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摇头道:“贾蔷,即便如此,朝廷至少也需要五百万两银子的现银,以维持朝廷运转。官员俸禄银子的发放,军中粮饷的发放,不能由你们经手!不然,朝廷威严何在?朝廷体统何在?” 尹褚点头道:“此事绝无退让之理!” 李暄看向贾蔷道:“你怎么说?” 贾蔷耸耸肩道:“臣还能说甚么?给银子呗。” 原也没打算真的全拿银票来放贷,且以粤州海关的五年关税做抵押,一千五百万两,其实用不了三年就能回本…… 见贾蔷松了口,韩彬等都有些意外。 没想到,贾蔷这回这样好说话就松了口。 难道是他今日心情格外好? 贾蔷看着韩彬等的眼神,笑了笑,道:“大燕皇家钱庄不是我的,也不是哪个商贾的,里面天家占股六成,才是真正的大头。且还有内务府、户部和大理寺的官员入驻监察。银票的流通到底是好是坏,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当然,眼下也的确还不是银票通行天下的时候。但这个大方向的好坏,你们不能睁眼说瞎话,扯甚么清白读书人不受银票之辱。” 尹褚脸色愈发难看了些,不过他不急着反驳甚么,只垂着眼帘。 能有五百万两入账,身为宰辅,他心里踏实不少。 叶芸却奇道:“平海王,就老夫所查,尹都司并未押运多少粮草西向,莫非也是带了银票前往?” 贾蔷呵的一笑,点点头道:“你倒是上心了,没错。粮饷草秣没带多少,多带的是银票,空车往西。若是果真押着那么多粮草西向,还未走到嘉峪关,怕已经吃去大半了。” 韩彬眉头紧皱,看着贾蔷问道:“西北,即便是有银子,哪里来的那么多粮食?” 贾蔷呵呵笑道:“宣镇之乱后,我就开始准备了。宣镇之乱,靠的是抄了范家,才得了那么多的钱粮,度过了难关。可这种侥幸之事,可一焉能可再?大燕的确艰难,大旱数省,朝廷压力如山。可大燕逢旱灾,草原呢?就我所知,草原同样大旱。 这个时候,那些胡族为了活命,未必不会再度南下。所以,海粮运来后,大部分分散于山东、河南等受旱省份,还有一部分,提前运至边镇附近,囤积了起来。能用到最好,用不到更好。也是没想到,还真用到了。” 其实这些粮食不止是这个效用,而是用来同草原牧民们换牛羊骨头,换牛皮羊皮,还有换羊毛。 一石粮食,比在大燕买十石粮食的价钱还好用。 是暴利! 为了买粮食,草原上大量屠宰牲畜…… 这点粮食远远喂不饱草原胡族,却又能吊着一部分北地草原,不至于感到绝望而南下打草谷。 且贾蔷才斩杀博彦汗不过一年,北部蒙古死伤惨重,至少五年内,是无力南下的。 除了宣镇外,大同镇那边也有存粮。 那边距离嘉峪关更近些。 他的这番操作,惊呆了韩彬、韩琮等人。 未雨绸缪到这个地步,谁能说其不精明? 谁能说他不忠诚? 可越是如此,诸军机越是如鲠在喉。 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心中感到惊恐。 德林号的手,到底在大燕伸出了有多长,有多深? 若非买通了九边,至少买通了宣镇,德林号凭甚么敢在彼处囤积那么多粮草?! 贾蔷自然能感受到这些人眼中的惊骇、忌惮和猜疑,却也只是一笑了之,同李暄道:“若无事,臣先告退了。” 李暄这会儿还感动着呢,贾蔷如此为国分忧,他挤眉弄眼道:“急甚么?一会儿朕还有事寻你。” “甚么事?” 贾蔷奇道。 李暄气急瞪眼,以目骂之:球攮的,甚么事能当着这群军机鸟学士的面说么? 尹褚等人见此,眉头皱的愈深。 倒是二韩未再多言甚么,引着诸军机告退。 待“外人”都离去后,李暄同贾蔷竖起大拇指感动不已道:“贾蔷,好样的,不枉朕对你的教诲。好,好!” 好些人都自言大忠臣,甚至愿意剖出心肝来,让天家看看他们的忠肝义胆。 可即便如此,李暄也看不出来甚么。 他只看到了,贾蔷竭尽所能,为国事为天家出力。 关键是,他又从不插手朝政,不插手军务。 这般作为,如何让他不感动? 虽然,他也觉着贾蔷将手插入宣镇,并不合适。 但这些事,大可以后再说…… 贾蔷笑骂道:“废话少说,没事臣真要告退了。南边来人了,要急着见臣。” 李暄奇道:“甚么事,比朕的事还要紧?” 贾蔷扯了扯嘴角,道:“是十三行伍家的家主伍元,前来请罪。” “甚么罪过?” “私事就不用说了罢?” “在朕跟前还讲甚么私事?说!” “伍元之子伍崇,鬼迷心窍,给福建水陆提督马祖昌,浙江水陆提督白启引路,准备奇袭小琉球,捉拿臣一家老小。结果失败被擒,这会儿伍元前来请罪。” 李暄:“……” 看着贾蔷看了会儿,他忽然忘了刚才说的话了,挠了挠头道:“你刚说甚么来着?家里有些私事,那你去忙罢。谁还没些私事?朕这边也有些私事,等你忙完了,回头再说。对了,晚上还去不去昌平那边?” 他老子做下的好事,着实不地道,让他此刻心生尴尬。 贾蔷嘿的一笑,随即咬牙道:“怎地不去?天家贵人大半在那边,臣就不信,果真没人动心!不将那起子忘八抓尽,臣也不放心南下。先帝留下的那支龙雀,真是大祸害。” 有些事,夫债妻还,天经地义! 李暄又看了贾蔷稍许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贾蔷,朕信你。不过你真想南下去开海,朕虽不舍,也不会死拦到底。等熬过明年,你想去就去罢。” 贾蔷笑着谢过后,转身告退,未出殿内,就听李暄在后面又大声道:“贾蔷,朕觉着你还是留下来好。咱们君臣二人,一个是刘皇叔,一个是诸葛孔明,又没曹操和孙权,只咱们君臣岂非造就一番大业?你要是跑了,朕该多无趣?