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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人家说了,是国公爷亲自去丰乐楼,用了两阙词赢下的头牌,叫甚么月仙子。为了此事,还闹出天大的风波。这人是丰乐楼的东家亲自打发人送来的,若是不收,他们回去交不得差。把人和身契留下后,他们转身就走了。” 众人闻言,脸色都变了变,小心翼翼的看向黛玉。 黛玉绷起俏脸,一言不发,起身往出了园子,往东府而去,吴嬷嬷赶紧跟上…… 黛玉走后,迎春叹息了声,道:“这蔷哥儿,儿女都有一双了,还是不省心。” 宝钗抿了抿嘴,摇了摇头道:“这里面,想来有甚么误会。” 宝琴连连点头道:“极是!蔷哥哥从来不碰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他在扬州时,多少盐商巨贾请他去瘦西湖画舫快活他都不去。对了,还有一遭抄家,得了许多扬州瘦马,那些女子孤苦无依,只求在蔷哥哥身边做牛做马,都是极好看又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可蔷哥哥还是婉拒了。倒也没弃之不顾,而是在扬州给她们各自寻了份可以养活活命的差事。连那样的人蔷哥哥都不挨边,更何况眼下?我断是不信的。” 湘云掐住她的嫩脸,咬牙笑道:“你甚么时候能信别人说你蔷哥哥不好?也不知怎地,好好一个姑娘,被他灌了多少迷魂汤,成了这般模样!” 探春笑了笑后,皱眉道:“要不要一起过去瞧瞧?林姐姐一个人,难免单薄了些……” 宝钗笑道:“这就不必你多操心了,那边府上有小婧姑娘,有尤大奶奶她们也在,断不会让林妹妹吃亏的。” 这等事,她们闺阁女孩子却不好去接触。 不过顿了顿后,终究还是起身道:“咱们去西府报个信儿罢,让凤丫头去对付,这等事她在行。” 一众姊妹们点了点头,起身一道出了园子,往荣府去了…… 路上纷纷好奇,贾蔷又写出了甚么好诗,记得薛家那位,当初可是花了十万两才得回一个花魁呢…… …… 第0848章 某人好自为之 皇城,大明宫。 养心殿。 隆安帝回宫后,第一时间就是下旨封锁宫禁,不准任何人将消息传至储秀宫。 最了解他的,确实仍是尹后。 尹后太清楚这位枕边人了,所谓荣宠,终不过是一时的。 甚么儿女情长,又如何能及万里江山之重? 封锁了储秀宫,切断云氏与外界的联络,直到诞下婴孩。 招惹出这么多麻烦的云妃,命运也就注定了…… 办妥此事,隆安帝便和诸军机谈起今日事来。 今日其颜面扫地,尤其是贾蔷那一阙词,嘲讽意味十足。 不过身为天子,在贾蔷还有大用时,隆安帝并不会急于治罪,这点胸襟抱负他还是有的。 他是经历过夺嫡苦熬出来的帝王,不会意气用事。 但是,他仍要确定,军机阁臣会不会与他坦诚…… “今日之事,诸卿如何看待?” 隆安帝淡淡问道。 诸军机皱起眉头来,似未想到隆安帝仍有此问。 沉吟稍许,竟是林如海率先开口缓缓道:“今日事,半真半假。” 隆安帝眉尖一扬,道:“怎么说?” 林如海道:“丰乐楼之事,虽有合理解释,但未免过于巧合。且五皇子所受之伤,也有些蹊跷。用力过了…… 但,云氏之嚣张,皆为真。这些事,是安排不出来的。” 韩彬沉声道:“宫闱斗争,从来不只在内,亦在外。古来如此,没甚么好说的。” 隆安帝提醒了声:“这群混账,将朕与诸卿,乃至整个朝廷都顽弄于股掌之上,韩卿,怎会没甚好说的?” 韩彬摇头道:“皇上,非臣袒护哪个,只是宫闱之争,原是如此,借力打力。相比于景初年间夺嫡之惨烈,如今这些手段,如同儿戏。” 贾蔷他们挖下的这坑,如何能瞒得过这几位人间最顶尖人物? 或许短时间内没甚证据,可他们需要证据么? 隆安帝愤懑道:“元辅说的轻巧,那阙《木兰辞》一出,朕又成甚么了?” 张谷呵呵笑道:“皇上、皇后乃古今明君贤后之典范。自太宗与长孙皇后之后,便以皇上和当今皇后为历代帝后之表率。这阙词,又和皇上何干?再者,皇上纵有思量,也不过是为了社稷之重思量,和儿女情长没有半点干系。若连这些都看不透,也不过是些愚人,皇上又何必理会?皇上是甚么样的天子,春秋青史,自有交代。” 隆安帝闻言,心里憋闷的怒气总算舒展了些,长叹道:“爱卿所言甚是!朕之思量,皆在江山社稷之重,而非儿女情长。偏贾蔷那个混账,写这么首词来恶心朕,其心可诛!!” 林如海缓缓道:“皇上,既然贾蔷如今官拜海师衙门大都督,如今海师处于草创阶段,自该去沿海之地督军。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一职,他就如同儿戏,上任二年,加起来点卯不到二十天。若连海师衙门也如此,就着实恣意了些。” 一旁李晗笑道:“你这先生加岳父老泰山还真是心狠,贾蔷折腾数年,大半家业都在京城,林相一竿子将他打到外洋之地,是不是忒狠了些?” 林如海呵呵道:“这海师衙门之职,还是子升你提的建议。” 李晗拱手笑道:“罢罢,是仆之过。不过,那也只是权宜之计。贾蔷之才,不在其心心念念之海外,而在治财之道。虽陶朱公、桑弘羊复生也不过如此罢?林相,知道你心疼弟子佳婿,只是有这小子在,仆等当真能轻快不少。天降此才,难道不正是为了辅佐圣君推行新政,开辟盛世的?你一竿子打到万里之外……最高兴的除了贾蔷外,就是见不得新政大行之辈。还望林相以社稷为重,以大局为重啊!” 张谷亦是呵呵笑道:“也不是说离了他就推行不得新政了,只是有些时候,贾蔷的点子还是能起到奇效的。