹后怒喝一声,沉声道:“这是你能说的话?”又见李暄心如刀绞的落泪,尹后语气缓和了许多,劝道:“不要怪你父皇,他是以社稷为重……你也莫要以为云氏上蹿下跳,就有多受宠。等血脉降生之后,你就知道你父皇是甚么人了……他是明君,是圣君,又岂是李隆基之流可比?女人对他而言,永远不过点缀之物,不可能同江山社稷并论的。” 李暄难过道:“原以为父皇和其他天子不同,未曾想,终究还是一般。” 贾蔷在一旁劝道:“说句公道话,已经算不错的了。皇上没有为了培养储君,刻意挑拨皇子厮杀夺嫡,已经算仁君了。” “你懂个屁!” 李暄对他吼道:“那母后和我又算甚么?爷倒不在意,可母后呢?你那首词写的何止是月仙子,连母后也一并写进去了!”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杨贵妃至少到死也不曾怨恨过李隆基,作为一个丈夫,隆安帝还不如唐明皇! 尹后沉默稍许,嗔笑道:“胡说八道!这等话让你父皇听了去,你还要活不要活?好了,别说赌气话了,又不是孩子。你父皇果真成了李隆基,那母后也活不了许久。不过……” 尹后美眸看向贾蔷,笑容有些明媚,道:“真未想到,你这孩子竟还有这等诗才。” 贾蔷被尹后看的居然脸皮有些发热,干笑了声,道:“娘娘凤眸如炬,看出了臣为数不多的长处……” “看你这浪样!爷呸!” 李暄在一旁怒推了他一把,啐骂道。 贾蔷也不恼,反而挑了挑眉头,不掩得意的笑了起来。 尹后在上面见着忍俊不禁的“噗嗤”一笑,似一抹极艳桃花之盛开。 她待贾蔷,若说起初还只是怀着功利利用之心,到后来,就慢慢喜欢上了,如今,又与自家孩子有何分别? 不仅她,尹家那边太夫人亦是如此。 贾蔷平日里也不怎么露面,可米面柴油鱼肉蛋炭,冬时棉纱皮裘夏日丝绸细布,许多不起眼的东西,也不值当多少银子,却处处想着尹家。 从小事做起,做到了细处。 而关键时候,更是从不含糊,为她挺身而出。 如这样的孩子,谁又会不喜欢? 贾蔷每每会给人惊喜,才华一处处展现,却又从不轻狂焦躁。 有些小坏心思,但大礼大节从不亏欠。 这样的少年郎,着实让人想要亲近……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本宫也承你们的情了。往后莫要说出有怨望之言,皇儿如此,贾蔷更要如此。今日皇上对你们两个,已经百般容忍了。尤其是贾蔷,你那首词,着实有些冒犯。皇上能容你,除了你先生还有几位大学士维护的体面外,皇上对你也确实是另眼相待了。换一个人,这般冷嘲热讽,断无好结果!” 尹后面带凛然之色警告道,这也是林如海今日再三为隆安帝找台阶下的缘由。 贾蔷默然的点了点头,李暄也嘿嘿笑道:“将那起子敢欺负母后的阿物拾掇干净后,儿臣和贾蔷素来规矩,既不与人结仇,也不与人搅和。父皇跟前,自然更加老实本分。” 尹后微笑道:“你们还不与人结仇?这一次多少人的脑袋因你们而落地?这等事,终究要少为之,除非你自身足够强硬,否则早晚会遭反噬。” 这算得上是金玉良言了,贾蔷躬身领受,李暄却仍不在意…… 尹后看在眼里,暗自摇头,同李暄道:“去好生洗漱一番,再去看看邱氏和孩子罢。方才大人孩子都唬坏了……贾蔷也去,一身血迹像甚么?” 贾蔷笑道:“臣就不去了,回家再换罢。” 尹后嗔笑道:“快去!这幅模样招摇回家,一路上还不知要有多少谣言,你当是好事?” 贾蔷哈哈笑道:“便是不这样,云家国舅爷暴打五皇子的威风消息,此刻也早已漫天飞了。云家自然死的不能再死,王爷的名声也……” “奸贼!你又害爷!!” 李暄这才反应过来,满神京城都会传他被云珍暴打将死的消息,云珍自然活不得了,可他又能落下甚么好名声? 岂不愈发成了废物! “诶诶诶!仔细伤着,到底还流了不少鼻血,身子虚……哈哈哈!” 贾蔷将李暄挡开后,却又撩拨了句,果然李暄眼睛都红了,若非尹后指派牧笛和身边昭容架着他去沐浴,李暄今日非和贾蔷拼命不可! 等李暄走后,尹后没好气看着贾蔷道:“你啊,也不是省油的灯!胆大包天,顽皮淘气!” 贾蔷嘿嘿一笑,尹后侧眸看他,道:“也不知怎就能写出那样的诗词来……可还有没有?” 贾蔷笑道:“倒有一二首,不过不是臣写的,是得闻一个雪山和尚写的,很不错。” 尹后明眸一亮,道:“念来听听。” 贾蔷神情收敛了些,轻声吟诵道: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此诗名为《十戒诗》。” 尹后闻言,美眸中浮现一抹茫然,终究化为心中一道叹息,看向贾蔷,问道:“还有么?” 贾蔷眉眼跳动了下,点了点头,而后诵道: “住进布达拉宫, 我是雪域最大的王。 流浪在萨城街头, 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此诗名为,《最美的情郎》。” “……” 尹后闻言一怔后,随即绝色俏脸滚烫泛红,咬牙啐道:“混账东西!怪道都说你荒唐之极,瞧瞧你整日里听的都是甚么淫词艳语!这也叫诗?你仔细着!” 贾蔷无辜道:“娘娘,臣冤枉啊!这诗在雪原上极受欢迎。他们的王都是僧王,这位诗人就是。不过他是个傀儡,手中并无实权,整日里便只能四处浪荡,写下了许多诗词。后因为牵扯到兵变里,结果暴毙而亡。雪原百姓为了纪念他这样亲民的王,所以四处传唱他的诗词,臣也是机缘巧合下才得闻了些。雪原百姓不通孔孟之道,崇尚自然人性,所以没那么多讲究顾忌。不过臣觉得,也很美好。” 尹后闻言神情缓和了些,又细细品味咂摸了番后,叹息一声道:“倒也蕴着人间悲苦在其中……可还有没有?规矩些的……” 贾蔷点了点头,看着尹后轻声诵了遍先前在家展示过的诗: “自恐多情损梵行, 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尹后啐笑道:“说你不是好人,你还道受冤枉了。连喜欢的诗人都是个淫僧,清规戒律只作等闲。罢罢,既然你不愿在王府沐浴,就家去罢。你这风流混账国公爷,日后早晚有人治伏你!去罢,家去罢……” “娘娘保重,臣告退!” …… 神京西城,贾家。 大观园。 秋爽斋,黛玉正同姊妹们说笑,忽见东府管事媳妇吴嬷嬷来寻,奇道:“有人来送礼?原怎么办的,按规矩办不就是了?往日里有人送礼,都收下么?” 吴嬷嬷苦笑道:“往日里送的礼,都收下了。国公爷说过,除了有数的几家人外,收下了就要回礼,其他的爱送就收,回头变卖了都捐养生堂去。可这个礼不同一般,是个……是个丰乐楼的花魁。” 此言一出,黛玉、宝钗、探春等人都变了面色。 湘云最恼火,啐道:“甚么狗屁道理!岂有往国公府送这个的?不乱棒打出,还留着过生儿不成?” 吴嬷嬷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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