你不就是担心武英殿将来会清算你?有朕在,你怕甚么?朕多给你两块免死铁券,保你三世富贵,怎样?” 贾蔷回头呵呵笑道:“虽说天家的话最多只能信三成,但皇上的话,臣尽信之。” “滚滚滚滚!尽扯臊罢!你信个屁!” 骂罢,李暄又哈哈大笑起来,觉着十分有趣。 毕竟,连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贾蔷笑着头也不回的挥挥手,告辞离去。 不过贾蔷刚离去没多久,尹褚重新折返回养心殿…… 第1060章 被发现了! “舅舅又有何教诲?” 养心殿内,见尹褚面色凝重的进来,李暄说罢,屈指弹起一颗葡萄,飞到半空,他则张大嘴在下面左右横跳,最终葡萄掉入口中,让李暄愈发开心了几分。 见到这一幕,尹褚袍袖里的手攥成拳,用力之大,连青筋都暴露出来。 不过他非不智之人,在其他人前那样强硬表现,也是一种无奈之举,眼下却不必如此。 尹褚甚至看得出,李暄对他已是不亲近…… 他叹息一声,道:“皇上,不能任由德林号在大燕境内恣意壮大了。如今元辅、御史大夫他们都看明白了,是,贾蔷是不准备谋反,还在大力帮助朝廷渡过难关。可他也没闲着,他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的汲取着大燕的国运命脉!说他一声窃国之贼,绝不为过!” 李暄闻言,“嗖”的一下又飞起一颗葡萄,“昂”一口接在嘴里,嚼了两口后,笑道:“舅舅,你这话有些过了罢?他是在壮大德林号,可人家也没害人。昨儿夜里朕想明白一事,这德林号再了不得,也不过是一个商号罢?南边儿那个小琉球就一海岛,就算给他二三十万人,还有老幼妇孺,又能怎样?不过一上县之地。 朝廷这边不说君贤臣明,朕虽不算明君,可也没拖你们后腿不是?你们都是有大才能的贤臣,居然会怕一个贾蔷?!朕又不明白了,至于吗?” 尹褚面色臊红,咬牙道:“皇上,贾蔷是寻常年轻人么?他就是一个妖孽!哪个商号,能调四千兵马进京,围剿两营京营精锐?还有……” 不等他说完,李暄就嘎嘎乐着笑道:“此事原也怪你们!非得逼着人家重开漕运,再加上贾蔷身上绣衣卫指挥使的差事,让运河沿线各路关卡不敢查他们,才让他们大摇大摆的进了神京城。不过,往后还会有这样的事么? 舅舅,你们就是觉得人家出力太多,做的太多,对朕,对朝廷,帮助太大。可偏又没要多少回报,事有反常必有妖是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李暄眼中也闪过一抹疑惑。 他虽读书不佳,却也看过青史。 青史之上,如贾蔷这般立下大功之人,几不可见。 都快成圣人了…… 尹褚眉头紧皱,缓缓道:“皇上莫非还以为,林如海和贾蔷,是一心谋国,不谋己身的大儒圣贤!” 李暄抓了抓脑袋,道:“那倒不是……他们不是想开海吗……哎呀算了算了,朕也想不明白那么许多事。总之,人家做任何事,都没有伤害朝廷,没有伤害到天家。 总不能因为功劳太大,就要赶尽杀绝罢?这武英殿怎么都是死脑筋……做的好事多了,反而要防着贾蔷?” 尹褚摇头道:“没人说要赶尽杀绝!但是等到西北平定,天灾过去后,德林号绝不能再如此放肆的横行无忌下去了。此事皇上心里要有数,不能被贾蔷迷惑。” 李暄闻言,烦恼道:“人家好事做尽,回过头朝廷翻脸不认人?朕脸上挂不住啊。” 尹褚沉声喝道:“糊涂!事关朝廷社稷,亿兆黎庶,和皇上帝位之稳固,与颜面何干?再说……”顿了顿,尹褚一字一句道:“皇上要知道,以德林号眼下不断往小琉球运民的速度,明年一整年后,小琉球怕要有百万之众!大燕虽有亿万黎庶,可也经不起这般吸血!莫非皇上将来想看着,大燕的百姓被他往外运光,做一个光杆天子?小五,你现在不只是一个闲散王爷,你是九五至尊,大燕天子!!” 李暄闻言,面皮抽了抽,“啧”了声道:“百万?没那么多罢?” 尹褚大声道:“如何没那么多?这才几个月,德林号运海粮的粮船昼夜不息,送粮过来,再运灾民回小琉球。除此之外,沿海诸多沙船船家,几乎连打渔都放弃了,一味的替德林号运人,以赚转运之资。至今日,小琉球上至少已有三十万,甚至四五十万人!这才一年!万事开头难,等到明年,灾情若更甚一分,这个速度只会更快!百万都是往少里说了!便是以十民养一兵来算,他也将坐拥十万大军。以其战力,皇上岂能大意?” 李暄闻言,眉头拧了拧,思量片刻后叹息一声点头道:“好吧好吧,等天下太平后,你们自做你们的就是。回头朕再和贾蔷好好说说,他会明白朕的苦衷的……应该会罢…… 唉,这乱七八糟的事,真是烦人。 不过舅舅,你们也先别急。贾蔷一旦撒手不管,那些灾民就会变成流民,就会揭竿而起,岂不更讨厌?且让那小子把活儿干利索,等完事后,朕再同他说,甚么时候把小琉球还给朕。这可是他先前说好的,嘎嘎嘎! 舅舅别担心,贾蔷将来即便出去开海,也要处处求着朝廷,求着朕,翻不了天去。 你们眼下就别为难他了,人家正忙着办正经事呢!” 尹褚闻言一怔,头一回冷静下来,正眼看他这个外甥。 李暄竟有,如此智慧? 若果真等贾蔷将事情办完,再将小琉球和德林号收归朝廷,那……倒是件好事! …… 宁国府…… 不,如今该叫平海郡王府了。 前厅。 贾蔷看着风尘仆仆赶来后,跪于堂正中的伍家家主伍元,也是一声叹息:“罢了,起来罢。” 伍元脸上的羞愧和悔恨,是溢于言表的,他声音悲痛之极,再度叩首道:“王爷,小人当真不知……当真不知说甚么好。那个畜生,他怎么敢……他怎么会……” 贾蔷神情亦有几分惆怅,道:“起来说话。” 