林相,内务府钱庄一事,仆要与你请罪。事实证明,是仆等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说着,张谷、李晗、左骧等一并与林如海深揖一礼。 林如海忙还礼道:“这叫甚么话?内务府钱庄何等体量?比户部国库还丰厚。这样重大之衙门,原就不可能交给几个惫赖年轻人去掌控。瞧瞧他们整日里都干的甚么事?将内务府钱庄收回,吾亦是赞成的,干系着实太过重大。至于眼下之困厄……朝廷再想想法子罢。非仆意气用事,只是连吾亦摸不准,果真让贾蔷重新接手,他会不会同意。即便同意了,又会和五皇子闹出甚么乱子来……唉,也是头疼。皇上和娘娘,着实有些宠溺过了。” 隆安帝气笑道:“倒成了朕的过错了?” 宗室诸王、皇亲国戚和武勋亲贵们都不是傻子,内务府钱庄现在是甚么成色,他们能看不见? 毕生乃至数代人之家业投了进去,换回来这个鸟毛玩意儿,谁肯愿意? 这就是个巨雷! 眼下还未炸,是因为还未到分红的时间,但早晚会到。 到那时拿不出银子来,这些人闹将起来,绝不是小事。 关键,还是朝廷一方理亏。 但即便如此,眼下林如海也不会松口,让贾蔷重回内务府。 当初着实可恨,且,若无绝对的保证,林如海可以预料的到,下一次摘桃,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毕竟贾蔷在内务府画的那张大饼,着实太过诱人。 他自然明白大局为重的道理,只是更明白大恩如仇,大功为罪。 内务府钱庄果然经营成贾蔷当初勾勒的模样,操持天下银财,更甚户部。 如此滔天功勋,朝廷拿甚么去赏? 唯命尔!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从无例外。 他林如海倒可以舍身为社稷,却不会让贾蔷再涉险局。 隆安帝深深的看了林如海一眼,淡淡道:“那就再看看罢。” …… 宁国府,宁安堂。 一扇楠木刻丝屏风立于堂中,屏风前五步外,设一平角条桌,一珊瑚圆椅。 桌上摆一寻常天青梅花壶,一荷叶绿瓷盏。 不见奢华。 月仙子玲珑被宁府女侍卫引入堂中坐下后,吴嬷嬷板着脸出现,淡淡道:“坐好了,我们姑娘有话问你。” 玲珑也是经历过世事的,虽闻言如此,依旧起身屈膝一福,与屏风后见了一礼。 未几,就见一遍身绫罗,插金带银,花容玉貌的女人走出来,问道:“我们姑娘问你,可曾见过国公爷?” 玲珑微微摇了摇头,道:“未曾见过。”顿了顿不由问道:“敢问你们姑娘是……” 吴嬷嬷登时沉下脸来喝道:“你这女人好不晓事,这里可有你问话的余地?问甚么答甚么!” 喝罢,又同站出来的女子道:“平姑娘继续问罢。” 平儿笑了笑,眼睛始终审视打量着玲珑,道:“既然国公爷未曾见过你,怎还费那样大的气力要见你,给你梳笼?” 玲珑迟疑了稍许,缓缓道:“奴婢听说,国公爷的目的,似乎并不是为了奴婢。而是为了……对付云家的国舅爷。”说着,自苦笑道:“国公爷当世英雄,传闻又是芝兰玉树般的品格。我……奴婢,连蒲柳之姿都算不得。原是风尘女,所托非人后重回风尘,又有甚么造化,能得国公爷的青睐?” 平儿奇道:“那你来做甚么?” 玲珑好看的眸眼中满是经历过世事的沧桑,看着平儿轻声笑道:“姑娘,我这样的人,何曾又有甚么选择的余地?” 平儿顿了顿,就见紫鹃出来,与她耳语几句后,颔首道:“如今姑娘的身契就在贾家,若还与你,你可愿离去?” 玲珑沉吟稍许,缓缓道:“看得出,后面的贵人和姑娘都是心善之人。若换一家高门,此刻怕已遭遇难处……非奴婢厚颜无耻,妄想攀附富贵。只是国公爷今晚在丰乐楼大打出手,听说一位皇子都快不行了……国公爷对外的名头里,奴婢便是祸根。若是此刻出府远走,怕会为世人所诟病。” 费了那么大的气力要见月仙子,如今人家送上门来,倒赶了去,岂非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平儿闻言唬了一跳,又迟疑起来,外面的事她可不敢乱做主。 就见紫鹃再度出来,问玲珑道:“今晚之事,你可都亲眼目睹了?国公爷可是无恙?” 玲珑摇头道:“未曾亲眼看到,人太多。只是听说是随行的皇子被打狠了,国公爷倒还好,抱着皇子下楼走了。” 平儿、紫鹃松了口气,玲珑道:“奴婢自知身份卑贱,绝不敢有丝毫痴心妄想,只求一容身之所在,亦懂些针黹女红,或洗涮之活计亦可。” 紫鹃道:“这些且不忙,你先将今夜事详细的说一遍,再说其他。” 玲珑便将所知事都说了遍,连其身世并那两阙词也一并说了。 屏风内外,隐有落泪抽泣声…… 过了良久后,屏风后才传来一道清澈悦耳的声音:“虽外面的事不好拿主意,你又是可怜人,但国公府里进不得风尘女子,此家法不容破例。”却又道:“吴嬷嬷,派人去后街赁一套小院子与她,帮她交着租子。身契暂且放在府上,倒不是为了拿捏,只是为了保全她。既然有这么一出,便也算是缘分。天下苦命人太多,尽帮也帮不过来,如今遇到了,且尽一份心意罢。” 吴嬷嬷笑道:“姑娘才是菩萨心肠。” 屏风后黛玉浅浅一笑,看着几案上笔墨未干的那阙《木兰辞》,又道:“平儿姐姐将西斜街那边的女红单子分她一些,且先免了抽水,一年后她攒些家底,再恢复,待旁人如何,待她便如何,也足够她嚼用的了。就这样罢……” 话音刚尽,就听到外面传来凤姐儿骂骂咧咧的声音:“哪来的狐狸精,还敢寻上门来?” 黛玉在屏风后同紫鹃笑道:“让凤丫头管好她自己,好生回西府养着,东府这边,用不着她来多事!” 