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体不是扔在乱葬岗就是抛在了城门前。 有些尸骨已经面目全非,拉下去埋了,能拉上板车的都是还能看出面貌来的。 消息一经放出,不少百姓赶过来认领,整整三个板车,找的时候泪就落下了。 这些人是当初被活埋而死的。 南城也不是一开始就像如今的样子,他们只是穷了些,被摧毁了家而已,为什么突然就成了难民呢。 强权之下总有人反抗。 反抗之后就是活埋。 权力大过天,能让无数人闭嘴受辱,也能折断些傲骨。 这些人被活埋在城门下,成了最早的一批尸骨。 在后来,死的人太多了,城门堆积了更多的尸体。 古时讲究入土为安,他们买不起棺材,最值钱的就是一卷草席,便将那草席扯了开裹一半在那些人身上,扔在城门。 经年累月的风沙下为他们盖上了尘土。 如今挖开,是南城要重新修缮城门,也是给这些人一个栖身之地。 在一个个板车后停放着数口棺材,是锦云卫熬夜打造出来的。 大楚的子民死后合该入葬山清水秀之地,而不是在城门口任由人践踏而过。 包括那些乱葬岗的尸体,如若能找到便安然下葬。 城门的哭声久久不散,压抑而沉默,尸体太多安置不过来,最后看守在此处的锦云卫也上去帮忙安置,谢容和陈平川也是其中一员。 连楚溆生站了半晌后也上前帮忙。 他灰头土脸地,半点也看不出往常的样子,这些人认不出他是谁。 一具具尸体被安置在棺材内,哭声缭绕间带来几分阴沉,陈平川靠在残破的城墙上喘气,忽然低声道,“我想家了。” “这里一点也不好。” 太令人压抑了。 那些尸体,那强权之下的重压是漠视,人命在他们眼里就是草芥。 谢容侧目看去就见陈平川眼泛泪花,眼角都是红的,“我一直想当大侠,但是搬了一天尸体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救不了他们。” “谢容你说得对,我只能救很小一部分人。” 陈平川怀念那个和平自主的世界,且深深庆幸自己曾在那样的世界待过。 “那你后悔搬尸体了?”谢容强行打断他的伤感怀念。 “当然没有!” 陈平川倒是回答得快,谢容啧了声有点不耐,“那你哭个什么劲,接着干活去。” 陈平川:“……” 行吧,他陈大侠不跟虐恋情深的主角计较。 他是干大事的人! 陈平川愤愤不平地走了,留下谢容和楚溆生两人。 “城门的字,定了?” 谢容嗯了声,“定了,陛下要过目一下?” “你决定便好。”楚溆生说,“你比朕更了解他们。” 谢容不知可否,看他灰头土脸的样,不禁扬唇,“今日的陛下倒是稀奇,这造型就更新奇了,难得一见。” 楚溆生闻言看了看自己脏兮兮地外袍,不在意地笑笑,“跟容容一样,倒也还好。” 他说,“其实朕很多年前也穿过这样的外袍。” “嗯?”谢容颇感兴趣地侧目,“什么时候?” 楚溆生见他感兴趣不由多说了几句,“朕的母家是江州人士,在这待过十多年。” “陛下家很穷?” 谢容的脑子里充斥了金钱的味道。 楚溆生一愣,随即哂笑出声,带了点刻意卖惨的味道,“嗯,穷,朕都只能穿那件脏兮兮的外袍,是不是很惨?” “得了。”谢容拍了拍身上的灰,“以前可怜,现在轮到你可怜我了。” 毕竟他才是那个没钱没积分,还没业绩的人。 怎么想,都是他比较惨一点。 谢容回过味来多少能察觉到楚溆生少年时不是过得很好,但没有在这个问题多做纠结。 对他来说那些也许是年少时不愿回忆的,既然楚溆生不提,他何必让他再回想一次。 他不提,楚溆生还来劲了。 低着声音跟在他后面,学着他的样子拍灰。 “朕吃不饱饭,是不是有点惨?” “…惨。” 谢容看见那么忙不过来,准备上前去搭把手,身后又传来声音,语气落寞地问他: “朕只有那一件衣袍穿,是不是很惨?” “嗯,很惨。” 他应得很快,把那一口棺材合上了,然后脚步不停跟个忙碌打转的小花猫一样,去一下棺材那帮忙。 他一动,后头安静了片刻的人又不消停了,这回不是落寞了,是寂寞地幽幽一叹: “朕的皇后还冷落朕,将朕打入冷宫,朕是不是很惨?” 谢容脚下一顿,忍不住笑了,感情铺垫半天在这等他呢,他回头对上他故作落寞可怜的眼神,悠悠道,“是好惨呢——” “不过大热天的,去冷宫冷静冷静也好。” 楚溆生僵住了,用难以置信地眼神表达出“你好无情”的意思。 “你说呢?”谢容不为所动,唇角一挑,眸光流转间神采飞扬,“陛下。” 陛下能说什么,陛下是真的有点小怨念。 感觉自己要一直趴在冷宫出不来的感觉。 忍不住斤斤计较起来,“朕和那些人落水,你救谁?” 他手一指,晃了一圈把城门口的人全圈进去了,包括且不限于那些锦云卫,想了想,那手指头在谢容的眼神一动。 这回把那一列钉好的棺材也指了进去。 目光沉沉地望着他,“救谁?” 谢容:…这简直牛逼了,他一个人就算是游死在江了,也救不出来这么多人。 综合考虑下,谢容一点也不心虚地说,“救你。” 得到满意的答案,陛下眼一弯,笑得很开心。 他说,“朕不会让那些人落水的,所以你只需救朕一人便好。” 就是有人跟他在同一个岸边,楚溆生都要用尽全力把对方踹开,任由自己跳进水里。 然后…等着谢容来救他。 跟有那大病一样。 谢容肩膀一抖,放肆地笑了两声嘲笑他,上挑的眼角和唇边的笑,落入楚溆生的眼中。 这是一种破败的南城都挡不住的美。 残破不堪的城内,他就像是撕裂灰暗的光,强硬地照进来,生机勃勃,鲜活耀眼。 黄昏落下的光偏爱般地落在少年骄傲的眉眼上,似乎要让他永远保持热烈张扬的姿态。 皮囊的美困不住他肆意洒脱的灵魂。 比迤逦多情的皮相,更让楚溆生为之神魂颠倒。 他看着看着,便也忍不住笑了。 心都被他融化成了一团,软软地缩着尽可能柔软地把心上人捧在心尖尖上。 肆意的笑声传开,谢容翘着唇角回头,他们对视间,那片黄昏便洒落在整个南城中,给他披上一层淡光。楚溆生含着笑轻声问道,“南城的新字,叫什么?” 黄昏下的少年,眉一扬,张扬傲气,敛尽光彩,就如同那一方烈日不曾落下般。 “还是南。” “不过,不是难民的南,而是太阳的南。” 南,本该就是高悬的太阳,虽烈却永远温暖朝气。 “陛下觉得如何?” 楚溆生望着焕然一新的南城,低声吐出两字,“甚好。” 第41章 陛下,你跪下求你点事(41) 南城在这短短十多日中焕然一新,所有的苦难都留在了昨日黄昏,属于他们的新生终于到来。 而谢容一行人也到了回京的日子。 再不回京,定京城那边的谣言都传到楚溆生是因为暗恋陛下,求而不得才因爱生恨这才想着冒充他,坐上皇位后好将陛下囚禁玩些不可描述的东西。 陈平川当时听了,一整个拍案叫绝,“牛,哪位兄弟的绝笔佳作,我陈大侠要好好收藏!” 被楚溆生眼神一扫,陈大侠寒毛一竖,立马改口,“收藏起来鞭尸!鞭它个七七四十九遍,鞭不死它!” 然后跟谢容疯狂眨眼求救,谢容呵地一笑,将他踹下地狱。 “别鞭那绝笔佳作了,都绝笔了,鞭坏了怎么办?还是鞭陈大侠吧,皮糙肉厚,鞭起来也有一番风味。” 陈平川震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谢兄弟!我是直男啊!” 