伍元再叩首三下后,方起身,叹道:“虽大家子多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分投几家。但即便如此,也没有引着一方去覆灭另一方,还是覆灭主家的道理。伍崇这个畜生,小人真是瞎了眼了,还以为他是诸子中最有才赋者。谁知他心高气傲自以为是之下,做出如此蠢不可及之勾当。 王爷,小老儿惭愧难当,险些因一畜生,坏了王爷的大事。小的原要将他扒出来鞭尸,也为王妃娘娘所劝止。今特意登门负荆请罪,余者子孙亦皆在路上,伍家家财悉数封存……” 不等他说完,贾蔷摆手道:“有这个姿态就够了。自本王南下,至今日之局面,伍员外功不可没,伍家亦立下大功。虽然以上位者之术而言,当奖罚分明。且你伍家眼下的作用,远不及当初,借此机会光明正大的除了你,抄没伍家,还能吃一块大肥肉。但可惜,本王算不得无情的英明枭雄。伍崇已死,此事就作罢了。 你也不必多想,咱们要做的大事,连起步都还算不上,还有太多的事要做。伍崇也是被人迷了心,若再等二三年,看到我们要做的事初见成效后,他也不会被一些蝇头小利所迷惑,可惜了。” 伍元闻言,感激莫名,再伏地叩首泣道:“王爷天恩,伍家虽结草衔环亦难报万一!” 贾蔷自出山以来,行迹十分清晰。 就是踩踏着无数豪门的尸体,用他们的血肉和财富,铸就了他今日的王冠! 伍元想过,贾蔷不会将伍家斩尽杀绝,会留一分余地,因为他还有用…… 但他没想到,贾蔷会放过伍家的家财…… 看着伍元的神色,贾蔷笑了笑后,道:“原该留你在京好好歇歇,顺便再去太后那边拜会一番。只是眼下天家不放人,本王至少一二年内没办法直接南下。”见伍元面色骤变,他笑道:“不必担忧,我虽不能去,可我先生会过去。论起治理手段,他老人家十倍于我。接下来的二三年时间内,是小琉球稳定发展壮大的良机。唯有内壮,才能外王争锋!稍许我派人,送伍员外去见我先生,具体的事,你自去相谈。” 伍元闻言,竟是名满天下权倾朝野的林如海南下坐镇,如何还不放心? 一迭声应下后,由贾蔷派亲卫,送去了布政坊。 等他走后,李婧从后面出来,看着贾蔷不解道:“爷,伍家犯下这等大罪,怎好这般放过?” 贾蔷冷笑道:“不是伍元主谋,甚至也不是伍崇,是那位活死人。关键是,眼下咱们缺人,尤其是如伍元这般,能辅助小琉球快速发展的人才。如今咱们最大的机会,是借大燕旱灾,飞速汲取壮大。最大的危机,则是在朝廷渡过难关,并开始复苏后。若不趁着这二三年,让小琉球变得极其强大,日后会有不少麻烦事。” 李婧赌气道:“那孙婆婆她们谏言,让爷莫要再管朝廷赈灾了,任由灾情糜烂下去,德林号可趁机吃个盆满钵满不说,朝廷也无力再理会咱们,爷怎不听?非出这等苦力,反倒将自己苛勒起来了?” 贾蔷将李婧抱于膝上坐稳后,温声笑道:“大丈夫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我非圣贤,许多事上,也是一塌糊涂,甚至卑劣。但于大义上,自我微末时,至今日,就从未变过。咱们有能力为之,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着数以百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饿殍盈野,易子相食? 一旦到了那个地步,饥民必然变成流民,继而揭竿而起,天下大乱。你想想,自秦末陈胜吴广始,再到汉末三国黄巾之乱,哪一回炎黄子民不是极惨极痛?汉末数千万户,经历三国混战多年后,又剩下多少? 咱们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发生?” 贾蔷相信,即便不是他,换个长在红旗下的年轻人穿越至此,也绝不会无动于衷。 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啊,实在遭受了太多厄难。 若能少一次大浩劫,炎黄子孙无人会袖手旁观。 即便,会因此付出一些代价。 李婧闻言默然稍许后,还是意难平道:“爷对天家也太好了些,这江山是天家的江山。爷为他们出了多少力,解了多少难,办了多少事?到头来差点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若非爷雄才大略,换个人,若是不反,早被天家吞的骨头渣也不剩了。爷您信不信,别看眼下宫里那位新君对你情同手足,可等朝廷缓过这二年去,必会发生变故。 当初他亲近爷,孙婆婆就觉得他抱的心思就不纯,必是为了爷后面的林相爷而来。隆安朝一共五位皇子,我看数这位,才最类太后。爷,你可不能不防啊!” 贾蔷笑着轻轻抚着李婧圆滚滚的肚子,道:“放心就是,尽力不到那一步。果真到那一步,也不是没有脱身的机会。” 李婧看着贾蔷,咬牙抖狠道:“只脱身么?若他敢算计爷,我绝不叫他好过!” 以她手里如今掌握的能量,已经有资格说这句话了,想想也是离奇…… 贾蔷干笑了声,道:“算了,他就是个小辈,不和他一般见识……” 李婧闻言,先是满眼不解,小辈?怎会是小辈…… 可忽地,她在贾蔷脖颈根处看到一处被嘬的发紫的红梅,怔了怔后,想起昨晚贾蔷去了哪里,但也没直接往那处想…… 谁敢想? 直到贾蔷目光飘忽了看了过来,嘿嘿一笑,李婧头皮才一下炸了炸,一双杏眼圆睁,嘴巴也张大,目光惊骇的看着贾蔷,一手指着他手指都在颤抖…… “你……” “你你……” “爷你……” 作为最信任的心腹机要,这些事不好瞒她,以防他果真遭遇不测时,因信息不全而遭暗算…… 贾蔷深沉道:“小婧,你莫要激动,都是为了大业!