贾蔷甚么样的人黛玉极清楚,他虽事事宠溺着内眷家里人,却绝不愿身边出现闹哄哄骂街的泼妇。 赶凤姐儿回西府,原是为她好。 一会儿凤姐儿声音果然消失了,紫鹃回来后,就听黛玉道:“收拾一下,咱们回家。” 紫鹃:“……” 某人好自为之。 …… 第0849章 坏透了的林丫头! 恪和郡王府。 李暄洗漱尽后,回至内堂见贾蔷已经跑路,登时破口大骂。 尹后见着好笑道:“就分开这么一会儿,就气成这样?” 邱氏在一旁笑道:“母后说的太在理了,老天爷,也没见过这么爱往一起凑的爷们儿。偏偏凑在一起,又是你骂我一句,我捶你一下。不知内情的,还不知编排成甚么呢。” 李暄斜眼看着邱氏,道:“你知道个……”感觉到尹后目光陡转锋利,“屁”字咽下,转口道:“你知道甚么?我是有账还没同他算明白呢!” 邱氏笑道:“甚么账?莫非他欠了爷的银子?母后在这,请母后给爷做主。” 李暄懒得搭理这婆娘,正要开口,却见有昭容匆匆进来,禀道:“娘娘、王爷,恪荣郡王来了,要见娘娘和王爷。” 李暄皱眉道:“他来做甚么?” 虽是同父手足,自家兄弟,可是看看老大,再看看老四,呵。 这会儿黄花菜都凉了才来。 尹后笑了笑,道:“还不去迎进来?说甚么混账话。” 李暄也知道礼孝当头,弟弟对哥哥同样也得敬着,不然就是罪过。 他心里无比艳羡贾蔷在贾家的做派,哥哥……鸡毛哥哥,连大爷祖宗都一并干,那才叫爷们儿! 可惜,他不敢…… …… “哟,四哥,稀客啊!快进快进,弟弟可想死你啦!” 李暄满脸堆笑的迎进前厅,哈哈笑道。 李时却晦气着一张脸,皱眉道:“五儿,哥哥怎么得罪你了,拿这一套对付自家哥哥?” 李暄眨了眨眼,笑道:“四哥别多心,弟弟是真想你了。他娘的,有人把咱们弟兄当成废物,把弟弟欺负惨了,喊着要诛我满门呢。都道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这受人欺负了,可不就特别想四哥你?大哥为了帮弟弟续命,已经被父皇圈了,如今就指望四哥你拉弟弟一把了!” 李时闻言脸色难看的厉害,咬牙道:“那起子不知死活的混账!小五你且等着,哥哥绝不放过他们!对了,母后何在?我去请个安。” 李暄笑道:“四哥里面请!” …… “儿臣给母后请安!” 王府后堂,李时跪地请安。 尹后满面含笑道:“快起来,自家骨肉,这么外道做什么。” 李时起来后,尹后却皱眉道:“怎憔悴成这个模样?”顿了顿又道:“可是因为那劳什子钱庄?” 李时闻言眼泪都下来了,惨然道:“皆因儿臣无能,沦为笑柄。每日宗室勋贵追问讥讽,不堪烦扰,茶饭难安,夜不能寐。更累得歹人奸淫,累得母后贤名,五弟遭难。儿臣愧对母后,愧对五弟,儿臣罪该万死!” 说罢,跪地大恸。 邱氏离去,弟妹不好目睹大伯哭成这样…… 尹后美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同李暄道:“还不快扶起你四哥?” 李暄忙上前搀扶,李时起身后,尹后温声道:“四皇儿可见是当局者迷。你道你接手内务府钱庄时,你父皇就没想到今日?皇上自一孤王至今日之圣君,什么没见识过?皇上便是有意安排你接手这个钱庄,也遇见你会遭受挫折的。” 别说李时了,李暄都有些懵了…… 尹后微笑道:“想不通?” 李时艰难道:“母后,您是说,父皇是为了……磨砺儿臣?” 尹后颔首笑道:“温暖的花厅里是养不出万年松的,鲤鱼不越龙门,又岂能化身真龙?便是寻常百姓人家,也知道玉不琢不成器之理,何况你父皇?一个内务府钱庄,原是不存在的东西,拿这个来给你磨砺,便是败了,只要你能学到甚么,明白甚么,就值得!可惜,你现在还不是很明白。” 李时闻言,大为动容,激动道:“母后,儿臣,儿臣多谢母后指点!” 尹后摇头笑道:“你虽非我生,可在襁褓里就为本宫所养,一点点看着长大的,又与本宫亲生有何分别?只是近来本宫也在自省,是不是真的教导无方?你们兄弟几个,只你是争气的,其他几个……也难怪如今都道本宫徒有虚名,误人子弟。” 李时、李暄闻言齐齐变色,跪地惊愧道:“儿臣无能,累及母后贤明,罪该万死!” 尹后笑着叫起后,道:“万幸成器的这个非本宫亲生,不然本宫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四皇儿且好生办差,母后这点体面,都指望你了。看看你大哥,再看看小五儿,一天到晚都办的什么事?五儿荒唐惫赖人尽皆知,不提也罢。你大哥……或许是个好兄长,可他竟然能做出私自劫掠文武大臣泄私愤的地步,这会儿你父皇的御案上,想来已经堆满了弹劾他的折子。你父皇圈了他,也是为了保护他。至于废不废爵,且看到底多少人弹劾他罢……” 李时闻言登时色变,厉声道:“谁敢声言废大哥,儿臣必与他不共戴天!生在天家,有如此兄长,岂非儿臣们的造化?大哥能护儿臣这些兄弟,谁敢害儿臣大哥,可先来废了儿臣!便是父皇当面,儿臣也是此言!!” 尹后俏脸上满是欣慰,道:“有你们这样的手足在,即便被废了,本宫百年后,也不忧其处境生死了。” 见李时急着要表态,尹后摆手道:“今儿本宫着实乏了,皇儿且先回罢。待得闲了,多进宫看望本宫就是。” 李时闻言点头道:“儿臣这就告退,母后早早安歇。” 又同李暄道:“好生服侍稳妥了,不然四哥可不依你。” 李暄打了个哈哈,笑道:“四哥放心就是。” 说罢,送了李时出了王府。 兄弟二人一路说笑出门,等上了王轿后,李时脸色才骤然阴沉下来。 到了这个地步,他的好母后好兄弟,仍不让贾蔷出来为他做事解难!! 