他冲楚溆生喊道,“陛下你不管管他?这都要给你戴绿帽出轨了!” 全然忘了某年某月某日的陈大侠抓着谢兄弟给他塞了一方面具,小心嘱咐就用这个出轨戴绿帽,绿不死皇帝。 陈平川这一眼过去,非但没能得救,还收到了陛下暗藏汹涌,看他宛如看死人的眼神。 那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跟凌迟一样,割得陈平川惶惶不安了才移开。 随后紧盯着谢容,很是不虞地闷声质问,“为何不鞭朕?朕比他的风味更足。” 谢容:“………” 陈平川:“……………” 单云默默捂住脸,维持自己沉着稳重的冰山脸不要露出无语的表情。 诶,打工人就是这点苦,不能当面表达对上司的不满。 挨了谢容冷眼的陛下终于不随便乱吃醋了,一行人在屋内敲定了回京的具体事宜。 纵然这里武艺高强之人不少,但殷凫派来的杀手也不是吃素的,于是众人决定声东击西。 对外放出消息,明日傍晚出发回京。 而这傍晚出发的则是替身,暗中再派出一队于明日午时提前走。 不过午时这队依旧是放出去的风声,实际上明日傍晚出发会派出两队,两队分头行动,而楚溆生就在其中一队上。 三队马车混淆视听,真真假假地,让殷凫那边犹豫不决,那秉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缘故,这三辆马车都会遭受到攻击。 但这么一来,殷凫的人马就被迫拆成了三波人。 再多想一点,有没有可能,楚溆生根本没走,这三队人马都是他放出的风声,只等削弱他的兵力再回京。 聪明人总是想得多,楚溆生深谙反诈之道。 牛得陈平川忍不住再次拍案叫绝,“陛下!你好阴险!” 楚溆生:…朕这辈子没杀陈平川真是一大憾事。 谢容看他那冷嗖嗖的表情,也是禁不住挑眉笑,能把楚溆生气到伪装失控,陈平川也是有点子东西在身上的。 既然日子一定,他们就放出了风声。 结果当天就收到了各家送来的粮食,什么鸡蛋、馒头、粗面馍馍,还有几只少见的大公鸡,各自堆了一堆在锦云卫怀里。 冷脸凶狠的锦云卫们抱着东西的样子,真是形象崩塌。 “大人,这些是俺省下来的,你们路上拿去吃。” “大人,听说你们要走,这只鸡我家婆娘特意给敲晕了送来,路上你们想吃随时宰了!” “大人这粗面馍馍顶饱,您别嫌弃,俺们家特意留下来的。” 锦云卫们心情复杂,头一次接受这种纯粹的好意,别扭得不行,又听这些人小心翼翼道,“您也别忘了好好照顾陛下。” 消息传播那么快,那天过后,不少人就知晓了楚溆生的身份。 对他自是心中感念,南城挨家挨户的供奉了他的画像,虽然画得有那么些许抽象,但心意是好的。 他们也不敢和高高在上、天横贵胄的陛下搭话,也见不到陛下,便托锦云卫多多照顾一下陛下。 尽管这些人知晓就算自己不说,锦云卫也会护好陛下。 等众人离开后,锦云卫一转身就看见站在暗处的楚溆生,面上一怔下跪行礼,“见过陛下。” “嗯。”目光从他们怀中抱着的一堆掠过,楚溆生轻飘飘问,“南城的百姓送的?” “是,”锦云卫应声,迟疑了片刻道,“陛下,这些如何处理?” “送了,那便接着吧。” 锦云卫再度抬头时,只能看见陛下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他看出点不同来,却又不怎么说得上来。 只是庆幸这些东西不要被扔,否则多不好意思啊。 整得他们欺负南城百姓一样,他们锦云卫才不是那种人! 这些东西便被送上马车跟着他们一同出了南城。 陈平川被安排在第一队充做替身,身边派去大部分锦云卫保护。 