我不得不失了……身!唉……” “屁!!” 忍了又忍,李婧还是没忍住,啐出这句粗话,又咬牙道:“我看爷不忍苍生罹难是假,不忍那位……不忍那位太后娘娘伤心才是真!简直……简直岂有此理!” 贾蔷忙摆手道:“一码归一码!真不是这个……罢了,此事不多说。给你说一声,是叫你心里有些数。至少二三年内,不必过于担忧我。小婧,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有退路,也不会后退,唯有一往无前!此事家里唯有你一人可知,绝不可再诉诸第三人。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你明白我的意思?” 李婧:“……” …… 入夜时分。 贾蔷在得知伍元自布政坊出来,已经急急南返后,再度出城,重返昌平行宫。 于寿萱春永殿中,见到了明艳动人,不可方物的尹后,一双剪水秋瞳,目光清淡的看着他…… 第1061章 太上皇当面,臣有话说…… “太皇太后今儿很高兴,景色看着不错,温汤也好,连膳食也合心意。就招你来,好好赏赏你。” 尹后声音温和雍贵,但也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疏离。 这种姿态,是贵人们最爱用的。 贾蔷心里好笑,面上却恭敬,道:“娘娘言重了,臣不过做了些本分事罢了,当不得太皇太后的赏。” 寿萱殿内,还坐着一人,正是景初朝最受宠的皇子,义平郡王李含。 如今的他,却沉默的多,只坐在那,默默的审视观察着贾蔷的一举一动。 对于李含而言,他认定此獠为国贼。 因为他绝不信,九月初七夜,屠尽皇族王公,流尽天家血脉的刽子手,会是义项郡王李向。 没有一丝一毫可能。 因为毫无动机可言…… 不是李向,那么,又会是谁? 是高台上那位艳绝天下的皇嫂,还是皇城里走了狗屎运坐上大位的荒唐侄儿? 相比之下,李含更愿意相信,是眼前这个贾蔷下的毒手。 而这个沾满李燕皇族鲜血的逆贼,眼下又和尹后、李暄结盟,甘为其走狗…… 又是为甚么? 高台上那个女人,和皇城里那个傻子,凭甚么能将这样一个歹毒的奸佞,拢在手中? 就凭高台上那个女人,早早慧眼识珠,将亲侄女儿嫁给贾蔷做兼祧妻? 李含猜测了许多,没有结果。但以其阅历和智慧,他断定,无论怎样,天家如今最贵的这一双母子和贾蔷之间,早晚都会翻脸动手。 而且,这一天绝不会太晚。 所以,他愿意等着。 大燕,是李家的,不是尹家的,更不是贾家的。 总有一天,他会回过头来,清算一切! 似乎是感觉到了李含的心声,贾蔷目光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过来,李含堂堂一天家郡王,且议定明岁要升亲王的贵胄,居然移开了眼神…… 看到这一幕,贾蔷与尹后不动声色的对视了眼。 都看到对方眼中的讥讽…… 而田太后看着贾蔷这张年轻的不像话,也俊俏的不像话的脸,转过头对尹后笑道:“怪道你舍得将子瑜那丫头许给他,倒是一表人才,生的俊俏!” 这话,显然不算是好话…… 尹后笑道:“这倒也在其次,关键是顶用。虽说胆大包天,有时混不吝。因为太上皇要拾掇他,就敢带四千兵马进京,来和太上皇讲道理。真是笑话,他也不想想,大燕雄兵百万,京城就有数十万京营。他那四千兵马又能做甚么?结果也是运数,正巧逢庶逆谋反。 他还是识得大义,知道以平叛勤王为先,立下大功。所以太上皇昏迷前,终识得他的忠孝,加封郡王爵。 好些人都以为他想做董卓,又想做曹操,结果这孩子朝政、军务概不插手。除了护卫皇城,还出力帮朝廷赈济天灾。如今连军机处那些大学士们,都不再疑他了,只是仍旧看他不顺眼。 我就告诉他们,别不顺眼,再过二三年,等皇上亲政后,皇权稳固了,你们想留他也留不下,我放他出海。” 田太后闻言老脸抽了抽,那场叛乱里,她的衣带诏可是起了大作用,因而强笑道:“这样好的臣子,放出海岂不可惜了?” 尹后看了眼垂着眼帘眼观鼻、鼻观口,形容俊秀飘逸的贾蔷,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道:“不多留了,留久了,难免生出是非来。他和小五君臣相宜,算是一段佳话。可再好的情分,也经不起文武百官们天天念叨猜疑。与其到那时,不如早早定好后事。 我也不算负了他,子瑜这样好的姑娘许给了他,也不会叫朝廷为难他的德林号。且希望,能落个两全其美罢。” 贾蔷拱手笑道:“娘娘圣明,娘娘知臣,素无长处,只一样……那就是有自知之明,且无贪心。王权富贵,功名利禄,臣从不甚看重。臣一生之抱负,也是出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只因娘娘厚爱,皇上亦不以异姓视之,臣才会不惧刀山火海,肝脑涂地以报天恩。待皇权稳固,天下无事,大燕迎来宣德盛世时,臣自会告退,出海寻臣之所愿。” 尹后摆手微笑道:“这些本宫都知道了,如今太皇太后也听之,且看你日后如何做罢。昨儿晚上你回京,宫里可都无恙?” 贾蔷颔首,随后却奇道:“皇上已经派人来请安了啊,难道娘娘不知……” 尹后闻言瞪他一眼,道:“本宫一试就试出来了,果然,昨晚你们又搅和在一起浑闹了,不然又怎会连这个也知道?” 说罢同田太后“告状”道:“打太上皇时,这两个混账就整日里一起胡闹。太上皇在养心殿前的皇庭上,让他两个挨过多少回廷杖了?还叫他们清扫皇庭。如今太上皇在病中,两人一个成了天子,一个也成了郡王。