也是,用这等手段将云家解决了,他们还怕谁? 可恨!! …… 回至内堂,李暄看着尹后,眨了眨眼道:“母后,儿臣怎觉着,四哥方才有些不大对……” 尹后正在吃茶,听闻此言,放下手中的鸳鸯莲瓣飞凤碗,抬眼轻轻一笑,道:“哪里不对?” 李暄道:“四哥方才有些激动的过头了,不似他寻常的做派,看着有些唬人……” 尹后莞尔一笑,道:“有的人,你对他再好,他也只作寻常。可你若未帮他,那就成仇了,而且是大仇。” 李暄闻言恍然,随即黑下脸来,道:“他还想着让儿臣和贾蔷去帮他?” 尹后微微眯起眼来,道:“你四哥快撑不住了,宗室诸王便是你父皇都要仔细应对,更何况还有勋臣?宗室只是宗亲显贵,武勋,尤其是元平功臣,却是有兵权在手。你四哥这一回,名望大失不说,还得罪了许多掌军权贵。若非如此,他又岂能恨到这个地步?” 李暄闻言扯了扯嘴角,道:“母后,真不帮四哥?” 尹后摇头道:“你莫要以为母后是在糊弄他,并非如此。你父皇事前也必是想到了,内务府钱庄转手后会遇到眼下的难处,可他还是交给了你四哥,为何?若果真你四哥能度过这一关,能化解了这一难题,储君之位,再无人能与他争锋。可惜,他从开始就走错了路。眼下也并非没有补救的机会,可是……” 可是又被他的自作聪明给失去了! 今日李时若如李景那样庇佑李暄,而非等风平浪静后再来献好,他未尝没有一丝机会…… 李暄小声道:“母后,化解之法,可是贾蔷那小子?” 尹后笑道:“除了他,还有谁?” 李暄想了想问道:“若父皇让他出手呢?他先生还是公忠体国的……” 尹后笑道:“你小瞧贾蔷骨子里的傲气了,今日他就敢甩脸子走人,为何?这就是因功封爵和荫封嗣爵的分别。天下是天子的,是天家的,却也是百官,是勋贵的。天子也要讲规矩,否则,便失人心。失去了人心的天子,是坐不稳皇位的。 贾蔷屡屡大功于国,除非犯了死忌,天家铁了心要铲除他,没有余地。否则,他是有讨价还价的本钱的。他若坚持不就,你父皇又能将他如何? 莫要忘了,如今不止他先生林如海庇佑着他,莫名其妙又多了一个御史大夫韩琮!连本宫也是开了眼了,那混账小贼的德行,居然能入得了韩邃庵的眼,几番为他说话。 还有韩彬、张谷,也都有为他说话的意思。他若不就,你父皇也没甚法子。” 李暄闻言不大高兴了,撇嘴道:“他能有这番造化,都是儿臣平日里教诲的好。” 尹后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就见李暄嘿嘿笑道:“母后也别夸他了,这小子此刻多半正在坐蜡。他家里内眷也多好诗词,他却拿了这样的好词去丰乐楼梳笼花魁,林如海的千金,居然可不是善茬,最是他的软肋!” 没理会李暄的幸灾乐祸,尹后凤眸微眯,望向玻璃窗外如墨夜空上的一轮皎月,心中默默一叹: 人生若只如初见…… …… 神京西城,荣国府。 荣庆堂。 贾家姊妹们正在等消息,却见凤姐儿气冲冲的走了回来。 姊妹们惊奇,贾母也纳罕道:“这样快就办妥了?” 凤姐儿气恼道:“办个……办甚么?刚去还未露面,就被林丫头给轰了回来。这林丫头如今愈发霸道了,倒忘了当初我是怎么待她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李纨道:“那边正在气头上,你去了可是乱说话了?” 探春笑道:“二嫂子从来都是尚未蒙面,先得其声。” 凤姐儿气笑道:“我骂那狐狸精还不成?” 迎春笑道:“你还未知是怎么回事,就开口骂人,若是那边谈得好,岂不让林妹妹难做?” 凤姐儿摇头道:“能谈甚么好?旁的我不知道,此事我再清楚不过。蔷儿早八百年说过,再不碰那些青楼花魁。” 薛姨妈纳罕道:“是没听说过有这些事……这又是为甚么?” 凤姐儿得意了些,笑道:“姨妈不知,蔷儿看着张牙舞爪厉害的不得了,却是心软之人。他只道那些花魁多是身不由己落入火坑的可怜人,世道如此,他眼下还救不得所有人,却也绝不会以其为顽物,助纣为虐。还道将来总有一日,让那些姑娘多能靠一己之力为生,不被人欺压糟践。当然,有那么起子自甘堕落的,就不必理会了。但他更不会碰那样的女子……咱们贾家的族长一日为他,贾家族人谁往那等地方去,就要族规严惩。你们说说,那花魁能进贾家么?我难道骂错了?” 正听她“嘚嘚嘚”的说的热闹,忽林之孝家的进来道:“也不知怎地,林姑娘就家去了,让我来告诉老太太一声,就说布政坊那边有事,改日再来。” 凤姐儿急道:“那送来的花魁呢?” 林之孝家的道:“听说让林姑娘打发去了后街,单赁了间屋子与她住,说是贾家进不得风尘女。” 凤姐儿得意了,高声笑道:“怎么样?我说甚么来着?” 探春等才不关心这个,抓紧问道:“那姑娘可说了,蔷哥儿写下了甚么诗词?” 宝钗哥哥花了十万两才得了一个花魁,贾蔷用两首词就换回来一个,一首就是五万两,一字千金呐! 对于她们姊妹而言,这两阙词着实让人挠心的好奇,十万个想知道! 林之孝家的摇头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湘云急道:“劳妈妈去问一问!” 林之孝家的应下后,去东府打听了遭,随后折回荣庆堂,道:“平儿姑娘倒是听了,可只记下了两句,旁的只有林姑娘知道,她好像写了下来,不过被带去了。” “哪两句?” 探春、湘云、宝琴等急急问道,宝钗也侧眸看了过来。 林之孝家的笑道:“平儿姑娘就知道姑娘们想知道,便写了下来,让我带了来。” 宝玉跑的快,上前一把抢过,笑道:“我来看,我来看!” 姊妹们大怒,宝玉忙道:“我来读,我来读!” 