单云则跟着第二队走,谢容和楚溆生都在这一队,柳公公则是留守在翌日午时走第三队。 或许是这些日子柳公公备受冷落,身边又有个单云在,还有个新冒出头的陈平川,激起了柳公公的危机感。 他忍不住道,“陛下不若让奴才随行吧,单将军也好留守至明日,奴才一个不会武的,留在那也成不了气候,还会令人生疑。” “单将军便不一样了,武艺高强,留在那守着,岂不是更能说明陛下是在明日出发。”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但单云听了很不爽,冷冰冰地扫了眼柳公公。 这叫什么? 跟他抢陛下的信任! 平日里他们这些臣子便不如这些宦官和帝王亲近,难得陛下这次要他随行,柳公公还来横插一脚,单云心情很不美妙。 这时候的楚溆生颇具万人迷风采,两个男人为他争来争去。 陈平川凑到谢容耳边小声道,“看到没,他连太监都不放过呢。” 谢容微微偏头,语气凉凉,“怎么,你羡慕了?我帮你砍了?”他视线下移,冷冷一划,陈平川瞬间闭嘴跳开,再也不敢挑拨离间了。 最终出行的人选还是定了柳公公。 第42章 陛下,你跪下求你点事(42) 考虑过柳公公所说的话,楚溆生觉得的确更为稳妥,所以将单云安排在明日出行。 是夜,黑云遮天,不见繁星。 南城城门口行驶出两辆马车,其中一辆马车碾过石子,压倒地上的草,顺着郊外赶路而去。 车身摇摇晃晃地,颠个不停。 柳公公被赶出来驾车,听着里面的谈话声,一张阴容满是隐忍。 “容容,朕能从冷宫出来了吗?” 楚溆生叹了口气,“整整两日。” 两日他们都没有过亲密的举动,刚恋爱的陛下十分不适应。 谢容斜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实际上是在脑子里看606下载的话本子。 没办法,因为小世界限制缘故,看剧要积分,既然如此那他选择不花钱的话本子,总比无聊的靠在马车上好。 606简直作弊神器,这方小世界的话本它一搜索就能出来,还能转换成大白话,两人一起看得津津有味。 听到楚溆生的话,谢容敷衍地嗯嗯两声,闭着眼在识海里翻起剧情。 脸颊传来湿润的触感,有点烦,谢容不太想搭理,闭目接着看。 楚溆生就越来越过分。 开始还是一点微湿的小触碰。 旋即被打入冷宫的陛下不满足这么点亲昵。 开始辗转各地,亲到他眼睛,纤长的睫毛在柔软的唇下颤动,像振翅欲飞的蝴蝶,美丽而脆弱。 楚溆生钟爱的吻了又吻。 随后滑落到他的唇上,轻轻碾过深入其中,酥酥麻麻的感觉升起,扰得谢容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就对上他含笑的眸子。 “进冷宫还不安分?” 楚溆生含着温柔的笑,说出来的话却那么狗,“进了冷宫,再安分也不能得到容容的垂怜。” 谢容拍开他近在咫尺的脸,语带笑意,“那也滚远点,一会刺客来,一剑能刺穿我们两个。” “容容定不会不管朕。” 谢容见他说得笃定,故意说,“那谁知道呢,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陛下没听过?” 楚溆生轻咳一声,薄红染上温润的面,“朕知道我们是夫妻,不用听。” “?”谢容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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