结果贪顽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这位护驾到行宫了,入夜还折返回去。前儿两人在皇城里追逐打闹,嬉戏顽闹,才被武英殿的大学士狠狠教训了顿。我瞧着,又快挨拾掇了! 这也是过个二三年,叫他早早离京的缘由!富贵子弟,难免纨绔习性,两个都是!” 田太后闻言笑道:“早就知道他们两个好了,只是未想到会好到这个地步,可莫要耽搁了正经事才好……既然出了宫,在行宫这边,就不必来回跑了。” 只是虽是笑言,眼睛里却难掩冰冷。 毕竟,当初就是贾蔷和李暄一道去了田国舅府,将田国舅夫人的舌头给铰了。 田国舅夫人活活疼死不说,田国舅,也就是田太后唯一的弟弟,随后没多久也惊惧而亡。 贾蔷静静的看着天家这对婆媳你来我往的过招,显然田太后远不是对手。 他不知道离开的这大半天到底发生了甚么,但想来颇为有趣…… 贾蔷微笑道:“谨遵太皇太后、皇太后懿旨,今晚臣不回宫了。就在行宫这边守着……” 尹后同田太后笑道:“到底还是太皇太后的话管用。”又问贾蔷道:“昨儿听你念叨着,今晚要寻一难得的民间美味来孝敬太皇太后,怎一天也没见着?” 贾蔷笑眯眯道:“今晚臣斗胆,请娘娘吃鸡!” 尹后:“……” …… “贾蔷,你好大的胆。天家膳食自有定数,你居然弄来一堆泥裹着鸡,请太皇太后吃叫花鸡?这叫花鸡莫非就是叫花子吃的?” 看到贾蔷带人抬进来一堆“泥包”,并点名甚么物什后,尹后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后,薄怒斥责道。 贾蔷含笑道:“娘娘先别急,别看这叫花鸡卖相不好,可来路却不小。这土,不是一般的土,专挑承德半月湖的黄土,又用热河泉水和湖内的荷叶作原料。 制作时,将宰后的生鸡,由腋下取出五脏,洗净,不褪毛,用荷叶包好,再用黄土泥糊好,放在火上烧熟。 眼下热河那边早没了荷叶,是专门使人在那边搭了一小间温室,逆时令栽培出来的,就为了孝敬娘娘。” 说着,他拿起一只摔开后,可见鸡毛随之脱落。 香气登时四起! 而后贾蔷让人送上砧板、刀、叉等,割成小块,用让人将酱料送上。 忙活一阵后,见田太后依旧抗拒,就送到尹后跟前,笑道:“娘娘,蘸着蘸酱吃,味道鲜嫩爽口,渗着荷叶幽香,别具风味,您试试?” 尹后闻言,又问了田太后一句,被婉拒后,她尝试了口后,眼睛一亮,笑道:“怪道小五愿意和你一道浑闹,吃喝玩乐的事,你却是样样精通。” 贾蔷哈哈笑道:“正事也没耽搁……娘娘,有机会您和皇上去海边巡幸时,可以尝尝大龙虾,那味道更美。” “去罢,做好行宫护卫的差事。你在这边,太皇太后和义平郡王妃都用不香甜。” 尹后笑着赶人,贾蔷不多言,告辞离去。 待贾蔷走后,尹后同田太后道:“太皇太后尝一点?确实味道清香。” 田太后摆手笑道:“听这名字就用不得,太后有胃口,就多吃点罢。太后,说起来,平海王的家眷都还在外面,连子瑜一道都送了出去。这不大像罢?” 尹后笑道:“太皇太后说的是,于礼制不合,先前我就叫他赶紧将家眷接回来,算算日子,也不太远了。连我也想子瑜了……” 听闻贾蔷家眷将归,田太后难掩一喜,义平郡王妃刘氏在一旁忙接口笑道:“子瑜也是个有福气的,听说连早年的恶疾也好了大半,不用再受苦了,可见是托了太后的福。如今出京从北地逛到南省,金陵、扬州都转了个遍,竟又出海,去了粤州。” 尹后权当未看到田太后之喜,她笑道:“子瑜与我书信中说,大海浩瀚无垠,于海边观看,只见海天一色,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夜间乘船出海观之,最为壮阔,还得了一句残诗,我甚爱之。” 刘氏闻言眼睛一亮,笑道:“太后素来贤德多才,连太后都赞的诗句,必是极好的。” 田太后收拾好形容,此刻笑道:“不如说来,我们也听听。” 尹后笑道:“诗云: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当下这个时代,诗词便好比前世的流行曲乐。 而连田太后都是仰慕诗词之人,此刻闻言,细细揣摩之,不由心神往之。 刘氏更是如同醉了般,恍若身临其境。 尹后见之,同田太后笑道:“若太皇太后喜欢,过二年待天下太平了,国力昌盛了,我和小五一道奉太皇太后出海,也观观海景儿。都道天家尊贵,可九重深宫中待一辈子,谁又知其中苦闷?前些年太皇太后受累了,往后合该享福受用。” 田太后闻言,不管有甚么其他谋算,此刻听之都觉得心里无比熨帖,同尹后笑道:“难为你一片孝心,哀家心领了。只是小五身为天子,如何能出海?” 尹后笑道:“那有何妨?小五去不得,十四弟可去,连十四弟也去不得,还有十四弟媳。我和她两个儿媳妇,奉着太皇太后去看看海景儿,保准比儿子跟着强!” 田太后闻言,乐的合不拢嘴,道:“敢情是这个道理!如今谁不知,哀家的儿媳比儿子中用多了!” 尹后抿嘴浅笑,又让人上了些御膳来。 田太后用罢,也乏了,待义平郡王夫妻俩侍奉田太后离去后,尹后独自在寿萱殿又坐了片刻,思索稍许后,方摆驾重回飞凤亭。 …… 飞凤亭。 偏殿,内卧房。 贾蔷站在床榻一侧,看着榻上双目紧闭,形容消瘦的隆安帝,目光冰冷。 若不是他技高一筹,此刻怕是全家都在天牢里住着,等待问斩之日。 天子,当真都是畜生! 平心而论,若非隆安帝相逼甚急,他压根儿就没有造反的心思。 不过也可以理解,作为一个天子,推行新政坐稳江山,居然都是靠一对臣子师徒才办到的,这对隆安帝这样的要强之人而言,怎能容忍? 