在一双双眼睛的威逼之下,宝玉打开纸条,只看了眼,人就痴了…… 湘云见之大怒,等之不及,上前抢了过来,看了眼后,亦是俏脸微变,素来洪亮的声音也温柔了些,一字一句诵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听闻这二句诗后,荣庆堂内忽地一静,随即竟是宝钗率先咬牙啐道:“坏透了的林丫头,今儿晚上存心不让我们睡好!” …… 第0850章 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布政坊,林府。 清竹园。 黛玉刚落脚,梅姨娘闻讯赶来稀奇笑道:“怎这早晚回来?我听婆子回来说,贾家那园子修的跟神仙府邸一般,蔷哥儿又专门给你置办了一座绣楼闺阁。我前儿还和老爷说呢,总不能在园子里出阁罢?” 黛玉红着脸嗔了梅姨娘一眼,道:“等弟弟妹妹出生了,姨娘仔细我欺负他(她)!” 梅姨娘气笑道:“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姑娘如今都让蔷哥儿教唆坏了!” 黛玉哼了声,撇嘴道:“他能教我?” 她才是他的先生哩! 人生若只如初见…… 呸! 梅姨娘亦是锦绣心思,一眼就看出不对劲来,目光看向紫鹃,笑道:“这是吵嘴了?不能呀。蔷哥儿将姑娘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他舍得和你吵嘴,惹你生气?” 紫鹃笑道:“并不是,是因为……” “不许说!” 黛玉打断紫鹃之言,瞪她一眼后,同梅姨娘道:“没甚么,就是想家来陪姨娘几天。” 梅姨娘笑道:“好啊!回来几天也好,过些时日再想回来,就不便宜了……” 黛玉哪里服气,道:“多咱想回多咱就回!” 梅姨娘大笑起来,道:“旁人这样想是空想,姑娘这样想倒没差。蔷哥儿那样疼你,你自是想回就回。” 黛玉虽嘴硬,可到底也想寻个人倾诉,梅姨娘是当初她娘贾敏认可之人,算得上是极亲近的了,因此没忍住又拐了回来道:“姨娘今儿别提他了,烦也烦死了!” 梅姨娘关心道:“可是蔷哥儿做了甚么坏事,招惹到你了?” 梅姨娘一猜就猜到女人方面了,只是不敢问的明白…… 黛玉抿了抿薄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吐露实情:“他和恪和郡王用了两阙词,去丰乐楼梳笼了一个花魁……” 梅姨娘闻言登时变了脸色,皱眉道:“怎会这般……不应该啊,老爷说过,蔷哥儿最是洁身自好,从不在外胡混。” 贾蔷洁身自好…… 这话让一旁的紫鹃差点笑出声来。 这边娘俩儿正说着体己话,忽见雪雁急匆匆的闯了进来,还大口喘息着,道:“姑……姑娘,国公爷,国公爷来了……” 黛玉闻言星星点点的眼眸中闪过一抹亮色,随即却沉着俏脸啐道:“他来做甚么?告诉他,夜了,爹爹又未回来,不便见他,让他回去罢。往后,多咱爹爹在家,他多咱再来。” 梅姨娘和紫鹃微笑颔首,雪雁却跺脚道:“哎呀姑娘快别说了,快去看看罢,国公爷一身都是血,脸也煞白,来了要了盅茶吃,吃了一口,茶盅里都红了……”说到最后吓的都哭了起来。 黛玉都懵了,这才想起先前玲珑之言,皇子似乎都要坏事了,贾蔷又岂能无恙? 她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急促往外行去。 …… 月华如洗,夜清明。 阵阵悠扬的笛声从忠林堂内传出…… 黛玉听闻此声,原本惊恐慌乱的心一下就安稳了许多。 她亦通些乐理,听的出笛声中气十足…… 回头看了雪雁一眼,狐疑这蹄子是不是反叛了? 不过还是往里面去了…… 一进门,就看到贾蔷蓬头垢面,一身血污,倚在窗边,横着竹笛吹着那曲《前世今生》…… 得闻开门声方止,回过头来满脸惊喜笑道:“咦?林妹妹果真回来了?怎回来了?” 黛玉眼圈到底又红了,上前数步靠近,仔细瞧了几番后,方咬牙道:“怎弄成这个模样?”难掩心疼。 贾蔷放下竹笛,恼火道:“都怪五皇子李暄!” 黛玉道:“又关别人甚么事?” 贾蔷叹息一声道:“近来宫里云妃有了身孕,就开始跳脱起来,跑到皇后娘娘跟前作死不说,云家人还跑到尹家去闹腾……” 黛玉眼睛都睁圆了,震惊道:“怎么可能?” 贾蔷摇头道:“谁都觉着不可能,可人家就是这样做了。都说君子欺之以方,如今人家是欺之以贤。就是觉得皇后娘娘贤明好说话,所以想借这次有天家血脉的机会,出出风头。” 见黛玉仍不信,贾蔷压低声音道:“外面都说皇后娘娘亲自抚育的五位皇子都是废物,前面还有观圣孙之谣传,如今云妃生的这个,极有可能是皇储……总之,很复杂棘手,也很混乱。李暄因为知道皇后娘娘心情不好,就想寻些诗词来哄他娘高兴。” 黛玉忽地冷笑一声道:“他还用去旁处寻诗?你不是很会写么?” 贾蔷纳罕道:“这是甚么道理?旁人不知我的根底,妹妹难道不知?除了四处搜罗来的一些诗词外,我自己又能写出甚么来?” 黛玉闻言心里转了几圈,决定暂且按下不表,道:“你接着说。” 贾蔷似乎觉得有些奇怪,看了黛玉一眼后继续道:“也不知尹浩从哪得来的信儿,说丰乐楼来了一位极善诗词的女子,今岁都二十五了,因所托非人,如今又重落风尘。此人的际遇,和诗词本领,颇有些前朝易安居士之风采。当然,比是万万比不上的,但能挨着一丝边儿,那也是极了不得了。我原不愿去那等地方,不落忍,也十分憎恶进去厮混的男子。可耐不住李暄苦苦相求,就只能跟着走一遭。用了从旁处得来的两阙词上楼后,球攮……西瓜个鸡毛的,没想到碰到云家人了。 