大恩如大仇! 寻常百姓如此,天子更会如此。 只是,隆安帝做梦都没想到,一个为了社稷甘愿出生入死,为了黎庶百姓愿意倾尽家财的忠臣,会不甘于引颈就戮!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在天子眼中是天经地义,可在他贾蔷眼里,就是个屁! “贾蔷,你怎么在这里,在看甚么?” 正当贾蔷嘴角噙着冷笑站在那时,忽听身后传来声音,他转过头去,就见尹后双手拢于袖中,面色淡淡的进来。 牧笛一身大红宫袍,跟在后面,不远不近。 房间内还有一如牧笛般着装的大太监,熊志达。 这位在地龙翻身中,为掩护隆安帝几乎被活活砸死的内侍,如今也效忠于尹后。 或者说,他从来都效忠于尹后。 贾蔷欠身见礼罢,待尹后行至身边,又一道看向床榻上的隆安帝时,轻声道:“臣在想,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这句话,竟然连天子也逃不过。” 尹后横眸看向贾蔷,问道:“你果真以为,是庸人自扰之?” 其实即便换上古今任何一个明君,其实和隆安帝的做法都不会有太大的差异…… 贾蔷闻言淡淡道:“不管如何,臣都无愧于心。” 尹后眉尖一扬,问道:“现在也无愧于心?” 贾蔷看了眼近在眼前这张满若桃李艳绝天下的绝色容颜,点头道:“同样无愧于心。在他癫狂疯戾,敢对你动手的那天起。” 尹后闻言,弯起嘴角笑道:“你这张嘴呐……当真了得。” 贾蔷闻言,嘿了声。 听他笑声,尹后再一想,不由俏脸微霞,瞪他一眼后,问道:“今儿回京,可有甚么要紧事?” 贾蔷将伍元进京的事说了遍,以及伍崇和两省水陆提督准备奇袭小琉球,最后被擒之事,也完完本本的说了遍。 尹后听完后,这才知道了今天贾蔷来此处看隆安帝的缘由。 隆安帝让人去偷袭贾蔷的老巢,并准备抓捕他的家眷妻儿,所以,贾蔷才会站在此处,出现在隆安帝面前…… “娘娘,能否让牧笛和熊志达先出去,臣有些话,想同太上皇说。” 贾蔷面色淡淡的,同尹后说道。 尹后闻言面色一变,凤眸登时变得凌厉起来,可见贾蔷目光清正透彻,神情坚定不肯退让的倔强模样,心头沉吟稍许后,回头与牧笛微微颔首。 随之,牧笛与熊志达,躬身退下…… 第1062章 你还真是下贱 翌日清晨,飞凤亭。 正殿门外。 “不见?” 半夜才离去的贾蔷,此刻重临此地,得到的回应,却是今日不便相见。 贾蔷看了眼大红宫袍,微微躬身侍立的牧笛,声音微沉地问道:“牧公公,娘娘可说了,缘何不见否?” 牧笛面色不变,轻声道:“回王爷的话,娘娘说了,许是昨晚受了些风寒,她身子偶有微恙,又困倦不堪,所以今早连太皇太后处都告了罪,更不好见外臣。还道让王爷早日回京公干,西北兵戈未止,只凭尹五爷一人,许多事未必能办得周全,让王爷多上点心,莫要因小失大。” 贾蔷闻言,心想都让牧笛转述这么多话了,也不肯见面,料想是果真不见了。 也许,是昨晚的一些话伤到了她…… 也罢,有些话,晚说不如早说。 果不其然,就听牧笛顿了顿又道:“娘娘还说,王爷昨晚之言,她记在心上了。回头会多提点提点皇上,断不会为外人所趁。娘娘让王爷也别多心,能坦荡如王爷这般,娘娘心里唯有高兴的。望日后,王爷仍能如此。” 贾蔷闻言沉默起来,昨晚于隆安帝榻前,他细数了此昏君的种种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之作为。 并究其缘由,无非是孤家寡人,没有自信,不是男人,没有安全感…… 正因如此,才会受人挑唆,自身也以所谓的帝王术,自毁长城。 虽然骂的是隆安帝,可未尝没有警告后人之意。 之后又于愤怒中,做了半宿不可描述之事…… 贾蔷此举,绝非只是出于禽兽之心,而是为了彻底俘获这位聪明无双的绝代佳人的身心。 可惜,就目前来看,似乎功败垂成。 尹后的冷静和自省能力,远远超出了贾蔷的预料。 昨晚虽然沦陷,却只用了半宿的时间,就重新恢复理智…… 罢了,也不急于一时。 且到了这个地步,无非是用火继续慢慢浸下去…… 即便尹后一颗心修练成了璀璨耀眼的金刚钻,贾蔷也发誓将她杵成蜜桃汁…… 看了眼躬身而立的牧笛后,贾蔷转身离去。 …… “人走了?” 飞凤亭内,尹后慵懒的倚靠在凤榻上的金丝纹凤绣枕靠上,三千青丝未绾起,随意披散于肩后,一张俏脸,虽不施粉黛,可看起来滋润娇艳的仿佛一朵盛开极艳的牡丹。 她单手持一书卷,明媚的目光不移书面,随口问道。 听闻其言,牧笛躬身道:“回娘娘,平海王走了。” “他都说了甚么?” 尹后似是看到了甚么有趣的内容,嘴角微微扬起,轻声问道。 牧笛道:“王爷只说了一句话……” “甚么?” “王爷说:万事皆有臣在,臣但凡有何心事,必诉与娘娘,不叫龃龉暗生,方能天长日久。” 尹后闻言,沉吟稍许后,眼中终究是满意之色,她目光落在牧笛身上,道:“你怎么看?” 牧笛道:“回娘娘,奴婢以为,平海王是世上第一等聪明之人。” 尹后笑道:“这一点,怕没甚么人否认,即便是他的对手。本宫是问你,此事你怎么看?” 牧笛轻声道:“娘娘,这正是奴婢对平海王如此评价的缘由。平海王实在是太聪明了,他知道,娘娘也是世间绝顶聪明之人,在娘娘面前,一切心机造作都是枉然。所以,平海王甚么话都敢说。虽然有些话着实大逆不道,但当着娘娘的面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奴婢以为,这样的自知之明,实在难得。平海王是为了防备武英殿那边不断在皇上耳边念叨,让皇上重新走上太上皇的老路。