那伙子居然也盯上了那位月仙子,被截胡了自然不甘,我们又用的化名,结果这忘八就动起手来。我当然不惧,三两下就把他们打趴在地,捶了个半死。可丰乐楼的忘八管事们着实可恨,竟陆续叫来了长安县、刑部、巡捕五营最后连立威营都来了,要下杀手。 我虽英雄盖世,却也只能护着被打的半死的李暄杀出重围,直到五成兵马司赶到。 这会儿天子御驾、皇后凤辇都到王府了,先生等诸军机大臣们也都到了,丰乐楼查抄了,立威营、九门提督、刑部侍郎、长安县令等也全被关了起来……” 黛玉听着惊心动魄,仔细思量稍许后问道:“既然我爹爹在王府,你来这里做甚么?” 贾蔷理直气壮道:“等先生回来啊!” 黛玉侧眸问道:“你没先回家?” 贾蔷愈发理直气壮:“没回!!” 他只是半道接到了急信…… “妹妹怎回来了?可是咱们家里出了甚么事,惹你不高兴了?” 贾蔷真诚问道。 一旁梅姨娘听不下去了,摇头道:“罢罢,你们继续说话,我且去歇息了。” 黛玉红着脸送别,待梅姨娘去后,狠狠瞪了贾蔷一眼,怨他口无遮拦。 贾蔷嘿嘿一笑,模样却也有些惨。 黛玉让紫鹃、雪雁去准备热水,让贾蔷擦洗一番,随后道:“那丰乐楼的人,将那月仙子玲珑姑娘连身契一并送了来。” 贾蔷闻言登时竖起眉头来,恼火道:“丰乐楼是宁王府的产业,今日出了这样大的事,果真李暄出了问题,宁王绝难活命!这会儿倒是会卖乖,来这一套赔罪,想的倒美!林妹妹放心,风尘女绝不可能进我贾家门儿,宁王的奸计绝不会得逞!等我回去后,就让人送回去!他也是想瞎了心了,也不想想,我是吃美人计的人么?” 黛玉只当没听到后面的话,叹息一声道:“那姑娘着实可怜,咱们帮不得所有人,可既然遇见了,你又……写了那样一阙词,不管你认不认,往后外面都说你写的,事关你的名声,还是留下罢。果真再送走丢弃,外面人岂不是要骂狠了你?” 贾蔷仍是坚决摇头道:“两回事!无论如何,家里都不能留下她。我自己定下的家规,岂能自己破之。” 黛玉抿嘴道:“可我已经留了下来,又怎么说?” 贾蔷正色道:“当家太太自可破例!”不过话锋一转,又道:“只是不好留在府里,不如去旁处另赁一套屋子与她,再寻些女红活计让她自食其力就好。我们能帮的,就是往后再无权贵欺负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黛玉这下真满意了,紫鹃端着铜盆热水帕子进来,笑道:“姑娘就是如此打发的,和国公爷说的一模一样。” 心里却感慨贾蔷手段之高深,居然这样就将黛玉哄好了…… 她洗好帕子后,服侍着给贾蔷擦了擦脸,洗罢,贾蔷同黛玉道:“这个时候先生还未回来,今晚多半不回了。走吧,咱们回家了,明儿再来。” 黛玉红着脸啐笑道:“浑说甚么,这才是我家!” 虽如此,却已经笑成了一朵花。 贾蔷连连摇头道:“先生在家,这里自然是妹妹的家。可如今先生不在,而我却在家,那东府才是咱们的家。走走走,回家去,天色不早了……” 一旁紫鹃都忍不住笑道:“老爷回来知道了,国公爷好多着呢。” 黛玉也威胁笑道:“你不怕爹爹?” 贾蔷正色道:“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 “甚么真理?” “我说的话,就是真理!快走快走!” 黛玉惊笑中,被贾蔷牵起手,带出门去,重返国公府…… …… 宁国府,宁安堂。 已过子时。 一众贾家姊妹们哈欠连天,平儿忙了好一阵回来后见大家还在,便笑道:“姑娘们要不明儿再来?今晚爷到底回不回也不好说。万一不回来,岂非白等了?” 探春坚决摇头道:“没得下文,如何安睡?回去也是醒着,不如再等等。” 尤氏也过来笑道:“何不打发人去玲珑姑娘那里,再抄录一份回来?” 湘云却道:“那是苦命人,不好为了点小事去叨扰,不然倒显得我们轻狂了。左右多等一会儿的事,不着急。唉,其实只得此二句,就已经足够回味多时了。此生若能写出两句这样的诗,死而无憾。” 宝钗笑道:“虽喜欢这些,却也不必发这样的毒誓。” 湘云埋怨道:“林姐姐忒可气了些,故意将这两首词带了去。她不高兴,也不想我们睡的安稳……” 话音刚落,却忽地听到门口传来一道冷笑声:“都道你气量宽宏,我看也不过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听闻此声,湘云一个激灵回过头去,不是黛玉又是谁? 不过她非但未恼,反而狂喜,大声激动道:“啊!林姐姐回来了!我想死你啦!!” 说罢,飞扑上前。 黛玉唬了一跳,忙退开一步,就见湘云似乳燕投林般,欢快的投入了后面进来的贾蔷的怀中。 黛玉:“……” …… 第0851章 生,死 “哎呀!” 投错怀了! 湘云自己惊呼一声,可控制不住惯性力道,仍是扑进了贾蔷怀里。 贾蔷环抱了圈,卸去了冲力,才将她放在地上。 “云丫头疯了!” “坏了坏了!林姐姐要吃了她!” “啊!!哈哈哈!云姐姐抱了蔷哥哥!” 宁安堂上炸了锅,看着撞的有些狠,头有些眩晕转过来都摇摇晃晃起来的湘云,连黛玉都笑的绣帕掩口,弯下了腰。 笑了好一阵,黛玉才直起腰身来,星眸看着湘云道:“该!让你再存歹心!” 这一下要是撞到黛玉身上,还不要去了半条命? 湘云冤的跺脚,道:“是我瞧着你让开了,原想收脚来着,谁知一个磕绊,猛踩了脚,才冲的那样猛!” 贾蔷揉了揉胸口,笑道:“好家伙!撞的我胸口疼。” 湘云闻言脸都红了,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再加上贾蔷揽着她转圈时,初始手根本就放错了位置,在她屁股上摸了把后才赶紧提了上去。 尽管她也知道贾蔷是失手所致,可终究让他占了便宜去,这会儿倒说风凉话! 不过,湘云的确是个大脑筋,很快将这些抛之脑后,抓住黛玉的双手急切道:“好姐姐,快将那两首词拿来,让我们瞧瞧罢!不然,今晚连觉也睡不得了!你瞧瞧,你瞧瞧,一个个都困得了不得了,也舍不得走人!” 黛玉心里还在担心,姊妹们会不会取笑她去而复返,追问她如何被贾蔷诓哄回来的,没想到竟无人理会,只追着那两阙词来问。 她抿嘴笑道:“怎就那么想知道?我瞧着也没甚么好的。” 探春、湘云等齐齐鄙视,宝钗则一双杏眼,忍不住的多看了贾蔷几眼。 这有有情郎,上马可率十万虎贲斩可汗,下马又能提笔写出“人生若只如初见”这等惊艳人心的诗词。 还能赚得泼天财富…… 如此锦绣郎君,当真是女儿家心中最美好的夫婿人选。 唯一不足之处就是…… 太招女人喜欢了,唉。 黛玉扭不住探春、湘云、宝琴等的痴缠,从袖兜荷包中将笔录下来的那两首词拿出来,宝钗都顾不得心中感慨了,围上前去,看了起来。 每一个字都不肯露过,如痴如醉。 黛玉见此,转眸看向贾蔷,果然见他不无得意,没好气嗔了他一眼。 贾蔷呵呵笑道:“好了,夜深了,都快回园子里歇着罢。” 众人闻声方回过神来,再看贾蔷,目光都复杂起来…… 赚得泼天财富,斩杀可汗封国公,闺阁女儿家只觉得好厉害,可到底厉害在哪,她们并无直观的感觉。 贾家仍是贾家,没多甚么,没减甚么。 可是这些诗词,却是直观的给了她们巨大的冲击震动…… 此刻看向贾蔷,总觉着身上似乎多了层光环,炫目耀眼! “好了,咱们家拒绝个人崇拜。当然,若果真发自内心的崇拜的不得了,磕个头意思一下就好……” 贾蔷笑眯眯道。 “呸!” “想的美!” “做美梦!” 果然,听说让她们磕头,一个个眉毛都竖了起来。 宝钗笑道:“罢罢,不闹了,都早点回去歇着罢,困的睁不开眼了。” 众人这才往园子里去,早有婆子们提着灯笼候着了。 贾蔷见黛玉也往园子里进,悄声笑道:“要不今晚住这边?” 黛玉咬牙回答的干脆:“放屁!” 说罢,扭身随姊妹们一道进园子去了。 …… 等人都走尽后,贾蔷回至宁安堂后堂,两个婴孩都已经随乳娘睡下了。 因见李婧都不在,眼下李婧府内的丫鬟玉钏小声道:“奶奶傍下午回来喂了奶又走了……” 贾蔷闻言有些挠头,这少帮主奋斗的劲头也忒大了些。 他问道:“几个奶嬷嬷在带?” 玉钏道:“统共十二个,四个一轮,一天分三轮。秦大奶奶常过来瞧着,都挺好的。” 贾蔷颔首,不再多留,出了府往可卿院行去。 …… “哎呀!国公爷来了!” 可卿院里,贾蔷刚进门,就见宝珠提着一玉虎子出来,看到贾蔷进来先是一惊,随即欢喜叫道。 只是随后又赶紧红着脸将玉虎子藏在身后,低着头不敢见人。 贾蔷只作未瞧见,问道:“你们奶奶可歇下了?” 宝珠忙道:“未曾未曾!”又不无遗憾道:“三姨奶奶也在……” 三姨奶奶,便是尤三姐。 贾蔷有些迟疑,不过已经入了门,再退出去就显得小气了。 正巧,门廊下猩红毡帘打开,尤三姐一下走了出来,拿一双明亮的杏眼盯着贾蔷,眼神中不无幽怨。 今世的尤三姐和前世的尤三姐不同,前世的尤三姐居无定处,随母改嫁,投奔长姊,却也只能当作权贵的顽物。 有心托付一人,结果却遭人嫌弃,为淫奔之女。 性情乖僻泼辣,十分偏激,最终落了个拔剑自刎的凄惨下场。 今世却不同,贾蔷虽素来敬而远之,但也提供了西斜街那边的活计与她们,靠自食其力,足以谋生。 且有尤氏的面子在,住在宁府后街,等闲谁人能欺负得了她们? 处境不同,性情自然也不似前世那样孤拐了。 再加上,贾蔷不似寻常男子那样,见了她魂儿也要丢去大半,恨不能往她身上扑,收为玩物。 可越是如此,尤三姐反而越对贾蔷上了心。 上一回黛玉带着贾家诸姊妹南下扫墓,何等宝贵的机会,结果她扑了一半,没扑下来。 再之后贾蔷一溜烟儿的跑到南省去寻黛玉了,即便回来后,贾蔷也如唐僧肉一样,被一大家子女妖精惦记着,哪还有她挨边儿的份? 贾蔷看了眼这位颜色出挑,即便放在贾家姊妹里也难掩光彩的姑娘,心中亦是感慨。 放在前世,这样的小姐姐哪怕靠直播,都能活出圈。 即便他火箭刷的飞起,怕也未必能让她多看一眼。 再看看这个时代…… “你笑甚么?” 尤三姐见贾蔷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不由有些羞恼,偏着螓首皱了皱鼻子说道。 贾蔷干咳了声,问道:“可卿呢?” 听他叫的这样亲热直白,尤三姐都替他脸红,又心里郁闷,她的颜色也未必比秦氏差多少,身份还更便宜些,却不得其青睐,只闷声答道:“刚沐浴完,头发还湿着,我没让她出来,仔细染了风寒。” 贾蔷一边往里走,一边呵呵笑道:“你先前不是和她不对付么?和你大姐一道欺负人家,这会儿倒好了?” 尤三姐急了,道:“过去的事,又翻出来说!再者,那能全怨我?你也不说说自己!” 贾蔷奇道:“我怎么了?” 尤三姐红着脸咬牙道:“你说怎么了?偷吃自己的嫂子!” 贾蔷笑道:“是寡嫂,这不要紧。可三姐儿说起来,还是我的姨母……不还是整天想要推倒我,贪我的身子?” “噗嗤!” 毡帘后,可卿的笑声适时而起,尤三姐极俊俏的一张脸都快扭曲了,往地上“呸”了口后,绕开贾蔷跑没了。 只是刚一出了可卿院门没多远,就恨不能给自己来一下,这样的机会,她居然跑了!! 再回头一看,院门都已经关上了,尤三姐生生被自己气笑,摇头回尤氏院了。 …… 入可卿闺房内,熏香令人眼饧骨软。 