这并非没有可能,武英殿那些人,亦是天下绝顶人物。他们若想说动皇上,并非没有法子。 毕竟,平海王许多事于世人看来,的确惊世骇俗,不可不防。 所以,平海王说了那些话,并当着娘娘的面放出狠话。其家眷老小,是他不可触碰的底线。 任何人敢伤之,必以十倍利害回报之,不死不休!” 尹后叹息一声,道:“你觉得,他还像个臣子么?” 牧笛闻言,哪怕对尹后万般崇敬,心里也不由腹诽道:这还用多问?哪个臣子敢如此对待一朝太后?只爬凤床也则罢了,还强迫太后做那等事…… 不过这等牢骚即便他是尹后绝对亲信,也只敢烂在肚子里,面上恭敬道:“娘娘,就平海王近来之所作所为而言,很难看出其臣子之相。但奴婢斗胆揣测,就其本心,是绝无反意的。平海王对社稷、对黎庶,是忠诚、同情和怜悯的。奴婢也不知晓,为何平海王这样一个年轻人,会对社稷黎庶有如此深沉的感情,着实想不明白……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好事。另外,王爷对天家本该是恩断义绝,可因为娘娘,使得他重新归心于天家。奴婢以为,只要天家不主动出手,王爷必如其所言,三年五载后南下,出海远行。 唯一可虑者,还是在朝廷那边,在武英殿。奴婢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朝廷和武英殿那几位大学士,会容王爷活下去的理由……” 还有一点他未说,那就是当今天子,李暄。 随着皇位坐的时间久了,会不会猜疑之心愈盛? 要知道,隆安帝当年在潜邸时,也远没有今日之猜忌多疑。 皇位皇权,最能改变一人的心性。 牧笛话虽未说,但尹后又如何会想不到? 虽然这多半是二三年后才发生的事,但以武英殿那些人的做派,怕眼下就已经开始筹谋布局了。 至于李暄那边……就更重要了。 不可,伤及贾蔷的心。 昨晚,贾蔷已经明白告诉她,当下世道大体太平,民心思安,几无造反的可能。 但若撕破面皮之下,玉石俱焚两败俱伤,他有九成把握。 尽管尹后不知道贾蔷到底准备如何,也未追问,但已经足够了。 这一点上,她信贾蔷。 不然,贾蔷又如何会让内眷归来…… 她沉吟稍许后,同牧笛道:“稍许你再去南池那边,告诉太皇太后,本宫凤体欠安,明日銮驾回宫。” …… 皇城,大明宫。 养心殿内。 李暄看着脸上明显不大高兴的贾蔷,奇问道:“这又是怎么了?行宫那边出了问题?” 他将一支没有蘸墨的御笔转的飞起,眼神上下打量着贾蔷。 贾蔷叹息一声,道:“因为昨儿晚上顶撞了太皇太后和义平郡王两句,被娘娘教训了。今儿请安时,娘娘都没见,说是凤体微恙,让我好生反省……皇上,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果真如今要讲天家骨肉,天伦亲情了?” 李暄闻言一怔,又仔细看了看贾蔷,确定脸上的郁闷不见作伪后,眨了眨眼道:“许是……一团和气总比撕破脸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许多事有太皇太后顶在前面,对朕有利的多。且忍忍罢……对了,你怎么顶撞太皇太后的?不应该啊……” 贾蔷复又叹息一声,道:“原也是好心,说弄些农家菜给天家贵人们换个口味,解解腻。谁知道,太皇太后他们不领情……” 李暄闻言来了兴趣,忙问道:“你给太皇太后他们弄的甚么农家菜?” 贾蔷正色道:“绝对名菜,叫花鸡!” “噗!” 李暄一口唾沫喷出,随即就仰头大笑起来。 别说李暄,连大明宫总管太监陆丰都没忍住,憋笑憋的,抖成筛子似的…… “贾蔷,你……你球攮的,真是绝了!” 笑了好一会儿后,李暄才用袖子擦拭了眼角,指着贾蔷喘息笑道:“给太皇太后吃叫花鸡?先帝爷在时,她能叫人把你拉出去砍了你信不信?那叫花鸡听起来,岂不就是叫花子吃的?如今太皇太后心里正别扭着呢,还有朕的那位十四叔,你给他吃这道菜,他还道你在骂他是臭叫花子。 朕真是服了你,果真一会儿不在跟前提点着,就能惹出事来。母后没叫人拿下你打板子都是好的了!” 说罢,又大笑了场。 “唉!” 贾蔷第三次叹息道:“好心没好报啊,若非娘娘多少给了点面子,吃了几口,臣弄的这鸡都白瞎了!” “少啰嗦!母后不见你,没传出甚么话来?” 李暄又笑了起子后问道。 贾蔷道:“娘娘担心五哥弄不好辎重之事,让我回京多瞧着,不要在行宫那边待着了,怕碍了太皇太后的眼。五哥这会儿都快离京几百里地了,我想帮也伸不着手啊。算了,臣先回家歇息几天再说。” “你歇个屁!” 李暄笑骂道:“平康坊七十二家青楼的花魁都让你一锅端了,你不去瞧瞧?” 贾蔷闻言,神情微动,道:“怎么,又有人来寻皇上说情了?你还理他们?” 李暄挤眉弄眼道:“这回说人情的不是别个,朕就不信你敢不理。” 贾蔷冷笑道:“果真有不怕死的,尽管来!臣不掰掉他的大牙才怪!” 李暄乐不可支道:“那你那岳父老泰山又如何?贾蔷,你要是不掰断他的大牙,朕都瞧不起你!嘎嘎嘎!” “……” 贾蔷震惊稍许后,皱眉道:“怎么可能?有老太太压着,尹家从没这么些破事……” 李暄嗤之以鼻道:“你懂甚么?二舅舅是妙人,只是喜欢听人唱曲弹琴,并不动真格儿的……你还别撇嘴,论起享受来,二舅舅才最高明!” 贾蔷奇道:“不对啊,尹家如今都在潭柘寺里……” 李暄呵呵笑道:“这你就不用管了,回头好生将白月楼那位白月娘安置好了,送出门儿就是,旁的不用你多管。” 贾蔷无语的笑了笑,他还能说啥甚么? 二人正闲扯着,忽闻殿外韩彬、尹褚、李晗三位军机求见。 贾蔷挑起眉尖道:“不会又来事了罢?” 