再往内,果见半展开的屏风内侧设一缠枝牡丹翠叶熏炉,牡丹蕊中吐出袅袅甜香。 西南角安置着木雕花洞月式架子床,上悬涟珠帐,业已垂下半边。 洞床内铺着大红色底宝瓶刻丝的褡被,又摆着一对青玉抱香枕。 贾蔷于床榻边落座,宝珠、瑞珠退下,或去烧水,或去取木盆,准备服侍贾蔷洗漱。 对于贾蔷今夜能来此过夜,她们都为可卿感到高兴。 待二人去后,贾蔷招了招手,可卿上前,并肩齐坐。 看着刚刚沐浴罢的可卿,虽不施粉黛,却也难掩绝色,与往日万种风情不同,又多了几分清丽。 贾蔷温声笑道:“我听说,你近来一直在照看晴岚和李思?” 可卿抿嘴笑道:“他们很可爱……” 贾蔷笑道:“小婧说你特别喜爱孩子,让我们早点生一个……” 可卿闻言神情一凝,美眸中浮现起波澜来,抿了抿嘴,似连呼吸都屏住了,紧紧的看着贾蔷,似在等待一个审判。 贾蔷轻轻将她揽入怀,笑道:“想生就生,如今你是我的女人,虽然名分上费些周折,但我都能安排妥当。” 可卿闻言,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起身将另一半涟珠帐放下…… …… 翌日清晨。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看着御案上高高堆起,翻开十本,七本都是弹劾李景的,剩下两本是弹劾贾蔷、李暄逛青楼有失国体的,只一本是弹劾云家和刑部侍郎、立威营主将等人的。 其中,以李景被弹劾的最狠。 不过一个观政郡王,无天子旨意,无朝廷公断,就强押文武重臣下跪等死,甚至要一个时辰斩一人续命! 这等骇人听闻的行为,将那点兄友弟恭的好名声悉数抹杀都不足,还要被打上一个大大的黑叉! 莫说李景只是宝郡王,他便是储君,是天子,都不能如此妄杀大臣。 若开此例,从今往后百官还能有丝毫安全感么? 这绝对是大忌! 便为此,李景也再无登上大位之可能! 想起打小对这位长子付出的心血,寄予的厚望,隆安帝心中极不好受。 对于李景爱护李暄,隆安帝心中是满意的,可其如此粗莽妄为,又让隆安帝深失所望! 唉…… 轻轻一叹,隆安帝正在思量到底该如何处置这个皇长子时,忽见戴权步伐有些奇怪的急急入内,面色仓惶,焦急道:“主子爷,得了急信儿,奴婢不得不来告诉主子!” 他原还在养伤中,“重伤未愈”,这会儿违例出现,显然犯了忌讳。 隆安帝皱眉问道:“甚么事?” 戴权落泪叩首道:“主子爷,废庶人……废庶人李晓,没了。” 隆安帝闻言恍惚了下,随即眼睛陡然睁起泛红,面色煞白。 那是,他的三皇儿…… 人间至苦,莫过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才,多大点?好好的,怎会没了?到底是谁,害死了朕的骨肉?!朕要诛他九族!!” 隆安帝难得如此失态,咬牙怒声道。 戴权小声道:“主子,奴婢亲自去看了遭,听三皇子身边伺候的人说,王爷至死,嘴里都在恨一人,他是死不瞑目啊……” …… 第0852章 遗书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 贾蔷起身前往前院校场打熬筋骨力道,即便往后会是火器时代,但矫健的身手,依旧是不可小觑的保命基础…… 辰时三刻,回到宁安堂,见李婧匆匆回来。 贾蔷笑道:“哟,这是回来奶孩子了?” 李婧却面色肃重道:“爷,李晓死了!” 贾蔷闻言目光一凝,皱起眉头来。 李晓之死,当然和他没任何干系。 他先前也听说过,被废为庶人后,李晓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垮了,沉浸于颓废怨恨中,情况很不好。 但却未想到,会这样快就死了。 虽说一个恨他入骨的毒蛇暴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可是…… 如今他也为人父,再清楚不过,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爱有多深沉。 而隆安帝,恰恰又是一个对皇子极用心的天子…… 麻烦了。 要是,隆安帝驾崩于前,那也还好说。 如今让其白发人送黑发人…… “爷,要紧不要紧?” 李婧执掌夜枭,自然清楚隆安帝的心性和一些心思,所以才担忧不已。 贾蔷起身来回踱步数圈后站定,缓缓摇头道:“不要紧……那位终究还是将江山看作第一位,今岁数省大旱未雨,藩库里的粮食支持不到夏粮收上来。且还有内务府钱庄那边的大雷,早晚要爆。户部那一块,更离不得先生。无论如何,近来几年,最起码近二三年内,他还动不得我!” 李婧闻言松了口气,道:“果真能给二三年的功夫,总能从容些留出一条后路来。” 贾蔷眉头未舒,轻声道:“大意不得,我们这样想,别人未尝不知道我们会这样想。咱们许多东西都在明处,也没法子,这原是别人的江山,想干大,藏着掖着办不成事。既然在别人眼里,你说他们会不会防一手?” 李婧点了点头,使狠道:“爷放心,大部分的确都在明处,可暗地里也不少,同样也在飞快的壮大。即便果真到了那一日,他若敢不放爷走,我让他整个神京城都给爷陪葬!爷若出了事,我管他是烈焰焚天,还是天塌地陷!” 贾蔷笑道:“不至于此,也到不了那一步……” 正说着,听到隔壁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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