李暄闻言瞬间抱头,痛苦道:“快给朕闭上你那乌鸦嘴!” 虽如此,该传见的,仍要传见。 未几,三位军机入内,脸色都不大好看。 李暄看到他们的神情,就软倒在御榻上,哀鸣一声道:“说罢,又出了甚鸟事……” 三位军机闻言,脸色愈发难看。 不过看来事情不小,连尹褚都顾不上教训李暄注重君王威仪了。 韩彬先看了贾蔷一眼后,沉声道:“云贵广西总督何澄上书朝廷,桂西提督副将傅(禾恩)于八月二十五出兵邓横寨,不幸遇伏身亡。所属两千兵马,无一生还。诸土司余孽死灰复燃,烽烟处处,请朝廷派能兵强将支援。” 李暄闻言,脸色比三人更难看起来,他才登基多久? 西北一场败仗还未平定,西南又来一场! 李暄还未开口骂街,分掌兵部的李晗就沉声道:“皇上,当务之急,是立刻派遣敢战能战之兵,速速入桂。诸土司如今以邓横寨为首,若不立刻平定邓横寨,西南势必糜烂!时机危急,当果断出兵!” 李暄如今尚未亲政,闷声道:“将此事派快马报于行宫那边,叫太后知道。其余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罢。” 他有个卵子法子,总不能御驾亲征罢? 晦气! 尹褚淡淡看了贾蔷一眼,道:“皇上,军机处商议罢,眼下能调的可战雄兵,唯有山东大营。” 贾蔷闻言,“啧”的一笑,不过也没说甚么,面容上却浮现了些许讥讽。 打他调山东大营四千兵马进京,准备填充两千德林军的空缺后,他就猜到,朝廷早晚会对山东大营下手。 或许明面上不会怎样,但拆散打乱是必然的。 果然不其然,这就开始了。 山东距离广西多远? 果真着急,会首选山东大营? 似乎看出贾蔷脸上的讥讽,尹褚目光深沉,问道:“平海王,有何异议?” 贾蔷摇头道:“朝廷军政,本王从不参与。你们愿意调哪的兵都可以,与我无关。” 一旁李晗笑了笑,神情说不出是阴是阳,道:“听说德林号在西南与诸土司交情不错,不少寨子都靠给德林号提供火硝发了财。就总督府上奏,邓横寨的兵器,就是用德林号的铁打造的。平海王对西南土司必然了解不少,何不谈谈?” 贾蔷看着李晗神情阴冷下来,开口骂了句:“李子升,你还真是下贱!” 第1063章 未想到…… 李子升,你真是下贱! 这句话回荡在养心殿内,一众君臣内侍都惊呆了。 李晗先是一怔,随即勃然大怒,一张老脸涨红发紫,双目喷火般怒视贾蔷。 韩彬看着贾蔷嘴角凌厉的冷笑和讥讽,知道李晗再开口,形势怕会愈发不可收拾。 他与贾蔷沉声道:“平海王,还请自重!须知,这里是御前!” 贾蔷闻言,看向韩彬,眼中满满皆是失望,道:“本王正是知道这是御前,所以从一开始,就表明态度,不愿掺和其中。军政国事,与我无关。偏他李子升以公谋私,因他儿子豢养娼妓谋利一事忌恨本王。此事,你韩半山看不出?” 李晗在一旁大怒道:“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公是公,私是私!云贵总督府上奏之事,难道是莫须有之罪?” 贾蔷冷笑道:“好!既然你们非要本王辩白清楚,那本王就辩白一番又如何!”说着,他目光转向韩彬,道:“元辅,你那得意门生何澄,当得好总督啊!” 韩彬闻言眉头紧紧皱起,目光漠然的看着贾蔷,道:“平海王此言何意?何澄虽为老夫监考举子,按官场规矩而言,的确为老夫门生。但是,老夫从未与其结党,视其为党羽。且何澄于云贵总督,如今再加上一个广西,督三省军政,主持改土归流之政,政绩斐然,此功在当代利于千秋之事,莫非有不妥之处?” 若是贾蔷现在想要干政,那韩彬绝不会手软。 贾蔷“哈”的一声大笑,道:“改土归流当然是善政,千百年后,后世子孙必会尊崇此政!但是何澄在西南推行新政,手段贪酷残忍。” “胡说八道!” 韩彬厉声道:“平海王焉知政事?” 贾蔷目光冷静的惊人,他看着韩彬沉声道:“你莫要忘了,本王仍是大燕绣衣卫亲军指挥使,奉皇命监察天下官员。就绣衣卫……是了,还有德林号在西南的人回报,西南土改过程中,手段酷烈。若只是对土司贵人如此倒也罢了,但最惨者,却是普通夷民。据报:夷民之马上者官取之,中者兵需之。不幸而妻女可观。不幸而妻女可观,无不嬲也。凡有薪炭入市,兵役轮抽,以为‘过税’。 对于邓横寨这样的强寨,总督府以利诱之,对寻常寨子,则以兵威强压之,搜刮极烈!但有反抗者,除“小有姿首之女不杀”外,“在者杀,去者杀,妇孺杀,”,虐杀手段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凿颅、批面、剁手、截足、划腹、抽肠”,种种暴行,令人发指! 此次西南诸土司群起造反,除却诸土司不愿丢却大权外,何澄的贪酷同样是一个重要原因。他为了满足私欲,不择手段地掠取财富和美人,对夷人淫污蹂躏迭加,逼得他们“求为奴隶仆妾不可得”,结果种下了夷人的刻骨仇恨,使双方陷入了仇杀的血海中!” “胡说八道!!” 韩彬脸色难道的骇人,他看着贾蔷愤怒道:“你怎敢如此侮辱构陷封疆大员?老夫回头必责问林如海,看看他有何话说!何毅庵理学深湛,便是如海亦钦佩之。太祖念其鳏孤,欲赏宫女与其服侍,毅庵尚且坚拒之。朝中上下,谁人不知毅庵之道学深厚?你竟以此污蔑,岂不荒唐?” 贾蔷哈的一声大笑,道:“好一个理学深湛!!此次与邓横寨同反,且成气候者,还有一乌蒙寨!乌蒙寨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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